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

    第51章

    ◎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前世事◎

    大小姐那句“努努力让她看得惯我”自然是认真的,自打重回溪山,她就着手付诸实践了。

    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仅要在青玉山人的地盘上好好表现,更打算与众妖们再度打好关系,不至于丢了岳听溪的颜面。

    岳听溪并不清楚秦溯流又在打什么算盘,只知道大小姐这次回山以后变得格外活跃,非常自来熟地去各个地方帮忙。

    二十年对于寿数漫长的妖族而言也不算短,不过山中的大家平日里过得安宁,并未经历什么波澜,时隔那么久,仍有不少妖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姑娘。

    “现在你叫‘霓望舒’是吗?”

    秦溯流帮忙打水时,只听刚会化人的山猫妖好奇问,“啊……可能你已经不太记得我了,我听闻人族幼崽小时候记事晚,也容易忘……二十年前你还叫‘阿紫’的时候,你总爱把钓上来的小鱼喂我吃。”

    她这么一提,秦溯流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

    不过她幼时心高气傲,拿鱼喂小山猫,恐怕只是因为看不上鱼的尺寸,嫌它太小太瘦,恰好那时身边有只小猫探头探脑,顺手就喂了。

    从容回忆完旧事,她对山猫姑娘温和一笑:“如今你还爱吃鱼么?”

    ——因着要回山,岳听溪趁着鮯鮯鱼还没送离秦家时,又收了一点放在内室洞府,打算在山里挖个鱼塘养起来。

    为了向不知情的小山猫聊表歉意,秦溯流决定跟岳听溪买下一尾鱼相赠。

    “那是自然!”山猫姑娘的尾巴晃了两晃,“我最喜欢吃生鱼啦!”

    于是到了午后,一玉盒亮晶晶的鮯鮯鱼片便搭配着特意调制的酱汁,送到了山猫姑娘的住处。

    鮯鮯鱼毕竟是高价售卖的秘境灵兽,秦溯流生怕小家伙因此摊上麻烦,干脆代为处理。

    只要将鱼片切得足够干净,唯有尝过鮯鮯鱼的嘴巴,才能吃出它原本该是什么鱼。

    俗话说“吃人嘴短”,更何况鮯鮯鱼片的滋味又是世间少有的鲜美,酱汁亦是精心调制,哪怕只是冲着这盒鱼片,山猫姑娘对秦溯流的印象登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生意场上收买人心那套,放到住民性情更纯粹的妖山,难度不止降了零星半点。

    等到被救世天平揍得闭关三日的青玉山人出关后,发现平日里有所往来的大小妖族都在夸长大的“阿紫”人美*心善还大方,顿时又气笑了。

    “你又能怎样呢?”救世天平还饶有兴致地打趣她,“神魂肮脏又不写在脸上,也只有咱们这种‘老家伙’才知道。小溯流的表面功夫确实做得不赖啊。”

    青玉山人懒得跟她掰扯,直接去山中灵泉寻了岳听溪。

    这座灵泉是她为岳听溪准备的化人礼物,底下设了净污、聚灵两大阵法,能够吸纳山中天地灵气化为液态,缺点是过于冰凉,不过对于水灵根的蛇妖而言,这种温度并不算什么。

    结果青玉山人一走到灵泉附近,抬眼就望见隔音屏障里头的灵泉内盘膝端坐着两个人。

    岳听溪原本还想邀请罗烟纱一起泡灵泉修炼,奈何纱纱强烈表示拒绝,称自己“咸鱼一条”、“有清静地就够”,故而现下跟她待在灵泉的,唯有秦溯流。

    冰凉的泉水有助于静心醒神,更能妨碍朔晗花“作妖”,纵使是火灵根的大小姐,泡在里头也倍感安心舒适。

    目睹一人一妖一派静好的此情此景,青玉山人倒也没真到动怒那个份上,只是仍看不惯这臭丫头耍手段拉拢妖心罢了。

    她不走近,只是用自己的灵力轻叩屏障,不多时,就见一人一妖一起出来,齐齐向她问好。

    “先前我说过,要带你去瞧瞧渡劫场地。”青玉山人直接转身踏上小径,“随我来。”

    渡劫之时,劫雷从天而降,境界越高,威力越大。

    光是开阔地带远远不够,地上还需设置法器,供渡劫者自行开启防御屏障辅助,应对每一道雷劫。

    当然也有体修一脉,靠雷劫来淬炼妖身,只不过这类妖族大多是金、土、火三种灵根,又或者是雷击木成精之类的特殊妖,至少岳听溪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山中众妖通常会在固定几片区域渡劫,免得伤及太多灵植。”路上,岳听溪不忘给秦溯流介绍,“不论渡劫成功与否,逸散的雷灵力都能够滋养周围,若得其法门,还能引动这些灵力修补渡劫场地,以便平时打坐吐纳。”

    “我可否试试修补?”秦溯流问。

    岳听溪还没作答,就听见走在前头的青玉山人哼了一声。

    不用猜就知道,她老人家定是想说“事儿都没发生,就想着献殷勤”。

    “当然可以,据说感悟雷灵力收获匪浅,可惜我的水灵根不适合与它多接触,但你应该没问题。”岳听溪只当没听见,接话道,“婵樱就经常干这事,有空我带你跟她聊聊去。”

    不多时,她们登上石阶,走到顶上,眼前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开阔地。

    夏月的灵植已经不再鲜嫩,而是长到及膝高了,跨过这丛翠色再往前,寸草不生的圆形场地上附着了厚厚一层土灵力,这是被雷劈倒在地时作为缓冲的,能有效防止撞击引起的伤损。

    秦溯流带着灰蛾,只消心念一动,就能察觉到周围藏着多少法器,品质之上乘都令人惊叹,想来是青玉山人为了帮岳听溪渡过出窍劫雷,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岳听溪在前头走,秦溯流便紧随其后,与她一起听青玉山人介绍每一种法器的用途,认真地将场地情况一一牢记心中。

    “就在此处,这是传送符石,只供你一人用,且收好。”

    看着岳听溪带秦溯流在场地上逛了一圈,青玉山人唤出一块刻着青色符咒的石头,递到她手中。

    秦溯流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就算抛开成见,青玉山人还有“协助渡劫涉及因果”这种理由阻止她帮忙,自然也就不会准备她的传送符石。

    不过,她有灰蛾在手。

    灰蛾能够“扫描”东西,“解析”其内部构造,像传送符石这种简单法器,只要找得到符合条件的材料,她也能造出一模一样的。

    当着青玉山人的面当然要乖,青玉山人一离开,她当即拜托灰蛾“扫描”了符石。

    “解析”很快便出了结果,石材很寻常,甚至随便一座山岩上就能凿出一块。

    然而构成符咒的灵力却不好办。

    【并非五行灵力,而是高阶青玉的一部分。】

    溪山的“高阶青玉”唯有青玉山人一块,看样子这位老人家是铁了心不许她插手了。

    也罢,距离听溪姐姐渡劫还有些时日,她总能找到办法-

    “这回你住溪山,感觉如何?”

    回去的路上,岳听溪装作随口一问。

    为了抓紧时间突破出窍期,她铆足劲修炼,没法像二十年前那样悠闲地陪小姑娘到处逛,带她认识山中与自己往来密切的妖们,以及自己喜欢的每一处风景。

    她自知招待不周,但也着实没有多少闲心再懈怠修行了,便只能抽空问问情况。

    “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但又不尽然。”秦溯流如实答,“区别或许在于心境吧,如今的我已经没有‘阿紫’那么纯粹——她与任何妖族闲谈、做朋友、送礼物,便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而她则是带着目的与所有妖交好。

    也难怪青玉山人总不待见她。

    “毕竟你长大了,还经历过那么多。”岳听溪道,“又是处理秦家事务,又是外出谈生意,把‘圆滑’和‘追求效率’刻进骨子里也不奇怪吧?”

    秦溯流笑了笑,没有接话。

    的确不奇怪,却未必正确。

    岳听溪又问了别的方面,吃住可还习惯,妖们态度如何,朔晗花有没有新动静,秦溯流都一一答了,并且越答越觉得听溪姐姐善得发光。

    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前世事,听溪姐姐只是在招待二十年后回山探看的“阿紫”。

    不过岳听溪不提那些,秦溯流自然也不会主动就此说点什么。

    她们心照不宣地将过往掩入记忆深处,遮起心知肚明的伤疤,试图一起重新开始。

    岳听溪本想直接回灵泉继续修炼,结果路上碰见了帮婵樱打理果园的罗烟纱,就被纱纱热情地请去了临时住处。

    “正巧遇到你们了!我本来还想带着蛋过来一趟。”罗烟纱连窝带蛋一起抱来,“云软姐姐说,这小家伙最近可能要孵出来了,所以胃口特别大。大小姐……霓姑娘前天喂的火灵力好像又被吃完了。”

    秦溯流便抽离朔晗花的火灵力,缓缓注入毕方蛋。

    趁此期间,罗烟纱对岳听溪小声道:“最近有些情况,我想要单独问问你……”

    岳听溪反正等着也无事,干脆跟她去了屋顶的乘凉小平台。

    罗烟纱给她倒了杯“溪山红袍”,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我……最近跟婵樱和云软经常走动,已经知道你是妖族了。迟迟没跟你讲,是因为我不晓得该不该告诉你。”

    又一位老主顾原本就是妖山的妖,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钱和灵石给到位、待她好,便是她的“老板”与“老友”。

    但她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岳听溪都在隐瞒蛇妖身份,甚至每年端午还欣然收下自己送的雄黄酒,便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毕竟你照顾了我那么多年的感受,如今又是我的恩人,要是我再特意提及种族的事,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罗烟纱认真道,“但我还是要表个态——我并不介意你的真实身份,今后回了人界,不管秦府还是外头,我都不会向任何人道明此事。”

    将她郑重的神情看在眼中,岳听溪既哭笑不得,又不免感动。

    “行,那我现在也知道你知道我是妖了。”她故意绕口令一样接过话,试图缓和紧张气氛,“既然如此,以后端午你可以少做一坛雄黄酒。那味道虽然影响不到我的修为与状态,但喝一口得晕个十天半月才能将药力消化掉。”

    “明白了!我给你酿果酒!”罗烟纱立马提议,“含桃和杨梅浸酒也不错!以后端午节我就给你送它们了!”

    二人稍作寒暄,又听罗烟纱夸了夸溪山的秀美静谧环境与充沛的天地灵气,便返回屋内。

    秦溯流仍在给毕方蛋喂灵力,听见开门声,她用余光瞥了眼,更加聚精会神抽离火灵力。

    蛋很快就撑着了,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只在被罗烟纱抱起时,才懒洋洋地晃两下。

    “这毕方怕不是孵出来也要当个小懒虫哦!”罗烟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告别罗烟纱,二人返回灵泉,已经到了平日里用午饭的时间。

    因着被青玉山人几度强调“劳逸结合”,岳听溪便没有继续修炼,而是领着秦溯流在灵泉附近摘了些野菜,用水灵力洗净,再回洞府将它们跟自己从秦家炊事殿带来的肉炒了炒,简单做了三菜一汤,配着大小姐用火灵力蒸出来的灵米饭吃。

    用过午饭,也没继续修炼,而是一起回榻上睡了一觉。

    但谁也没睡着。

    岳听溪并没有忘记,被困于鸢尾鲸幻境里时,她便想着等出去了再刨根究底,跟大小姐好好算一笔账。

    结果出去之后事件一桩紧接着一桩,她暂将这事抛在脑后,如今闲下来想起,又不太愿意耗费时间精力去追究了。

    反正她们已经互相坦白,主动权也在自己这边,就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待着,似乎没什么不妥。

    只是心里总归有根刺横着,不爽快,却又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秦溯流则在想,出窍期雷劫考验神魂,而神魂又与记忆挂钩,更何况听溪姐姐是重活一世之人,也不晓得到时候劈下来的只是针对身体的雷劫,还是心魔劫也会随之降临。

    那样的话,她就得在渡劫之前想办法弄清楚,听溪姐姐的执念除了杀入侵者,是否还有自己一份。

    若有,又该如何排解。

    于是岳听溪昏昏欲睡之时,忽听见大小姐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

    “报复我一回吧,听溪姐姐。”

    【作者有话说】

    对应40章 里大小姐的求罚,除此之外本章还藏了一个灰蛾相关的小细节[垂耳兔头]

    这章写着写着觉得有剧情不太妥,于是删了两千字[裂开]明天白天我另更一章补一下!

    52

    第52章

    ◎所以你不许死◎

    岳听溪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秦大小姐提出奇怪的请求了。

    但“报复”二字还是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脱口而出:“啊?报复什么?”

    她记得自己在脱离鸢尾鲸幻境之后,已经明确告诉过秦溯流,前世之事在她这儿翻篇了,大小姐若打算补偿,她自会接受,但她并不打算惩罚什么。

    那时秦溯流便再度提出了“对我做点什么解气”,可自己烦得不行,便直接将她赶走……最终也没赶走,任由她捋着自己的尾巴将自己哄睡。

    她正想到这儿,就听秦溯流解释:“只要是能让听溪姐姐心中舒坦的事,怎样都可以。”

    果然又是这一句!

    岳听溪眉头紧皱,张了张口本想再度拒绝,又觉得一直如此也不是事儿。

    这家伙的韧劲自己也不是毫不知情,这一次拒了,下一回她仍会继续提出来。

    而她们之间,可能确实也需要一次“报复”,她并非圣人,上辈子遭遇的事情亦是亲身体验,做不到完全和解。

    如今,秦溯流再度将刀刃交到了她手上,那些话语既是帮她排解心中不满,亦在暗示她——“这么做也会让我好过。”

    想明白这点,岳听溪不再犹豫。

    她化出巨大妖身,一口将秦溯流吞入内室洞府,接着启动青玉山人赠予的符石,将她们一起传送回渡劫场地,再把人放出来。

    “那就拔刀吧,不要手下留情。”岳听溪边说,边祭出自己的乌鹤鞭,“我现在的境界比你高,如果不全力以赴,只会被我杀掉。”

    不在芥子冰轮幻境内,而在现实中,流血受伤中毒,也会痛在身上。

    既是报复,她搁下提醒的话,便腾身而起,乌鹤鞭一圈圈卷向秦溯流,鳞片状的表面附着物一片片竖起,化作锋利刀刃。

    无色毒雾亦随之弥漫开来。

    感受到迎面袭来的威压,秦溯流抽刀出鞘,双刀携着至纯的火灵力斩向四周,先烘干毒雾,再招架长鞭。

    但对于如今的岳听溪而言,长鞭早已不止一条。

    趁着秦溯流招架之际,她猛然甩出自己的蛇尾,仗着境界高出一截,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刺向秦溯流敞开的腹部位置!

    只听“铮铮”连声,秦溯流也将一把长刀挥出残影,挡开蛇尾。

    刀光鞭影之中,须臾间已交手数十招。

    她们已经太熟悉彼此了,甚至都不需要多么细致的观察,便知道对方下一招要出什么,又打算瞄准自己哪里。

    加之又是全力以赴,秦溯流也有意希望她回忆起上辈子堕为妖魔的自己,出手更加狠厉,那些一使出来就会遭到青玉山人背后唾骂的妖魔手段,尽皆往岳听溪身上招架。

    岳听溪又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但不得不说这坏东西很会挑起她的怒火,接了几次眼熟的妖魔刀法之后,她果然被激怒。

    灵力刃骤然划破胳膊,水灵力与血液一并涌出,以血雾的形式扩散至四周!

    这是秦溯流从未见过的招式。

    她下意识放出火灵力护身,怎料呼吸之间便觉喉中作痛——血雾竟突破了火灵力的防守!

    当她正要调动体内的火灵力驱逐血雾毒素时,被吸入的血雾竟化作细密的冰刺,只一下,便让她呼吸不上来,第一时间扑上来、试图烧化冰刺的火灵力,也被她们之间的境界差距硬生生阻挡。

    一瞬的压制,便注定了落败。

    喉中窒息、周身被紧缚,遭到岳听溪的蛇身卷住时,秦溯流只觉浑身骨头都在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寸寸粉碎。

    乌鹤鞭正是青玉山人效仿岳听溪的本体与战技所锻造,蛇身缠绕之际,亦竖起锋利鳞片,将她的法衣与肌肤一并割开。

    剧痛自上而下遍布全身,内外均有,可她却终于松一口气,本想就此认输,但一想到此战是为了让听溪姐姐向前世那只妖魔狠狠报复,便又挣扎着试图反击。

    “别动了!”岳听溪却大声呵斥,“真想死吗!?”

    “我……的确是该死一次……”秦溯流口中溢出血沫,她努力呼吸着,回应岳听溪的话,“死于你手中……将死未死之际,再……被你吃进肚子里……化得干干净净……”

    这是她上辈子设想过的结局。

    “那也是上辈子那只该千刀万剐的妖魔!神魂被污染到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岳听溪贴着她的耳朵,恶狠狠地纠正,“疼够了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不等秦溯流再说些什么,她便捂住了她的嘴巴,掌心吸力不断抽离化作冰刺的血雾,将它们尽数收回体内。

    而后松开蛇身、归位鳞片,抱住遍体鳞伤的大小姐,走到遮蔽日光的山崖之下。

    可怀中人依然在任性:“我不要去阴凉处……”

    看来她还惦记着自己上辈子被囚禁于锁妖台上,在烈日之下暴晒至伤处血液干枯的惨烈景象。

    岳听溪重重一叹,只当没听见,不仅将她搬到阴凉处,还将水灵力汇聚在口中,混着融化的疗伤、解毒丹药,亲自哺给她喝。

    秦溯流不肯喝,被她托着下巴捏住两颊,被迫小口小口吞咽下去。

    浓郁的血腥气与草药味在她们之间不断扩散。

    “已经足够了,大小姐。”

    喂完药,岳听溪凑到她耳畔,叹着气劝阻,“我知道你向来有稀奇古怪的念头,但我至多只会把你衔在妖身的口中,绝不会吃掉你。”

    “我已经说过翻篇了,你要的赎罪手段恕我无法认同,这一世的我们亦有着共同的目标,如今的你是我最为重要的盟友,而非仇敌,再提这种任性的要求,便是对我选择放下前尘旧事这一决心的侮辱。”

    “我并不曾原谅你,只是比起杀了你,我更想看到你穷尽一生向我赎罪。”她抚着怀中人被鲜血和汗水沾湿的发丝,施展起净污咒,“所以你不许死,更不许再轻易将死亡和报复挂在嘴边。我会永远看着你……直到我们都不幸道消身殒的那一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我端着相爱相杀饭饭来啦[饭饭]

    下卷:沉醉不知归路

    53

    第53章

    ◎你们双修了?◎

    “哎呀!就一个中午没见,怎么搞成这样了!”

    岳听溪将秦溯流抱去寻婵樱医治时,恰好赶上罗烟纱在果园帮忙。

    即便用了净污咒除去身上鲜血,但她们的状态亦吓了罗烟纱一跳。

    “说是切磋,我瞧着明明是生死搏斗。”婵樱边说边瞪岳听溪,“你跟小孩在外面打什么!不是有芥子冰轮吗?”

    “抱歉,这是我的要求。”不等岳听溪作答,秦溯流便吃力地解释道,“我在尝试突破一种不好的出招习惯,跟听溪姐姐在幻境中怎么打都还差一点,想来恐怕是要在危及性命的现实里才能有所收获……”

    “下次别这样了,万一一个没控制好,真把你杀了呢?”婵樱引动木灵力,闻言直皱眉,说完还是看向岳听溪,“你也是!二十年前就老惯着她!真不许再像这样互相伤害了!”

    岳听溪连连称是,反正她跟大小姐已经讲明白,对方也应了,这种事情如无意外不会出现第二次。

    要不是她跟秦溯流的医术都没办法让伤势在短时间内恢复,打完必定是服下丹药躺在洞府或者灵泉里慢慢休养。

    罗烟纱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帮婵樱打打杂,还给两人剥水果吃。

    只不过给岳听溪递果盘时,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岳听溪奇妙地看懂了:你竟敢把金主打成这样?!

