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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昆仑镜碎裂的那一刻,北溯的身影出现在成镜面前,抓住他肩膀往身后一扔,一双手紧紧桎梏住他肩膀,正是赶来的雾漓。

    一看到成镜的脸,真想去问问北溯,她究竟看上他哪了。再挑剔看他虚弱的模样,冷哼一声,这么弱,能受得了她?

    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远处传来轰声,几道身影闪现又消失,不过一会,女子进入结界,夺走他手里的人。

    “那几个修士解决了,他们应该还会再派人来,剩下的交给你了。”北溯头也不回,右手紧紧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往回走。

    雾漓看看她,看看地上镜子碎片,再看看外头一地狼藉,心道自己来晚了,没机会捅刀。

    他冲北溯背影喊:“与你交手的是谁?”没有得到回答,只有结界外正在靠近的强大气息。

    雾漓走出结界,飞身上界碑,远处隐隐有亮点,眯眼去看,瞧见了熟悉的印记,拔出匕首,身影消失。

    苍穹中炸开浓雾,七颗光点分散开来,只见一团黑雾冲撞过去,其中两颗光点与黑雾对撞,剩余的全都往结界而去。

    雾漓回头看了眼,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动手摧毁结界,他被俩仙尊牵制着,没法回去阻拦。

    轻轻叹了口气。

    北溯啊北溯,我只能帮到这了,即使我回去也阻拦不了七位仙尊,只能祝你好运,不被他们抓到。

    分神的功夫那两名仙尊越过他要去帮着攻击结界,雾漓甩出匕首,拦住他们。

    “别走啊,我们再会会。”

    天璇仙尊怒视他:“魔族与昆仑之间平和百年,你要为了邪神得罪昆仑吗?”

    雾漓耸耸肩,满不在意,握住飞旋回来的匕首,露出笑,冲过去:“无所谓,我可不是在魔界诞生的,魔族与我有什么关系。”

    五名仙尊攻击结界无果,四星宿仙尊当即散开,坐四方,结阵。摇光仙尊位于四角中心点,阵法一开,苍穹骤暗,天上星明亮,清晰可见各星宿轮廓。

    星宿阵引星辰之力,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摇光仙尊身上,蓄力一击。

    刹那间地动山摇,察觉到不对劲的几位魔将纷纷聚集于此,瞧见正攻击结界的仙尊,不远处正牵制两名仙尊已经受伤的雾漓,心知这次怕是很难击退他们。

    雾蓉亮出弯刀,出结界杀仙尊,其余几位魔将见状,纷纷跟上。

    星宿阵可借星辰之力,但很脆弱,阵法展开时,施法之人完全不能出手防御,一旦有一人中断,另外三人便会遭到反噬。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抗下伤害,待摇光仙尊破了结界,他们再结束阵法。

    魔将确实能近他们身,但他们修为在此,不可能被轻易杀死。且摇光仙尊可分神攻击他们,这可不是人族修士能达到的威能,被击中只有灰飞烟灭这一结果。

    雾蓉见分散开根本伤不到他们,打了手势叫魔将们全都盯着最弱的那个下手。

    被盯上的朱雀仙尊依旧坚持着不动,只要摇光破开结界,一切便可结束,这群魔将根本不足为惧。

    天空一声炸响,震慑心肺。雾蓉停手,寻找声音响起的源头,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回来,雾漓一身是伤,匕首上被绞出了数个豁口。

    显然他不敌那俩仙尊。

    “尊主,我们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吗?”

    雾漓吐出一口血,盯着赶来的俩仙尊,否决:“保住命再说,为了她没了命,不值当。”

    他将没用的匕首扔了,掉头就往边上靠,不再拦他们。

    转头一看,结界已经有了裂痕,再来几次,就会碎。

    他盯着处于中心点的摇光仙尊,眼中露出贪婪之色:“那样的力量,成仙才能有吗?”

    雾蓉不赞同雾漓向往成仙,三百年来没有一个成仙的,且昆仑之前就对魔族赶尽杀绝,不可能会给魔成仙之道。

    她示意其余魔将回去号令所有魔族,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这群仙尊有杀他们的倾向,就跟他们死战到底。

    结界还是被破开了。

    处在寝殿内恢复力量的北溯感知到,睁开眼,起身出去。离开前将成镜拖入梦境,鳞舞已经成型,她不可能让成镜跑了。

    一心要解决那七只老鼠,没有注意到成镜进入梦境后,发生的变化。

    她站在寝殿外,神识释放,锁定那七只老鼠,以神魂之力攻击,这是唯一在仙尊之力之上的攻击方式,全盛时期的神,可碾压所有仙尊。

    但她本就实力大减,又耗费过多灵源,此刻能同时攻击七位仙尊,勉强撑得住。

    神魂直接攻击他们的精神灵海,靠近界碑的瞬间,七位仙尊灵海齐齐出现一条黑色巨蟒,将灵海掀翻,巨浪拍打,脑中响起尖锐鸣声。

    在边上看着的雾漓与雾蓉诧异,在他们眼中,这七位仙尊忽然同时顿住脚,眼神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雾蓉冲雾漓道:“尊主,好机会!”

    雾漓没做声,却抬手拦住雾蓉。她不解,这次不抓住机会去杀了他们,难道要等他们恢复过来闯入魔域?

    不过片刻,七位仙尊七窍流血,目眦欲裂,皆是发出痛苦呻吟。与此同时被破坏的结界再次覆盖魔域上空,地面冲出荆棘,刺穿胸膛,将他们吊着扔出结界。

    雾蓉从头到尾盯着那群仙尊被扔出去,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和她动真格,不然自己怕是也是这个下场。

    “他们死了?”

    雾漓不置可否,冲雾蓉招手,走过那个不知死活的仙尊,走进结界,摇光击破结界后,没有收着力,剩余的星辰威能几乎将魔界入口处山峰夷为平地,余威碾死几十只魔,若非魔将联手展开结界,死的只会更多。

    平静下来后,碎石间冒出数只魔,齐齐望向雾漓,面露愤怒。

    “尊主,他们欺魔太甚!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死了这么多同族,定要为他们报仇!”

    雾漓不拦他们:“想去就去。”

    魔将们以为他认真的,说走就走,被雾蓉狠狠瞪了眼,呵斥道:“尊主都敌不过他

    们,你们去送死?”

    魔将疑惑:“他们不是被宗主打趴下了吗?”

    雾蓉没再说,只放狠话:“谁敢去送死,我就先杀了他。”

    一直盯着结界外的魔指着外面喊:“他们要跑了!”

    雾蓉回头看,已经不见那七个重伤的仙尊,只能瞧见七颗光点。

    “还以为多高尚呢,他们也知道打不过就跑啊。”

    雾漓看他们讥笑的样,缓缓道:“把这里清扫干净。”

    他直接去找北溯,身影立刻消失。雾蓉冲剩下的魔道:“这几日巡逻仔细些,一有异动直接发讯号。”

    清扫的任务交代完,她召集魔将去魔宫商议接下来应对昆仑再次来袭的措施。

    雾漓被结界拦住,没能见得着北溯,也无法透过结界探查里头在干什么,他在外头站了会,冲里面喊:“殿下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他俯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寝殿内漆黑一片,连那扇窗户都透不进来一丝光。

    睁大眼仔细看,能瞧见黑暗里隐约闪过的亮光,那不是日光,而是某种富有光泽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殿内陈设碎了一地,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在殿内滚动,几乎填满整个寝殿,还有撑破寝殿的趋势。

    墙壁有裂痕。在成镜离开前,寝殿内还是完好的。

    不知过去多久,那庞然大物才缓缓缩小体型,但依旧巨大。

    翠绿的竖瞳睁开,只撑了一会,无力闭上。

    与此同时梦境中海水震荡,黑影砸下来,掀起的海浪险些淹没莲台上的人。

    成镜抬袖遮住身前,升高莲台,没有去看是什么东西落进来。

    不看,也知是谁。

    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顺着海浪拍打而起伏。

    时间缓缓流逝,从那黑影坠落后,再未有动静,只余下海浪扑打声。一声一声,敲击成镜的心。

    他终于睁眼去看,身子稍稍倾斜,宽大的衣袖依旧遮住身前,探出的视线捕捉到海面上漂浮的人,浑身湿透,离得太远,看不出她的状态。

    成镜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到衣袖下的位置,眸中闪过羞愤,他控制得很好,很快恢复平静。

    面上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即使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依旧忘不了看见身体异样时,惊愕到极点后爆发出的杀意足以毁灭整个道宗。

    见到她时,真想立刻杀了她。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水面的人有动静,深深压制的杀意涌出来,他闭了眼,试图再次压制,但无法做到。

    莲台下降,浮于水面,衣衫垂落,只一伸手,便可碰到她。

    她在他前方,要想杀她,必须向前倾身体。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弯不了腰。

    成镜掀开衣袖,看到异于常人的身体,眼眸冷得结了冰霜,视线缓缓转向面前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子,她的身体泡在水里,从进来到现在,没有醒过。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莲台缓缓来到她身侧,这一次,只要侧身,便可杀她。

    成镜静静注视着这张脸,脑中浮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所有的羞辱,而杀她的心,却在这次进入梦境后达到顶峰。

    她千不该,万不该,打他的主意。

    成镜倾斜着身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探向她脖颈。

    距离一点点缩短,伸出的手极稳,没有丝毫颤抖。他在想,如果在这里杀了她,自己还能出去吗?

