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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瞬间陷入骚动,董事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谢睿的脸忽红忽白,却仍挺直脊背。
“对了,”乐晗轻叩轮椅扶手,仿佛刚想起一件颇为重要的事,“3号会议室东南角那盆绿萝,里面的信号接收器…需要我帮你校准天线吗?”
谢睿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转身就要冲向出口,却被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堵个正着。
凌逸刚才调整平板时,已经启动预案,这是他作为首席特助的特权。
谢睿踉跄着后退两步,突然按下腕表上的紧急按钮。
所有幕布同屏,一份标着“与科瑞科技机密往来函件”的文件自动弹出,落款处赫然是科瑞科技的标志以及……乐晗的亲笔签名。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但凡见过乐晗签名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他特有的笔锋,连那个标志性的收尾都分毫不差。
“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谢睿突然提高音量,“但这一切都是受你指使!是你命令我把机密卖给科瑞再嫁祸给陆雪宋的!就因为你看不惯他!”
陆雪宋微微皱眉,淡色的眸子朝乐晗看了过来。
“所以…”乐晗缓缓抬起手指,先转向自己,又指向谢睿,“我,威胁你?”
“当然!你是我的直属上级,我只能服从!现在东窗事发,你倒想撇清关系!”
乐晗看谢睿梗着脖子、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绝模样,突然很想扶额,而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上辈子会降智,这小说里反派都降智,纯纯为打脸而打脸。
“好,那我问你,”他忍住笑,“既然我是为了整陆雪宋才威胁你,那你现在反咬我一口又算什么?你都已经暴露了,再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不是傻?”
“我…”谢睿面色微青,语了塞。
会议室居然里有人也跟着低笑,被乐暥沉冷的目光一扫,又纷纷噤若寒蝉。
谢睿终于找到话,“我只是不想替你背这个黑锅!就算被开除,我也要揭发你的真面目!”
“那可真是正气凛然呐。”乐晗意味深长感叹,“你不妨问问在座各位,我的真面目还用得着你来揭发吗?”
谢睿脸色像被泼了调色盘,被堵得那叫一个精彩。
乐晗反倒像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该不会…你们觉得陷害我成功,就能挑拨我和乐总的关系,激起乐氏内斗,好让你们在竞争中占优势吧?”
“我们…”谢睿的声音戛然而止。
乐晗愉悦地笑起来,拖长音调,“哦~看来猜中了。”
他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如果是这样,你们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和你们乐总的关系,本来就用不着人来挑拨。”
周遭气氛沉了几分。
乐暥抬眼,神色看不出什么,只是不发一言地注视乐晗。
而对方刚才这句话仿佛只是随口一说,镜头那边的青年低垂着眼,纤长食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
清晰的录音开始在会议室回响:
“…乐家那个小少爷不得人心…最适合背锅…”
“反正没人会信他…他也不会受罚…这事儿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
正是谢睿今早和科瑞高管的密谈。
凌逸:“……”
不知是窗外正好有云飘过,还是风让帘子偏移方向,他镜片上的亮斑忽然消散,沉入晦暗。
恭敬姿态背后,目光直白缱绻,轻轻拂过那张侧颜。
乐晗眼尾缀着的红痣与他的笑一般明媚,但那笑意下,是分明藏于瞳孔深处、转瞬即逝的阴影。
白手套微微抽动,最终却只是克制地攥紧了平板,不动声色趋近半步。
乐晗在键盘上敲下最终指令,大屏幕骤然切换,谢睿半年来所有操作记录如走马灯,每页都盖着无法伪造的董事长级数字印章。
“科瑞派来的小老鼠,过去三个季度所有数据泄露事件的元凶…意不意外?”