    这可真是非她所想,要是不打一架,以后大小姐说不定又会继续“求报复”,那还是趁着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跟她打个痛快,彻底说开吧。

    该说不说,打完之后她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大小姐的感觉又如何。

    岳听溪自己倒是没什么伤损,全力以赴的时候,她会将水灵力附着于皮肤与鳞片底下,无论何种攻击,都会得到一定的缓冲。

    婵樱黑着脸又嘀咕“你不许修炼,你必须陪她”,并对大小姐的伤情给出了自己的诊断:“起码静养三日,这三天也不准去芥子冰轮里打!”

    担心她们回去之后乱来,她补充道:“每天我和纱纱随时过来看你们!”

    这回反倒是秦溯流开口:“无妨的,没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那可不行!你是人族,身体本来就脆弱,丹田那边还封印了一朵朔晗花,万一它瞧你虚弱,趁机反扑怎么办?”婵樱板起脸,“给我好好休息!听到没有?”-

    回洞府的路上,岳听溪化为巨蛇,让秦溯流躺在自己背上,将水灵力化作带子固定她。

    “抱歉,我的任性耽误你修炼了。”

    走到看不见婵樱住处的地方,秦溯流轻声道。

    “也不算吧,我前几日确实修得太狠了。”岳听溪却摇头,“白天夜里都不怎么歇息,不然山人她老人家就不会特意叮嘱我劳逸结合了。”

    感觉大小姐还想说点什么,她先一步开口:“别多想了,这几日我就打坐冥思,好好想想救世天平的灵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用灰蛾辅助你,如何?”秦溯流问,“委托灰蛾不需要耗费什么。”

    岳听溪没答应,用最快的速度游回洞府、安置好秦溯流,她才开口:“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得到这只灰蛾?你是不是跟世界意识约定了什么?”

    注意到大小姐眼中的错愕,她耐心解释:“上辈子我死之后,曾经去了一个遍布暗金色文字的空间。但我只是从那里知道了一些真相,又因着刚刚惨死,发了一场脾气,而后就回到了大婚夜。”

    “除了那些真相,我什么也没得到,可你身边却有了这只灰蛾,并且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它是世界意识的使者。”岳听溪继续说下去,“没有哪一种强大的力量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换言之,想要得到灰蛾的协助,就必须兑现相应的承诺、遵守一定的规则——不然,世界意识凭什么把力量借给你?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滥用这份力量?”

    “我不曾允诺任何伤害人、妖两族的约定。”秦溯流静静地看着她。

    “那伤害你自己的约定呢?”岳听溪立马追问。

    “也不曾。”秦溯流笑着摇头,“我只答应了我力所能及的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牺牲自己。”

    岳听溪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几秒,然后放弃了追问。

    如果这真是和世界意识的约定,恐怕情况就跟救世天平一样,不到一定境界、不到对方认定的时机,即便真能刨根究底,也做不了什么。

    她一问究竟,一方面确实是好奇已久,另一方面……经历过方才的“生死切磋”,她终于意识到这人的一些认知已经有点扭曲了。

    ——如果牺牲自己就能够击退入侵者,她觉得秦溯流很有可能真会这么做。

    放在上辈子,她巴不得看秦溯流和蔺朝曜狗咬狗、两败俱伤,然而现在她只希望大小姐好好活着,不要重蹈覆辙。

    婵樱的严格姑且也算是为她们创造了一点机会,她得趁着照顾大小姐这段时间,再多观察观察。

    现下只需要静养,岳听溪就在秦溯流身旁打坐,装作研究救世天平的灵力,实则灵识一直盯着她。

    即便她没有答应让灰蛾辅助,这期间,灰蛾一直停在她肩头,时不时侧过脑袋,抬起小爪子梳理一下须子。

    岳听溪就这么安静地盯到傍晚,觉得该吃饭了,便收起金色灵力,去淘洗灵米,准备菜肴。

    秦溯流过来想要帮忙,被她一道水幕拦在外头,“有油烟,你别沾。”

    不然喉咙难受。

    余光瞥见大小姐就近搬了个凳子,坐在水幕之外,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炒菜,岳听溪又不自觉地想起这人小时候。

    ……然后她就有点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道一声“马上就炒好”。

    也难怪青玉山人一口一个“小撒谎精”、“小狐狸精”地骂,大小姐只需乖乖地往那里一坐,自己就只觉心中暖洋洋的,真不晓得被这家伙下了什么迷魂药!

    考虑到大小姐还是个伤者,岳听溪现杀了一尾鮯鮯鱼,在小砂锅内炖煮成汤,放入口感介于老与嫩之间的豆腐块。

    再狰狞的鱼头,炖出来的汤也是雪白鲜美的,光是闻着味儿,岳听溪便开始吞口水。

    她一边觉得这鱼果然还是该高价卖出去,一边用水灵力给勺中汤稍微降温,一口气喝下去,脑子里只剩下“不管了我就要尝此人间极品”。

    要不了多久,鱼汤就跟素菜一起被端上了桌。

    “拿得稳筷子么?需不需要我帮忙?”落座后,岳听溪问。

    她的妖身险些折断大小姐浑身骨头,哪怕已经得到了婵樱的处理,大小姐的胳膊恐怕也不见得情况太好。

    “不必……”

    “算了,我给你剔鱼刺。”

    同时开口的二人,态度却截然不同。

    岳听溪还是夹起一块鱼,面无表情地开始剔刺。

    这事儿在二十年前亦有先例。

    当时“阿紫”伤了腿,说自己状态不好,怕挑不好鱼刺被卡脖子,她便为她剔,希望小家伙能多吃一点,早日康复。

    ——如今的大小姐伤成这副模样,可谓是自讨苦吃。

    所幸鮯鮯鱼要挑的只是大刺,雪白的鱼肉很快就在秦溯流碗中堆起。

    “你吃脚吗?”岳听溪拎起一只鮯鮯鱼脚问,“不吃我吃了。”

    她原本还觉得这脚令蛇毛骨悚然,自从听了蔺风轻“螃蟹有八只脚,不是一样能吃”的话,再看待鮯鮯鱼脚,虽未品尝,已觉美味。

    见秦溯流果断摇头,她当即把鱼脚塞进口中。

    ……这顿饭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晚饭后,岳听溪一边收拾碗碟筷勺,一边习惯地问:“一会儿去哪里修?”

    问完才想起这人还伤着,虽然婵樱没提能不能双修,但既然连去芥子冰轮打架都被禁止了,想必双修也不可进行吧。

    “灵泉吧。”

    结果大小姐好似也顺嘴说习惯了,竟如实回答道。

    “修不了,我忘了医嘱。”岳听溪忙提醒,“不过泡灵泉确实有助于伤势愈合,一会儿洗了碗,我带你去。”

    “能修的。”秦溯流却坚持道,甚至还翻出了秦府的书,“不信你瞧。”

    岳听溪:?

    她把餐具往池子里一泡,凝了团水灵力让它自己洗碗,便擦手过来看书。

    “……你早说双修还能疗伤,我就不去找婵樱了!”看罢,她小声抱怨。

    秦溯流沉默几秒,也放轻了声音:“我没想过你会答应。”

    她那会儿觉得听溪姐姐应当是气坏了,恼火时,还愿意送她去找医修就已是善得发光了。

    “你长了嘴巴是要讲话的!”岳听溪无奈地捏了她脸——小姑娘即便长成了大姑娘,脸颊居然也是软绵绵的。

    见这人垂眸乖乖应了句“好”,她犹豫三秒,又忍不住再捏了一下另一侧脸颊。

    “我记一下法诀,然后去灵泉,给你疗伤。”-

    “我劝你还是把事情交给年轻人自己处理,别总插手。”

    芥子冰轮内,救世天平一边懒洋洋地劝着,一边甩出飘带环住青玉山人身子,阻止她的灵识离去,“你的‘翡翠白菜’只是心善,又不是傻瓜。再者,之前是谁说要抛下成见?”

    青玉山人挣不脱她,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把芥子冰轮留在洞府,出门去自己亲手给“翡翠白菜”准备的灵泉双修。

    阻止无望,她干脆去烦救世天平:“你觉得那小狐狸精答应了世界意识什么条件?”

    “我哪儿知道,我一直待在玄水秘境里。”救世天平淡淡道。

    “听起来你似乎颇有怨言。”青玉山人故意道,试图激将。

    “我可没什么怨言,镇守玄水秘境也是我自己选的。”救世天平正色道,“非要说的话,我反而有点心疼祂。”

    “……此话怎样?”

    “不关你事。”救世天平抬手将飘带一扯,腾身而起,直接把人拎去切磋场地了。

    “是吗,那么你让小听溪不断接触、感悟接近法则的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青玉山人沉声问,“你和世界意识又打算将她培养成什么?”

    迟迟不得救世天平回应,她眸中泛起青芒,提高了声音:“既然你们如此看重修为境界,那么让我这一把渡劫期的老骨头去冒险,又有何不可!”

    “……实话实说,你只有境界及格了。”救世天平终于开口,金色眼眸俯视底下妖族,“而她们因果缠身,潜在力量不可小觑,也唯有她们才能够利用因果与法则之力,如今欠缺的仅仅只是修为境界。故而即便岳听溪对此一窍不通,我也要将这份力量托付给她。”

    “至于身为一山之主的你,到那时自然也有其它重担在身。倒不如说,你越强,她们越没有后顾之忧。”

    “不管你们究竟在打什么谜语,如果事情结束以后不能把她们两个全须全尾还回来……”即便被那双金眸注视,青玉山人依旧说了下去。

    但她最终还是没将威胁的话讲到底。

    渡劫、大乘二境虽然已是人界巅峰,可要与真正的神明遗物抗衡,还差得远-

    灵泉内。

    秦溯流只觉灵力伴随新的双修心法,自行从朔晗花中抽离出来,如同针线,细细缝补自己尚未愈合的伤处。

    这一过程中,她不免又要遭到剧痛冲击,好在她早已习惯了此类痛楚,如今又有听溪姐姐陪同左右,其实身心都不怎么难受。

    唯一遗憾的是,今夜的听溪姐姐为了照顾她,处处都格外小心、谨慎,远没有往常那般自然。

    不过到底是修了,没落下太多进度。

    为了早日恢复伤势,她今夜也很乖,不曾做多余事,这样一来,也就不至于触动听溪姐姐的本能。

    冰凉的鳞片还蹭在她脚踝处,她继续挂在岳听溪身上,安然炼化火灵力。

    双修心法自朔晗花中抽离多少灵力,她就吸收多少。

    待到后半夜,天光将破晓时,她忽道:“我的元婴……好像变样了?”

    岳听溪原本昏昏欲睡,被她这话吓了一跳:“怎么个变样了?!我瞧瞧……”

    她顺手就按在了丹田处,正要探入灵力,蓦地想起自己修时渡过去的水灵力似乎也离丹田不远,便换了个方向入内。

    此举却让秦溯流不太舒服,但她并未阻止,放任水灵力一路找到自己的元婴。

    “还真是诶,有跟你灵力颜色一致的虚影了。”观察一番,岳听溪欣慰道,“恭喜你啊!顺利突破到元婴后期了!”

    这番突破倒也不意外,大小姐本来就有元婴中期的修为,平日里又不曾懈怠过修行,如今又有了出窍期的朔晗花源源不断从内部提供至纯的火灵力,短时间内喂饱元婴,甚至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她说这话时,并未将水灵力退出来。

    秦溯流一边强压下喉中即将溢出的细碎呢喃,一边点了点头,抬眸望向星子渐隐的晴朗夜空,不由得开始肖想与听溪姐姐一同渡出窍期雷劫的可能性。

    但她也清楚,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考虑到婵樱和罗烟纱不知何时会突然上门“查人”,赶在日出之前,二人离开灵泉返回洞府。

    去灵泉时,秦溯流还要趴在岳听溪的妖身上,回来却已能与她并肩同行,五感也比突破前越发敏锐,脑中也一片清明。

    她甚至能够听见灰蛾捋须子的轻响。

    ……说起来,她与世界意识的约定虽然并非直言牺牲,但确实也有牺牲的可能性。

    她答应了世界意识,会在合适的时机成为供祂驱使的棋子、一柄出鞘的利剑。

    刀剑出鞘,哪有不沾血的。

    可她依然答应了。

    ——那时的她,并不觉得自己还能*跟听溪姐姐重新来过。

    入侵者的道具被更高存在的力量全部抹消,或许新的一世里,听溪姐姐根本就不会被入侵者掳下山,她仍能好好待在溪山,继续清修,一如既往。

    她们便不会再有所交集。

    怎料即便是世界意识,力量也有用尽之时——她被送回了入侵者与无名女子的大婚夜,而在她安抚小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秦府。

    她们注定要继续纠缠。

    但她仍坚信自己能够在“出鞘沾血”之后回来。

    秦家还在,母亲、小妹、族人都活得好好的,听溪姐姐也希望她活下去,赎一辈子的罪。

    那她自然要拼尽全力活着-

    果然如同岳听溪所料,她和秦溯流刚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洞府大门便被敲响,继而婵樱就直接移开了门,大摇大摆进来巡视。

    装睡的秦溯流放出灵识一扫,便发现罗烟纱候在洞外——婵樱才是岳听溪各种意义上真正的老友,她只是个“关系好的外人”,自然要知道些分寸。

    “婵樱你医术高明,大小姐休息一晚上就痊愈了,不信你给她瞅瞅。”岳听溪非常自信地将人引到床旁。

    婵樱满头问号,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扫,最终还是坐下来给秦溯流把脉。

    岳听溪双手环抱身前,只等着她解除对自己的“禁令”。

    结果没过多久,她就收获了婵樱越发阴沉的目光。

    “你们双修了?”

    把她拉到屏风之后,婵樱张开隔绝屏障,盯着岳听溪。

    “那是压制朔晗花最好的办法……”岳听溪解释到一半,感觉周身气场有变,忙补充了句,“是大小姐提出来的……”

    “你又惯着她!”婵樱皱着眉截住话,“我说你‘喜欢颜色鲜亮的小姑娘’不过是调侃,你还真喜欢上啦?!”

    她一语双关,岳听溪尴尬地轻咳一声,试图辩解:“但我真的只与她双修过,往后也不会再跟任何人、任何妖如此……”

    “你竟然还敢说这个!这是保证吗?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婵樱要气炸了,“你是真知道自己对她什么感情才这么做,还是只为了控制朔晗花?”

    “我、我想应该是后者……”

    “不是你……你把双修当吃饭喝水了是吧?!”婵樱的五官都要拧在一起,恨不得把眼前蛇打个死结,“你也不止一次看过我那儿的话本了,应该很清楚人族的含蓄吧?你明白能双修对人族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就是……值得信任,或许能成婚,境界也升得快……”岳听溪已经被她一连串话问懵了,语无伦次地答着。

    “没了吗?就这些?”婵樱掩面直叹气,“那你跟她还没成婚,就先双修上了,这叫什么?”

    岳听溪彻底没了声音,甚至连头也不敢摇。

    “我瞧阿紫那身红衣一如既往华贵,纱纱也说过秦府的现状,是仙门之中的大户世家,那她就仍是深受宠爱的大小姐。”婵樱继续说,“你们俩双修的事,她的血亲与族人知道吗?”

    “应当不知……”岳听溪感觉自己后背要冒冷汗了,“但我们如今看的双修之术典籍,便是从秦家借的……”

    话音落下,她果然听见婵樱重重叹了口气。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婵樱问,“我晓得你的性子,不管喜不喜欢对方,既然已经修过了,便会对她负责一辈子。但你须得清楚,感情一事是要相互的,不然就算一起经历再多,最后也要分道扬镳。”

    “像你现在答应她的过分要求,便是惯着她,而不是出于爱所以百般宠溺,那么在她眼中,自己与你始终隔着一道墙,不管她做什么,你都毫无察觉。”

    “你的意思是……我应当学着爱她?”岳听溪努力从她话语里寻找关键字词。

    见婵樱用力点头,她却陷入沉思。

    大小姐对她的情愫,她其实能够模模糊糊察觉到一点,又因着那些话本,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如今虽也有意学着点,可总归有哪一点一直挡在面前,让她难以突破。

    可能是她太迟钝了吧,又或者是她想得还不够多。

    如今被老友点出来,她仔细回忆一番,摇了摇头:“我想……我不需要学着爱她。”

    ——无需学习,那些能够令人联想到“爱情”的事,她已经在做了。

    【作者有话说】

    没看52章的记得回看一下[猫爪]

    54

    第54章

    ◎你情我愿◎

    听完岳听溪的结论,婵樱只觉自己刚才那通话简直是鸡同鸭讲。

    “不需要学着爱她?”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请问你现在是以什么态度、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

    “对待盟友的态度,以盟友的身份。”岳听溪不假思索。

    “……得,这不完全没开窍吗!”婵樱翻白眼,“那你尽早跟小姑娘讲清楚吧,就说你只是为了一致的目标和计划,所以才跟盟友双修,只为了提升彼此的境界,不走心。等事情结束以后,你就不修了。”

    “我最开始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岳听溪小心翼翼道,而后立即补充,“但我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哪儿不对?”

    这个问题岳听溪倒是已经有了答案:“换作别的人、别的妖当盟友,我不会跟她们修。”

    并且这也不是关系好不好、相处年份长不长的问题,可她讲不清楚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行吧,也不算完全没开窍。”婵樱托着下巴看她,“你呢,要是打算跟大小姐修一辈子,往后余生都不再跟别人、别妖修了,咱们这儿有个词定义你们的关系,叫做‘道侣’。”

    岳听溪:?!

    “但我们除了双修,什么也没有过!”她脱口而出,“这也能叫道侣吗?!”

    “有没有过就要问你们了,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下山两个月不到、去了一趟秘境,就跟小姑娘关系好到可以双修了。”婵樱笃定道,“不过嘛……我看小姑娘倒是真对你有非分之想。孩子打小就爱粘着你,长大以后你还愿意惯着她,那她当然要逮着机会就试探了。”

    “如果你觉得你们不是道侣,或是不适合做道侣,我还是那句话,趁早跟她讲明白。”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反之亦然。就算没结过仇怨,也没遭遇天灾大难,咱们做修士的从踏上修行之道开始,就‘逆天而行’,古往今来死在劫雷之下的修士可不少见。”

    “你既然马上就要渡出窍期雷劫,生死莫测、意外难料,以防万一,要不要趁着境界突破之前,在小姑娘身边多长点嘴巴?”

    岳听溪昨天才提醒过大小姐“长了嘴巴是要讲话的”,没想到今早就被老友报以同样的话,咂了咂嘴,试图避之不谈:“你咒我呢?我自然是要好好活下来!”

    婵樱就笑着撤掉隔绝屏障出去了。

    她没有多作停留,也不曾特意跟秦溯流说点什么,只是叮嘱了如何调养伤势痊愈之后的身体,就告辞离开。

    留下仍在努力消化刚才那番交谈的岳听溪和秦溯流对坐无言。

    秦溯流倒是很想问问她,婵樱姐姐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是关于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说……婵樱姐姐已经发现了什么,所以刚才是在找她问责?

    只不过直接询问未免有失礼数,她想了想,先委婉征求意见:“我可以问问关于婵樱姐姐的事情么?”

    岳听溪:……

    “当然,你想问什么?”尽管对她的疑问大致有所预料,她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以婵樱姐姐的修为,为我检查时,能发现我体内不止有火灵力吗?”秦溯流继续斟酌用词。

    沉默顿时在她们之间蔓延开。

    “实话实说,可以。”岳听溪最终还是决定跟她坦白,“所以……她已经知道我们双修过了。”

    “那……婵樱姐姐觉得用此法疗伤如何?”秦溯流故意将话题引向双修的目的性。

    “……”岳听溪还真没法答。

    婵樱跟她叭叭了一大通,话里话外却都没提及这一点!

    “她刚才没多说什么,那就是可行。”她只好用婵樱临走前的态度搪塞一下,脑子里却开始疯狂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趁此机会跟大小姐谈谈“道侣”与“双修”之间的关联。

    ……但究竟该怎么谈?

    依照婵樱的话,概括一下大约是:非道侣不双修,能双修必是道侣。

    难道告诉大小姐,因为盟友是她,所以自己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道理吗?

    那她接下来又要怎么解释为什么是大小姐就可以,别人、别妖不可?