    握住女子脖颈的那一刻,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攀上手臂,传向四肢,将他笼罩。

    成镜掐住她的脖颈,缓缓用力。

    第32章

    脆弱的脖颈一掐即断,只要再用力些,她便会死去,从此不会再有人禁锢他,而她带来的一切屈辱都会消失。

    成镜脑海里只有杀了她这么一个念头,掐住她脖颈的手缓缓加重力道,但他没有在掐住脖颈时用全力,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手背青筋鼓起,骨节泛白。

    分明能现在就杀了她,却没有立刻动手。

    成镜不知自己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脑海中只有双眼传达的画面,被水浸泡得皮肤异常白皙,紧闭的眼依旧没有掀开,海水快要将她淹没,只有口鼻浮出水面。

    其实他只要将人往水里按,她也会窒息而亡。

    成镜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手腕以下浸泡水中,她的发在水中飘散,黑发如海藻缠住他的手,蹭过肌肤,丝丝缕缕难以言喻地感觉涌上心头,成镜忽然松了手,反应很大地喘息。

    失去拉力的身体下沉,被无边黑暗淹没。

    成镜几次调整呼吸,勉强平静下来。将那只被她发丝碰过的手仔细擦干净,将一切外露的情绪收敛,再一看过去,与平常冷静的他没什么区别。

    除了——

    成镜低头,死死盯着隆起的腹部,从进入此地到现在,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恢复成正常模样。

    很快发现在这里一切都是假象,此处会将自己的恐惧放大,先前是月亮,这一次,竟然变成了……

    看到自己身体如怀胎孕妇一般,那一刻他动过自裁的念头。

    修炼百年,即使是死,也该是为天下苍生而献出生命,而非遭受屈辱,被邪神折磨至死。

    真身是莲,该是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如今这般,浑身上下被她玷污,全都是她的气息,甚至还被她用某种手段弄出了一颗还未长大的种子。

    成镜抬手捂住双眼,不去看隆起的腹部。

    尝试过各种方法,每每将要将那东西摧毁时,脑海中总会响起一道声音,即使只有一个字,也能感觉出声音的害怕无助与委屈。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疼。

    声音一响,无论动手之前再坚定,都会不忍再动手,随后用来摧毁那东西的力量全都变得柔和,被吸收。

    成镜没法仔细分析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看到隆起的腹部那一瞬间,那两个字占据脑海,甚至有一刻还荒谬地想到——他成了月神的生父。

    捂住眼的手力道加重,指腹用力按住脸,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按在脸上的痛怎么比得上她带来的屈辱。

    他该解决这场闹剧了。

    她身负重伤,而自己实力已经恢复到接近羿虚境,再过几晚,便能恢复到巅峰期,届时他会带着邪神的头颅回到道宗,昭告天下,世间再无邪神。

    而他,只需回自己的重莲殿,静待雷劫到来。不会有人知道他被邪神囚禁后发生了什么。

    成镜如是想到,松开手,双眸睁开,杀意释放。

    他盘腿坐在莲台上,双手结印,莲台上花瓣开始生长,浸入水中,去捞那个将死之人。

    远远望去,男人的背影笔直挺拔,一身白衣如谪仙。

    但来到他面前时,宽大的衣袍下腹部隆起。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身体稍微往后仰着,连双手结印的动作都要避开腹部。

    背影是仙,正面如怀胎八月,反差太大,任谁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瓣找到沉没于海水中的女子,将她卷起来,带到海面。不知是在水里泡得太久,她的脸色惨白,唇也没什么血色。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好似已经死了。

    花瓣几乎将她全身包裹,紧得不留一丝空隙,将她送到成镜面前,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与莲台共感,花瓣将触碰她身体的感觉传过来,当然能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甚至还有她身上气味。不同于之前嗅到的混杂莲香的清新气味,而是一种潮湿之感,一嗅上去,宛如坠入冰窟,无法呼吸。

    成镜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松开她,花瓣回缩,将他保护在内。

    花瓣合拢的一瞬间,女子的身影被一条黑蛇取代,翠绿竖瞳睁开,扫视周围,很快捕捉到自己的猎物,盯着那包裹的莲花,盘了上去。

    那莲花足足有两人高,黑蛇只能缠住一半。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体太小,没法完全缠住,胀大身形,一圈一圈绕上去,将莲花缠紧,脑袋往花苞里钻,尾巴尖兴奋地拍打花瓣。

    伴生莲的防御能力要比灵力凝出的莲花更强,上次从里面无法击破,这次是在外面没法摧毁。

    她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进得去,逐渐没了耐心,直接张口去吃花瓣。

    里头的人身子一颤,下意识捂住胸口,密密麻麻似痛又似痒的感觉从胸口荡开,不等他缓神,又是一处泛起同样的感觉。

    黑蛇还欲再咬时,花瓣忽然消散,她咬了个空,低头一看,只见莲台上一人盘腿而坐,对自己怒目圆睁,手臂匆忙地抬起挡在身前。

    “你何必再戏弄我!”

    黑蛇歪了歪脑袋,没听进去他的话,紧紧盯着他腹部位置,那里有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尤为吸引她。

    她变小身形,手臂粗细,脑袋穿过他宽大衣袖,轻轻覆盖在他隆起的腹部上,下一秒被人打开。

    她也不恼,尾巴从他身后穿过,缠住他双手,叫他动弹不得,蛇身稍稍用力,就将人压倒在莲台上。

    她满意地再次凑上去,脑袋蹭蹭那有闪光的位置,感知了会,竖瞳收缩,直起身子去看被压倒的人,尾巴尖尤为兴奋地摇晃。

    即使她没有说话,成镜也知道她此刻想说什么。

    不管怎么藏,都会被她发现。这里是梦境,一切都由她操控。

    怒火与恨意交织,他不知为何这次进来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她心心念念着想他快些孕育月神,好再次相见吗?

    尽管现实世界他腹部并非变化这么明显,但肚子里有这么一个异物,已经是不可抹去的事实。

    成镜不想去看她的眼,甚至想此刻就拉着她一起去死。

    他确实已经准备与她同归于尽,带着她带给自己所有的屈辱,死在还未被世人发现他被玩弄前。

    成镜闭上眼,抱着必死的心,不再挣扎。所有灵力往灵海凝聚,额间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越来越亮。

    忽然一道湿润的触感从眉心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眉心来回触碰,湿湿的,还有一丝温热。

    他呆滞了一瞬,连蓄积灵力都忘了。再次感知到那湿润在往下,停留在印记的位置。

    睁开的眼被她的唇占据,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那一刻,成镜没能控制得住自己,一把推开已经变回人形的她,连连后退。

    笨重的身体没法做大幅度动作,只能控制莲台悬浮,离她远些,再远些。

    掌心按住眉间用力擦拭,明明眉心的水渍已经被擦干净,但那湿润的感觉犹如刻在上头,怎么都擦不走。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能——

    他该说她本体是妖,没有道德感,也不会觉得羞耻,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对他做这种事?

    气得想笑,额间青筋蔓延到太阳穴,突突跳。成镜狠狠擦拭眉心,甚至那一处都被擦红破皮,都没法掩盖她方才举动带来的羞耻。

    气得气息不稳,呼吸间又见隆起的腹部,更是想立刻将她杀了。

    他盯着底下站在凝结成冰的水面上的女子,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掐死她。

    他再次动手,眉间莲花印记光芒大放,下一瞬变得暗淡,莲台忽然消散,没了支撑,成镜身子下坠。

    只一眨眼,女子那张变换过的脸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她坚硬如铁的双臂。

    北溯稳稳接住他,看到他无法再掩盖的肚子,不知想到什么,一手攥住他衣领,刺啦一声,衣衫尽碎。

    那孕育生命的腹部毫无遮拦地显露在她面前。

    成镜整个人已经没有反应,只看着她的脸。那双倒映出女子身影的眼眸轻轻眨了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隐没到他发间。

    隆起的肚子被她碰到,成镜用力掐住她手腕,被她按下,他能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贴上自己的肚子,甚至在她将力量灌入进来时,感知到腹中那被孕育的生命满足地叹息,甚至还有神魂交融时难以启齿的酥麻。

    他不懂,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就这么想看到他被拉入欲望之海,看到他堕落,看他被逼得疯狂吗?