乐晗转向乐暥,眼中跳动着幸灾乐祸的光,“乐总,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很明显,这个叛徒可是某人亲自安排到他手下的。
死寂在空气中凝结,谢睿突然踉跄后退,撞翻椅子,带得他狼狈跌坐在地,活像见了鬼似的盯着乐晗。
明明对方笑得人畜无害,他却止不住发抖。
“温馨提示,”乐晗托腮,将手机轻抛给凌逸,“你删除的那些文件,现在应该正在各位电脑上自动恢复呢。”
董事们面面相觑,表情异彩纷呈,复杂得像不同情节的默剧,硬给杂糅着演到一起。
还是陆雪宋最先起身。
仅仅这一个动作,就宛如芝兰玉树从昏幽光影中孑然而立,凭一己之姿,让这场荒诞默剧套上一层柔光滤镜。
“乐少爷,对不起,我…”
“陆组长,”乐晗不明显地摇了摇头,制止他往下说。
重生后,这是第二次见陆雪宋,乐晗其实越来越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上辈子会那么针对他。
这个人,他不讨厌。
甚至回忆曾经共事的点点滴滴,还有几分由衷欣赏。
论起来,他还欠他一段富贵人生。
那些本该由自己承受的苦难,那些阴差阳错被转嫁的命运,此刻都在乐晗眼底掀起涟漪。
他语调平和,笑了一笑,“不是你的问题,你电脑里的后门程序,早被植入了,发现不了很正常。”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以及…”他轻挑的眼尾似乎朝向谢睿,又像是冲着另一个方向。
端坐上首的年轻总裁,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但那双深沉黑眸很明显地,正一寸寸暗下去。
他抬手示意安保带走谢睿,视线却与乐晗相接。
“等等。”
回应乐暥的,是干脆利落的黑屏。
*
“少爷,不要为无谓的人影响心情。”
凌逸俯身为乐晗铺好餐巾,靠近时嗓音刻意放轻,格外显得低柔。
乐晗原本郁结的心情,在看清水晶转盘中央那道菜时瞬间放晴,竟是他上次心心念念却没吃到的松鼠鳜鱼!
金黄鱼身弧形完美,琥珀色酱汁色泽鲜亮。
乐晗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外酥里嫩,蛋白纤维丝丝入味,将仅剩的那点阴霾都调和殆尽。
凌逸放下公筷,安静站在侧首,镜片后的目光不着痕迹追随乐晗鼓动的腮帮。
直到听见那声脱口而出的,“好吃!”
他唇角才不明显地翘了下,露出颊侧清浅的酒窝。
这大概是乐晗近期最满足的一餐。
尤其在刚经历不快后,这份愉悦更像暖流,无微不至渗进每个细胞。
他揉了揉微微隆起的小腹,“真的超好吃!”
那条鱼被消灭精光,只剩完整的鱼刺,像小猫风卷残云后的作案现场。
乐晗意犹未尽舔舔嘴角,“记得给厨师发奖金。”
凌逸目光在他唇边停留片刻,“是,少爷。”
他适时递上漱口杯,却在乐晗伸手接过时忽然倾身。
指尖没有直接触碰皮肤,而是隔着手帕,在那唇角极轻地一蹭。
酱渍被抹去的瞬间,乐晗依稀闻到凌逸袖口不知名的助眠熏香,混着一点未散的厨房烟火气。
但动作太快,快得像错觉。
等乐晗回过神,凌逸已经退开半步,手帕妥帖地收进西装口袋,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尽职管家在完成分内的事。
“以后常做这道菜。”乐晗心情大好,并没在意这些细节。
凌逸镜片后的眸光微微一闪,低声道:“只要少爷喜欢,每天都可以。”
他语气恭敬如常,在“每天”二字上,微妙加重。
“一定要加薪,”乐晗摸着肚子强调,“这是我吃过最合口味的松鼠鳜鱼。”
“好的,”凌逸欠了欠身,视线掠过他泛着水光的唇瓣,“已经加过了…”
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两下。
书房门在身前无声闭合。