    蛇生头一回遭遇这种难题,岳听溪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既然可行,听溪姐姐又在为何事苦恼?”

    更要命的是,即便她不继续往下说,想必大小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也会忍不住追问。

    “可有我能帮上的忙?”秦溯流又问一遍。

    岳听溪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硬着头皮编理由:“我在……苦恼应该怎么跟老友们解释我们如今的关系。”

    她干脆把大小姐的委婉学来试一试。

    秦溯流认真想了想,道:“也是,若同她们说,我们是盟友与战友,她们定然不会信。”

    “为什么?”岳听溪竖起耳朵,当即将自己真正苦恼的问题抛给她。

    大小姐却没有往下说了,垂眸作沉思状。

    她倒是真想解释,但一想到她们至今都没有确定任何关乎感情的关系,听溪姐姐似乎也毫无察觉,便觉得至少应该先试探她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她问:“听溪姐姐如今对我的印象如何?除却盟友。”

    除却盟友啊……

    “小撒谎精、小狐狸精。”

    思考半天,岳听溪竟觉得青玉山人的评价当真是贴切。

    “……前者我认,后者又是怎么一回事?”秦溯流怔住。

    “你们人族的话本里,常把狐狸精写作魅惑人心的家伙,单单只是一颦一笑,便能把人的魂儿勾走,使人魂牵梦萦。”岳听溪解释,“你在我眼里就是这样。”

    “我不曾勾过何人魂魄!”秦溯流忙辩解,心跳也不自觉地快起来。

    “你勾了我的。”岳听溪闷声道。

    秦溯流呆了数秒才反应过来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岳听溪。

    然而岳听溪已经臊得不想再就此事多提了,搁下句“我去修炼了”,便红着脸直接捏了符石传送到渡劫平台。

    她逃得太快,秦溯流追之不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难为一条口是心非的蛇说到这种程度了。

    既得了听溪姐姐态度,她心中有数,大致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

    但她也不能马上追过去主动提想法,须得给听溪姐姐一点缓冲、冷静的准备时间。

    最好是等到听溪姐姐开始想“我都如此明示了,这人怎么不来跟我讲”的时候,再跟她说清楚。

    计划完毕,她便耐着性子等了三日。

    这三日,她发现听溪姐姐白日里仍然跟往常一样去灵泉修炼,但不曾叫醒她同去,问起来便说:“你伤刚好,该多睡会儿,不然婵樱估计又要训我。”

    听着倒是合情合理,至于是否有躲着她的嫌疑,就不好讲了。

    不过若是听溪姐姐,坦白之后躲着她,倒也正常。

    秦溯流只当毫无察觉,安心休息,醒了就去罗烟纱的暂住小屋,给毕方蛋喂火灵力,回来之后进灵泉安静修炼,与听溪姐姐互不打扰。

    入夜依旧同听溪姐姐双修,继续抽离朔晗花的火灵力,推一推双方的修炼进度。

    也不晓得是为了抓紧时间修炼,争取早日渡劫,还是生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蛇尾搭在身边人身上,她注意到听溪姐姐这三日一次也没睡过觉。

    岳听溪这三日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明明无事发生、一切照旧,却仍让人心惊胆战。

    她一开始还担心过秦溯流会不会突然追问,过了两日逐渐安下心,第三日却不自觉地去想:这人怎么还没找她问啊?

    当她在讲玩笑话吗?可大小姐明明清楚她不爱开玩笑。

    害怕主动询问唐突了她?这……倒是极有可能,为了赎罪,大小姐什么危险的想法都敢冒出来,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在她的视角,一个罪人应该就是不配问这种事情的。

    于是到了第三日后半夜,率先熬不住的岳听溪直接贴在大小姐耳畔,低声问:“你……以后想跟我怎样?”

    这三天的双修过程都格外温和,秦溯流浸着冰凉灵泉,清醒地很,闻言便知鱼上钩了,也极轻地回应:“若以后每一天无论日夜都能与听溪姐姐待着,我很乐意。”

    她又听岳听溪问:“那我们应当以怎样的关系……才能一直像这样待着?”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把握住了,或许能将听溪姐姐诓来做道侣。

    可话出口之前,她不由得想到了听溪姐姐和青玉山人对自己共同的评价。

    ——“小撒谎精”。

    谎话或许能欺骗一时,却不能维持一世。

    还在鸢尾鲸幻境里的时候,她就已经亲身感受过这个道理了。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听溪姐姐如果指的仅仅是吃住修炼都在一起,那么朋友便足够。”

    “但若算上双修,并名正言顺在各方面共进退,在人族其实还需要一个名分,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我们人族会将之称作‘结为道侣’。”她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只不过,一旦成了这种关系,想要分道扬镳便没有那么轻易了。”

    “与仙门势力的人结为道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要一起掌权、利益一致,不管一方究竟是如何定义这段关系,在外人眼中,便是拿到了权柄。就算想要放手,亦要看另一个势力的长老、长辈或是师长答不答应。”

    “除此之外,就算名正言顺离开,双方名声亦会被有心之人恶意抹黑。倒也不是不能让他们闭嘴,但在这方面要耗费无数精力——他们就如同水中葫芦,摁倒一个,又浮上来另一个。”

    听她这么详细一说,岳听溪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原来大小姐迟迟不作回应,是在考虑这段关系对于她是否算作一种枷锁,直到被她问起来,才尽可能将人族的情况与确定关系的风险与她一一讲明白。

    “我倒是不会离开。”她低喃,“只不过……我不晓得除却双修,还有什么是一定要做道侣的依据或资格。”

    “其实,双修也未必就是能做道侣的依据或资格。”秦溯流坦白,“人界有红尘馆与诸多青楼作欢愉地,无序的妖魔界则更是混乱。甚至有不少妖魔是死对头,‘做恨’之后便打个你死我活、互相吞噬,这些都很常见。”

    她顿了顿,“听溪姐姐倒也不必细想这些,你情我愿,无名无分修了又有何妨?”

    ——世人好像总要给一段亲密关系定义一个名分。

    这固然有一定道理,而最受其影响的,便是像自己这样的大户世家子嗣。

    仿佛一个名分,便是一座非要不可的靠山。

    可她只觉得这是枷锁,所以才一直厌恶父亲给自己和原本的蔺朝曜定下婚约,长大之后,她与当时的蔺朝曜说清楚时,对方也不认同这般做法,甚至认真与她商量过,如何退婚、几时退婚,才能让在这场婚约中较为弱势的秦家损失最小。

    不过她与蔺朝曜计划中的退婚还没办成,对方就遭到了入侵者的夺舍。

    这么一想,秦溯流也就不纠结要不要与听溪姐姐做道侣了。

    或许还是如今的听溪姐姐更自由。

    她却不知,自己的提议让岳听溪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不是跟婵樱的话相矛盾了吗?

    蛇尾卷着大小姐想了许久,岳听溪又觉得,这既然是自己跟大小姐之间的事,那确实只要她们都不介意就行。

    而大小姐今夜列了这么多做道侣之后的条条框框,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这就是不希望她们建立这段关系。

    那就只双修吧。

    要是秦家不欢迎她,她还有溪山可回,说到底溪山才是她真正的家,秦府不过是临时落脚点,人前还得时刻隐瞒身份,的确对她束缚良多。

    天色渐亮,云层之中似乎隐隐传来雷鸣。

    岳听溪边为秦溯流弄干头发,边想,她们这算说清楚了吗?

    以婵樱的标准,好像不算,但起码弄清了什么样的相处方式是最适合她们的。

    正这么想着,她忽觉面上一温。

    好像有什么很软的东西蹭上来了。

    她感觉有点麻,脸麻、身子僵,但是心中又涌起一阵快乐。

    便还礼回去,抬头时,见那蹭自己的东西水灵灵的,不免想起前几日自己喂大小姐混着药的水灵力,只不过那时候她既心疼又暴躁,还真忘了相触的时候究竟是何种体验。

    于是就试着碰了碰。

    ……然后一发不可收。

    她托着大小姐的后脑勺,先是以人舌探明方向,察觉到秦溯流似乎又动了古怪念想——这人直接在她胳膊上画了一条蛇信子的轮廓,她想了想觉得应当没有不妥,便又“惯着”大小姐,将蛇信子往里头送。

    轻微的吞咽声在耳畔响起,画轮廓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臂,捏得她微微皱眉,又把大小姐往怀里抱了抱。

    青玉山人一找到灵泉这儿,特意外放、得以穿透隔绝屏障的灵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幸好这回她有充分的理由打断她们,愣神片刻,便理直气壮地上前,沉着脸轻叩隔绝屏障。

    屏障并未解除,片刻后,岳听溪探出脑袋:“老祖宗?您找我?”

    “你要渡劫了,自己没感觉吗?”青玉山人拢手入袖,淡淡问,“你听听,雷声都在响了。”

    岳听溪:???

    她震惊万分地内视了一番修为,发现境界居然真的已经逼近突破,但又处于将破未破的阶段,只不过还是将劫雷引来了。

    “我马上就要渡劫了?”她仍然难以置信地问青玉山人。

    青玉山人懒得搭理她,给她抛了一只雷击木锻造而成的储物手环,见她慌忙接下,才道:“若是努努力,今天白日里就能渡劫了。如果觉得还没准备好,那就把境界压一压,别修那么勤快。”

    她都不用明确指出是哪个阶段的“修”,岳听溪就已经心知肚明。

    待青玉山人走后,她钻回屏障内,摩挲着雷击木手环,多少有点紧张:“我的确还没准备好……”

    但日子确实也差不多了,她每日推完修炼进度,便会推测一番渡劫时间,如今的情况跟预期相差不大,她只是心里慌,生怕婵樱之前的吓唬一语成谶。

    “我真的不可以帮你吗?”秦溯流趁机问,“近来我也查过了,所谓‘天道因果’并不仅限于妖族,人族渡劫若有旁人相助,也会欠下因果,尤其是高修为渡劫之后,须得了却凡世因果,方能飞升上界。”

    “不过,我们距离那般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出窍期雷劫而已……”

    不晓得是不是天道对大小姐这番话有所感应,秦溯流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惊雷作响,一道雪亮电光破开苍穹。

    “你也说是出窍期雷劫而已,所以这回就不必了。”岳听溪倒是不怕再与她有什么因果纠缠——反正也不嫌多,只是担心自己的雷劫会伤到她,这就未必是双修一次便能痊愈的伤了,“我会带着救世天平一起渡劫,要是真难扛过去,我就用最近琢磨出的办法挡。”

    以灵识不断深入金色灵力之后,她才勉强够到了一点门槛,大概知道了救世天平的灵力究竟与什么元素相关。

    那是法则层面的东西,虽然暂时还没能确定其真正的作用,但直觉告诉她,这玩意儿也属于天道衍生物,应该能拿来跟天雷硬碰硬。

    要是碰不了,试一下也不至于让救世天平这种神明遗物坏掉。

    向大小姐交代完,岳听溪想了想,自己暂时也没什么事要做,干脆沉入灵泉,决定最后进行一次冲刺,趁早突破、渡劫。

    她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冲击出窍期,灵识一部分外放,观察天雷情况,另一部分内视,时刻关注元婴变化。

    蛇妖结婴之后,元婴仍保持着元丹形状,模样为蛇蛋中的一条小蛇,即它们的本体。

    但在这时,岳听溪发现自己的小蛇似乎正在用脑袋撞、用尾巴抽元丹蛇蛋,好像要破壳而出。

    她修炼时,秦溯流在一旁也没有闲着。

    灰蛾出现在她指尖,被她当作天地灵气与灵力的转化媒介,不断提炼附近灵气,悄然注入灵泉,有意靠近岳听溪,接着自然而然被她吸收掉。

    而在灰蛾的“扫描”之下,她自然也看到了那条小蛇。

    她事先在灰蛾的“藏书库”里见过这种情况,便吩咐灰蛾辅助小蛇将元丹外壳一点点变薄,把这些灵力都纳入体内。

    时间悄然流逝,待到天光大亮,溪山顶上的天空中已经聚集了大片的乌云,电弧不断划过云层,不多时就要降下。

    幸而这时天色尚早,有些养了幼崽的大妖出门瞅见这等景象,干脆取消今日的外出锻炼,小家伙们乐得睡懒觉,一边回窝,一边叽叽喳喳议论。

    “这回又是哪位大妖渡劫呀?”

    “我听说是听溪姐姐!”

    “诶?!可娘亲不是常说不要学听溪姐姐,她修炼很懒散,百年才修到元婴期来着……”

    “你要是不相信,等雷云散了,咱们就去找婵樱姐姐和云软姨母问!”

    ……

    伴随元丹“壳”渐渐变薄,最终如同纸张一样,看似一戳即破,岳听溪慢慢止住了修炼,打算直接前往渡劫场地,免得修过头了,雷劫不等她到地方就劈落。

    从灵泉里起来时,她才感觉丹田处胀得不行,想来她的元婴也等不及要突破了。

    那就出发!

    她弄干发丝和衣服,拿出符石正要传走,却被秦溯流握住手。

    “用之前的办法,把我也捎过去吧!”秦溯流恳求,“我想亲眼看着你渡劫,你放心,我定会远远地躲着,绝对不进入雷劫范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岳听溪便知道,就算自己这会儿真拒绝了她,等到天雷落下,她肯定也会赶到渡劫平台附近,那时说不定会更危险。

    只是看看而已,应该问题不大吧?

    时间紧张,她直接把人装进内室洞府,带着就传送走。

    结果她的本体刚出现在渡劫平台上,天际便降下一道紫色劫雷,打在地面上,继而那雷光以惊人速度自行绕场一周,张开了一方电弧涌动的隔绝屏障!

    “……我是不是没法把你送到范围外了?”岳听溪下意识问秦溯流。

    【作者有话说】

    天雷:来都来了[吃瓜]

    55

    第55章

    ◎一条雪白的狐尾扫在她手背上◎

    话虽如此,离开渡劫范围的尝试还是要做一做。

    不过秦溯流出来之后只试了一刀,便摇头:“不行,我们注定要一起渡劫了。”

    她那一刀是在灰蛾的辅助之下,最大程度调动体内灵力,凝聚于一点,然而屏障连裂缝都不曾出现。

    岳听溪本想让秦溯流继续躲在内室洞府里,独自面对雷劫。

    却被大小姐理直气壮拒绝:“内室洞府亦是你实力的一部分,我不在,里面便只供储物用,随时可以调取积攒的灵力,我若在,你恐怕要下意识分心关照我。”

    “再者,既然天雷主动框住我们,是否意味着祂已经根据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因果羁绊,将我们绑在一起了?”秦溯流望向正在积蓄雷灵力的天空,“说来也巧,上辈子我被那狐族妖魔催灌、吞噬其神魂之后,境界虽一路升至出窍期,却并未渡雷劫。”

    “依照灰蛾的评判标准,我如今的‘隐藏境界’便是出窍中期,说不定这天雷也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落下,不管岳听溪一会儿打算再说什么,她直接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防御法器全部祭出,而后双刀出鞘,火灵力自刀刃腾起,不多时环绕周身,已然做好了应对雷劫的准备。

    “……行吧,要是察觉到危险,第一时间保护自己!”感受到天上的威压逐渐增强,岳听溪匆匆叮嘱了句,也将乌鹤鞭紧握在手,“出窍期劫雷共有七道,前五道是五行雷,剩下两道是神魂劫、心魔劫。不过心魔劫是否劈落也得看人,若这时没有历心魔劫,那应该只有突破渡劫期的时候才会遇上了。”

    根据她翻阅的典籍与渡过出窍雷劫的大妖口述,五行雷并不难渡,主要考验对五行属性的理解,若想稍微投机取巧,可运用生克之理应对——比如有些法器便是能够自行转化五行灵力,将自身输入的灵力变成其它属性。

    当然,也可以直接凭借单一属性强行将之拦截,或用来淬体,只要能扛过去,亦算顺利渡劫。

    岳听溪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先以乌鹤鞭和救世天平试试劫雷强度,若能够,再以妖身接下后续雷劫,用作锻体。

    然而第一道金行雷劈下来时,她便意识到自己恐怕还不够锻体资格。

    雪亮的雷光给她的感觉如同一把未成形的利剑,并且除却当头斩落的这把巨剑,她眼中的天上,数不清的光点正在蓄力。

    如果这些剑在她击散巨剑之前,便齐刷刷落下……

    她念头刚落,便见秦溯流巨化了一件法器。

    那是一块硕大的盾牌,火光沿着大小姐举起的手,一路燃至盾牌表面。

    没指望她帮忙的岳听溪莫名松了口气,断喝一声,巨量水灵力顷刻间自双臂注入乌鹤鞭,继而在接触之时尝试突破金色巨剑的防御!

    五行雷最简单的解法,便是灵力对轰。

    伴随两种灵力的不断冲撞,岳听溪敏锐地发现,金行灵力正在以一种不易被察觉的速度与形式进入自己经脉。

    这种情况,她先前渡劫时也有遇到,明白这便是被天道认可的体现。

    她甚至还听说过,某些极端的体修会故意多引一会儿天雷锻体,直到把每一道天雷的灵力都消耗殆尽,才恋恋不舍地结束渡劫。

    只不过,她所积累的全部关于雷劫的情况,都是基于单人渡劫,然而她们如今是两个人一起。

    头顶骤然传来“铮铮”声,剑雨依然落下,在附着烈火的巨盾上奏一支战歌,好似骤雨落于铁制棚盖上。

    秦溯流丝毫不敢松懈,不断抽调灵力补充被剑雨消耗的火焰,生怕自己稍有懈怠,便会有雷剑穿透巨盾扎下来。

    然而不等她们对付完各自的剑,鼻中便钻入一股新鲜的草木芬芳。

    岳听溪虽不惧毒,但一直以来都对毒敏感,一嗅到气味,下意识低头,发现明明才被清过场的平台上,却长出了茂盛的植物,并且这些植株仍在不断长大。

    ……是木行雷劫!

    五行雷皆能化物,这里又是灵气充沛的深山,天道若想凝聚木灵力,再容易不过。

    “快屏息!”她立即提醒秦溯流。

    秦溯流早在她提醒之前,便已经封住一切能让毒素入侵的口子,她甚至庆幸先前跟听溪姐姐打过一架,还吸了有毒血雾,如今只要见到一点点可能产生毒的东西,她就第一时间采取应对措施。

    搁下话之后,目光扫过那些灵植,岳听溪想到的反而是蔺大小姐在秘境里使出的那一招“建木幻形”。

    要是这些灵植也凝成建木,过来抽她和秦溯流,那可不好办了!

    念及“金克木”,她立即将身一扭,双腿化作蛇尾,朝距离最近的一丛疯长灵植游去。

    雷劫跟着渡劫者走,很快巨剑便被她引过来。

    只不过,虽然能以金行雷劫克制木行雷劫,但两道雷劫都具备一定的意识。

    当岳听溪想要把巨剑往灵植上引时,巨剑和灵植却都绕开了彼此,只盯着她攻击。

    如此一来,岳听溪便遭到了两种天雷的夹击。

    即使早已有所预料,她仍被赶得狼狈奔逃,最后直接唤出救世天平,打算用自己才感悟的“法则之力”赌上一把。

    千钧一发时,她引动救世天平的金色灵力,使之与迎面刺来的巨剑相触。

    世间万物均遵循一定法则,或天生,或后来被人与妖长久使用,成为大家皆知的“常识”,那亦是一种无形规则。

    既然剑斩灵植并不常见,那么……

    金色流光缠绕巨剑,一点一点将它变作镰刀模样。

    霎那间,岳听溪感应到一种微妙的联系在自己与镰刀之间建立起来。

    她决定抓住这丝联系,试着去握金行雷所化的镰刀。

    ……竟真被她控制在手!