    清醒地感知到她落下时一次又一次碰到肚子,力道不重,也不会伤到肚子里的东西,但每一次,都像是被凌迟。

    这分明是逼迫,可带来的感觉极容易引人深陷。

    意识清醒,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了谁而这么做,可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弱,莲印不知被她做了什么手脚,没法自爆。

    恨意与迷茫交织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只要她低头去看,便能瞧见这双丹凤眼里逐渐被绝望笼罩,便是杀意与恨都不及这绝望一分。

    她似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终于大发慈悲看他一眼。

    男人双眼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满是水汽,长睫被水汽缠上,无力地垂下,眼尾殷红,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发现她在看自己,手臂抬起,遮住双眼。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对他做的事。

    她看了好一会,目光从被他挡住的眼游移到还在滚动的喉结上,盯着喉结看了好一会,忽然俯身,一口咬住。

    男人闷哼一声,被刺激得眼尾溢出泪。

    他用另外一只手推她的脑袋,声音脆弱得稍微一碰就碎。

    “你——”

    得到的却是喉结上传来湿润的感觉。

    成镜当即绷紧身体,双手握拳,喉结边上就是脆弱的血管,她只要再咬一口,他就会鲜血喷溅。

    然而她没再碰,去看他此刻的反应,手臂遮着脸,她看不清,抬手就去掰人家胳膊。

    成镜手臂用力,不让她得逞。

    她不耐烦了,直接咬他锁骨。衣衫早已碎裂,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成镜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折磨疯了,她现在的举动与发狂的猛兽没什么区别,不顺她的心意就要动手,把他折磨得缓不过来,她倒是跟玩似的,弄得先前看着像死了一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下一波力量灌进来,成镜没法去形容那感觉,他羞于启齿。

    但她不高兴,她要在他身上看到反应,会令她觉得兴奋有趣的反应。

    他学聪明了,忍着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直到她又碰到他的肚子。

    那只遮住眼的手一把掐住她脖颈,另一手撑着冰面,仰起头,怒目而视:“你够了!”

    他动作太猛,身体撑不住,又倒了回去,无力地喘息。

    掐住她脖颈的手松了些,方要松开时,被一只冰凉的手反握住,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成镜浑身一冷。

    “原来你现在怕这个。”

    北溯倒是得谢谢他刚才那一手,将自己理智拉回来,不然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对他做些什么。

    她刺骨的眼神钉在他隆起的肚子上,笑了。

    “道君现在的弱点不是月圆之夜,是怕被人看见自己大着肚子?”她颇为愉悦地看成镜脸色逐渐苍白,说:“那等道君要生那天,不如请人族所有修士过来,喝喜酒?”

    成镜怒不可遏,这是羞辱,是蔑视,是狂妄。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

    北溯笑容依旧,身子压下,触碰他孕育鳞舞的地方,五指覆上。

    既然已经开始,那就继续催化,昆仑的人不会等她修复好鳞舞,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北溯朝他说:“那就要看道君表现了。”她将那只掐过自己脖颈的手放到他眼前,遮住他的双眼,随后更凶猛的力量灌入。

    她看着他此刻破碎不堪,无意间透出的沉沦,胸膛下隆起的肚子,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朵莲花,好像被她玩坏了。

    ……

    结界在第三天开了,北溯没有再给寝殿设置结界,她大致能推测出他实力恢复到快接近无妄境,再设置结界没有意义,只将他灵脉封锁,要想冲破封锁,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处理一些事。

    她没有去妖界,幻化容貌用了隐息术去了道宗,如今道宗内没有她的暗线,她得知道道宗在谋划什么。

    三日前七位仙尊重伤回道宗,天綪将所有储存的莲藕都

    拿出来给仙尊们疗伤,看到那莲藕疗伤效果极好,甚是震惊。

    道君从未说过莲藕还有疗伤之效,即使皮肉腐烂,抹上藕粉,也可在三日内重新生长好。

    不过他们七位皆被捅穿心肺,要想彻底痊愈,三日不够。

    待那三名仙尊从人界回来,天枢仙尊召集齐所有仙尊,问完他们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沉思过后,下令:“七日,七日后尔等伤势应是已经完全痊愈,届时尔等与本尊,宗主及各宗修士前往魔域,救回道君,铲除邪神!”

    “遵令!我等必将救出道君,铲除邪神,护三界安宁!”

    天枢仙尊满意点头,转而看向天綪,道:“即刻起,你去通知各宗宗主,命他们牵制妖界,若有妖界救援魔域,就地格杀!”

    “切记,在七日后动手的那天前,不可透露半分。你只需告诉各宗宗主,让他们诛杀妖兽即可,若是能抓住妖王,再好不过。”

    天綪跪地,俯身道:“天綪领命。”

    天枢仙尊转身,看向身后石壁,那被万人供奉的神像位于最中央,那神像并无五官,看不出是谁。

    他朝那神像俯身,跪拜:“愿神庇佑我等此次成功铲除邪神。”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若是能除邪神,我等必会完成诸神所愿。

    道宗戒备森严,出入道宗都需检查命牌,且每日午时梵钟都会敲响三下。

    北溯去了重莲殿,那里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少了些东西。那群老鼠居然还知道用莲藕疗伤,应是三百年前就在昆仑。

    她将珩玲的铃铛重新挂在小破屋里,小破屋已经成了废墟,那一扇窗户还是好的。

    北溯离开池塘时,瞥了眼被挖空的莲池,突然想将挖莲藕的人都杀了。

    这群人也配用莲花养的藕?

    只可惜没有多于的莲藕,不然带回去给莲花吃吃,不知道能不能补充些养分。

    她可不想鳞舞早产或是营养不良。

    不想被发现,她只在底下几重山探查了一圈,发现天綪下令叫他们去抓妖兽,具体原因没说。

    北溯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先前是妖,兴许会有妖看在是同族的份上帮她。

    昆仑来杀她,必然是阻拦越少越好。

    但他们都猜错了,妖族可是巴不得她死。

    北溯出了道宗,直接冲妖界而去,她也该告诉凤鸣,他要找的人在何处。

    当她站在凤鸣面前,被红毛男人来来回回打量时,不耐道:“你看好了吗?”

    凤鸣走到她面前站好,摇头:“我不相信,除非你把真脸给我看。”

    北溯将他那晚给的所有画像扔到他手里,道:“你想看哪个,我变给你看。”

    凤鸣看她半晌,一股脑将画像都烧了,冷哼一声:“你那天怎么不来找我?”

    “你说你发疯撞一重山被那朵莲花击退的那次?”

    凤鸣仔细听她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数遍,挑出几个字,质问她:“那朵莲花?你们什么关系这么喊。”

    以前和她混的熟的,她都会用本体指代,比如喊他喊那只鸟,还有喊那只鸡的,他们不过三百年没见,她就新认识了朵莲花?

    “人道君可厉害着呢,你没被他发现?”说完这句话,凤鸣使劲嗅了嗅鼻子,在她身上嗅到莲香,瞪着她:“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味道!”

    北溯不想跟他废话,刚要说明自己来意,就见他拔下一根翎羽要往她身上插,往边上一避,蹙眉问:“你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把你身上难闻的气味盖住,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举起翎羽又动手,这次北溯伸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眼翎羽,变成发簪收下。

    这是他胸口位置的翎羽,蕴含他的力量,用来做武器很好用。

    见她收下,凤鸣哼了一声,压住嘴角,问:“你要回来吗?我给你收拾房间,黎衣白在外头处理事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们三个聚聚……”

    北溯扭头看他,纳闷:“你和雾漓见到我的反应区别挺大,他想杀我,你怎么还想和我聚聚”

    凤鸣立刻炸毛,质问她:“你去见雾漓了?你见雾漓都不先见我!”

    北溯挑眉,提醒他:“那晚你把我扔水里,我还没找你算账。”

    她不说还好,一说凤鸣就气。

    “那你怎么不说?故意骗我,还把我叫来当打手,你知道那几个人族修士有多难缠吗?”

    北溯面无表情看他,朝他伸手。

    “你要干嘛?”

