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软,留下

    即使是大俱乐部,也不会对突然出现的100万美刀债务视若无睹——至少在千禧年是这样的。


    “你有两个选择,马克西。留下,或者,提前去你该去的轨道上去。”


    在经纪人德劳伦蒂斯家里,米兰体育总监布拉伊达和莱尼亚诺经理阿尔贝托是不常来的两个客人。


    最终,见面的所有内容汇聚成了经纪人电话里的一句话。


    留下,还是离开?


    max这天没有吃晚饭,就着一瓶化冻的可乐在德劳伦蒂斯家的沙发上躺到清晨。


    那些好的、坏的、可喜的、可惧的,都搅缠在一块,化成丝线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呼吸都不顺畅。


    真正的梦总是不受控制。


    他一会儿梦到老米兰输掉意杯,年轻的米兰输掉欧冠;一会儿梦到米兰教练被炒鱿鱼,顶替者不是安切洛蒂,而是有头发的皮奥利(尤文踢球版本)。


    最后,梦的内容不知怎的又变成了逃亡。


    一座大厦,他拼命奔跑,但是永远找不到出口。


    背后悄然有怪物的阴影。


    他无力地回头,在绝望中被吞没、惊醒。


    心脏还在跳动吗?


    还未回魂的他下意识去试探自己的胸口。


    柔软的、热乎的毛。


    “喵!喵!喵!”


    “怎么了凯特?”受到指引的德劳伦蒂斯从卧室里跑出来。


    没有开灯的客厅,影影绰绰,max弓着背坐在沙发边上,乱糟糟的头发垂下,他一只手圈住捣乱的凯特猫,另一只手冲经纪人挥了挥,权当打了个招呼。


    “你的猫尝试谋杀我,用她的体重。”


    max一松开手,猫闪现到主人背后,不满地喵喵叫。


    “你吓死我了。”


    德劳伦蒂斯弯腰抱起猫,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我要回去了,这周结束之前会给你答复。”


    “这么早?留下吧,外面静得像坟场。”


    “寂静正适合思考,”max找到前一天乱扔的围巾,随手搭在肩上,往门口方向走,“也许再过两天我就能下定决心。”


    “我以为一晚上够你想清楚。”


    max在玄关柜边上停下,摇了摇头:“我一直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但是我有个新念头:凭什么我不能带领莱尼亚诺去争取直接升级的机会呢?”


    这个目标不影响他夏季回归米兰。


    比起他更想要的,比如欧冠、新球场,它可太小、又太真实了。他很难对经纪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心意变得这么快,就仿佛几天前那个主动提出离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承认呢?他明明已经在一开始就给故事写好了结局,只不过在分离之前,还有两分不甘心。


    所以再留半年吧。半年以后,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经纪人果然有一瞬间的面色扭曲:“下次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商人是讲究信誉的,我可不想以后别人一谈起我就是怂恿球员转会的坏蛋、利欲熏心的魔鬼。”


    max忍不住笑了。


    ‘听起来像拉伊奥拉0.5版本。’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马特奥。”


    他那双看石头都深情的眼睛简直是特攻武器。


    但恐怕再来十次、百次,他还是要这么折磨人。


    德劳伦蒂斯不想说话了,狠狠地瞪了max一眼,心里想:是主义,还是生意?


    门轻轻关上,彻底隔开了经纪人的注视。


    凉风吹得max一皱眉,他下意识摸了摸羽绒服口袋。


    东西还在。


    它明明没有温度,却无端沸腾。


    一封信,来自20h之前的告白:


    【我爱你,我的全家都爱你。马克西,别走,至少在这个冬天。】


    【我知道狮子不会永远和猫咪一起,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知道你的爱不在这里……可是这里没有人不爱你。


    我们曾度过多么快乐的夏天啊,冠军的记忆鲜艳明晰,还能再看一次吗?为了我们曾恰好相遇、彼此相依,在你穿着这件球衣的时候,我最爱你。】


    【你迟早要回到你的天堂,我们愿意做你的阶梯。】


    天堂。或者说乐土、幻想乡,一个完美的地方。


    对于重返人间的幽魂来说,当下难道不是天堂吗?