凌逸从西装内袋取出那条手帕,沾染酱渍的一角还沾着新鲜的蜜色光泽。
他指尖微颤,将那一角轻轻折起,却在距离唇畔寸许处骤然停住,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凝视那抹痕迹,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只是将手帕叠成规整的方块,重新按在左胸位置,安抚不正常的心跳频率。
而后才转身走向厨房。
“以后每天都要最新鲜的鳜鱼,尺寸、重量、鱼龄,必须和今天这条一模一样。”
主厨听着凌逸吩咐,暗自咋舌,今天的鱼是凌逸亲自挑的,连鳞片都检查了三遍,但他不敢多问,连忙点头,“好的。”
“为了确保…”
——它配得上进入少爷的身体。
凌逸喉间泛起隐秘的灼热。
他想起乐晗鼓动的腮帮,潋滟的唇,还有喉结吞咽时起伏的弧线。
想象那些被细致咀嚼的鱼肉正化作养分,顺血管流遍全身,最终成为那个人的一部分。
手帕贴着心口发烫。
他后悔了。
刚才就该将那一角含进嘴里,不该胆怯的。
如果他那样做了,这时候味蕾上缠绕的一定全都是……
少爷的味道。
“…若是找不到一样的,”凌逸的眼神异乎寻常专注,“通知我,我会亲自去。”
主厨没等到他“确保”后的要求,却听他这样说,习惯性脱口应道,“是,凌特助。”
那双几乎被漩涡吞噬的深酒红色眼眸倏地淡了下来,凌逸垂眼,慢条斯理抚过手套腕扣。
“称呼错了。”嗓音依旧温和亲切,甚至带着几分笑意,“我是少爷的管家。”
“以后不用叫我特助。”他又重复一遍,足够让旁人听清这个身份,也足够碾碎任何僭越的念头。
主厨一愣,迅速改口,“是,凌…凌先生。”他迟疑了下又补充,“鱼送到后,我按您今天的做法…”
“不用。”凌逸打断他,“等我过来。”
主厨忍不住抬头,“您明天还要亲自下厨?这道菜其实我也可以…”
“我来做。”
凌逸没有提高音量,甚至没有看向主厨,他只是将手指轻轻抚过料理刀柄。
“少爷喜欢我做的。”
*
别墅外。
夜色浓稠,远处城市的霓虹在这里仅剩模糊的光晕。
铁艺大门徐徐打开,一道身影缓步而出,皮鞋碾碎落叶,在寂静中逐渐靠近。
谢睿佝偻着背等在门口,见到人影立刻小跑上前,脚步慌乱。
“凌特助!”
他声音发颤,视线只敢盯着对方鞋尖,脖颈弯折的姿态近乎卑微。
不应该这么害怕的,更何况他都已经不是乐氏员工。
可腿肚子就是一直不受控地打颤。
这是人感应到极致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
“您…您找我。”
“知道是谁保了你吗?”凌逸嗓音漫不经心。
“不…”谢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突然意识到,“是…是您?”
他瞬间放松下来,“谢谢凌特助!谢谢凌特助!”
镜片闪过冷光,凌逸轻轻摘下银边眼镜,不疾不徐抬起眼。
“但我好像说过,不要再叫我特助…”
“你们,都听不懂吗——”
宛如被怪力定格画面,整条林荫道陷入诡异的静止。
月光刺破云层。
在凌逸发梢镀上一层银霜,轻轻拂动。
那只常年隐藏在镜片后的右眼,眼眶愈发猩红,瞳孔却隐隐泛出诡异的暗金色,像是浸泡在血海中的琥珀。
许久都没再传出声响。
落叶悬于半空,夜雾凝成蛛网。
一切仿佛黑白剧中的慢镜头。
路边的监控光点突然持续闪烁几下,画面出现短暂的雪花。
而更远处的树梢上,几只夜栖的乌鸦同时睁开血红眼瞳,又很快恢复成普通的漆黑。
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有树影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如同触手活物,悄然爬上凌逸斯文俊秀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