    “再拔一根翎羽给我,我就不计较你把我扔水里。”

    凤鸣抽了抽嘴角,一见她这样,后背发凉,拔了根翎羽给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立刻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翎羽在北溯手中变为发簪,她随口回了一句:“把棺材挖出个洞,钻出来的。”

    谁知这傻子还真信了,盯着她的手看,声音能听出关心:“那你手岂不是很痛?”

    北溯怔愣,忽然问:“你知道孕夫生孩子的时候,会疼吗?”

    “当然疼了,那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娘生我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凤鸣瞪着北溯,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话,视线往她腹部瞟:“你……怀了?”

    回答他的是脑袋被狠狠敲击。

    “我看你可以试试怀一个。”

    北溯往里走,忽略凤鸣的声音,直说自己来意:“昆仑要杀我。”

    凤鸣立刻收了嬉皮笑脸,跟上她,低声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们并肩往前,深入妖界。

    日渐下沉,从殿门往外看,能瞧见山头夕阳的一角,很快那夕阳沉下去,晚霞笼罩,眼前景色美得如梦。

    如同梦境中那场欢愉,醒来后,只有他一人。

    成镜凝出干净的白衣,穿好,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但在系腰带时,指尖一顿。

    他勒紧腰带,看到腰带扣上的位置比以往往外多了些,他松开腰带,伸手去碰自己腹部。

    阴暗的寝殿内,寂静得诡异。

    成镜扔了腰带,站了很久,才换了身不用束腰的衣裳,走出去。

    殿外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结界。

    她好似对他失去了兴趣,连禁锢阵都不设置了。

    但她又封锁了他的灵脉,不可动用灵力做些攻击术法,但留了丝丝余地给他,也只能用来变换衣裳。

    像是给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成镜直接去魔宫找她,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那里只有魔将乱舞,衣着暴露。魔将见到他,虎视眈眈,一个个地都想动手。

    他闭了眼,直接问雾漓,声音含了冰渣一般:“她人呢。”

    雾漓见他这副被人吃干抹净跑来要人负责的样,不想他好过:“你问殿下?”

    他冷笑,毫不收敛地讽刺:“她玩腻你了,去妖界找新欢。”

    话还没说完,那抹白色身影消失,雾漓啧啧一声,嫌弃道:“殿下看上他哪里了。”

    魔将们面面相觑,仿佛得知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兴奋不已。

    回到寝殿,成镜等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当嗅到她的气味时,抬眼看过去。

    女子没有一丝愧疚,见他还在,反而诧异。

    “你在等我?”

    成镜冷声问:“你去何处了?”

    第33章

    这不该是他会问出来的话。

    北溯抬腿跨过门槛,站定。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照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朦胧飘渺之感,仿佛眼中看到的这个人是虚幻的,伸手去碰,就会消散。

    这就是成镜看到她此刻的感觉。

    “道君这么好奇?”北溯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没有错过他闪避的动作,目光转到他刻意用衣袖遮盖的腹部,说:“这不该是道君应该操心的事,你只需要将它生下来——”

    “不可能!”

    他失控地说出这三个字,急促起伏的胸膛停滞,双眼泛红,看着她许久未说话。

    北溯蹙眉,不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前几次也不见他这么吼人。像是被惹毛了,也可能是这些天积攒的怒火一起爆发出来,总之他看起来很生气。

    见人气还没消,她想了想,好像记得谁说过怀孕不能动怒,还是哄哄吧。

    “我出去干正事。”

    北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毛病,但一说完就被男人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怒火里夹杂着几分幽怨,像是抓到妻子在外厮混不着家,看得北溯奇怪,她又没去干什么坏事,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干什么?

    她耐心再哄一句:“别生气,动了胎气可不好。”

    这一句一说,眼前男人连眼神都不给,转身背对她。

    成镜只觉得自己难堪又无助,他不知道该如何打掉肚子里的东西,即使生来便知自己的身体可孕育生命,可真的孕育与知道是两回事。

    起先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清楚地记得她是人族要诛杀的邪神,记得自己应该在挣脱束缚后将她制服,交给昆仑。

    而现在,他好似被她蛊惑,在她不在这几个时辰内,频频想起梦中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身体交缠,光滑的鳞片缓缓摩擦肌肤,冰凉的触感令人战栗,却又忍不住凑得更近,用这冰凉降下身体里的火。

    成镜从不知,自己也有被情欲缠身的时候,甚至不知该如何控制。从第一次被她带进欲海起,每次都是她先抽身而出,只留他一人在欲海中挣扎。

    待梦醒,人去楼空,她想走就走,而自己永远都被丢弃。

    即便他现在身体里有她心心念念要复活的人,她也依旧不会多在意一分。

    成镜很想问她,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抬手捂住脸,低低笑出来,他怎么忘了,那晚已经问过,她给的答案,是容器。

    被当做复活旁人的容器。

    成镜忽然觉得自己如同小丑,还跑去魔宫找人,一直等她回来。

    他垂下掩面的手,几息间面色平静如常,一声不吭地走到往常待的地方,唤出伴生莲打坐。

    他不该想这些无用的东西,破开灵脉封锁恢复实力,杀了邪神才是最重要的。

    莲台上花瓣生长,将他温柔地包裹在内,隔绝北溯视线。

    北溯倒是不担心他会短时间内破开灵脉封锁,只是诧异他怎么又不生气了,刚才那句话效果这么好?

    不过刚才被他打岔,都忘了要去看鳞舞现在情况怎么样,昆仑那边一旦采取硬攻,她便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鳞舞在他体内正常生长,只能加快催化,但现在她……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裹起来的莲花在殿内散发微弱的荧光,突然发现他的莲台不似之前那般洁白,根茎部分颜色深了些,淡淡的粉,很好看。

    她欣赏了会,眉宇蓦地紧皱,一声闷哼被她压下,将涌到喉咙里的血吞咽回去,再看了一会莲花,才去床上躺下。

    殿门关闭,殿内漆黑,仅有莲花散发的微弱之光。

    成镜等没再听见声音后,才俯身捂住脖颈,抑制声音无声干呕,恶心不适来得太快,没闻见什么味道便想呕。

    什么都没呕出来,弯腰的幅度太大,感知到腹部凸起,连干呕都忘了,身子僵滞,根本不想再看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直视一个方向,试图用莲台提供的灵力去冲击封锁的灵脉。灵力进入身体,凝聚到一处,全力向一处冲击,封锁松动了片刻,但没有更多灵力支撑,这处松动很快消散,再次被封锁。

    有希望,但很麻烦。

    他继续吸收灵力,这一次是为蓄积足够将封锁冲开的灵力,一击取胜。

    殿外皓月当空,已经不是完美的圆形,缺了四分之一,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多天,但在这二十多天中,成镜的修为会缓缓恢复,达到巅峰,再慢慢削弱,如此轮回。

    正常情况下再过两个月圆之夜,他便会迎来雷劫,参悟入神境奥秘,渡劫飞升。

    但现在他会出现在魔界,已经是意外。

    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随后器皿摔碎的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

    成镜睁开眼,对上那双翠绿竖瞳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竖瞳没有任何感情,捕捉不到生机,只死死盯着,将眼前所见的活物当成食物,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了他。

    但她没有动,眼睛也不眨,只这么盯着他。

    成镜僵直着身子,没有动,余光扫过四周,他在一座高山上,不是寝殿内,心中了然,这里是梦境。

    他重新将视线凝聚在这条黑蛇身上,除了那双竖瞳,其余位置全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覆盖,纹理清晰,只看她身体一部分的鳞片,如同黑曜石般泛着光泽。

    但稍微后退去看她全身时,心中只会生出震撼,恐惧。

    巨大的身躯隐没在云海中,黑影若隐若现,她的身体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山,只是隐没在苍穹中,便已能窥见它的强大。

    成镜低头看向自己,很快发现与上次进入她梦境一般,他能瞧见一切,但他们看不见他。

    所以这一次,又是她与谁的过往?

    远处御剑而来几名修士,待他们靠近,成镜认出这是先前在梦境中见过的那几名修士。他们此刻极其兴奋,冲那黑影吼叫:“异种裂缝就在灵道宗外五十里处,殿下您一定要将其驱赶,宗内百名弟子还有附近城池无辜百姓,全都靠您了!”

    成镜抬头去看那黑影,想起那场梦境里,有名修士说过,她为人界驱逐异种。这便是她当初帮人界驱逐异种的那次?