    秦溯流那边刚用红莲火烧毁了一片灵植,余光便看到金色一闪而过。

    她仍屏息着,并没有察觉到灵植斩断后更为浓郁的汁水气味,瞥见一道绯色身影正在携着金芒不断穿行,她以为是岳听溪正在引动金行雷,转身正要过去帮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了一瞬。

    已经长到两人高的灵植齐刷刷倒下,盘虬的藤蔓掉落在地,如同鱿鱼触手一样还在动弹,但很快就被一股漆黑蛇尾压住,碾碎。

    岳听溪正挥动巨镰不断斩出金色光芒,等到疯长的灵植被有效控制后,她甚至还大着胆子掐了一截藤蔓,放入口中。

    ——丁点滋味也没有,不过倒是能感觉到充盈的木灵力瞬间在口中炸开,就算只剩了一小截,这东西也本能地想要逃出去,避免被她炼化。

    确定这股木灵力无害后,岳听溪直接把这截藤蔓咽了。

    而后又斩了一批灵植,化出妖身吃了不少。

    反正都是灵力,能吃则吃。

    秦溯流却只敢看着。能让听溪姐姐特意出言提醒的毒,必定非同寻常,也只有听溪姐姐这般不惧毒物的身体,才可这般尝试。

    她一边时不时看着,一边尝试用自己的火灵力去炼化剑雨——*毕竟“火克金”,遵循五行生克的基础上,是有可能炼化劫雷的。

    只不过她刚将一部分小剑归于金灵力,便感觉压在巨盾上的力量变强了。

    雨。

    突然下起来的一场暴雨。

    如果不屏息,应当能嗅到很重的潮湿气味。

    当滑落巨盾的雨水并未积在地面,而是沿着天雷化出的屏障升起水位时,秦溯流眸光顿变。

    “是水行雷!”她立即对岳听溪传音。

    岳听溪刚把视线中最后一株灵植吃掉,闻言抬头,看到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来,神情顿时变得凝重。

    ——她还记得大小姐最讨厌水。

    无论是潮气弥漫的“黄梅天”,还是玄水秘境的浅水层。

    就连在芥子冰轮的水潭环境中切磋时,即便随着一次次“泡水”适应了这种特殊空间,她在水中仍然没法发挥出全盛状态。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向着秦溯流游过去,赶在水没过脖子之前,驮起了她。

    注意到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木行雷所化灵植,在水行雷的协助下又一次开始生长,岳听溪啧了声:“得赶紧把水解决掉!我已经吃不下木灵力了!”

    入体的木灵力虽然都在第一时间被她的元婴吸走,但想要炼化并转变为自己的灵力,还是需要不少时间。

    秦溯流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正想伸刀感受一下此水的威力,忽觉丹田处的朔晗花试图挣脱封印,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她顿时皱紧眉,考虑到渡劫用灰蛾恐怕算一种“作弊”,便提醒岳听溪:“听溪姐姐,你探探水中有什么——是不是如同朔晗花生长的水潭那般情况。”

    岳听溪一惊,脱口而出:“水、火两种雷一起降落了?!”

    这倒也不是绝无可能,至少她翻过的典籍里的确是这么记载的。

    然而当个奇闻了解还好,真碰上了,便是倒大霉!

    “要是风轻的阴阳鱼盘在这里就好了!”秦溯流也知其难度,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手中掐诀,火灵力以更快的速度炼化剩下那部分金行雷小剑。

    眼见着水位仍在上升,岳听溪衔着救世天平,又开始思索要如何运用“法则之力”。

    她先前的“赌”是对的,化作镰刀的金行雷斩断了木行雷所化的灵植,并有效抑制了它们的再生。

    可本来就不相容的水、火双雷却一起降临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又该如何解?

    想着想着,她也将主意打到了阴阳鱼盘上。

    虽不知阴阳鱼盘的原理,但她知道此法器钟爱吸收互相冲突的灵力。

    这是不是意味着,此盘内部自成一个依照一定法则运行的“小世界”,而这个世界需要两种属性相反的灵力,才能够保持一种平衡状态。

    ……对了,平衡!

    她蓦地将救世天平的本体浸入水中,而后挥动还未消散的金行雷巨镰,划破每一团包裹着火灵力的水。

    “帮我抽离火灵力,注入天平!”岳听溪特意强调了“天平”。

    秦溯流自从朔晗花入体后,便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抽离其中的火灵力,早已娴熟,闻言立即向离开水灵力的火团伸手,以同种灵力将它们尽数引入天平。

    过程倒是格外顺利,只一点令她想不通——被注入如此多的灵力,救世天平为何如此安静,一声不吭?

    是压根就不觉得难受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她必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抽离火灵力,不然万一五行雷最后的土行雷也突然降临,她跟听溪姐姐又该忙得焦头烂额了。

    一人一妖各司其职,注灵都格外专注。

    ——以至于谁也没有意识到,渡劫平台的地面正在缓慢下沉。

    如同流沙。

    只不过她们此刻仍浮在水的上层,待到水位下降一大截之后,更熟悉溪山地貌的岳听溪才猛然反应过来。

    土行雷!

    “你记住!别接触地面……”

    她话还没说完,忽觉平静的水骤然掀起波澜,一股漩涡卷着她与秦溯流,不断把她们往下拖!

    秦溯流下意识抱紧蛇身,而后感到周身一阵冰凉——她们都不受控制地浸入水中,屏息时封闭的“窍”也正被水灵力疯狂撞击着,似乎只要有一丝裂缝,水便会涌进来,灌入体内。

    她边加固封锁,边艰难地呼唤灰蛾。

    是不是“作弊”,得试一下才行!

    若天道要责罚,便罚她吧!

    察觉到灰蛾停在自己指尖,她毫不犹豫地施展“隔绝”法术。

    正在奋力与漩涡对抗的岳听溪,忽然感到身体没了支撑点,像是与周围一切都脱离了。

    她愕然环顾四周,发现无形的屏障将自己和水彻底隔绝开了,她能看清水中漩涡与水底流沙,但它们已经影响不到她。

    “你用了灰蛾的力量?”岳听溪扭头看向背上的大小姐。

    “是。”秦溯流指尖仍泛着银灰色光华,“但只是‘隔绝’罢了,并不足以破开雷劫。”

    未曾见天上继续降落新的雷劫,岳听溪想了想,不抱希望地问:“那你能借助灰蛾,帮我施展出蔺姑娘那时的建木法术吗?”

    水、火灵力已有救世天平吸纳,耗尽只是时间的事儿。

    而“木克土”,像那时一样庞大的建木,应该能堵住底下流沙。

    只不过,她和秦溯流都只见识过“建木幻形”,并且根据蔺风轻所说,此事唯有几名早就退隐的长老,和她已故的双亲知晓,不然她也不敢大大方方在玄水秘境中施展出来。

    “可以,但必须将木灵力给我。”谁知秦溯流却道。

    这下岳听溪也不必发愁之前吃下的木灵力要如何消耗了,与大小姐商议完如何施展建木幻形,她直接朝着银灰色光芒划出的区域喷吐木灵力。

    下一瞬,奇迹在眼前发生。

    一株建木凭空出现,深深扎根于流沙内。

    起先还是小树苗,伴随木灵力的不断补充,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不多时,便成了岳听溪那一日在玄水秘境中见识到的巨树!

    明明抽离的并不是自己已经炼化的灵力,岳听溪却仍感觉体内一阵空虚,疲倦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但她还惦记着剩余的水、火灵力,更没有忘了自己还在渡劫,强打精神把水灵力继续引入救世天平。

    只是这一次的倦意不知为何来得格外凶猛,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模糊起来,随着水位逐渐下降的身体亦失去了继续漂浮的力气,缓缓落向建木的树杈。

    “听溪姐姐?!听溪……!”

    隐约地,她听见秦溯流在焦急呼唤自己。

    ……等等,五行雷之后,是不是……该轮到神魂劫了?

    她居然忘了这一点。

    几乎已经变得绵软的蛇身试图再度挣扎,想要竭力摆脱此刻的状态。

    不行!渡劫可不能睡啊!会死人死妖的!!

    脑中这一念头不断反复,遗憾的是,她仍然感觉意识在往某个深渊沉去。

    鼻尖似乎传来血腥气,且越来越浓。

    是梦吗?还是渡神魂劫失败了……?

    岳听溪心中一惊,慌忙睁开眼。

    谁知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妖艳到她险些认不出的脸。

    并且自己正将那张脸的主人搂在怀中,血腥味也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

    “……秦溯流?”岳听溪不确定地唤着,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她们竟在溪山入口处,但季节并非现实里的夏月,而是白雪飘飞的冬月。

    怀中人呢喃了一声什么,但她没听见,定定地盯着怀中人。

    乌黑的血不断地自秦溯流口中溢出,她看上去受了极重的伤,一身漆黑衣袍也破破烂烂,然而同为漆黑的“灵力”却在以惊人速度治疗她的伤处、缝合她的血肉。

    一瞬间,岳听溪仿佛猜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们在渡出窍期雷劫,依照顺序,应当轮到考验神魂强度的劫了。

    可现下她们却置身于一处幻境,看起来……像是一起坠入传说中最棘手的“心魔劫”了。

    而观察大小姐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像是被魔气侵蚀——以前自己见到这个状态的大小姐时,她已经成了妖魔。

    可当了妖魔的大小姐,又怎会出现在溪山入口?不是应该杀上青旭宗报仇雪恨吗?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置之不理,当即将人抱起,转身踏入护山结界。

    结果却狠狠撞在了结界上。

    岳听溪:?

    “山人!青玉山人!是我和秦……‘阿紫’!!”她立即仰起脸喊。

    “你可进来,妖魔不可。”青玉山人的声音顿时响起。

    “但她并未祸害世间!”岳听溪试着喊。

    “哼,她如今神魂肮脏,说不定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你要如何保证她入山之后不会伤害众妖!”青玉山人冷声质问。

    神魂肮脏……

    这四个字令岳听溪突然明白过来。

    秦溯流一直很在意此事,甚至还在玄水秘境的时候,就向采走净魂草的蔺风轻提过炼制净魂丹一事。

    ……难道这里是秦溯流的心魔?可她们又是一起历劫的,这儿必定也有她的心魔。

    在哪儿呢?

    “岳听溪,回家吧。”

    她听见青玉山人催促。

    但她想要回家,就意味着必须放弃神魂肮脏的秦溯流。

    岳听溪咬了咬唇,念及这只是幻境,她干脆背起仍在昏厥的秦溯流,转身往山下走去。

    “听溪!回来!!”

    青玉山人又急又怒的呼唤在身后响起,“罢了!你既然非要救她,那就把她关起来,别让她接触外界!”

    能够将秦溯流关起来的地方,一个是她的洞府,另一个则是内室洞府。

    但岳听溪没吃过魔气,上辈子临死前接触过一点,感觉不是好东西,就算在心魔劫幻境内,她也不敢铤而走险,便将大小姐带到洞府安置。

    考虑到大小姐喜欢软床,她就向钟情毛茸茸寝具的云软借来一张软床,把人放上去,静静等待她苏醒。

    这一等,便是三日。

    以防万一,岳听溪服下一枚辟谷丹,不眠不休耐心等着。

    第四日清晨,她正低头看话本,忽觉一股毛茸茸的东西扫在了自己手背上。

    惊得她下意识低头,发现是一条雪白的狐尾。

    目光上移,她看着秦溯流慢慢坐正身体,看向自己。

    然而那双本该乌黑的眼眸,此刻却是血色,并且看不出一点神采。

    “秦溯流?”岳听溪试探着呼唤。

    大小姐并未搭理她,只是倾身向她伸出手。

    岳听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干脆坐着观察。

    ——然后就被这人一把捉住双手腕部,直接摁倒在软床上!

    继而颈间一阵刺痛,尖牙扎入皮肉,热血涌出,又被潮湿柔软舐去,卷入口中。

    岳听溪压根没反应过来,懵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人……这妖魔在干什么!

    “秦溯流!大小姐!阿紫!你清醒一点!!”

    她用力想要推开秦溯流的脸,可此举却仿佛激发了对方的凶性,尖牙刺得更深,吞咽声也越发清晰。

    岳听溪感觉脖子已经开始发麻了,意识到这家伙恐怕暂时还没法沟通,只渴求蕴藏于血液里的灵力,她闭眼道了声“抱歉”,将藏于内室洞府的剧毒唤出,用水灵力引导其进入自己的血液循环。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她就听见一声吃痛的惨叫,紧接着秦溯流便滚落在地,捂着脖子整个人抽搐起来。

    ——毒发了。

    【作者有话说】

    是毛茸茸的大小姐[猫爪]

    56

    第56章

    ◎我会成为你的眼◎

    毒死一只妖魔,不管在人族还是在妖族的地界上,都是大快人心、替天行道之事。

    但若这名妖魔是拼尽全力从妖魔界逃出来的故人,那就另当别论。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婵樱一边逼出秦溯流体内的毒素,一边满眼怨念地瞪着岳听溪,“把妖魔变回正常人?要是真能做到这点,古时候就不会出现‘妖魔界’了!”

    “那让她恢复理性呢?”岳听溪就知道不行,干脆退而求其次,“能交流,能自我控制,并且压制嗜血欲望。”

    “……醒神药丸也许管用吧,但恕我直言,她的情况是因为神魂遭到太多记忆污染,想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得进入神魂,根除那些外来记忆才行。”婵樱道,“但唯有出窍期的修士才能够干涉神魂,而且一个处理不好,会让她自己的记忆也跟着混乱。”

    “不过,倒是有一种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她看向秦溯流,“你说她已经被灭了家族满门是吧?既然已经了无牵挂,不如忘尽前尘、重新开始。”

    “可要是忘了一切,就意味着连同仇人也不知道是谁了!”岳听溪皱眉。

    “这不是还有你替她记着吗?”婵樱却反驳,“总之,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你来拿主意吧。”

    岳听溪下意识内视,发现心魔劫里的自己仍是元婴后期大圆满,并未突破到出窍期。

    若要用根除记忆的方案,她能想到的可靠人选只有青玉山人。

    然而她更担心青玉山人清着清着觉得“这妖魔没救了”,一巴掌直接将人拍死,最后还是打消了求助的念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细节必须考虑。

    这里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心魔劫的幻境了,既然如此,那就要想明白她们双方在这一事件中的心结所在,又期望得到怎样的解决办法。

    “神魂肮脏”无疑是秦溯流两辈子的心结,她打算如何处理?

    自己如果真能救下那种状态的大小姐,又要怎样对她呢?

    岳听溪拿不定主意,只能先让婵樱给了自己一瓶醒神丸,决定先看看药效。

    毒素已解,她便将人带回洞府,喂了药、更换衣物,再作观察。

    更衣时,她握了握那股仿佛天生就长在大小姐身上的狐尾。

    毛茸茸、软绵绵的,不过暂时只有一条,也不知是因为状态虚弱,还是她吞噬的狐族大妖只有一尾。

    岳听溪很在意这条尾巴与秦溯流之间的感应程度,索性将它放在自己掌心,又搓又揉。

    ……结果还真把人弄醒了。

    迷迷糊糊醒转的秦溯流眼都没睁开,就下意识咬人。

    这回岳听溪早已有所防备,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垂在地上的尾巴也迅速卷上来,一圈圈束住她乱抓乱挠的双手。

    “秦溯流、大小姐、阿紫,你还记得我吗?”她凝视秦溯流半睁开的血红眼睛。

    唤到“阿紫”的时候,她感到怀中人很明显地僵了动作。

    “你已经回到人界了,阿紫。”岳听溪便放柔声音继续说,“如今你在溪山,我的洞府。只要你不杀生、不食妖,我便想办法让你在我身边待下去。”

    她效仿话本里互为道侣的人哄对方的语气和台词,试图先把大小姐安抚好。

    秦溯流不语,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卸了力道。

    岳听溪试着松开她,便见她向着自己倒来,非常精准地枕在了自己刚化出的双腿上。

    但她只是枕着,什么也不做。

    见她乖巧安静,岳听溪又尝试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头发,观察一阵,发现这妖魔也没有对她发难的征兆。

    ……醒神丸真有用?

    惊喜之余,岳听溪又反复提醒自己:别忘了婵樱提过的解决方案,醒神丸只是一时的措施!

    不过这时大小姐瞧着还算清醒,是个交流的好机会,她赶紧问:“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干什么吗?”

    秦溯流沉默很久,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看向她的目光却并非愧疚,而是疑惑。

    “呃……在这之前呢?”岳听溪一看只觉脖子疼,忙追问。

    枕在她膝上的妖魔摇摇头,接下来却面朝她的身体,张开胳膊环抱住她,还把脸贴在了她小腹上。

    岳听溪:……?

    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她想了想,接着问:“你为什么不说话?是神魂受损?还是喉咙和声带受伤?”

    刚才她把大小姐带去找婵樱的时候,这妖魔还毒发昏迷着,她一心和婵樱讨论神魂污染的事,倒是真忘了让婵樱检查一下喉咙。

    “累。”谁知大小姐忽然蹦出一个字。

    “哪里累?”

    “脑子,很多人,说话。”秦溯流皱着眉闭上眼睛,“好乱。”

    岳听溪一怔。

    她姑且也算是在大场面里当过傀儡,知道那种乱哄哄一团、到处都是人声的感觉。

    “那……我有一个让他们永远闭嘴的办法,你要试试吗?”她忍不住问。

    秦溯流却没回应了,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这便是不愿了。

    岳听溪顺着她的反应,想了想为何不愿。

    是因为那些记忆还带着重要情报?还是大小姐仍在逞强,觉得自己能够压制住?

    但就她刚苏醒那反应来看,以她一人之力恐怕压不住。

    不希望失忆,又要保持理智、恢复如初,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那你等我修到出窍期,我亲自帮你清理神魂。”于是岳听溪笃定道。

    “好。”这回秦溯流应得不假思索,说完便坐起,开始解衣裳。

    看得岳听溪愣住,回过神阻止时,大小姐身上的外袍已经滑落至膝上。

    “你要干嘛?!”

    “妖魔,提升修为快,若不食修士血肉,就双修。”秦溯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出窍中期,帮你,事半功倍。”

    岳听溪简直要听傻了,下意识拒绝:“不行!你又不是真妖魔……”

    “正因不是,才尽快。”秦溯流却道。

    她现在说话太简洁了,岳听溪自动扩句再理解,才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原来如此,你不想变成真正的妖魔,所以希望我尽快进阶,早日帮你清理神魂的肮脏?”

    回应她的是一个拥抱,以及不由分说贴来的吻。

    就算在幻境之外已经和大小姐修惯了,岳听溪依然有点扛不住她的“不择手段”。

    双修是相互的,而现下发生的事,更像单方面的强加施舍。

    岳听溪终于搞明白,大小姐吞噬的狐妖究竟有几条尾巴了。

    境界差距之下,那些尾巴远比她厉害,将她连人带蛇尾固定住。

    不许她逃走,不许她休息。

    直到洞府之外隐隐传来雷鸣,秦溯流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飞身向外掠去。

    岳听溪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下意识想把她抓回来,却只够得到一撮尾巴毛,她甚至连将它拽一把下来的力气也不剩了。

    但她的境界的确到了出窍初期,丹田内的“蛇蛋”已然被身为元婴的小蛇破壳而出。

    身体没法跟出去查看大小姐代自己渡雷劫,她只得尝试将灵识外放,默诵出窍期修士驾驭神魂的通用口诀,让神魂“出窍”,并移动至渡劫平台。

    也不晓得是因为境界提升,还是神魂移动本就比躯壳随意,她只是心念一动,就出现在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雷声隆隆,五行雷正在劈落。

    然而它们并未像幻境之外那样,一次次化作具体事物——或者说,它们在还未来得及成型之前,就已经被大小姐击散,疯狂涌入她体内,化作她灵力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当最后一道土行雷降落后,雷云便尽数散去,记载中的另外两道劫雷并未降临。

    她看到秦溯流在稍作调整之后站直身体,仰望天空,九股令自己见了心惊肉跳的雪白狐尾竖在身后,随风悠悠而动,蓬松的狐毛此刻正如蒲公英一样。

    ——然后蒲公英又来纠缠她了。

    五行雷尽数被秦溯流纳入体内,又经转化变为纯粹的灵力,全部渡还给了她。

    然而灵力总量已经超过了岳听溪能负荷的程度,她难耐丹田胀痛,不断地挣扎,甚至被逼得又想用毒放倒这妖魔。

    幸而还没来得及动手,秦溯流就主动放开了她。

    岳听溪感觉自己真离死不远了。

    这便是堕为妖魔的大小姐,蛮横霸道,根本不管她难不难受,又或者愿不愿继续,一味地将心中所想进行到底。

    她已经分不清过去多少昼夜,唯能感觉到的是,境界一直在涨,如今已经迈入出窍中期的门槛了。

    出窍后期倒是去不了,毕竟供给灵力的大小姐自己,至死也只有出窍中期。

    考虑到自己马上就要给秦溯流剥离神魂中的外来记忆,岳听溪抓紧时间休息。

    可她还没睡多久,就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惊醒。

    她立即睁开眼,寻味看去。

    石床与软榻之下,秦溯流倒在血泊中,九条雪白狐尾皆染上夺目鲜红。

    她弓着背,似乎正将什么用力刺入身体。

    岳听溪慌忙下床,将她搀扶起,发现她肚子上插着一把尖锐匕首,看那柄上的装饰,应是青玉山人的法器。

    脑中嗡然作响,岳听溪下意识要夺门而出,找青玉山人一问究竟,却被秦溯流抓住胳膊,直摇头。

    “是我……向青玉山人要来……”秦溯流声音虚弱,“若不如此,我……会伤你们,食你们血肉……”

    故而她唯有自损,放出自己的血,浇灭妖魔对血肉的渴求,以疼痛来保持清醒。

    “你……!”岳听溪一时无言,但她见不得秦溯流这样,皱着眉用力摇头,给她喂下一枚疗伤灵丹,再一点点将那把无坚不摧的匕首取出来。

    她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青玉山人会竭力阻止自己与大小姐往来。

    神魂肮脏恐怕不仅仅停留在记忆上,妖魔记忆里自然携带着长年累月积攒的习惯,而那些习惯也会将人感染,令其变为与妖魔无异的恶物而不自知。

    但她依然认为,幻境外的大小姐,这一世状态还远没有差到现在这种地步。

    大小姐是能够自控的,不会暴起伤人,也不会以强硬的态度去逼迫人做什么。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心魔劫里会出现妖魔态的大小姐?

