傅京墨先走一步,“走吧,你爸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明雪川解释:“他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他想起养父说的野人和那道伤口,不禁放慢了脚步。
傅京墨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回头看他。晚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露出他的眉眼,他看着明雪川:“嗯?”
明雪川站在原地看他,双眸明亮。
“……你过来。”
傅京墨奇怪:“怎么了?”
明雪川执拗地站在原地:“你过来一下。”
傅京墨不明所以,不解地皱眉,但还是走了过去,“干什么?”
明雪川仰起头看他,漆黑的眼眸里好像发着光,“你真的过来了。”
傅京墨:“?”
“你在训狗?”
明雪川一怔,又连忙摇头,“不是。”
他低声道:“我之前咬了你一口,伤口好了吗?”
伤口?
傅京墨摸了摸侧颈,扬眉,“怎么?你还想再咬一口?”
“我不会再咬你了。”明雪川赧然,转过半个身体,“你当时压着我,我太害怕了。”
说到这个,傅京墨也心虚,“好了,伤口已经愈合了。”
“我想看看,可以吗?”
傅京墨转身就走,拒绝道:“不可以。”
无端端的为什么要看他的伤口?
现在这种好感度,难保他不会再趁机咬一口,到时候不知道是加深伤口还是左右一边一个对称了。
回到天寰,明雪川没看到狮子座。
“狮子座不在吗?”
傅京墨倒了杯温水喝了一口,“它今天晚上跟我爸。”
他爸开始稀罕狮子座了,一把年纪了今天晚上还报备他遛了它三个小时,虽然其中两个半小时他都在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骑自行车。
老东西还挺有劲。
洗完澡,两人上床睡觉。
傅京墨累了一天,上床即拥有婴儿般的睡眠,立刻呼呼大睡。明雪川本来也很困,洗完澡却清醒了很多。
身边是均匀的呼吸声,明雪川不动声色地往中间挪了挪,再挪了挪,直到挪到了傅京墨的身后,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再戳了戳。
没反应。
明雪川大起胆子,放轻动作坐起身,慢慢靠近傅京墨。凑近了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侧颈靠下的位置,那道被他咬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连痕迹几乎都看不到了。
“没有了?”明雪川惊讶。
他还记得他那天是抱着咬死他的决心下了十成十的力道……
“嗯?”身上压着一个重量,傅京墨想不醒都难,谁知道他一翻身,身上压着人就猝不及防地滚进了他的怀里。
明雪川大惊,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
傅京墨也大惊,手忙脚乱地想要退让。
明雪川尴尬:“我……”
“你……睡不着?”傅京墨试探地问道。
还是突然觉得上次没咬死他很遗憾,想要趁他睡觉掐死他?
明雪川抱着被子,继续尴尬,“……嗯。”
傅京墨勉强信了,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划了几下调出一个页面,递给了明雪川。
明雪川:“?”
傅京墨打了个哈欠,“公司的资料,你入职前可以看看。”
明雪川:“……哦。”
“你看吧,我继续睡了。”傅京墨重新盖好被子,不放心地叮嘱呆呆地拿着平板的明雪川,“你不要再……扒拉我了。”
明雪川呆滞:“……好o.o。”
傅京墨又睡着了。
明雪川双目虚空,呆呆地看平板,三分钟后,拿着平板倒在了床上,也睡着了。
另一边的傅家。
因为江家的生日宴上的事情,狠狠给江家一个大大的没脸。要知道江太太忙里忙外帮忙操劳这么多,都是为了给她的哥哥做脸,现在脸没做上,还丢了不少,江太太又惊又怒。
她姓江,她不姓傅,她这一生都不可能跟江家解绑,傅父这次说白了就是看不起她的娘家、看不起她。江太太更不明白,平常她在傅家,傅父对她和颜悦色,对傅江涛更是满意至极,为什么会突然在江家的生日宴上对她发难。
难道她在对他做小伏低的时候,傅父也在对她隐忍蛰伏吗?他在忌惮江家的势力吗?
这可能吗?