    *


    最终max没能靠脚走回去,因为不放心的经纪人把猫关回去之后,抄着车钥匙就跑了下来。


    “你个小混蛋!”启动发动机后,德劳伦蒂斯抱怨道。


    “哈哈哈,你还是来了。”


    经纪人开车并不快,即便如此,到了俱乐部附近的时候也没有超过7点。


    而那个说着要自己走的人已经在后座上睡成一团。


    经纪人(别名司机、偶尔的保姆)在一家已经开门的餐饮店附近停车,等了20分钟才叫醒自己的客户。


    早餐是通心粉,还有一杯橙汁,等max全部吃完,德劳伦蒂斯早已经离开了。后者还得回去陪他的猫。


    距离俱乐部已经很近了,max随机走进一家理发店。


    当他走出理发店,原本留在脑后的白色小辫已经全部剪断,剩余的深色头发短了1/3,在吹风机的帮助下达成了卷而不乱的效果,据说是参考了埃里克·罗伯茨。


    理发师:“你简直可以去演《夜访吸血鬼》了。”


    “那太好了,如果汤姆·克鲁斯同意的话。”


    新发型让他高兴了两天,等到第三天早晨,他第1次摸到手机的时候,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我留下。】


    *


    冬去春来,三月又至。


    屡屡进球的max在极小的圈子里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绰号:幻影。


    来自于他的姓氏的后半段,但也很好地诠释了他的杀手特色。


    来自荷兰的幻影在两个多月里主宰了第四级别的联赛,技艺娴熟的他动作轻巧,潇洒如风。


    如他所愿,他的俱乐部登上了小组第一。


    如果忽略紧追猛赶的同行,他或许能提前松一口气。


    但莱尼亚诺的优势也只有2分而已。


    而max的进球数来到37个。一个恐怖的数字。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世界上有16岁的亚马尔,也有40岁的兹拉坦,有杰米·瓦尔迪也有哈梅斯·罗德里格斯。


    天才只是在豪门踢球的最低要求。难道米兰每年低价清洗的那些球员,在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是一方天才吗?


    难道非洲杯mvp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二手商品吗?


    但这就是足球。


    现在的米兰还没有未来那般培养15岁大中锋的迫切感,管理层放任他这个意外在小小的意丙随意发挥,反正对他们来说,即便是21岁22岁,在意甲也是个很年轻的年纪。


    年轻到暂时无法信任。


    已经1个月没有身高变动的max最近和体重较上了劲,但是71kg和74kg在他身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天王山之战(但seriec2版)还有20分钟就要开始,身高185cm的队内头牌倚在更衣柜边上,与他相熟的圣地亚哥悄悄挪过去,猛地吹了口冷气,把max吹醒。


    “吹风机?”


    圣地亚哥摇摇头,含了口冰水,又重新表演了一边。


    咽下冰水,他说:“你看起来有点糟糕。是压力太大了吗?”


    “我邀请了一个朋友…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顿了顿,max勉强加上一句,“这场比赛我们必须赢。”


    “你是为即将开始的比赛而紧张,还是因为那个或许会不来的朋友而伤心?”圣地亚哥听到八卦的气息,不肯放过他。


    “别笑了,桑蒂,给我一块糖。”


    “这里没有糖果或者巧克力,教练禁止我再给你喂零食。他甚至把我上次剩的半包薯片都没收了。”


    说到这点,max也有点无奈:“他发现我喝可乐了。但有时候只有糖分能让我高兴起来,而我高兴之后又想吃东西。”


    圣地亚哥做了个鬼脸:“作为一个结过婚的人,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在27、28岁以后不能保持像现在一样的运动量,却继续这样的进食习惯,那么你迟早会胖成球。长宽180的球。”


    “太恐怖了。”


    “走吧,排队去,助教在数人了。”


    天空多云。


    max的视力很好,以至于不敢往观众席上看——他自己要的票,怎么会不知道座位在哪里?


    今年1月,莱尼亚诺靠着max小赚了一笔——至少健身房不再是杠铃存放室,理疗室里也不只有冰水桶和一张按摩床。剩下的钱有一些花在了球场上,现在的看台比去年同期多了几十个“贵宾席位”(溢价300%~500%不等)。


    出于谨慎,max和俱乐部要了两张贵宾席的票,俱乐部慷慨地给他打了5折。


    出于胆怯,他将票随邀请函寄到了米兰内洛,却并未要求对方一定要来。


    走出球员通道,max目不斜视,甩着胳膊在草坪上蹦蹦跳跳,直到不自禁地跳到贵宾席附近,稍一抬头——


    幻想中的那个人正坐在那里。


    哦,天哪,这并不是幻想。


    确确实实有一个短头发、脸圆圆的阿根廷人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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