    一个念头骤然自岳听溪脑中闪过。

    灰蛾。

    死后的秦溯流与世界意识做了交易,得到了能够施展“隔绝”法术的灰蛾。

    而根据蔺风轻先前的尝试与研究,这种特殊法术能够隔绝的,是一种“概念”。

    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推下去,那么幻境之外的秦溯流,便是通过灰蛾隔绝了那些会令她陷入疯狂的记忆!

    一切忽然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大小姐执着于要净魂丹,为什么青玉山人一直气她们交往密切……

    试想,一旦某天灰蛾无法发挥作用,或是交易解除,灰蛾的庇护也随之消失,蔺风轻只会回到原本那病恹恹的状态,可秦溯流到时候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溯流……是不是在向她求助呢?

    她信不过旁人,而旁人也不知她是重生者,更担心青玉山人会利用此次机会直接抹杀自身存在,心中人选便只剩下了她——同样从那个世界、那个时间回来的故人。

    自己本就是她的恩人,亦是最有资格杀她的仇敌,但同时也是最了解她变作如今这般模样缘由的人。

    可自己也从未尝试过剥离神魂之中肮脏的部分,甚至连相关典籍都不曾接触,真的可以帮上大小姐的忙吗?

    将匕首放得老远,岳听溪把人抱在怀中,用净污咒一点一点为她除去身上、发上与衣上的血。

    “我该怎么做?”她问,“要怎么进入你的神魂?又该怎么抹消那些记忆?”

    “……我不知道。”秦溯流却喃喃,“但是,你可以进来。”

    不等岳听溪再开口,秦溯流便搭上她的肩膀,与她眉心相触。

    ——岳听溪只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方漆黑深渊。

    这里又空又冷,唯有血腥味挥之不去。

    森森白骨堆砌,残肢碎颅随处可见,令人作呕。

    经过它们时,岳听溪听见了无数污言秽语。

    有妖魔最喜欢的话题,食修士血肉、冲破封印、弄脏整个世界。

    亦听到零碎情报混在恶心话之中:妖魔界势力划分、某位妖尊通过特殊秘境与人界通幽师做的交易、释放八大妖山昔日封印的大妖魔……

    她忽然止步。

    “要我说,溪山那位祖宗真该早点放出来!当年掀起天下妖祸时,便是她化出巨蛇法相,霎那间吞了十座城的修士!若非那该死的金眼女人使一杆天平将她镇压,我们也不至于被封印到这劳什子地界!”

    ……溪山“祖宗”?巨蛇法相?

    她久违地想起了《世事书》的记载。

    青旭宗掌门用她的妖丹打开了溪山的封印,暗中放出数千年前祸害世间,吞吃人、妖两族的大妖魔。

    看来此妖魔也在妖魔界大有名气,可为什么打开溪山封印的“钥匙”,会是她的妖丹?

    而那名使天平的金眼女人……莫非是当时的救世天平?

    若当真如此,这神器所做之事确实当得上“救世”二字。

    岳听溪一边尽可能保持冷静地思索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她如今的神魂强度,已经能够在听取记忆的同时将它们的影响过滤,并且尽快牢记其中有效的内容。

    待情报听得差不多了,她试着抬起手。

    这些话语倒是提醒了她,她如今已能运用救世天平的法则之力,即便暂时还不算娴熟,但想要抹消这些记忆,应该不在话下。

    “污垢理应被清扫干净”,这亦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金色光芒自她指尖涌出,化作无数流光,自行奔赴漆黑深渊各处。

    一段恶心的记忆被清除了,很快又是一段——大小姐彻底对她敞开心扉,故而一切都进行得格外顺利,并未遭到多少阻力。

    而在此时,一只灰蛾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往一个方向飞去。

    岳听溪眸光一沉,紧紧追随世界意识的指引。

    不多时,她在一道隔绝屏障之外停下脚步。

    那是一头毛发如雪的庞然大物,九条尾巴盘在地上,毛糙得很,似乎许久不曾打理过。

    似乎察觉到岳听溪的到来,九尾狐妖缓缓睁开眼睛,眼眶却是空了一只。

    “……涂山妖尊。”岳听溪已经从一路的情报里得到了她的身份,“涂山镜澜,悬镜城的‘镜’便是你的眼睛。”

    当年妖祸平定之后,不少城池重建时,为了纪念功绩,或是给牺牲者们一个交代,会将大妖魔的一部分封印在城中用以供能,一代代消耗其蕴藏的灵力。

    “你的神魂有小巴的气息。”涂山镜澜用独眼盯着她,“但你的境界太过弱小,你……是谁?”

    岳听溪神情微变。

    此妖口中的“小巴”,应当是至今仍被封印在溪山的上古凶兽、祸世妖魔——巴蛇。

    “我是谁不重要。”但她仍开口回应,“我只是来抹杀你。”

    “抹杀本尊?哈哈哈!”涂山镜澜大笑,“这可真是个笑话!你以为会用一点谢芝的法则之力,就能把我残存的意识从这里清出去?别太小瞧我了!!”

    岳听溪也清楚要想办成这件事并不容易,甚至已经开始紧张,为了让自己恢复冷静,她开始从狐妖的话里搜寻能够转移注意力的情报。

    ……比如,“谢芝”?原来这就是救世天平的本名吗?读音竟然与司掌公平的“獬豸”相似。

    留在这里的只是残存意识吗?从上一世带来的?那看来神魂能施展的威力应当有所削减,毕竟这一世秦溯流并未坠入妖魔界,这位涂山妖尊应当还在妖魔界为尊为王。

    除此之外,既然是身为世界意识使者的灰蛾将自己引来此处,那就说明胜利的天平将倒向她们这边。

    确定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岳听溪抬脚走向隔绝屏障。

    考虑到法则之力还在消除其它肮脏记忆,她并未将屏障解开,而是直接走到了里面。

    一张血盆巨口当头噬下,九条尾巴亦疯狂涌来,封住她的退路!

    岳听溪本来也没打算退却,见状亦化出乌梢蛇妖身,不避不让,而是故意让她将自己吞了进去。

    果然如她所料,入内的一瞬间,紧跟着她的灰蛾便自行展开隔绝屏障,将她护在当中。

    这就意味着,她可以一心一意运用尚不熟练的法则之力,直接从内部将涂山镜澜的神魂解体。

    然而当她落入深处后,却发现一个小小的人被软禁在了这里。

    岳听溪立即赶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幼年模样的秦溯流!

    但那小姑娘抬眼看向自己的一瞬间,她便能明白这就是如今的大小姐。

    “听溪……姐姐……”秦溯流的声音很轻。

    她浑身都是伤,眼睛似乎也瞎了一只,鲜血从头顶一直淌落到下巴,整个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我可算找到你了!”岳听溪落在她身旁,特意问,“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干什么吗?”

    “刚渡完五行雷,你突然昏厥过去……我不断地喊你,结果没一会儿,我……也来到了这里。”秦溯流语速缓慢,但口齿清晰地描述道。

    “那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岳听溪看向她身上的诸多束缚,“你跟涂山镜澜的神魂融合了?”

    “并非。我本打算趁着渡神魂劫,借天道之力将她彻底抹杀,谁知却反被她趁着虚弱之时吞噬。”秦溯流惭愧道,“不过……我所做之事,你在这里为我做的事,我……都看得很清楚。”

    与她短暂对视一阵,岳听溪继续凝聚金色灵力。

    “我打算从内部将她抹杀,你有没有什么计策?”她问。

    “就像灵力对轰那样,比她的神魂强……便足够。”秦溯流道,“我并无计策,但我与她的神魂……也算共处多年,知晓她的弱点。我……会成为你的眼。”

    她的声音虽然努力保持沉稳,但听来便觉无比虚弱,想必也撑不了太久。

    “好,那你来帮我看看。”岳听溪将金色灵力编织成一张弓,对着四周神魂拉了满弓,“打哪里,我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一口气回收了好多好多伏笔[垂耳兔头]

    57

    第57章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

    或许是因为被全身心信赖着,岳听溪话音落下,便感觉视野景象骤然发生变化。

    四面八方皆为蓝色,只有几处几乎看不见的区域散发着红芒。

    是秦溯流眼中景象?还是灰蛾的能力?

    “你若能看见红芒,便向它们射箭。”

    通过神*魂感应,秦溯流的声音流畅地传来,“但以你如今的神魂强度,恐怕只能射出三箭,且先射红芒最盛的地方!”

    交流只是一瞬间的事,得了情报的岳听溪迅速环顾四周。

    红芒果然有强弱,想来是大小姐有意为之的提示。

    选好了最符合条件的三处目标,岳听溪松开弓弦。

    金色灵力构成的法则之力箭矢携着流光呼啸而出,但她并没有去看这一箭究竟有没有射中目标,而是立即射出了第二、第三箭!

    出窍期妖魔的神魂,察觉必定比她们敏锐,万一在攻击奏效之前就被察觉到手段,别说剩下两箭,恐怕再多给十次机会都能被防下来。

    所幸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修炼,攻击准头颇有保障,三支法则金箭都穿透了红芒,也在同时,她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自顶上轰然砸下!

    岳听溪不受控制地跪倒下去,正当她疯狂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视线忽地一暗。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她眼前飘悬而起,朝上方抬起一只手。

    “闭眼,听溪姐姐。”

    闻声,岳听溪下意识低头。

    就算已经第一时间闭眼,她仍能隔着眼皮感受到周围光芒一下子爆发开来!

    她听见涂山镜澜的惨叫与怒吼,但这些声音很快便彻底消失,不过光芒仍在不断爆发,想来应是大小姐再度动用了灰蛾的隔绝法术。

    “秦溯流啊秦溯流,你可真该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隔绝屏障之外,涂山镜澜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就算抹消了身为妖魔时吞噬的肮脏记忆又如何?你的末路仍在延长,不过是从一个极端倒向另一个极端!”

    “不劳你关心。”秦溯流面无表情道。

    “面对仇敌连一丝愤怒与怨恨也没有,提醒自己的心上人,更是语气冰凉!”涂山镜澜仍在继续说下去,“念在你上辈子让我看了好一场乐子的份上,我也姑且提醒你一句——要是还想做一名‘人族’,不要答应世界意识的任何请求!”

    这回秦溯流并未接话,指尖银灰色光芒更盛,不断融入金色的法则之力。

    两种源自敌对神魂的力量对轰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银灰、金黄二色充盈了整个神魂内部空间。

    秦溯流并未收回手,而是继续将狐妖神魂解体后的残余力量连同二色灵力一并纳入体内。

    这一过程中,她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自六岁孩童一路成长至十二岁、十五岁少女,再一眨眼的工夫,模样便已恢复现实中的年纪。

    察觉到周围的光暗下来,岳听溪睁开眼,只见面前的大小姐不知何时换上一袭灰色长袍。

    她一愣,正要开口问询,又见秦溯流身上光华一闪,灰袍就变作了她向来惯穿的紫衣。

    “我们出去吧,听溪姐姐。”秦溯流主动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温柔。

    “涂山镜澜的神魂解决了?”岳听溪还有点难以置信。

    “是,之后只要将剩余的肮脏记忆抹消,就能彻底离开这里。”秦溯流点了点头,朝着周围漆黑一挥手,她们便回到了心魔劫幻境中的洞府里。

    岳听溪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打算自己清理,正要揽过责任,就被秦溯流轻轻摁倒在软榻上。

    “听溪姐姐的神魂需要休息。”秦溯流特意伸手盖在了她的额头上。

    方才那三支法则金箭对神魂的损伤极大,听她这么一说,岳听溪后知后觉感到疲惫与钻心痛楚一起漫上来。

    但她仍不放心,一把握住了秦溯流的手腕。

    “别对我用灰蛾的法术催眠。”她叮嘱,“我就这样慢慢休息,若有事……不,无事但你想找人倾诉时,也可叫醒我。”

    秦溯流应了声好,松开手。

    却又赶在岳听溪闭上眼睛之前,俯下脸在她眉心落了一吻。

    岳听溪轻轻颤了一下,定定地盯着她几息,最终还是决定先休息。

    谁知睡了一阵,忽而感到冰凉逐渐笼罩全身,像是突然被挪到雪地里一样。

    她愕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空旷雪原之中,入目除了皑皑白雪,什么也不剩。

    ……不,还有一个看起来像人族的身影,只不过对方披散着白色长发,连同身上的衣袍也是近乎白色的浅灰,与雪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岳听溪试图向那人靠近,可不管她如何行走,那人却一直位于远处,好像她们之间的距离从一开始就不曾缩短。

    为什么会无法靠近?这个人又是谁?出现在这个古怪的梦里,意味着什么?

    耐心被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与远离消磨,岳听溪渐觉烦躁,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猛地朝那人扑过去!

    这下子距离一下子缩短,然而她这一扑仍未能抓住那人,反倒令自己惊醒过来。

    “你怎么了,听溪姐姐?”

    秦溯流的声音第一时间从旁边传来,可不知为何,岳听溪莫名觉得她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

    就像是……梦里那片孤寂冰冷的雪原。

    于是她脱口而出:“你又怎么了?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岳听溪自认为直觉格外敏锐,连她都觉得有蹊跷的事,那就一定存在问题。

    她看着大小姐在自己身旁坐下,挪近了些,关切问:“听溪姐姐何出此言?我已抹消了大部分肮脏记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能彻底抹杀堕为妖魔的可能性……”

    “我不是问这个。”岳听溪摇头,把她的手抓来试了试温度,没觉得冷,不禁皱起眉头。

    如果她在梦中所见景象,是大小姐神魂正发生的变化,为何现在大小姐的神魂会一点也没有影响?

    是时间还不到吗?还是说,大小姐又借助灰蛾的法术“隔绝”了这一变化?

    “秦溯流,你这回又想瞒我到几时?”念及此,她故意沉声问,“我连你曾是妖魔一事都不再计较,难道还有什么比妖魔还要让我难以接受的情况吗?”

    大小姐却无奈地笑了笑:“听溪姐姐莫不是被梦魇住了?不然怎的一醒来就对我追问不停。”

    与她四目相对,岳听溪眉头皱得更紧,手上力道亦加重几分。

    但她最终还是松开了五指。

    希望那只是一个讨人厌的梦,希望这小撒谎精如今没有骗她。

    “抱歉,你只当我是遭了梦魇吧。”她坐正身体收回手,继续看着秦溯流,“既然你如今已恢复了理智,有些事情我也该一问究竟了。”

    秦溯流点头,静候下文。

    “我们现在应该正在历后续的出窍期雷劫,不过我觉得神魂劫和心魔劫似乎合在一起降临了。”岳听溪道,“所以,我们要一起面对、解决的事情,也融在了一起。”

    “首先是解决心魔,其次是锤炼神魂。”她继续说下去,“实际上,‘神魂肮脏’未必只是你一个人的心魔。我自打知道你也是从前世回溯而来之后,便决定一直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我怕你取回前世记忆,再度成为祸害人界的妖魔。”

    她坦荡地将自己重生以来对秦溯流的担忧与最坏的念想尽数告知,“至于锤炼神魂,对我而言,为你清理那些肮脏记忆便是其方式,而你则需要借助来自天道的力量,彻底剿灭被灰蛾法术‘隔绝’在神魂深处的一切肮脏——我说得可对?”

    “……果然瞒不过听溪姐姐。”秦溯流轻叹一声,“不错,我得到灰蛾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隔绝’了全部的肮脏。”

    “在隔绝法术的守护下,我仍知道自己上辈子经历过什么,亦留存着关于妖魔界重要情报的记忆。但那些肮脏始终盘踞在我的神魂里,只要存在,便是一种隐患。”她侧目看向停在肩上的灰蛾,“至于‘天道’与‘劫雷’,又何尝不是世界意识的一种体现?既然有机会,我就必须抓住,彻底根除病灶。”

    “如今算是根除成功咯?”岳听溪问。

    “还差一点。”秦溯流摇头,“我得再逗留些时日……”

    “那我帮你。”岳听溪果断道,“我睡了一觉,感觉没有那么累了,应当还能再用用法则之力,本来我也迟早要掌控它。”

    秦溯流却没吭声,还偏开了目光。

    看得岳听溪心中不爽,干脆伸手捏住她下巴,将脸扳过来:“你这又是什么反应?”

    “我……想起自己先前不受控制时‘帮了’你……”秦溯流小声解释。

    “你不提,我根本不会往那里想——”

    “但我记得那段记忆,且‘帮忙’亦是出于我本愿。”秦溯流几乎是闭着眼睛在回想,根本不敢直面岳听溪的目光,“我肖想很久了,上辈子就……这么想过……”

    岳听溪:……

    她以为多大事儿呢。

    “你自己应该也见识过不少吧?”她道,“失控之后循着本能和欲念做事,这不是很正常吗?只不过如今因着渡劫,失控也找上你了,将你化作妖魔,且看我们如何应对,这没什么可纠结的。”

    “我当时虽然恼得很,但能明白你是急着清理肮脏记忆,所以手段强硬了些。”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眉心——那是休息前被大小姐蜻蜓点水般一触的位置,“我也知道你对我的肖想,只不过平日里你的理智足够克制自己,就算想要露出一点苗头,很快也会缩回去,或是拿一些名正言顺的理由当掩护。”

    她在幻境里“被提升修为”那段时间不知昼夜变化,也无法离开洞府,但终于有空档思考她们之间的事情了。

    ——大小姐需要她,身心都需要,她自己其实也渐渐难以离开大小姐。

    她们双修时各方面都很契合,若有一方忍不住要做些过分的事情,另一方不仅能够包容、接受,还愿意反馈回来,修为境界在稳步提升,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也在加深。

    亦只有真正经历过前世事的她们能够共情彼此,一起寻找回避那些惨事的道路,而不是想方设法将对方排除掉永绝后患。

    念及此,岳听溪顺势将人搂在怀中,也吻了吻她的眉心。

    秦溯流下意识瑟缩,但她很快控制自己放松身体,挺直了背,直到那一点温热主动移开。

    “好了,快放我进去吧。”岳听溪催促,“不管怎样,这儿都是雷劫所化的幻境,待久了我心里也不踏实。”-

    现实中的溪山,渡劫平台之外。

    青玉山人今日也守在天雷自行隔出来的屏障外,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平台上携手并排躺着的二人。

    救世天平仍在里头协助渡劫,几天没听见这家伙的声音,她竟觉得有几分寂寞。

    又过半日,山与天际交接处散出霞光,一点点将山头雾气染成浅紫。

    也是这时,青玉山人注意到自家翡翠白菜的蛇尾动弹了一下。

    岳听溪悠悠转醒,看到漫天晚霞,吸到熟悉的夏月山风时,她长舒一口气。

    出窍期雷劫终于全部渡完了!