哼,男人就是虚情假意,就是喜怒无常,就是冷血无情。
不管怎么样,江太太总归是恼羞成怒了,带着傅江涛杀回了傅家,要跟傅父当面对质。
江太太一改温柔可亲的做派,把大厅里的的东西摔了个干净,哭道“江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知道多少人看江家的笑话吗?”
傅父怒道:“你要摔东西就摔自己的东西!你的珠宝你的貂,你的首饰你的包,你摔我的东西干什么?”
江太太推他,“你给我个说法!”
“我是老了,不是傻了,更不是死了。”傅父指着站在旁边哭的傅江涛,“你们的把戏,我三十年前就玩过了!我没当过少爷?我没混过?你的那个表哥和表弟真好啊,凭什么这么跟京墨说话!京墨说得对,平常给他们几分好脸色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们那么喜欢赵家,你跟你妈改嫁赵家好了!赵家全都是歪瓜裂枣,你去了还能鹤立鸡群。”
江太太:“?”
傅江涛:“??”
江太太算是知道了,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这么没良心的,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还比不上他那个没出息的小儿子。
总之,傅家现在是民不聊生。
傅家目前最高兴的应该是傅相楼,据傅京墨的观察,傅相楼现在每天准时下班回家,然后就端一杯咖啡坐在二楼听他们吵,生活质量俨然已经绝世无双了。
相对于傅相楼,傅京墨对此并不感兴趣,更何况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回傅家一次,江太太就已经拉着他和傅父争论了,诘问他这些年她是不是对他视如己出,于是他就重新住到了天寰,和明雪川住在一起。
明听泉的病情恢复渐入佳境,明雪川也很大地放了心,当即就去景空报到上班了。
无所谓让人知道什么关不关系户,两人正式过上了一起上班、一起下班的生活。不过值得悲伤的事,两人都加班不断加加加,加到厌倦——傅京墨的工作繁重,很多时候本来就需要加班处理,一加班就感觉灵魂都在痛苦得颤抖。而明雪川是初入职场,如鱼入水,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来学习和工作,就算是加班也觉得开心又充实。
傅京墨想起那份明雪川从小到大的资料,也不意外明雪川的表现。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的人,读书的时候是班级第一、全校第一,工作时也争分夺秒、力争上游。
j人大抵是如此的。
他只能拜服。
气温越来越低,到了十二月,启明市下了一场大雪。
明雪川工作之余,仍然抽时间去医院陪明听泉,明听泉精神奕奕,一边喝明雪川带来的汤一边看戏曲视频。
明雪川坐在一旁陪着他,偶尔看窗外的纷纷扬扬的大雪。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的消息。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傅京墨发来的消息。
傅京墨:[今晚我不回来,订了送餐,你自己吃。]
明雪川不自觉笑了笑。
回他:[好。]
“喝完了。”明听泉在医院越养越富态,苍黄的脸上连沟壑都浅了很多,他喝完一碗汤,将碗递给儿子。
明雪川却没有反应,仍然看着手机。
“你在跟他聊天吗?”明听泉见他笑得温软可爱,“他来接你吗?下这么大的雪,他过不来的吧。”
“啊?”明雪川回神,接了养父手上的碗,“不是,他今晚回家了,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傅父遛孙子闪到腰了,傅京墨回去嘲讽他了。
明听泉熟练地暂停了戏曲视频,认真地看向明雪川。
这是他捡来的儿子,就算不说,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原因无他,他自己长得又矮又丑,儿子却是从小就精致漂亮,像是每年发的日历上的年华娃娃,一笑起来,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心软。
从小到大,不仅没有出现长残的情况,反而越来越好看,街坊邻居总说这个小孩长大了肯定很不一般,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他头脑简单,从来没有想过明雪川会谈恋爱,在他的眼里明雪川还是小孩,小孩怎么谈恋爱?可他差点忘了,儿子其实已经二十多岁了,直到这段时间两个护工和他聊天,很笃定地跟他打赌儿子的同学肯定不止是他的同学,肯定还是他的男朋友。
三个字让他头脑风暴,谈恋爱?
护工肯定道:“除了男朋友,什么同学可以为他付高额医疗费、帮你转院、还常接常送?”