    苍穹中黑影迅速离去,那些修士御剑跟上。成镜顿了会,正准备尝试在梦境中使用法术,周围场景已经变化,离得苍穹极近,伸手便可触碰云层,连那异种裂缝都近在眼前。

    黑紫色颗粒物质漫出来,往人群涌去,这东西混入人群里极难发现,不幸吸入的人很快出现异常,身体某个部位妖化,面色黑紫,见人就撕咬。

    城内哀嚎遍野,人群四处逃窜,越来越多的人吸入,附近最近的宗门便是灵道宗,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别人。

    这应是成镜第一次看到一座城被异种摧毁,生灵涂炭。

    他当即施展法术去救人,动手后意识到这已经发生过,且自己无法施展出法术,只能看着他们失去理智,被同化成异种。

    从他修炼成人至今,不知异种因何而产生,听到的最多的说法,便是邪神引来的,她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但若是她引来的,她会出手去救他们?

    眼前所见,根本不是一个肆意屠戮人界妖界的邪神会做出来的事。

    黑蛇在云层间翻滚,乌云堆积,光线变暗,一道亮光自云层闪过,片刻后惊天炸雷响起,倾盆大雨坠落,冲刷万物。雨势大得如瀑布倾倒,一瞬间将万物冲湿,河水上涨,地面积水。

    成镜听见有人在咒骂老天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下雨,他们已经被异种折磨得死伤无数,这雨下得眼睛睁不开,脚踩进水池里一般,积水没过脚踝,逐渐涨到小腿,更是提高了躲避异种怪物的难度。

    连修士也不明白。

    “她为何要引来雷雨?是想淹死他们吗?”

    “被感染成异种的人无法救回来,还有众多无辜之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成镜起初不解,但他不会像他们那样还未弄清楚她的目的,便去质疑。

    他发现了她的意图。

    大雨冲刷了人身上的气味,靠气味攻击人的异种怪物无法准确捕捉到人味,动作逐渐缓慢迟钝,呆滞在原地。连那四散的颗粒物都凝滞了,缓缓消散。

    这是她的办法。

    但显然不明真相的人不会感谢她。

    大雨仍旧在倾倒,异种裂缝闻不到人味,逐渐并拢,缓缓离开,而地面的异种怪物需要清理。

    那黑影从成镜眼前闪过,不知是因为这里是她梦境的缘故,他总是能以最靠近她的角度看清她的状态。她身上的鳞片少了好几块,没有鳞片覆盖的位置,血肉模糊,血顺着鳞片下滑,宛如红色丝线。

    成镜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见她化作人身。

    他盯着她的脸,视线跟随着她靠近那群修士,听着她对修士们吩咐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直到她的身影朝城池内而去,才收回目光。

    这张脸,与他现在遇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与他在上次梦境中见到她与月神相处的那张脸,也不一样。

    她与月神相处时,用的是真容。

    成镜垂眸望着在泥泞积水中厮杀异种的女子,眼睫久久未眨。没有任何思绪,只盯着那道身影,被异种包围,视线搜寻,很快找到挣脱围攻的她。

    几乎所有异种都在攻击她,它们似乎忘记这里还有人族存在,没有修士去帮她,只去救人。

    成镜能看到她身上的伤,被打湿的衣裳,说是看到并不准确,那是梦境直接将主人的身体感知传达给他,几乎同步。

    所以他能感觉到她引来雷雨后,被世间规则惩罚受的伤,致使她动作比平常慢了些,险些被异种咬到。

    但她没有离开,仍在驱逐异种。

    成镜看不明白。

    被规则惩罚所致的伤极难恢复,她会为了救人让自己背负如此重的代价,为何后人会称她为邪神?

    刺眼的光射过来,成镜抬手去遮。

    云销雨霁,异种裂缝被驱离,异种怪物在裂缝外无法停留太久,倒在地面,妖气溃散,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全身黑紫,已经死了。

    在他们变成异种怪物那一刻,已经不再是人,没有理智,记忆,情感。

    只是怪物。

    城内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全都是人们感谢修士的声音,没有一人提到那只救了他们的妖。

    修士也不解释,只接下他们的感谢,让他们振作起来,重建家园。

    成镜仰头直视那曜日,有人说,所有污秽之物都会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可没有人去说,在阳光下行好事,会被人记住。

    毕竟在这个世界,行好事的数量,远远大于污秽之物。

    成镜闭眸,深呼吸,再睁开眼,瞧见眼前一幕的瞬间,往前迈了一步,旋即站定不动。

    女子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双臂上肉眼可见的被劈焦的伤,血滑到指尖,被她舔舐干净。

    她伤得很重,但她一声没哼,只紧皱着眉,仿佛伤的不是自己。

    她像是个矛盾体,一面痛恶人族,一面救人。

    在这之后,她又遭遇了什么,才会成为人族口中十恶不赦的邪神?

    成镜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心知自己去问不会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也许在查出当年发生过的一切前,他不该杀了她。

    心底浮现一个念头——先将她囚禁起来。

    这个念头一出,他愣神望着眼前女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疯了。不,他是要将她困住,以免她逃跑。她很强,那晚借昆仑镜威力蓄力一击都未能困住她,不困住她,她会跑。

    直到查清一切,再处置她。

    成镜如是想到,视线里的女子已经包扎好伤口,往外走。成镜没有跟上去,胸口的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飞快,不知是不想再看她,还是因为自己方才要囚禁她的想法而心虚,想避开她。

    但梦境是跟随主人变幻的,他不动,梦境在变。

    眼前显现一棵参天巨树,树冠上站着一只七彩凤鸟,成镜很快认出来,那是妖王凤鸣的本体。

    这里是妖界。

    那只鸟飞下来,落地成人,跟在女子身后,把手伸到她面前打开,一根翎羽被献给她。

    “这是我养的最好看的一根,给你了。”

    那根化为发簪的凤凰翎羽在脑海中闪现,成镜看到她收了翎羽。他们果然认识。

    她径直朝树干走去,那树干百人合抱都无法抱住,她的身影隐没,凤鸣被挡在外头进不去。

    眼前景象又变,里头漆黑,只有两人。

    她说:“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以实施。”

    成镜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就因为她救一次人,就会将她与邪神剥离开,她们分明就是同一人。

    眼前梦境散开,不让他继续看下去,莲花内壁重新映入眼帘。

    他在里头静坐良久,眼前仿佛闪现所有见过的她的过往,在道宗几人口中得知的当年之事。不知她出于何种目的救人,但“异种可控”这四个字,明显是拿人族去试验她的方法。

    她救人不假,有所图谋也真。

    思绪纷乱,很想再进一次梦境,将后面发生的事看完。

    不该只因为一句话而推翻先前所有猜测,他该弄清楚真相,更何况那群修士只口不提是她承受规则惩罚引来雷雨,驱赶异种裂缝,正道之士尚且有所隐瞒,她做了什么,更不会大肆宣扬。

    世间万物,应用眼去看,用心去听,是非黑白,不能以旁人所说作为标准。

    这一刻思绪顿时明了,有什么东西隐隐要破出迷障,却又没法一次冲破而出,只能等下一次蓄积更多的力量。

    成镜起身步出莲花,下意识忽略身体异样,莲台归入体内,他朝躺在床上的人靠近,站在边上,垂头看她。

    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也看不出她胸口起伏,像是死了。

    与上次看到她漂浮在水面一样,看着毫无防备,随手就能杀死,但这只是假象。

    只要她感觉到致命危险,便会立刻反扑。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被她发现,只可慢慢来。

    谁知她忽然睁开了眼,盯着他说:“道君不困么?”

    成镜已经很多次看到这双眼忽然睁开,没有被发现的慌乱,只说:“你受伤了。”

    他试过,只有她的血腥味会引起自己干呕,他自己的血无用,那群魔将身上的气味也无用。

    北溯一愣,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一句,又问一句:“你在关心我?”

    问完也没得到他回答,只觉得他很奇怪,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想到休息前他生气质问,拿出凤鸣给的翎羽递给他,道:“喏,送你。”

    他看也不看一眼,掉头就走,直接走向殿门。

    北溯将手中翎羽甩出去,深深插进门中,尾端在成镜眼中颤动。

    “你要去哪?”

    这次轮到他说那句:“我要去何处,需要与你说吗?”