    可她吐完气又想闭起眼睛继续睡。

    即便有救世天平的法则之力和灰蛾一起帮忙,她们也耗费了大量精力,才将肮脏记忆清理得一干二净,并把关于妖魔界的情报牢记心中。

    不过睡过去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

    “山人……您可以过来吗?”等到天雷划出的隔绝屏障消散,岳听溪喃喃。

    实际上,她刚呢喃出“山人”二字时,便觉身旁掠来一股风——老祖宗还是很疼她的。

    “您看看溯流……”于是她继续说下去,“她如今的神魂……我已经亲手清理干净了……”

    说罢,还未等到青玉山人道明结果,她便重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青玉山人几乎把眉头拧成“川”字,但还是第一时间运起神识,看向她身旁的“小狐狸精”。

    ……的确,神魂已经干干净净,但似乎干净得有些过头了,反倒像是那些个冷血的“无情道”修士。

    不过,没了肮脏便是最重要的,旁的都可以慢慢来。

    她亦松了口气,破天荒地将两个姑娘一起带回自己居所,亲自为她们注灵、疗伤。

    “哟,这就改观啦?”

    刚将人安置好,青玉山人便听见了救世天平的调侃声,“看来你真的很在意神魂肮脏的问题。”

    “那是自然,毕竟见到这小狐狸精与蔺朝曜之前,我只在妖魔与十恶不赦的罪人身上见过那般肮脏的神魂。”青玉山人答,“如今小狐狸精的‘病灶’已除,另一人又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对她来说并不算多漫长,她自然也记得自家翡翠白菜二十年前救下的是两个人。

    并且以她对青旭宗底蕴与蔺家家风的了解,蔺朝曜应当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变成那般模样。

    “你方才都说过了,要么是妖魔,要么是大罪人。”救世天平道,“挑个自己喜欢的结论吧,不过距离真相揭露,应当也要不了太久了。”

    “她们境界够资格了?”青玉山人阴阳怪气问。

    “算是迈过一个坎了吧。”救世天平看向昏睡的二人,“毕竟所谓的‘天道考验’,亦是世界意识的一种干涉手段。”

    “秘境、渡劫。”青玉山人特意强调,“这两者都是最接近世界意识的方式,这次渡劫她俩一起晋升至出窍期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次渡劫,那下回的‘指引’,恐怕只有两年后开启鬼域秘境时,才能得到咯?”

    救世天平只是笑了笑,化作金色流光,回到芥子冰轮中-

    岳听溪这一回倒是没有做梦,只是睡得很沉很沉,仿佛要将在幻境里因争分夺秒而落下的觉全部都补回来。

    等到她终于睡饱了,恢复神智,不禁伸了个舒适的懒腰。

    谁知胳膊就碰到了身边人。

    秦溯流其实比她先醒,但她仍怕自己醒后被青玉山人赶出去,便继续装睡,一边等待听溪姐姐恢复意识,一边内视境界、神魂,以及……朔晗花。

    或许是因为在幻境中做了太多事,又重新看了太多记忆,她险些把这花忘了。

    不过,因着她在世界意识的暗中协助下突破了出窍期,如今这花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是时候将之铲除,种入溪山了。

    被岳听溪一碰,秦溯流回过神,睁眼向她看去。

    “……原来如此,看起来世界意识这回帮了你大忙啊。”

    一刻钟后,岳听溪边吃东西边打听情况,“你融合了涂山镜澜的残魂,那你如今莫非能够运用她的能力了?”

    秦溯流点点头,心念一动,一股雪白的狐尾悄悄从桌下冒头,朝岳听溪晃了两晃。

    “我甚至还能召出九尾狐法相。”她看着灰蛾呈现给自己的“属性面板”,如实相告,“不过我依然是人族,并非妖魔,也不是半妖,仅仅只是能用其能力而已。”

    “那倒不错,省得到时候被人故意说成恶妖、扣上正义的大帽子剿灭。”岳听溪点头,“毕竟盯着秦家的坏东西也不算少。”

    用过午饭,她本想出门一趟,找老友们报个平安,谁知正要离开,却被狐尾卷住了手脚。

    “……你想干嘛?”岳听溪诧异转过头。

    “想你陪我。”秦溯流话虽如此,狐尾施加的力道却小了几分,并非态度强硬的要求,更像是……撒娇。

    “那你先陪我去见老友们。”岳听溪顺手揉了狐尾两下,“咱们又是渡劫又是昏迷多日,她们肯定都急坏了!对了,那毕方蛋也需要你投喂。”

    不晓得这几日罗烟纱是怎么解决毕方蛋的饮食问题,不过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拜托婵樱或者云软,帮自己找到纯火灵根的大妖吧?

    秦溯流乖乖应了声好,但离开卧房时,她却还是抱住了岳听溪。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岳听溪一头雾水,但到底停住脚步,任她沉默地圈着自己,好似要将自己揉进身体、化为血肉的一部分似的。

    青玉山人的住处距离罗烟纱的暂居地并不远,半刻钟后,她们就坐在了设着降温冰阵的小屋里。

    “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舒服?”罗烟纱抱着蛋出来,得意地炫耀道,“我跟山里的大小妖族可学了好多冰系法术呢!大家都特别热心肠,还允许我摸毛……”

    她一提“摸毛”,毕方蛋就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

    “咳咳,就是每次享受完毛茸茸回家后,这小家伙就气得恨不得马上破壳争宠。”罗烟纱尴尬地轻咳一声,“对了,这几日婵樱说,青玉山人一直都在守着你们渡劫,我也就没去拿蛋打扰她,不晓得还有几日它才能孵化。”

    岳听溪轻咦一声,便问了她们渡劫期间的各种琐事,包括毕方蛋的食物来源,也包括山中与人界诸事。

    罗烟纱并未嫌她问题多,将蛋交由大小姐投喂之后,便一个个回答:“婵樱带我去见了她要好的火灵根大妖,对方特别好奇我的变异灵根,我便跟她做了一点交易。”

    “溪山无事,不过我听到人界采买的云软说,仙门势力似乎有些‘大地震’——说是一个出窍境的无名剑修在玄水秘境里杀了不少人,有弟子也有长老,又杀又夺宝,但不取钱财灵石,只拿走血契法器和锻器材料。”

    “目前人界正在通缉此人,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除却性别以及‘使一柄剑’,情报少之又少。加上见过他的人几乎都成了尸体,至今竟无一人能推测出他究竟源自何方势力!故而通缉令上干脆称其为‘鬼剑修’,照我看啊,这就好像在安慰自己,‘这人并不在现实里真正存在’似的!”

    听到这儿,岳听溪忍不住与秦溯流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这人姓甚名谁。

    只不过不等她们传音交流,耳畔便传来“咔”的一声破壳轻响。

    【作者有话说】

    蛋:摸别的毛茸茸是吧,你毕方来咯!!![愤怒][愤怒][愤怒]

    58

    第58章

    ◎我永远只喜欢你◎

    那破壳声过于清脆,就连正准备继续讲述的罗烟纱也听见了。

    她立即看向被秦大小姐抱在怀中的毕方蛋,果然发现顶上破开一道裂缝,丝缕红色雾气正从里头飘出来。

    蛋也随之晃得剧烈,秦溯流干脆把它放回一旁的柔软小窝里,只是继续给它输送火灵力。

    “这破壳日子比我预想得要快啊!”罗烟纱边感叹,边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食盆和富含火灵力的特制饲料,“本来以为还要再过两三日,没想到大小姐一喂灵力,它就要出来了!”

    “可能是大小姐跟我一起渡了劫,所以火灵力的质量档次也变得更高了?”岳听溪猜测,随意用灵识扫了一眼秦溯流的境界。

    结果却吓了一大跳——大小姐的修为居然已经突破到出窍中期了?!

    那可是这人上辈子率领妖魔大军攻入人界时的修为!再加上如今她又吸收了大妖魔的残魂,能够短暂化身为九尾狐妖,只怕认真起来能够与出窍后期的修士相抗衡!

    她先前只是听了秦溯流的讲述,知道她如今也跟着突破到出窍期了,却没想到竟能接连跨越那么多境界!

    要知道渡劫之前,这人才突破到元婴后期呢!

    不等岳听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咔咔”脆响继续传入耳中。

    一个青色的小脑袋很快探出来,白嘴巴溢着丝缕火灵力,青、绯二色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倒是只眉清目秀的小雏鸟。

    见它不管怎么剧烈晃动,也没法让身体继续出来,罗烟纱下意识想要掰蛋壳,却被秦溯流拦住:“毕方性情高傲,让它自己破壳。”

    她话音刚落,两侧蛋壳骤然碎裂。

    一双翅膀同时从裂口伸出、展开,各自携着化作火纹的赤色灵力。

    小雏鸟傲然昂起脖子,似乎在向她们展示自己的姿态。

    ……如果它的翅膀不被卡在蛋壳裂缝里,半天拔不出来,或许确实有那么点像浴火重生的凰鸟吧。

    不过只要能破壳就是好事,没人取笑它,秦溯流注入火灵力的量反而更大了。

    罗烟纱也端起饲料盆,以便它能够第一时间吃一口饭。

    回过神的岳听溪想了想,故意凝出一股水灵力激它:“破壳好啊,一会儿来洗个澡吧!黏黏的蛋液沾着多难受!”

    ——此法在百年前她破壳时已有收效,不过当时青玉山人还要恶劣些,自己如今不过学了个皮毛。

    小雏鸟最厌恶冰、水灵力,闻言立即“毕方、毕方”大叫起来,翅膀亦拼命拍动余下的蛋壳。

    “没事啊!没事!咱们有干布!”罗烟纱忙举起干布安抚。

    她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出壳的小鸟哪里懂得这些,用尽最后的力气蹬开蛋壳,单脚跳得快出残影,一下子扑入罗烟纱怀里,扭头继续朝岳听溪骂骂咧咧。

    “哎哟,你啊……”罗烟纱一边给小家伙擦拭身上黏液,一边无奈地看向岳听溪,无声对她做口型:本来你不用被它这么讨厌的!

    “无所谓,这不是顺利破壳了吗?”岳听溪摊手,收回水灵力,“因为我的关系让它跟你亲近一点,不也挺好?”

    她其实很担心老友驯服不了高傲的毕方,毕竟纱纱境界算不得高,又是冰灵根,若没点办法让毕方从一开始就信赖她,以后可不好管教。

    毕方确实跟罗烟纱更亲近了,除此之外,它对待自己的“食物母亲”态度也良好,甚至愿意让秦溯流梳自己脖子上的羽毛。

    但只要岳听溪一靠近,它就炸毛凶人。

    “好见外啊,明明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岳听溪故意酸溜溜地说,实则松一口气,转而问罗烟纱,“给它想好名字没?”

    “有!说起来,我本想给它也起五行属火的名,但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火字旁的,真起了这,它不得成我姐妹啊?”罗烟纱撇嘴,“我要做它的娘亲!”

    “那按照五行生克,它不得是土字旁的名?”岳听溪忍笑,“叫什么呢?”

    她看着老友凝灵成冰,在桌上摆了“罗尘璟”三字。

    “俗话说‘和光同尘’最能避灾。”罗烟纱解释,而后自嘲,“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成实力强大的娘亲,只好先给它的名字起个好寓意了。”

    她早已认清自己不过一介凡修,就算侥幸靠着老主顾得到了贵人照拂,此生境界至多能达到何等高度,只要抬眼就能看得清。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秦溯流忽接过话,“只要平安活着、不堕邪道,前路还长。”

    若她这一世能够保下秦家,已经身为秦家一份子的罗烟纱自然也会稳步往前走。

    “那就借您吉言。”罗烟纱抛开一瞬失落,坦率地笑了笑,低头给正在啄自己衣袖的毕方梳理毛发,软声问它要不要吃东西,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忙取出一块灵笺,递给岳听溪,“差点忘了!我平日里喜欢做记录,近期的山中与人界诸事都记在这儿了!”

    告别罗烟纱,岳听溪收起灵笺,又去找了婵樱和云软报平安,要不了多久,便回到青玉山人居处。

    实际上,她还有一事要问青玉山人,但既然先前已经答应过大小姐,她陪自己见完老友们,自己也要陪她,问询就暂时搁下。

    “你现在已经是出窍中期,打算怎么处理朔晗花?”

    顺便把大小姐这边的事解决一下。

    “自是拔除,移栽溪山。”秦溯流道,“它虽能源源不断为我供灵力,但终究是一株有意识、能影响神魂的灵植,待在我体内,便是祸患。”

    “那我请山人算一算,哪里适合种植这孽障。”岳听溪点头赞同。

    她见大小姐一笑,而后便有白绒绒的几条狐尾自底下探出,悠悠晃动,似乎要往自己身上缠。

    但要解决的事还有一件须得先行商量,她便继续说下去:“被人界通缉的‘鬼剑修’无疑是蔺狗,怎么说,要提前弄死他么?”

    “如果他靠着7364系统‘扫描’过通幽师赫蜃,应当也能发现赫蜃体内的妖魔信物,并解析其构成。”秦溯流说话时,几条蠢蠢欲动的狐尾蔫了似的耷拉下去,“他此番明明入了秘境,却要如此大规模杀人夺宝,想必遭到了世界意识约束,比如无法自主拿到任意的秘境宝物,只好从他人身上搜寻自己重新锻造妖魔信物所需的材料。”

    “既然如此,那我们岂不是更应该早点设局把他杀了?”岳听溪皱眉。

    “的确有胜算,但知晓秘境与世界意识的联系之后,我便觉得还是应当将他诱到秘境再杀。”秦溯流却说,“你还记得我曾提过的‘入侵者’与其背后的组织么?”

    岳听溪一怔,而后明白了她的用意:“你打算利用秘境再度增加‘隔绝’效果?”

    尽管世界意识已经在数百年间彻底处理了入侵者引以为傲的各种手段,7364系统也疑似是倒向她们这边的潜在盟友,但秘境之外的世界的确难以被世界意识直接干涉,更无从确保究竟能不能完全隔绝入侵者与那个组织的联络。

    “是,所以暂且放他再跳两年。”秦溯流点头,“不过,若有给他添堵的巧思,我还是会设局的。”

    不等岳听溪再问,两股狐尾已经忍不住缠上了她的胳膊。

    “不提他了,听溪姐姐。”秦溯流呢喃。

    岳听溪也只是想听听她的后续打算,闻言顺着她的力道坐在床沿,感受着她的胳膊与狐尾一起缠上来,不由得再问:“你究竟为何变得这般黏人了?”

    “许是察觉到听溪姐姐待我的态度变了。”秦溯流靠在她身上,细嗅她的气味。

    “……那你确实直觉敏锐。”岳听溪任她采撷,“但我从未有过道侣,甚至我的蛇尾都要比我更知道应该如何喜欢你。”

    她如今只是“明白了”,也愿意继续跟大小姐双修,可也仅限于此。

    “无妨的。”秦溯流闭上眼睛,“听溪姐姐知道我永远只喜欢你,也知道我愿意和你做道侣,这便足够了。”

    十指相扣之时,岳听溪莫名感觉大小姐的指尖有点凉。

    但不等她细想,狐尾又卷了过来,将她变作一尾正在锅中煎的鱼,翻来覆去地炒。

    不多时,大小姐似乎觉得这样是自己占尽便宜,又收敛狐尾乖乖不动,目不转睛地等着她放置水灵力。

    ——不知几时往房间内随便扫了一眼的青玉山人,已经不想理会这两个小家伙了。

    但不安始终萦绕心头,令她还是忍不住继续观察秦溯流。

    正如岳听溪所言,这人自从渡完雷劫,无端变得更粘人,颇有种“吃了这顿没下顿”的紧迫。

    若只是因着她们在心魔劫幻境里并肩作战,那事情就简单了,可青玉山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神魂变化。

    过于干净的神魂,亦不是好事。

    她见过此类情况严重者,七情六欲均无感,所做一切皆只出于理性判断,不带分毫感情。

    六亲不认,亦于世间了无牵挂。

    然而如今的秦溯流只是更粘人了些,仅此而已,她也能明白这孩子先前的心结在哪里,这回便没有主动提出来,想着先交给自家翡翠白菜带带看-

    转眼又过三日。

    岳听溪每日都被秦溯流粘着,或修炼,或只是单纯地云雨一番,弄得她甚至还要特意抽出空闲,才得以单独跟青玉山人和救世天平有所交流。

    即便跟涂山镜澜对峙时看似不在意,她着实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妖丹能够打开上古妖魔巴蛇的封印。

    于是一入芥子冰轮,等二人都落座,她就直接问了:“我莫非是妖魔巴蛇的转世吗?”

    她乃是聚灵而诞,并无双亲,但因着聚灵地点在镇压大妖魔的溪山,最终构成神魂的灵力来源,便有些不好说了。

    “谁跟你说的?!”怎料青玉山人一听就沉声反问,“你神魂干净,怎么可能跟那个该死的东西有联系!”

    岳听溪便将自己与涂山镜澜的对峙讲了一遍,反正青玉山人早已被自己告知前尘遭遇,救世天平谢芝又能观过去,她们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

    “话也不用说得太绝对。”救世天平却道,“不过……我能确定你并非巴蛇的转世,至于神魂为何有她的气息,恐怕要追溯到世界意识的一些抉择上了。”

    不等二人再问,她继续说下去:“但你也不必心焦,正如你家老祖宗所言,你如今的神魂干净,哪怕真跟巴蛇扯上关系,她也脏不了你的意识。”

    “她们都出窍境了,你还不打算说?”青玉山人冷笑。

    “不着急,现下为时尚早。”救世天平倒是坦得很,“再等个两年吧,不远了。”

    岳听溪原本的确着急得很,但一听救世天平说“不着急”,又想到涂山镜澜曾说,当年天下妖祸起时,便是一名使天平的金眼女人将巴蛇镇压,心竟也跟着松下来。

    不过她仍要确认一下:“当年是您封印了巴蛇吗?”

    “姑且算是参与了。”救世天平居然没有反驳,十分干脆地应下,“‘救世天平’这一称呼,倒也是那个时候从两族修士口中得来的。”

    “既然你已经从妖魔们的神魂记忆中打听到了这些,容我重新做一番自我介绍。”她抬手在半空画出金色线条,写下“谢芝”二字,“我名谢芝,世界意识的造物,亦是祂的枷锁与利剑。”

    “目前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更多情况,两年后鬼域秘境内自有答案。”

    说完话,她自顾自化作金色流光消失了,唯有“谢芝”二字仍在半空飘悬。

    “真会装神弄鬼!一个两个都爱打哑谜!”青玉山人淡淡地骂了一声,对此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关切地看着岳听溪,“你且放心,这一世我定不会允许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族修士踏进溪山半步!”

    无人入侵,封印自然也不会开启。

    生怕这孩子再多想,她又补充:“你去人界之*后,一旦察觉到危险,便立即动用我先前给你的传送符回来!”