“儿子,他是不是你男朋友?”明听泉问道。
明雪川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私心里,他是喜欢他的,想承认这个关系的,但是事实上,他们双方根本就不对等,不对等的家世、不对等的付出关系……尤其是在景空,他们中间间隔的楼层和他们的距离一样遥远,他想承认都很难。
“不是。”明雪川垂眼,“包养”两个字在养父面前是难以启齿的,虽然现在医院里抢救很方便,但是他也不可能去刺激他。
“不是?”明听泉不相信。
这答案明显在他的认知之外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明雪川不想跟养父说这些,但是这些话堵在心里太久了,他也想说出来让自己舒服一点,“我很喜欢他,他好像喜欢我……又不喜欢我。”
他对自己很好,却又总是自己无动于衷。
“那……”老光棍明听泉急了,快速动对此一窍不通的脑子,“那,你问他了吗?”
“问他?”
明听泉一听更急了,“这不是你说的吗?想知道答案就要去问。以前不知道有没有早餐店帮我卖豆浆,你也是叫我去问,问了才知道啊。”
问了才知道……
明雪川眼底闪过一丝微光。
对。
他要去问他。
今晚回去就问。
窗外大雪纷飞,明雪川站在窗前,唇角微微上扬。一直以来的惆怅和焦躁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宁静。
甚至,他心里不知名的角落,升起了某种期望。
他现在,就很想见他了。
[好感度+5]
傅家如今三国局势,三足鼎立,傅京墨吃完晚餐就上楼去了。
傅京墨躲清静,傅相楼正好想跟他说话,也跟着他进了房间。
“早知道不回来了。”傅京墨邀请傅相楼一起打游戏,“我看他的腰根本没事,就是骗我回来。”
回来就听谁说话都阴阳怪气。
还不如听狗叫。
傅相楼从善如流地接了游戏手柄,“他可能想你了。”
“我不想他。家里闹哄哄的,很烦。”
傅相楼的嘴角上扬三个像素点,“早就该这样了。她本来就不满家里的财产分配,傅江涛的最少,这次闹这么久,也是为了也傅江涛争取更多。傅氏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妈妈和邱家的帮扶,这点都想不明白,她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傅京墨:“不过我看闹不了多久,她很快就会想明白了。”
“可能。”傅相楼才不关心,反正他一向是坐山观虎斗。
说什么来什么,门外响起敲门声。
傅京墨暂停了游戏去开门,门外站的赫然是傅江涛。
傅江涛也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傅相楼,与回头的傅相楼四目相对,眼底划过一丝探究,“我来的不巧了,早知道大哥来,我就不来了。”
傅京墨:“?”
傅相楼:“……”
傅京墨看了眼傅相楼,傅相楼反应了半秒,起身道:“我先走了。”
“嗯。”
傅相楼与站在门口的傅江涛擦肩而过,离开了。
“大哥找你干什么?”傅江涛走进房间里,像这个房间的真正主人,“我看你跟大哥越走越近了,反而跟我越来越疏远。”
“有吗?”傅京墨轻哼,“如果有,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过是踹了江海一脚,我看二哥到现在都对我颇有微词,到底谁才是你的弟弟?”
傅江涛叹了口气,“这件事本来很简单,现在变得复杂了。江海对你出言不逊,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想来给你赔礼道歉,你愿意见他吗?”
“不愿意。”傅京墨嗤笑,“他算什么东西?以后敢踏进傅家的大门半步,我就打断他的一条腿。”
傅江涛皱眉,隐去眼底的阴鸷,“你看,我就说越来越复杂。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表弟,这跟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我要怎么取舍?但凡他是别人,我早帮你打断他的一条腿了。”
“哦?”傅京墨看他,不悦极了,“二哥,江家也有给你继承的财产吗?有多少啊?不会还指望你帮他们振兴江家吧,那就贻笑大方了。”
一句话振聋发聩。
傅江涛呆了一下,脸色几经变换,最终笑出声,“你看你,说的什么生分的话,我们可是亲兄弟。不说这个了,你搬出去住感觉怎么样?我都想搬出去住了。”
傅京墨看了他一眼,“很舒服,乐不思蜀。”
“上次闹成这样,罪魁祸首既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都是受无妄之灾。”傅江涛慢慢切入了正题,“全都是因为你包养的那个小情人。”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跟赵四少明显有不清不楚的过去。”傅江涛加重了语气,“如果不是他在招惹你之前招惹了赵四少,上次怎么可能会闹起来?”