    北溯皱眉看他,见他抬手就去开门,瞬息间来到他面前,一手将他开了一条缝的门按回去,抓住他肩膀就往床上扯。

    “道君这么有精神,我们不如来做点别的。”

    那人一掌拍过来,凌厉的掌风比起前几次蕴含的威能大了许多。

    她转身一避,扣住他手腕,散了他这一掌的威能,法力探入他身体,感知到灵脉还被封锁着,但蓄积了很多灵力。再这样下去,他会冲破灵脉,那时他实力恢复,定然比现在强数倍,再想封住他灵脉,很难。

    距离她上次用神魂之力催化他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天时间了,是时候再次催化,她等不了了。

    北溯扣住他身体,正要束缚住他双臂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一转,将她压制住,长发倾落到脖颈,冰凉冰凉的。

    压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受伤了。”

    北溯放松身体,在他有松开自己的苗头时,立刻爆发,两手攥住他双手,脚下用力扫过他双腿,一个翻身将人压倒在床上。力气没收着,倒下的时候下巴磕到他,她没注意。

    她将他双臂交叉压在他胸口,看他挣扎,轻声道:“道君不会是以为我受伤了,就没法对付你?”

    成镜蹙眉,偏头不看她,不再挣扎。

    北溯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低头看了眼他被禁锢的双手,没把人弄骨折也没出血,他痛什么?

    片刻后她立刻松开他,身子后退,往他腹部看,还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男人就直起身下床,走得相当平稳。

    没事就好。

    她动了动手,将人带入梦境中。

    看到他脚步停下,北溯没有走过去,而是问他:“道君想解脱吗?”

    成镜没有动。

    她又问:“道君想快些解脱吗?”

    她说得很慢,声音轻柔,诱惑着他:“我可以帮

    你快些生下来,只要你配合我。”

    北溯可以强来,但她无法保证成镜不会突然挣脱封锁,给她致命一击,他若是能主动配合些,也能省些力气。况且确实如他所说,她受了伤,还没好全。

    “只需你再配合我两次,便能解脱。”

    只需两次,多么诱人,只要他承受这两次,便可结束一切屈辱,重新做回他那风光霁月的道君。

    北溯等待着他的答案,但只得到两个字。

    “做梦。”

    那没办法了,软的不吃,她只能来硬的。

    脚下冰面消融,他似乎早有准备,唤出莲台托着他悬浮。

    北溯直接站到他的莲台上,飞快抵住他眉心,神魂进入他灵海内。

    这一次,她在他灵海内那朵盛开的莲花上,看到了一颗椭圆形的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外壁白皙,与剥了皮的莲子很像。

    分明没有接触到,但她依旧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她愣神看了会,低低喊出声:“鳞舞……”

    身后一股强大气息逼近,那人在她耳畔质问:“你又在唤谁的名字?”

    北溯当即出了他灵海,对上他抬起的眼帘,那双眼裹挟着讽刺,薄唇张开,笑她:“怎么,你不敢了?”

    北溯忘了这一茬了,他的灵脉被封锁,但在他的灵海内,神魂与身体分离,不受灵脉封锁限制,方才他突然靠近,连气息都未察觉到,他怕是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很快便会回到入神境,届时要想催化,更麻烦了。

    鳞舞已经成型,莲花上那颗类似莲子的东西就是它。这几天必须要完成催化,只需两次便能彻底结束。

    她重新逼近他,接受他的挑衅:“我怎么会不敢。”

    这次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再次闯入他的灵海,迎接她的,是早已恭候多时的另一朵莲花。

    她被这朵莲花包裹,吞没。

    第34章

    嫩白的花瓣张开,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将她吞进去,花瓣聚拢,困住她,再缓缓飘向灵海的主人。

    成镜淡漠注视这朵困住她神魂的莲花,莲花由他凝出,里面的景象他看得一清二楚。

    被吞进去后,起初她会动手去破开莲花,发现无法制造一丝裂痕,干脆坐在花蕊上,撑着下巴看花瓣内壁。

    看的方向恰好便是他所在位置。

    成镜稍稍往边上移了一步,她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转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方位。

    她能看得见他。

    成镜对视那双眼,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准确落在身上某一点,而是模糊的范围,推测她确实能感知到自己方位,但并不能看见他。

    他动了动,没有走向困住她的莲花,而是转向那朵在孕育不知是谁的莲花。这才是自己的本体,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本体在孕育这东西。

    在几乎连续两天不止的侵入下,她离开后,醒来时便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但并非现在这般只有拇指大小。一旦他尝试摧毁或是拿走,莲花都会合拢,不让他靠近。

    几次尝试皆失败后,气得笑出来。

    “连你也要向着她?”

    他在灵海里待了许久,拿这东西没有办法,占了他丹田不说,还用他的灵海滋养神魂,有什么东西需要在刚孕育成型时就要滋养神魂?除了他猜想的那位,还有谁?

    他在灵海里待的这段时间,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在想,无法摧毁这东西,便要在他出世时,亲手杀死。

    但在这之前,他想问清楚,自己真的是她用来复活月神的容器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执着要问清楚。

    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人,也非妖物,更非魔,前三百年里唯一的目的只有修炼飞升,是她打破平静如水的生活,将他拉入深渊泥泞中。

    她是罪魁祸首。

    在他杀死那东西前,他该问清楚,以防以后自己想起这一段过往时,因不知她究竟要用他复活谁而产生心魔。

    成镜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耐心等她回来,期间尝试过冲开灵脉封锁,但效果不佳。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脱口问出那句她去何处了。

    既然要用他的身体复活她,就这么随意离开,不怕他对她心心念念的人做些什么吗?

    她不怕,也不关心。

    成镜静立良久,才抬眸看,障眼法散去,那颗拇指大小的类似莲子之物,缓缓增大,成了拳头大小,椭圆形,看着像某种兽类产下的蛋。

    午时它还没这么大。

    成镜伸手,不带任何恶念,只是单纯想碰碰它,莲花没有阻拦,反而主动将它托到他手边,稍微往前,便能碰到。

    他忽然不敢去碰。

    从某种层面上说,他算是它的生父,却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成镜最终收回手,没有去碰,转身看向被囚禁在莲花内的女子。她不知何时站起身,伸手在内壁上画着什么。

    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能困住她多久。总之已经困住她,便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要弄清楚那些梦境要如何触发,再进入其中探寻她的过往,弄清一切,然后……

    尘归尘,土归土,亲手结束一切。

    成镜朝被自己所囚的女子走去,她仍然在画着什么,方要将莲花收缩,困住她身体只露出脑袋,一道极为危险的讯息传入脑中,他立刻后退。

    莲花上浮现数道金色纹路,花瓣沿着这纹路裂开,成镜再要困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身影顷刻间逼近,他只来得及将身后的那颗蛋隐藏,她已逼至身前,竖瞳盯着他,里头透着讥笑。

    “道君只有这么点能耐?”北溯没有立即动手,她的视线越过成镜看他身后的那朵莲花,却不见先前看到的那东西,正要过去细看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不怕我将那东西扼杀吗?”

    北溯目光转回他身上,仔细想了会,好像确实没有想过他能将鳞舞杀了。潜意识认为已经将他的身体炼化成功,已经成了她的容器,自然无法对鳞舞做些什么。

    至于说流产动胎气,都是戏谑之言。

    “你试试看?”北溯好整以暇看他,低头看他腹部,那里似乎微微隆起,想起之前梦境中他快要生的模样,某种怪异的情绪升起,若是在现实中那样做,应该比在梦境里更刺激,他给出的反应应该会更激烈。

    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动手,北溯没了耐心。

    “机会给你了,你不用,那便由我来。”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立刻往边上退。

    北溯没想过放过他,若是没有昆仑那群人捣乱,她会顺其自然让他慢慢孕育,但现在,只能催化让鳞舞早些诞生。那样她的力量才能得到恢复,对上那群老不死的胜算才会更高。

    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她在原地看他边躲边动用灵海内储存的灵力来困她。

    一朵朵莲花冲击过来,几次都没能击中她,使用的几招根本没有杀伤力。北溯轻松躲开,总觉得他没出全力,连上次能吞没凤鸣秘术的莲花都没使出来,他是在顾忌着什么吗?

    北溯也没什么心思陪他玩,这几日连续输送神魂之力催化,自己身体都弄得吃不消,直接做完,早点结束。

    待她解决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对他还有兴致的话,再回来看看他。

    她抬手接住一朵莲花,捏碎,下一秒出现在成镜面前,动作快得他手中刚凝出莲花,就被她捏碎,握住掌心。

    北溯握住他双手,神魂之力灌入,压制着他无法再攻击,随后将他双臂反剪到身后,稍一用力,将人压倒。

    灵海察觉到主人倒下,立刻生出朵朵莲花接住他。

    背后是柔软的花瓣,身前是她带着馨香的身躯。

    成镜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为达目的而故意引她上钩,这与邪派做法有何异?