    问清情况,知道自己并非巴蛇转世,岳听溪便不再担心自己也变妖魔了,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上前拍了拍青玉山人的背,就当为她顺气。

    见自己疼爱的翡翠白菜打算将此事翻篇,青玉山人也就不提了,主动转移话题:“晚些时分,把朔晗花处理掉。我前几日算过,今夜时辰最好。”-

    入夜之后,待到山雾最为浓郁的时刻,青玉山人带着二人来到居处后方一片闲置灵田。

    “将朔晗花种在这里吧。”青玉山人道,“我盯着它,定不会再让它祸害女修。”

    她挥手张开隔绝屏障,又往灵田内丢了一枚翠色玉石,不知有何作用。

    岳听溪也放出一大团水灵力备着,随时准备帮忙抽离朔晗花。

    秦溯流闭上眼睛,灵识内视丹田,钻入岳听溪仍然牢固的“衔尾蛇”封印,探查朔晗花的状态。

    怎料她的灵识一与花接触,就被拽入一处幻象。

    仗着出窍期的神魂与修为境界,秦溯流并不慌乱,只是好奇它要做什么来垂死挣扎。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打算弄死它,不过是将它转移至到了渡劫时间就能够遭雷劈的外界罢了。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留下我。】

    一道稚嫩的女声忽然响在秦溯流意识里。

    【我生长于能够听见世界意识心跳的秘境深处,我知晓祂的力量要如何压制。】

    【和我做交易吧!你也不想变成感知不到七情六欲的无情道修士吧,娘亲?】

    “你也配叫那两个字?”秦溯流冷声回应,“滚出我的身体。”

    不等朔晗花再通过神魂传来讯息,她立即用自己的灵识裹住了整朵花。

    【那你可知,如今你还能“粘人”,还能和心上人云雨,也是我在隔绝世界意识的侵蚀?】

    【赶走我,你会变成你如今最怕的模样。】

    【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

    秦溯流已经在试了。

    然而当她的灵识彻底裹住朔晗花时,寒意顿时从神魂深处缓缓涌出,令她如同置身于寒冬腊月。

    【凡事都有代价。】

    朔晗花仍在继续说。

    【你接受了世界意识的援助,境界突飞猛进,甚至已经超过了另一位娘亲……但寻常修士要想在短时间内容纳、承受这份力量,是很难的。】

    【留下我吧,只当我在赎罪和补偿,我也不会再肖想成为你的孩子,但你一定需要我。】

    “赎罪和补偿?我只听到了充满着利益的威胁之言。”秦溯流凭借灵识捏紧了花,“发现了么,直到现在,你依然在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地认为用利益便能打动我,自始至终从未真心悔过。”

    【是吗……我以为我开出的条件理应让你满意了。】

    朔晗花似乎困惑地叹了口气,【那就请便吧。不过我已经被你们困了一次,不论你和岳听溪再怎么低声下气,我都不会再回到这里。】

    秦溯流觉得自己再多听一句话便是脏了意识与神魂,心念一动,银灰色的传送咒语附着于朔晗花表面,再一瞬,便渗入它内部。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怪我没有提醒。】

    伴随朔晗花的警告,秦溯流催动了传送法阵。

    而后向着灵田张开手,一株硕大的朔晗花便被她深深埋入土里。

    眼见着它要挣扎逃走,岳听溪和青玉山人齐齐使出手段,一罩一锁,将整株朔晗花牢牢缚于地面。

    此花到底只是出窍期境界,比不得已至渡劫境的青玉山人。

    “成了!”岳听溪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劳什子坏花弄走了!”

    当时虽是灰蛾指引她找到了朔晗花,但此后发生的事一度令她愧疚不已,所幸一切都结束了!

    她轻松又喜悦地看向秦溯流,亲昵地唤了她的小名:“阿沝,我们是不是该下山了?待我跟老友们打声招呼,就跟你回家……阿沝?”

    不知为何,大小姐似乎呆在了原地,好像在走神想什么事情。

    岳听溪一怔,忍不住又唤了声,才得到秦溯流投来的目光。

    然而只一眼,她蓦地想起不久前的那场梦。

    ——满是风雪,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她下意识搭上大小姐的肩膀,继而去握她的手,却被躲开了。

    “你躲什么?”岳听溪只觉一颗心沉了下去,立马再度伸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朔晗花离体有什么后遗症?”

    “……不曾。”她见秦溯流摇摇头,“只是这花挣扎之际,还说了好些恶心我的话,勾起些许不好的回忆,让我有些恼火罢了。”

    “我看未必吧。”关注她神魂变化的青玉山人皱起眉头出言,“你的神魂又变了,干净得不像话,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窥探并非万能,只知道秦溯流与朔晗花接触时,灵识短暂地消失了一瞬间,根据她对朔晗花的了解,那恐怕是对方修炼出来的某种领域空间,以神魂为“地基”。

    “神魂干净,不是山人您最想要看到的么?”秦溯流反问,“我和听溪姐姐一起确定过,那些肮脏记忆已经不会再污染我的神魂。”

    她的话虽有一定道理,语气和用词却格外生硬。

    可这一回青玉山人并未生气,只是皱紧眉头看向岳听溪:“过于干净的神魂,我唯独在无情道修士身上见过!你暂时不要下山,再带着她住几日。”

    “……您说什么?”岳听溪愕然,“刚刚只是取出了朔晗花吧?她怎么就变成无情道修士了?!”

    “所以才要你们留下再作观察。”青玉山人扫了秦溯流一眼,“这孩子既然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又同你双修,于情于理该对你负责。”

    她怕她们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之后,小听溪会遭到秦溯流的冷落。

    毕竟那些个无情道修士都如此,就连原本有恩爱道侣、认为二人之间的感情能超越无情道约束的人与妖,最终不管爱情也好,婚姻也罢,都伴随无情道副作用的出现,步入了坟墓。

    【作者有话说】

    无情道BE→《求阙》那两位的前世

    《挽溪》这本的感情线是酸甜酸甜,安心[垂耳兔头]

    59

    第59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秦溯流又被拉回了青玉山人居处。

    她听见岳听溪对老祖宗说,要单独与自己谈一谈,回到平日里的卧房,她便找了原本的位置坐下。

    涂山镜澜与朔晗花的提醒,她都记得。

    ——“你的末路仍在延长,不过是从一个极端倒向另一个极端!”

    ——“赶走我,你会变成你如今最怕的模样。”

    她仔细想了想,刚听闻那些话时,自己的确怕过、惶恐过、不安过,并且向岳听溪死死隐瞒接受世界意识援助的副作用。

    如果岳听溪得知此事,必定会想办法,或劝她暂时留下朔晗花,或让她多依赖自己些,而不是一个劲倒向世界意识的力量。

    至于现在,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平静。

    神魂、意识、心境,如同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听见岳听溪推门进来的声音,她想,自己应当唤一声“听溪姐姐”以表亲昵,一如往常那样。

    又觉得如果让岳听溪听出自己事发前后的语气差距,或许她会难受。

    于是她只问:“你想知道什么?”

    看着她这副模样,岳听溪一时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恼火自然是有,但她也早已习惯这小撒谎精是个什么脾气,大概能理解她为何迟迟不告诉自己,又为何在副作用尚未显现之前,那么争分夺秒粘自己。

    最开始的愤怒退去后,她坐到了大小姐身旁,看着这孩子从“小炮仗”、“小狐狸精”变作如今一尊无悲无喜的雕塑,只觉难过。

    她再度去握秦溯流的手,这回未被躲开。

    果然她先前的直觉没错,顺利渡劫之后的那几日,大小姐只有指尖是凉的,恐怕那时候还有至纯火属性的朔晗花压制世界意识力量的副作用。

    如今朔晗花被赶出体外,这人明明是纯火灵根,整只手却比她的鳞片还要凉。

    “你非要这份力量不可吗?”岳听溪喃喃。

    “抱歉,上一世我已经切身体验过力量不够的结果。”秦溯流暂时没办法控制过于平静的语气,只能保持看着她,“我眼睁睁看着家人被杀,自己被打入妖魔界,我看不穿入侵者对心上人的易容术,最后也没能完成她的遗愿。”

    “但那不是你的错……”

    “可结果如此。”秦溯流道,“为了避免再度出现这种情况,我必须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

    她知道代价,但她心甘情愿接受。

    岳听溪定定地与她对视,心好似被针刺一般,细细密密地疼。

    “那我呢?”良久,她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不是指这个!”岳听溪用力摇头截住话,声音颤抖,亦无奈,“你啊……你眼里的我,难道还是上辈子那个不会说话也不会战斗的傀儡吗?!你觉得我帮不上你的忙是吗?”

    “并非……”

    “那你为什么连告诉我都不愿意!”岳听溪提高了声音,“是因为觉得我一定会阻止你?又或是只想着赶在副作用出现之前最后欢愉几度?还是觉得我承受不了这种结果?秦溯流,你应该记得上辈子对我做过什么吧?”

    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无论好坏,我都预料过。我也不止一次说过,是非善恶我自有分辨,如果我觉得某件事对你不好,我确实会阻止,但在那之前,我要跟你谈一谈,商量一番,听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次你想留下通幽师赫蜃的时候,我不是就已经‘示范’过了吗?”她攥紧秦溯流的手,想要将它们重新焐热,“不过……事已至此,我想问的也只有你如今打算。”

    “朔晗花一离体,你便成了这般模样,那就只要效仿朔晗花所为,理论上应该能把你变回去。”岳听溪抬起另一只手,抚着秦溯流冰凉的脸颊,“而我希望你变回去。你还年轻,路也长,亲朋好友俱在,见了你如今这副模样,她们都会担心。我们……我们也才双修了没多久不是吗?”

    她仍然难以表达此类事,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说,并且也想说。

    ——至少说出来以后,心里莫名的疼痛就好过一点了。

    她们之间还未到梦中那般地步,自己如今还能触碰秦溯流,还能抱到她,还能在她认真看着自己的时候,与她说开心里话。

    一字不落地听完这些,秦溯流陷入思索,并不忘道:“既然如此,我需要想一想该怎么办。”

    “那你想着,我……”岳听溪顿了顿,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把自己心中所想实践一下,“我试我的。”

    她托起大小姐的下巴,像平日里一样吻了上去。

    但这回并非浅尝,而是深且绵长。

    秦溯流一边思考,一边配合她的尝试。

    她记得先前如此时,自己心跳会加快,快得好似要从腔中蹦出来,人亦会不受控制地蜷起腿——她很喜欢在双修之前这样。

    如今这些感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过触觉上的感知倒也因此变得更为敏锐,可也仅此而已。

    仿佛什么都被隔绝了,她知道岳听溪在干什么,做这些事的目的又是什么,然而往常本该随之而来的欢愉却突然失去了着落点,轻飘飘地悬在半空。

    “……不要试。”间隙,她下意识劝阻。

    而后却被当头浪潮一般的尝试弄倒了。

    岳听溪哪能不知道她不希望自己干什么。

    她就是要让这人意识到,维持现状有多尴尬,自己又有多不舒服、多恼火!

    只要意识到了不好,便会想方设法去改变,而不是“就这样算了”!

    她去叼人耳垂、舐颈侧,总之把平时不敢且克制的事儿都试了一番,直到她们都筋疲力尽方休,却还是紧紧攥着大小姐的手。

    “你闭眼睛干什么?”

    “……明知故问。”秦溯流仍紧闭双眼,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丝毫没有变化的眼神。

    她听到岳听溪重重一哼,随后眼皮开始泛潮,柔软的温热不断往来,试图逼迫她睁眼。

    ……这蛇从前有过这样吗?她怎么不知道蛇还能跟犬妖有这等共性。

    也罢,她非要看,便给看吧。

    秦溯流抬手抵住岳听溪的动作,调动火灵力烘干眼皮,再睁开。

    “这样没有用。”等了一会儿,她提醒。

    口舌却又被堵住。

    岳听溪也不与她修,就只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折腾她。

    待到夜尽天明,反而是一直暗中关注她们情况的青玉山人忍无可忍,开门将自家“拱人白菜”拎了出去。

    “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何苦!”青玉山人头疼不已。

    岳听溪此刻也讲不清楚了。

    起先或许只是想略微鞭策一番,可一次又一次看到那人无波无澜的眼神与反应,她不知为何觉得委屈起来了。

    那之后再做的举动,恐怕便是先前的秦溯流屡次恳求的“报复”吧。

    却又舍不得真做得多过分,甚至比往常还要克制本能,唯恐真因迁怒伤了她。

    她干脆直入正题:“我能不能像朔晗花那样,压制住世界意识的影响?”

    青玉山人其实还想劝她两句,闻言便知她已经自己调理好了,叹了口气,接过话:“这很难。她的神魂够境界,但身体还不足以承受涂山镜澜与其它神魂消散之后涌出的巨量灵力,故而现在是世界意识将她的修为压制在了出窍中期,也就是她上一世所能承受的最高境界。”

    “那孽障花的话不必听,它所谓的‘压制’不过是将世界意识的干涉隔绝,令人察觉不到罢了。长此以往,只会损害秦溯流的身体与神魂!”

    “巨量灵力?它们能将阿沝提升到什么境界?”岳听溪皱眉。

    “我寻谢芝算了算,差不多是渡劫中期。”青玉山人又叹气,“我本想请她帮忙先承担一部分灵力——神明造物的灵力容纳量非同小可,怎料她却说早已与你定下神魂血契,被你炼化之前,她换不了主人!”

    岳听溪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又仔细想了想,问:“那若是我也和阿沝定下神魂血契,她再通过我这个媒介,将多余灵力传给谢芝呢?”

    “只是理论上可行,这会让你的神魂严重受损,危及性命!”青玉山人顿时严肃起来,“万万不可尝试!莫要当我危言耸听!”

    “明白了,我此时的神魂境界还不够资格。”岳听溪反而抓到了她话中的情报,“您放心吧,修为迈入渡劫境之前,我不会轻易尝试。”

    想起秦溯流还在卧房等自己,她转身回去,“我仍会下山陪她。是我把她带上溪山,却只能还给秦家一个无情道修士,我亦有责任。”

    “你……唉!”青玉山人很清楚,自家白菜总爱揽责任,又犟得很,打定主意之后,怎么劝都没用。

    回到卧房,岳听溪本想拿出治疗外伤的药给秦溯流喝,却发现她身上的一切痕迹都恢复如初,便又将手缩了回去。

    “待会儿我要去跟老友们道别,然后带着你和纱纱……还有她的小尘璟下山,回秦府。”她认真对秦溯流说后续安排,“你要跟我去道别吗?”

    “不……”秦溯流下意识想拒绝,不必经历,她也能预料到岳听溪向老友们解释时的情景。

    但她还是话锋一转:“如果我们一起去,道别时间恐怕会很长。”

    “这有什么,不是相识多年的老友,我才不愿跟她们解释呢!”岳听溪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拉着人就往外走,“修炼副作用罢了,修为境界又不是杀人放火得来的,我的老友们都能理解。”

    出门之后,她仍变作巨蛇,让大小姐坐在自己身上。

    说是跟“老友们”告别,其实她在溪山关系最好的妖,也不过寥寥数名。不过每个都是知根知底、出了事儿愿意掏心窝子帮忙的至交好友。

    话虽如此,双双重活一世之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才好,岳听溪还是编了一个听得过去的谎话。

    如她所料,大小姐的变化着实吓了大家一跳,但一听得知是她强行吸收雷劫、接连突破境界之后的副作用,大家又纷纷理解了。

    “那可是天道意识的体现啊!小溯流!”云软又感慨又心疼,“竟敢容纳天道的力量,你真是胆肥了不要命了!失去七情六欲、变无情道修士,都算你幸运!”

    “是啊!幸好你还活着!”身为医修的婵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神几乎要把她们一起杀了,“我说小听溪啊!你真别再惯着她了!我可不想高高兴兴送你们下山,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却是你俩死讯啊!”

    “你又咒我什么呢!!”岳听溪作势打她,被这银环蛇笑着扭开了身子。

    但不免地,她又想起上辈子。

    《世事书》并未详细描写她死后溪山诸事,也不晓得不知真相的老友们当时是否庆幸过——真好啊,去人界玩得乐不思家的小听溪躲过了一劫。

    正因着牢记前世事与那些记载,解决入侵者之前,她仍不能久待溪山,得留在能够监视入侵者行踪的地方,蛰伏、等待。

    “我也告别完了。”

    恰在此时,秦溯流平静的声音传来,“山猫姑娘送了我几尾锦鲤,她自己养大的,须得劳烦你捎它们一程。”

    岳听溪回头,就见她手中提着一只木桶,颜色鲜亮的锦鲤在里头活蹦乱跳。

    “行,交给我吧。”她爽快地化出乌梢蛇妖身,准备把锦鲤带桶一起收入内室洞府,“不过你可不能把它们放进观鱼小榭,栗栗的鱼凶得很!”

    罗烟纱摸着毕方的羽毛,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看她们,默默听着。

    等到跟岳听溪一同告别众妖,下山路上,她才开口:“大小姐还能恢复过来吗?”

    “能的,但需要时间。”岳听溪早已想好说辞,答得不假思索,“你放心吧,大小姐只是感知不到情绪了,是非善恶还是能分明的。”

    因着毕方蛋,罗烟纱如今也算是和秦溯流混熟了,尽管嘴上仍唤她“大小姐”,实则已经发自内心将她视作好友,闻言不由得苦笑:“我明白的,只是……觉得这种状态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大小姐自己恐怕也不想这样吧?”

    “唉,那是当然。”岳听溪轻叹一声,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即将离开护山结界时,她感到身上覆来一阵凉意。

    秦溯流驱使灰蛾,对她使用了隔绝种族的法术。

    如此一来,只要她不主动现出妖身,便无人知道她是妖族。

    回秦府依然坐着大小姐的飞轿,隔绝与隐匿的法术皆附着于飞轿表面。

    而秦溯流在路上才开始易容、更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自己变为“霓望舒”——同岳听溪去告别众妖时,她还是给大家看了自己如今的容貌与惯穿服饰,这便是将岳听溪所信任的妖们也视作家人了。

    只不过,原本的霓望舒飞扬跋扈,美丽而妖艳,如今的霓望舒却更像高悬天际的一轮月,整个人清清冷冷。

    就连破壳后喜欢被她摸羽毛的毕方,现在也有点怕她,但还是愿意偷偷伸长脖子在她衣袖上啄一下,见她看过来,仍要垂下脑袋希望她给自己梳毛。

    秦溯流便如它所愿。

    过去的那一夜,她也考虑了很多,最后决定一切照旧。

    比如她平日里习惯唤岳听溪“听溪姐姐”,那便依然这么称呼,原本的喜好若碰巧有机会接触,也要继续做。

    只是暂时感知不到情绪罢了,没必要因着“旁人注意到前后反差会难过心疼”,就让自己当真变成彻头彻尾的无情道修士。

    见伸脖子的小雏鸟发出享受的轻鸣,她想,自己应当笑一笑。

    于是便主动勾起唇角,同往常心情愉悦时一样,发出很轻的叹。

    而后只觉两道目光瞬间投到自己身上,便抬起头。

    “……听溪,我瞧见大小姐笑了!”罗烟纱道,“我应该没看走眼吧?”

    “是没看走眼,但她在演。”岳听溪已然识破这小撒谎精的把戏,却还是赞同道,“不过还在演是好事啊!说明她还在乎!”

    她方才也趁着秦溯流帮山猫姑娘汲水时,偷偷向见多识广的老友们打听过真正的无情道修士,听完便知道大小姐与他们鸿沟般的差距了,心中稍安。

    如今看见大小姐即便伪装也要像个正常人一样,面对愉快的事情就要笑出来,她更是放松不少。

    大小姐要是对一切都不在乎了,那她才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话音刚落,岳听溪就见秦溯流朝自己也笑了笑。

    ……老友还在场,不然她非得凑上去捏捏这人的脸,笑得她心里怪纠结的,又高兴又难过-

    她们与毕方一同悄然回到秦府时,恰巧又是黄昏时分。

    将罗烟纱放回住处后,秦溯流便将飞轿停到自己寝殿墙外,跟岳听溪一起翻过墙头,主动撤去隔绝结界。

    那隔绝结界是她母亲岚空明亲手布置,一被拆,只是把锦鲤从内室洞府中取出来、解除“霓望舒”易容的工夫,岚空明便叩响了寝殿的门。

    “溯流,你……?!”知女莫如母,岚空明一见秦溯流,便皱起了眉头,大步走到她跟前,搭上她的脉门。

    “是我仗着山中防护手段多,引来天雷淬炼神魂,试图拔除体内朔晗花,由此与天道意识接触,变作这般模样。”不等岳听溪开口解释,秦溯流便先将早就商量好的缘由告知母亲,“如今只是暂时感知不到情绪……”

    “你离家前仍是元婴中期,如今却是出窍中期,这般急着进阶,不惜损害自己的神魂……你还有什么事瞒着娘亲么?”谁知岚空明立即板起脸沉声问,“娘亲知你向来要强,可你分明从小到大都有分寸。若无要紧事胁迫,你绝无可能做到这般地步!”