“你说得对。”傅京墨沉思,“都是因为他。”
傅江涛后悔道:“我这段时间思来想去,我觉得罪魁祸首就是他。当初我就不应该支持你把他搞到手,我看这都是被设计好的。他长得那么漂亮,在翡翠湾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还清清白白地等你看上他,说不定这是人早就设计好的,为的就离间我们兄弟的关系。京墨,我们兄弟被人算计了!”
傅京墨:“……是吗?”
“京墨,要不你把他还给赵四少算了,我看他也不安分。”
傅京墨皱眉,生气道:“二哥,什么叫还给赵四?他不安分?他敢不安分!”
傅江涛安抚他,“你回去好好问问他吧,以防万一。”
“哼。”
傅江涛来去匆匆,阴阳怪气而来,像个npc一样说完固定台词又翩然而去。傅京墨将游戏手柄丢到一旁,面无表情地思索。
赵圳和明雪川有没有关系他当然知道,但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他们不仅会相识,还会相爱,最后结婚……
为什么想起这些他的心里会这么不舒服?
他看赵圳也并没有出彩的地方。
一般。
真的很一般。
明雪川到底爱他什么?
真费解。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傅京墨从来不为难自己,干脆利落地去洗澡,然后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
不能解决的问题就先睡一觉,睡完说不定就解决了。
在狮子座的小呼噜声中,傅京墨也抱着枕头陷入了睡眠。
窗外的大雪簌簌,昏暗的房间里,空间突然一阵扭曲,被一道蓝光划开了一道裂缝。
[你怎么睡得着?]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醒醒!]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硬生生将傅京墨从睡梦中叫醒。
傅京墨睁开迷蒙的双眼,面对面前诡异的一幕,还以为是见鬼了。
难道是原主的妈妈回魂了吗?
9800恨不得电一电这个不靠谱的宿主。
[宿主,你就是这样完成任务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
傅京墨彻底清醒了。
“系统?”
[是我。]9800冷冰冰回应。
傅京墨惊讶:[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怎么叫都没有回应,还以为已经报废了。
9800:[宿主,你到底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傅京墨:“什么?好感度-90了,还差10,有什么问题吗?”
9800几乎要崩溃了芯片都要烧掉了,[-90?宿主,你分不清楚正号和负号吗?还是听不见提示器的声音?现在主角受对你好感度是+90!都快要满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
到底怎么做到的!
傅京墨比它还震惊,“什么?不是因为好感度提示器坏了吗?”
9800数据错乱,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未来,[宿主,我被送去报废了,这个好感付提示器都不会坏。]
“那……”傅京墨恍惚。
是+90,不是-90?
那明雪川对他是不是……
[宿主,很显然,你的任务失败了!但是好在还有10的空间,我安排你你现在就直接走结局,远离剧情,我来想办法掰正剧情。变态反派的结局是去被发配去非洲,你现在就去非洲。]
傅京墨:“?”
不,他不能去……
9800恶魔低语:[你的三只猫、两条狗、一只鹦鹉,还有一缸胖乎乎的养了五年的鱼,很快就要饿死了……宿主,你不要忘了你的初衷和目标。]
傅京墨心神震动,愣在原地。
9800:[时间紧急,事态严重,我盯着你,现在就离开。]
傅京墨环视四周,“有这么紧急吗?现在的情况,我如果一走了之,傅家的人一定会去找的,还有……我要上班。”
[宿主,这是你无法想象的紧急和严重,你必须现在去非洲。你走后不会有人找你的,无论是傅家的人还是你公司的人,都不会去找你,我会改写这一段剧情。恕我直言,你完成任务的水平真是一塌糊涂,你这种业务水平,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傅京墨:“……”
他竟然从冰冷的机械音里听出了崩溃和绝望。
9800:[走吧,现在就走。]
启明市的大雪还没结束,傅京墨已经坐上了离开启明市的飞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