    但很快扑面而来的酥麻夺走他的理智,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

    他要借这次机会,找到进入她过往梦境的钥匙,再次进入梦境,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只是片刻地想到这,身体忽然难以压抑,女子不满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不专心。”

    北溯惩罚性地按住他胸膛,掌心按压,不出意外看到他在忍耐压制,忽然就来了兴致,想看他在自己手中失控。

    两指捏合,稍微一动,再松开。她动了动手,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去做效果才更好。

    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等他露出一丝失控难捱的表情。令她冲动地再次之前的动作,换了指缝,他居然不躲。

    北溯玩上了瘾,换了一边继续,还没碰上去,就听到男人难捱的声音,语调旋转好几个度,那声音谁听了都会血脉喷张。

    “嗯……你——”

    北溯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但他确实反应太大。

    她试探了一下,去看他。

    男人情难自控,眼神迷离,唇瓣微微翕动,双臂被禁锢着,什么都做不了,没法推开她,自己被折磨得分外痛苦还被她压住,已经被刺激得话都说不出来。

    张开的唇也只是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喘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唔?”北溯不解,她还没开始灌输神魂之力,他反应就这么大了?

    她动了动手臂,胳膊肘碰到一处冰凉又火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换边时,压到已经被她玩得异常绯红的胸膛。

    难怪他会发出这种声音。

    “唔……”北溯笑了:“所以碰你这里,你会很舒——”

    她的唇被堵住,男人不想她说出令他羞愤难当的话,又没法伸手捂住她的唇,情急之下只能用力仰起上半身,用自己来堵住她的话。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便不会听见那些污言秽语,方要退离,刚分开,一只手按住脑后,被迫再次碰上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唇齿相接的瞬间,她神魂之力渡入,没有任何收敛地肆虐他,一手往下,轻碰他腹部,能明显感知到他的神魂颤抖,下意识要远离她,但这不可能。

    北溯在想,若是将两次催化合并为一,他是否能受得住自己,他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应该不至于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但她不能赌。

    别的她可以赌,但鳞舞不行。

    神魂相融确实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欢愉,但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真正的用途,更没有掌握其中奥妙。

    一个只为借用这种方式灌输力量,一个被动带着,感觉到的精神愉悦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被迫张开口,承受她灌进来的一切力量。但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吸收她灌输进来的力量,一被吸收走,脑中自己冒出一个声音,还想要她的力量。

    本就被她灌输得胃口增大,灌进来的力量还没被捂热就被吸走,根本满足不了他。

    于是他开始主动吸取。

    北溯刚要退开些许查看他的情况,下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舔过,她忘了退开,见她没有生气,再次贴上来。

    很软很软,口感很像她之前咬过的莲花花瓣,但比花瓣还要软。

    北溯越发觉得不对劲,按住他双肩分开些距离,垂眸看过去。

    神魂与身体连接,同步反馈身体情况。

    男人仰着头,墨发散入花中,他的肤色不是与莲花那样一般的白,泛上了粉,稍微一掐,颜色更深。不知是因为被掐的,还是别的引起的。

    眼帘没什么力气地半阖,长睫颤得很快,想一手按上去,叫他别颤。

    北溯按上去了,甚至遮住他双眼,只看他下半张脸。

    她忽然想蒙上这双眼,如此,似乎能看到他真实反应,没有刻意压制,全是真实流露。

    暂停渡入神魂之力的这短暂时间,他先是难以抑制交融带来的快意,理智渐渐回笼,将其压制下去,挣脱束缚,推开她,莲花半合,遮住他身体,却没有远离。

    北溯没有阻止他,只盯着他还未褪去的潋滟之色,看他匆忙偏开头,仔细看,能发现他又抿紧了唇。

    这朵莲花真不是一般纯情,都已经有过那么多回,每次都会回到这副被欺负还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每次的反应都很生涩,这要是她在被封印前遇到,必然会好好欺负几个月。

    现在么,时间太短了。

    北溯冲他勾了勾手,道:“我们继续?”

    成镜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表现得看起来正常些。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方才没有准备好,被她引去了歧途。

    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自己腹部,总觉得方才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是被那东西影响了。在此之前,从不会觉得空虚,也不会主动去吸收她的力量。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沉沦。

    成镜在心底几次暗示自己,目的是探寻她过往,而不是被这该死的情欲折磨得失去理智。

    他没有动,在她面前,他若是主动,会被她怀疑。

    所以他开始动手驱逐她离开自己灵海,灵海内凝聚杀意,锁定那唯一的外来客,凝成实质的杀意射向她。

    北溯没想到他还有力气杀自己,还有些棘手。躲了一会,见他还在莲花内未动,剥离丝丝神魂射向他眉心,这也算是将神魂之力灌入他体内,效果立竿见影。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杀意消散,北溯进了莲花里。莲花遮住他们的身影,花瓣颤抖,往外散了些。

    他还在反抗,但北溯渡过去的力量令他无法再支撑下去。

    北溯乘机而入,正要加大输入,力量陡然断开,心口一痛,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抬眼,对上男人探寻的眼神,下意识捂住他的眼。

    捂住他双眼的瞬间,漆黑的鳞片从她额间冒出,却又很快隐去,但再次冒出来。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只冒出几片亮黑鳞片,剩下的被她压了回去。

    这更表明,她无法再等下去了。

    身体已经出现妖兽特征,这是力量不足以支撑人形的昭示,只有鳞舞诞生后再次结契,才可恢复力量。

    双臂上也附着鳞片,甚至更多。

    她不想让成镜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要看,也该是她威风凛凛的本体。

    他忽然挣扎,险些挣开她捂住双眼的手。

    北溯皱眉,直接凝出黑绸带绑住他眼睛,顺带将他双手一起绑住,按在花瓣上,欺身而上,咬住他的唇,将力量灌进去。

    还差一点,这一次就能结束。

    她没管身上的鳞片,没了逗他的心思,但还记得去摸摸他腹部,感受那里凸起的弧度,微微弯了眸。

    鳞舞,你再等等,很快你就能见到我了。

    她没有掩藏她的虚弱,但也没有料到成镜对她的感知变得敏锐,注入进来的力量比之前稀薄了些,一般人察觉不到,但他们神魂交融多次,已经有了连接,能感觉到对方的情况。

    他在想,这是很好的机会。

    极力要将自己脱身,在神魂相碰时产生的精神连接里寻找破绽,需要坚守理智不沉沦,还要在错综复杂的连接中找到通往她梦境的那一条,极为困难。

    尤其是,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

    有那么一刻,成镜想就这么断开,不去找梦境入口,但理智占据高地时,他又要自己坚持下去。

    像是坠入海中,被巨浪拍打,大部分时候沉在水中,只有极少数时刻才能挣扎浮出水面。

    而人什么时候掌握了能将情欲与理智分离的技能,一半的自己沉沦,一半的自己清醒?

    在遇到她后,成镜才发现,他做不到。

    许是她松懈了,灌进来的力量越来越少,内心深处的欲望无法满足,叫嚣着要更多,逐渐将他拉出来,理智回笼,集中注意力,在那千千万万条连接中,找到了一条很不一样的,他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那条连接化作一道木桥。

    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通往她过去的桥梁。

    那座桥就在眼前,只要往前跨一步,就能看到她过去。

    成镜走向那座桥,即将站上去的一瞬间,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眼前桥梁塌陷,连接断开,他被拉扯着离开,眼前重新被黑暗笼罩。

    她似乎着急结束,力量一下全都灌进来,他没有做好准备,控制不住地溢出痛苦声音。

    “哈……”满得他难受,握紧双手,身子都蜷缩起来。

    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到唇上,唇瓣被碰了好几下,他竟然荒谬地感觉到了安抚的意味。

    然而她毫不留情的离开,嘲笑他的想法有多可笑。

    被禁锢的双臂一松,绑住眼的黑绸带随着她的离开消散,眼前是莲花瓣,这里除了他,没有旁人。

    成镜躺在莲花内,缓缓想起那道声音说的是什么。

    “凤鸣来了。”

    短短四个字,便叫她立刻离开。

    成镜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另一手握住,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花瓣合拢,将里头的人遮住。

    许久之后,成镜从莲花内走出,除开皮肤上的粉还未散尽,已然看不出方才刚与人神魂交融。

    他再次来到被自己掩藏的蛋前,撤去障眼法看清那颗蛋时,瞳孔一颤。

    先前只有拳头大小,一只手还能握的过来,现在需要两手合拢才能拿稳。

    又长大了些。

    成镜伸手去抓,莲花立刻远离,把蛋保护在内。

    他盯着莲花许久,薄唇张开,第一次说凉薄的话:“她都不要你。”

    不知说的是莲花,还是蛋。

    北溯出来后发现身体也有一样的变化,雾漓在外面等着,若非事情情况紧急,雾漓不会特意来告诉她。

    耗费了些时间把鳞片收回去,转头一看床上的男人,感觉他腹部好像又凸起了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没时间测量他肚子是不是真的有变化,等见完凤鸣回来再说。

    殿门开启,很快闭合,脚步声远去,殿内安静下来。

    成镜很久之后才出了识海,睁开眼不出意外又是黑暗。

    他躺了会,按住床铺起身,却感觉到阻力,身子无法直上直下地起来,动作一顿,视线缓缓下移,看到明显隆起的腹部,撑着床的那只手用力到小臂都凸起青筋。

    双眼死死黏在自己腹部,久到眼睛发涩,才猛地闭上眼,躺了回去。

    这是他的报应。

    是他踏入深渊放纵自己的报应。

    双眼逐渐湿润,他甚至都不想回灵海去看那颗蛋。

    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要将那颗蛋生下来。

    这个念头荒谬得他自己都不敢信,一朵莲花生一颗蛋,这算什么?