    悉知大小姐底细的岳听溪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山中有上古大妖,其灵识能看破人的神魂,而她所言我的‘过往’,与我一个月前便一直在做的噩梦一模一样。”秦溯流亦拿出了备好的说辞,“秦府被通幽师率领的尸鬼大军踏遍,满门皆亡。这其中……包括您,也包括饮光。”

    她仍不能很好地让自己的语气演出“难过”,只好在应当难过的地方稍作停顿。

    “尽管如今我已和听溪姑娘改变良多,但源头未明,过往与噩梦只怕仍会成真。”见母亲眸光顿变,秦溯流继续说下去,“未能提前与娘商量,是我之过。若娘亲要罚,便只罚我——听溪姑娘无辜,渡劫亦被我牵连,险些殒命。”

    听到这,岳听溪抽搐了一下唇角,到底还是没拆大小姐的台。

    这小撒谎精可真是……连家人都不放过啊!

    不过前世之事若能以梦的形式道出口,的确能让真正在乎自己的家人也当那只是一场噩梦,而非她们亲身经历过的惨事,心里或许会舒服一点。

    那些惨事,只需要她们经历、承受、知晓就足够——在这点上,她和大小姐倒是想法一致。

    她刚想到这儿,就听岚空明叹了声“糊涂”,而后以检查神魂与身体为由,带走了大小姐。

    是该好好检查一番,要能想出隔绝世界意识的办法,就更好了。

    母女俩离开后,岳听溪正思考要不要用灰蛾与蔺风轻联络一下,也请她一起想办法,寝殿门忽然被敲响。

    “听溪姑娘,好久不见,我能进来和你说说话吗?”

    是二小姐秦饮光。

    一瞬间,岳听溪仿佛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忙主动过去开门:“自然可以!”

    但对上小姑娘那双澄澈又不安的眼睛,她又从妄想中清醒过来,有些颓然地坐在她面前,仍让语气保持温和:“你要同我说什么呀?”

    “是这样的,我昨晚梦到了姐姐,可姐姐她……跟现在很不一样。”秦饮光不好意思地喃喃,“她浑身附着薄冰,好像要独自去哪里,我拼命跑过去想追回她,但她一直在远离我,我也一直追不上她。”

    “我就开始喊人,喊娘亲、长老们,当然,还有听溪姑娘你……”

    “后来、后来我看到一条巨大的乌梢蛇扑上去,缠住了姐姐,接着就跟姐姐一起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跟上一章的互动一下[垂耳兔头]

    60

    第60章

    ◎听溪姐姐要将我焐热么?◎

    自从得知秦饮光与世界意识之间恐怕有微妙的联系后,即便如今的秦饮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岳听溪依然十分重视她的一举一动和言语。

    认真听罢小姑娘的描述,她顿时变了脸色。

    她们仨与毕方雏鸟刚回秦府,以防万一,刚才秦溯流与母亲交谈之时,平日里一直设在寝殿附近的隔绝屏障并未解除,秦饮光应该不可能是偷听谈话之后,再故意编造出这个指向性尤其明确的梦境内容。

    ……那恐怕就涉及世界意识的力量了。

    是世界意识无意影响到了秦饮光?还是故意将无情道的解法以梦的形式呈现,托自己的人界化身告诉她们?

    念及此,岳听溪问:“你还能想起这个梦的其它细节吗?”

    “只能想起这些了。”秦饮光摇摇头,“这还是我一睁眼就赶紧记下来的内容,如今我是一点也记不得梦了……”

    “没事儿,我听了就是替你记好了!”见小姑娘有些失落,岳听溪忙道,“对了,那你……为什么会想着来找我呢?是因为在梦里看到了我的妖身吗?”

    秦饮光是为数不多知道她妖族身份的人。

    “算吧?其实我本来想趁着姐姐也在的时候跟你们说。”秦饮光解释,“但我刚闻讯找来,就见娘亲牵走了姐姐。我同姐姐打招呼,姐姐……她的状态也让我吓了一跳。”

    “就像梦里那样?”岳听溪试探着问,“清清冷冷,如身覆冰雪。”

    秦饮光却没有应,而是急切反问:“听溪姑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虽知道,但我并非你的至亲,一介外妖罢了。”岳听溪轻叹,“而此事重要至极,你若真想知道,便等你姐姐回来,听她亲口讲明吧。”

    小姑娘恼起来虽也是个“小小炮仗”,平日里还是乖的,便不再追问,道了声“打扰您休息”、“晚些再来”,就回自己寝殿去了。

    岳听溪取出自己钟爱的白狐毛软垫,盘膝坐下,一边看木桶里的锦鲤活蹦乱跳、悠闲自在,一边思索秦饮光讲的那个梦。

    连秦府人都抓不住的大小姐,被她赶上还缠住了?

    “一起消失”又是什么意思?她们殉情了?还是说,她们一起被世界意识传送到了什么特殊地方?

    如果这个梦真是世界意识的指引,那她大概可以确定两点:自己仍然能够与成为无情道修士的大小姐并肩同行;未来的某一日,她们很有可能会一起去一个不同于人界的地方。

    不然,身为人族的秦饮光又怎会在梦中看到她们消失?

    前者让她松一口气,后者则令她不由得想起秦溯流始终遮遮掩掩的一件事——获得世界意识的协助,究竟让大小姐付出了何种代价?她到底答应了世界意识什么?

    线索还是太少,岳听溪自己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本打算进芥子冰轮找青玉山人和谢芝问问,又想起谢芝告知真名时,便说过“目前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估计如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提起木桶,出门给锦鲤们找新家去了。

    秦溯流告别母亲与一众忧喜参半的长老们回来时,便看到岳听溪正在向寝殿边一个新挖的水塘注入水灵力。

    ……那地方原本是做什么的?她不太记得了,应当不重要。

    见锦鲤们的新家还未完工,秦溯流上前去,拜托灰蛾调出自己在溪山短居时“扫描”的池塘式样,看罢材料,吩咐侍从去仓库取来石材,凝聚火灵力为刃,一刀一刀将它们削成岸边石头模样。

    感受不到此刻情绪,但这是她拔除朔晗花之前便想做的事。

    秦家刀法是与修士境界一并提升的,秦溯流如今是出窍中期,能使出的刀法自然也到了出窍中期,削完的石头顺势递给岳听溪清洗,再看她将它们一一摆到岸边。

    二人分工、配合默契,水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善。

    “你的族人们怎么说?”

    等到水塘彻底完工,岳听溪边将锦鲤倒下去,边问。

    “也没什么可说。”秦溯流道,“母亲和长老们只能庆幸,我暂时只是察觉不到情绪。”

    她现下的修为,放眼整个秦府,实力已是数一数二,除了道些诸如“下回再遇这等危险之事,不许如此自作主张”这样的话,就连母亲也拿她没办法。

    “让你变回原样的办法也没有是吗?”岳听溪问。

    “最年长的长老指出,这是天道意识在保护我。”秦溯流答,“若想恢复原样,无异于违抗天道意识,亦是一种‘逆天而行’,风险极大。此举只怕唯有摘星阁那般推演天命的修士方有办法干涉,但修为境界若不够格,干涉便是自寻死路。”

    “青玉山人也警告过差不多的话。”岳听溪将木桶收好,起身道,“虽然之前蔺姑娘拿到了摘星阁的信物,但如果反噬太过严重,恐怕摘星阁也不会轻易帮忙。”

    秦溯流的视线跟随她一阵,而后又低头看向在水中欢快游动的锦鲤。

    若是先前的她,与听溪姐姐一起做了想做的事,应当很高兴。

    可她此刻心跳保持不变,既没有喜悦,也不曾因为“感知不到喜悦”而难过。

    “那就先这样吧。”

    岳听溪的声音从顶上传来,*“我会帮你,倘若高兴,我就告诉你我为何高兴,身体又有何变化,其余情绪亦然。”

    她要继续缠着这人,且看看与大小姐纠缠到底究竟能不能得见破局之日。

    心魔劫幻境之中,被困住的大小姐曾说自己是她的眼,那她自然也能做大小姐的心。

    “好。”秦溯流点头。

    “我现在就不高兴。”岳听溪继续说,声音闷闷的,“心里头难受,又酸又涩。我觉得这跟你脱不了干系。”

    秦溯流沉默几息,主动牵着她回到寝殿。

    而后才开口:“我已同母亲讲了我对你的恋慕。”

    岳听溪:?

    “……然后呢?你娘怎么想?”她不由得问。

    “她说,我自己喜欢就好。”秦溯流看向她,“世间万物虽然都要遵循‘阴阳之道’,但修士本就逆天而行,若以后我们想要子嗣,也不是毫无办法。”

    岳听溪:???

    “慢着!怎么就发展到子嗣上了?!”她赶紧打断,皱眉瞪人。

    见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秦溯流扯动唇角,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笑——计谋得逞的那种。

    身在寝殿,旁侧无外人,岳听溪一见她扮笑,忍不住抬手捏她脸。

    早在飞轿上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干了!

    大小姐的脸亦是冰凉,岳听溪揉了一会儿,干脆抱着她坐到白狐毛软垫上,从背后圈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我还是好难过。”她贴着秦溯流耳际,喃喃,“你可知为什么?”

    “……”秦溯流虽能猜到缘由,但她觉得此刻唯独自己最没资格讲。

    “这让我想起了先前很喜欢、如今已关门多年的一家面馆。”岳听溪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它还做生意的时候,我时常路过,依照心情与其它面馆换着光顾,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不曾想过以后事。”

    “直到某一日再去城中采买,发现那家店关门了,一问,道是家中有事。那天我没能吃上她们的面,回山之后,也不知为何总记挂着,后来几次采买,也会忍不住经过门口,看看是否开张。”

    “明明我以前也没多爱来,忽然吃不上面了,反而分外想念。”

    秦溯流侧过脸,与她碰了碰额角。

    “我不关门。”

    “我知道,但如今这恐怕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吧?”岳听溪凑到她耳旁说,“饮光小妹应当还没跟你讲过,她做了一个关于我们的梦——这说明世界意识又来给予‘指引’了。”

    “诚然祂的指引帮助我们良多,然而支付完代价之后,我们当真还能恢复现在的模样吗?”她轻叹,“除了夺舍蔺朝曜的入侵者,祂还希望我们面对谁呢?到了出窍境修为都不够资格知晓的敌人,恐怕最差也是渡劫初期吧?”

    秦溯流注意到,这回岳听溪一直都在强调“我们”,而非“你”。

    “……梦的内容是什么?”她不禁问。

    岳听溪却卖起关子,用尽自己所能想到最细腻的方式,自下巴一路触至天突穴。

    反正这人现在不会着急,反正她们只有出窍期,反正再度与世界意识近距离接触也要等到两年以后……

    虽感知不到情绪,但秦溯流了解岳听溪,晓得对方此刻恼得很,便任由她继续折腾自己。

    不知不觉间,蛇身又盘了满地,连同她的衣物一起。

    “秦溯流,你不是喜欢被我衔着吗?”岳听溪边说,边把她挪到自己身上,“那你要不要试一试另一种衔?”

    不等秦溯流拒绝,她便主动将这人放入自己选定的全新通道。

    秦溯流很难形容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不多时,她半个人都陷了进去,霎时被温暖紧紧包裹。

    如同置身暖水,但她很清楚,身旁一切都是鲜活的,甚至会随着岳听溪的呼吸起伏,只要她低头,便能看到蛇身成了自己下半截躯体的轮廓。

    这种舒适令她不由得闭上了眼,似乎有一种附着身心的冰雪被慢慢化开的错觉。

    ……难为听溪姐姐,用尽手段试图让她恢复感知。

    可即便是这样,也并未派上一点用场。

    她最终还是主动爬了出来,随后又被水灵力追上,不过这回仅仅只是清洗。

    隐约地,她又听见了岳听溪的轻叹-

    秦饮光挑了个不算太晚的时辰过来。

    她敲了殿门,但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姐姐过来开门,一进殿,就看到梦中那条巨大的乌梢蛇盘在地上。

    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看样子听溪姑娘是真把她当自己人了,不然不会这么放松地现出妖身。

    “听溪姑娘说,你做了一个怪梦?”姐姐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秦饮光忙点头,将已经记背得滚瓜烂熟的梦境记载复述一遍。

    “……你醒来时,灰蛾可在身旁?”听罢,秦溯流问。

    “在的!”秦饮光摊开双手,只是做了这样一个简单动作,灰蛾便出现在她掌心,“而且,我发现灰蛾好像变得……灵活了?我想见它的时候,只要想一想,它似乎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那你可有想起什么你觉得自己从未经历过、却又似曾相识的事情?”秦溯流再问。

    岳听溪愕然抬起脑袋,望向她。

    世界意识应该还不希望秦饮光知道太多吧?这么问算不算一种挑衅行为?

    偏偏秦饮光还真歪头思索起来,良久才笃定地摇头:“不曾,至少到现在还没有。”

    “以后若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秦溯流叮嘱。

    小姑娘顿时警惕起来:“姐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平的事情要发生?”

    “我不好说。”秦溯流摇头,“但众仙门对那‘鬼剑修’的通缉令,想必你也知晓吧?他们既然认为那是邪祟作乱,平日里还是勤加防范为好。”

    “你别吓人家小姑娘!”这回岳听溪忍不住拆台。

    “无、无妨的,听溪姑娘!”秦饮光分明怕得声音直颤抖,还不忘替姐姐说话,“姐姐的话总有道理,我认认真真防着就是了!”

    也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对、对了,姐姐你究竟怎么了?我总觉得你好像变了个人,不仅不爱笑,眼里也没有光了……”

    “姐姐陪听溪姑娘渡劫时,得了天道青睐。”秦溯流答,“但你也应当有所耳闻,越是接近天道法则的力量,越容易将人变得远离七情六欲。”

    秦饮光怔了怔,回过神来,却是咬牙切齿道:“这怎么能叫‘天道青睐’!姐姐你是人族,天道却将你的七情六欲都剥了去,祂根本不希望你继续做个寻常的人族修士吧!?”

    岳听溪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愕然转向了她。

    该说姐妹俩真不愧是一家人吗?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挑衅天道?!

    她听见大小姐很轻地笑了一声,但没有情绪,听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又或者是冷笑。

    “莫担心,我仍会像个寻常修士那样,护住我的族人。”秦溯流道,“此话只许在姐姐面前讲,不可对旁人说。”

    “我自然知道!”秦饮光愤愤地应了声,随后整个人蔫下来,始终注视姐姐的目光,也落到了乌梢蛇身上,喃喃,“那我……我也相信听溪姑娘吧。”

    乌梢蛇直接用尾巴环住了秦溯流,姑且算是对她无声保证。

    “小妹并未受世界意识影响。”

    送走秦饮光后,秦溯流对岳听溪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并非伪装或谎言,皆是发自内心。”

    “你指对天道的挑衅吗?”岳听溪抽搐了一下唇角,“不过仔细想想,咱们抱怨再多,还是都在按照祂计划的路线走,想来祂也不会跟几个凡人计较什么。”

    她顿了顿,“但我还是想再挣扎一下,联络蔺风轻,问问她有没有见过你这种病患。”

    “明早再联络吧,她早睡。”秦溯流提醒,而后话锋一转,“刚才的未尽之事……”

    “都被打断了,干脆也明天吧。”岳听溪卷着她上到卧榻,化出人形,将她紧搂在怀。

    “听溪姐姐要将我焐热么?”秦溯流问。

    “要真能焐热就好了。”岳听溪蹭她,“睡吧,前几日我可记得你都不曾说过好觉。”

    也不晓得是早已对未来事有所预料,还是因着关系明了,所以欣喜而为-

    次日清晨,二人还没联络蔺风轻,蔺风轻却自己来了。

    “饮光妹妹昨晚后半夜把我喊醒,如此这般讲了一通,我也不放心,干脆过来瞧瞧怎么一回事。”在寝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蔺风轻边解释,边悄悄在二人身上扫视。

    一段时日不见,她总觉得这两个人又亲近了不少,即便秦溯流如今已经变成了无情道修士,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兄长……夺舍者会起疑吗?”岳听溪问。

    “他最近心思不在我这儿,也不在青旭宗,自从回来之后,便整日闭关。”蔺风轻答,“不过,我猜他也可能是为了借着闭关暂避风头,毕竟最近‘鬼剑修’的传闻闹得那可是人尽皆知!”

    不管怎样,蔺大小姐最近还是自由身。

    秦溯流便让她为自己检查了一番,不仅号脉,蔺风轻还要验她的血、探她的神魂稳定程度。

    最后甚至唤出灰蛾,让银灰色的灵力附着于自己双眼,就这么瞪着秦溯流看。

    “这又是什么检查?”岳听溪忍不住好奇问。

    “内视之法,主要看看无情道是否影响到了原本的内部循环,又是否对脏器和经脉造成影响。”蔺风轻边看边答,不多时,便问秦溯流要来纸笔,记录检查结果。

    “很遗憾……从医修的视角来看,这的确的天道的青睐而非诅咒。”蔺风轻道,“秦姐姐体内的情况与她的修为境界根本搭不上,用脉象来说,一个瘦弱的人脉本该是虚的,可她的脉象情况却是‘旺’得很。”

    “如果没有天道意识加以限制,那些失去约束的力量只会慢慢损耗秦姐姐的身体,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不等岳听溪询问可有解法,蔺风轻又道,“我习惯对病情追根溯源,能否请你们告诉我,如此庞大的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你们莫不是以身体为容器,在山中封印了什么大妖魔?”

    此言一出,岳听溪下意识看向秦溯流,却发现她也朝自己投来目光。

    ——“要告诉她么?”

    ——“好。”

    短暂眼神交流后,秦溯流招出一只灰蛾,主动讲述了前尘往事、世界意识,以及入侵者和他的7364系统。

    经过玄水秘境那次同行之后,二人都愿意相信蔺风轻,只是刚回来就诸事缠身,后来又去了溪山准备渡劫,如此重要的事,也是时候告诉对奇闻异事接受度良好的盟友了。

    “……‘入侵者’啊。”蔺风轻将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念出来,“那他们背后的头目恐怕真得是渡劫境修为,且能看透一个人的命格,不然怎么能精准挑中我兄长?”

    “此话怎讲?”岳听溪问。

    “我兄长的命格,自幼便被长辈们称作‘身负气运’。”蔺风轻解释时,攥紧了拳头,“倘若没有入侵者,假以时日,兄长定会成为仙门魁首,斩尽世间秽浊……”

    平复完心情,她才继续道:“我有一些猜测,不过凭据很少,也可能是连参考价值也没有的废话。”

    “无妨,请讲。”秦溯流点头示意。

    “你们既然已经回溯过一次时间,且并非主动引发,或是能够影响命格的法器所为,那就意味着世界意识拥有回溯时间的力量。”蔺风轻沉声,“并且……未必只进行了一次。”

    “世界意识与入侵者斗争几百年,未必指的就是正序时间的几百年。假设祂能够反复回溯时间,比如从你们身死开始,回溯到五年前一切的起点,等到你们死亡,或者入侵者阴谋得逞,再一次回溯时间……如此这般,要是来个几十次、上百次,就算每次轮回只持续短短几年,累积起来不也是几百年吗?”

    “既然牵扯轮回,那就要讲到佛修的‘因果之力’了。凡事皆有因果,若能修炼到至高境界,以特定手段甚至能够干涉因果,并聚集它的力量。”

    她看向秦溯流,“为何前一世祂不曾青睐你,这一世却对你们协助、指引有加,甚至还派出了自己的使者?方才秦姐姐你曾说,世界意识是在彻底处理掉入侵者的各种手段之后,再向这个世界上的人伸出手,请求协助,那么,祂会不会就是利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将入侵者的手段抹消掉?又在一次次轮回中积攒各种因果,甚至死者的怨气,直到这一世,才将它们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用作最后的‘反攻’,一举击杀入侵者与其背后的组织。”

    “而所谓的‘反攻’,那位神神叨叨的救世天平,其实在与我们初见时就讲过了——‘反攻时机已到’。我想,她定然知道世界意识真正的计划。”
图片
新书推荐: 你不见我 拯救世界与恋爱热[西幻] 市井娘子养家日常 坠落风情 敌国少主竟是我竹马 从渣爹逃港开始[快穿] 漂亮恶毒NPC的还债[无限] 恋爱只挑脚球男[足球/美娱] 易卦识凶(探案) 在赛博世界当杀神[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