    良久之后,成镜侧着身子起来,用障眼法将肚子掩藏,看起来如正常人一般。

    随后,他走向殿门,开门走出去。

    他还有事情没做完,依她所言,还有最后一次神魂交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魔宫内此刻妖王魔尊齐聚,北溯刚过去,凤鸣就着急道:“道宗开始动手捕捉妖将了,妖将以下妖兽碰见就杀,且这么做的不止道宗,其他宗门也在做此事。”

    雾漓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捉妖将?”北溯不觉得他们的目的是妖将,妖将的实力与人族修士羿虚境相当,离无妄境还差很多,没什么威胁。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和黎衣白。”

    凤鸣不解:“他们要想抓我,应该会直接来,何必大费周章抓妖将?”

    边上的雾漓发出嘲讽:“直接来抓你,抓的到吗?你以为那些个修士个个都是成镜,全都是入神境?”

    凤鸣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疑惑:“你说昆仑的仙尊在,他们不可能没有办法——”

    雾漓打断他的话:“被她打成重伤了,这会急着疗伤呢。”

    “你?”凤鸣瞪大眼看北溯,看着傻傻的,和他这美人脸配不上:“他们来杀你了?”

    北溯没理他,在想道宗这么做是为什么,要用妖将做什么事,还是借此扰乱她的视线?

    上次尝试破结界时必然已经知道她在魔界,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怎么不急着来攻打魔界,跑去捉妖将?

    “我部下来报,在人皇城看到三位仙尊进皇宫,应是见了人皇。”凤鸣补充。

    雾漓诧异:“人皇?”

    北溯觉得不该让凤鸣来说,他没脑子,黎衣白来,还能和她一起分析分析。

    “他们的阵法没有用妖兽当阵眼祭品的,抓妖将没用。要么牵制妖界实力,要么是混淆视听。”

    “你是说——”

    凤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还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北溯的气息,顿时拉下脸,想到她之前说的话,问她:“他是谁?”

    北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殿门那只有一抹高挑的身影,诧异他怎么会来。

    凤鸣的声音没有压低,殿内的人都能听见。

    他问完,就见那人朝自己瞥来一眼,眼神森冷,莫名令他背后发寒。

    这人真奇怪,看他的眼神怎么带着杀意一般。

    成镜缓缓扫视殿内三人,妖王凤鸣,魔尊雾漓,站在中间的,就是她。

    他迈脚朝里走去,每走一步,殿内气氛凝滞一分,到最后里头像是冰窟,能瞬间将人冰冻。

    雾漓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冲凤鸣道:“他啊,殿下金屋里藏的娇。”

    凤鸣炸毛,立刻质问北溯:“你才回来多久,就——”

    北溯一巴掌拍过去,盯着男人走过来的身影,话却是对凤鸣说的:“闭嘴。”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冷眸只盯着她,眼里没有其他人。

    北溯问他:“你来干什么?”

    第35章

    苍岩山腰道道疾风刮过,粗木树干断裂滚落,重重砸下来,眼看就要堵住前路。

    逃亡的妖兽伏地身体,四肢并用,触到地面的爪带起泥土,眨眼间跑出几米远。在断木与地面只有一条狭隘的缝隙时,险险通过。

    他们没有停下,奔跑的速度加快,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就在跑出这段树木茂盛的区域,坡度下降,很快接近山谷时,道道金符砸下,如千斤重的巨形器物,深陷泥土,躲避不及的妖兽被拦腰截断,断肢深入地下,血溅到后方妖兽身上,死的太快,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后方妖兽呆滞,连掉头逃跑都忘了。

    金符之光芒令这山腰异常明亮,御剑而来的修士居高临下俯视地面妖兽,见到妖兽本体,扫视一番,没有发现妖将,随手一挥,道:“无用,杀了吧。”

    金符扩张开来,包围妖兽,将他们退路堵住,再收缩,不过片刻,沾满妖兽之血。

    领头的修士手势变化,指尖抵住额间,吐出一字:“收。”

    金符缩小,回到修士手中,化为一张金色符纸,他收好符纸,朝身后数名修士道:“继续搜寻妖将。”

    天空划过数道流光,山腰上遍地狼藉,远远一看,那一处秃了一层皮一般,土壤都被掀出来。

    离近了看,一地的尸块,血溅数尺。

    修士手中寻妖法器转动,冲西北角望去,向身后众弟子道:“那有强大的妖气,定然是妖将,我等立功的机会来了。”

    众弟子兴奋不已,跃跃欲试,若是他们能拿下妖将,献给道宗,必然能得仙尊青睐,届时说不定有机会前去昆仑一观仙界,对他们来说,此乃莫大的机遇。

    离得越近,法器反应越强烈,修士兴奋起来:“绝对是妖将!”

    他一声令下,弟子前去试探妖兽实力如何,他坐镇后方,及时使用杀咒困住妖兽,再生擒!

    密林下妖兽身影闪现,弟子们立刻追上去,剑招齐齐上阵,抹杀低级妖兽,但未见到妖将。

    他们对视一眼,不再杀妖兽,而是将他们困住,剑插入妖兽身体,挑起来在半空中来回玩弄,既不杀死他们,也不放过,用妖兽凄厉的吼声吸引躲藏在暗处的妖将现身。

    他们这一招很快奏效,一只一人高的狼冲出来,一口咬住一弟子握剑的手臂,利齿穿透他的胳膊,巨狼脑袋一甩,弟子的身体被甩出去,叫声凄厉,血染狼毛。

    他的胳膊被咬断了。

    巨狼嫌弃地吐出断臂,一脚踩烂,仰天长啸,片刻后群狼回应,狼嚎响彻山谷。

    巨狼死死盯着虐杀妖兽的修士,龇牙低吼,飞扑修士,精准咬住他肩膀,一口下来,直接穿透身体,肩膀凹陷进去,血肉模糊。

    那修士直接昏迷过去。

    巨狼扫视他们,看到这群修士两股战战,冷哼一声,鼻孔热气喷出。

    周围响起嘈杂声响,地面颤动,千军万马飞驰而来,弟子们惧怕地环视周围,匆匆御剑升空,见到那道金光,欣喜若狂,掉头就冲那头巨狼狞笑:“有宗主的杀咒在,你休想逃脱!”

    金符降下,山谷裂开数道深沟,赶来支援的妖兽躲避不及,坠入深沟,或是靠得太近,被绞杀。

    金符分裂,八面包围巨狼。道道密集杀气凌虐,比雨线还细,避无可避,巨狼身上被割出血痕,狼毛掉落,很快见血。

    妖将尝试数次,用身体去撞,妖力摧毁,都没法撼动这金符分毫。

    修士大笑:“这道杀咒乃道宗宗主所赠,蕴含无妄境修士一道杀意,岂是你这等妖兽可摧毁的。”

    巨狼无法,身体护在妖兽前,一双眼不甘憎恶,痛恨。

    修士正待入其中将巨狼抓捕,眼前视线一红,脑中响起警报,身体好像被定住,明明察觉到生命受到极大威胁,可怎么都动不了。

    金符在融化,弟子们在哀嚎,他的身体被火烤着,衣裳瞬间湿透。

    “蝼蚁也敢动我族人。”

    鲜红的身影出现在修士身后,火红的发飞扬,红瞳里火焰怒烧,蕴含一半威力的火球砸下,金符瞬息融化,弟子们身体燃起火,他们皮烧掉了,滋滋声响,焦味蔓延。

    修士死死瞪着眼,手不听使唤,在身体冒出火时,才控制得了自己的双手,传送阵在他脚下亮起,人影消失。

    被抛弃的弟子瞪着他消失的位置,求助的话被带入了地府中。

    灰烬洒了一地,火焰熄灭,焦味依旧在。

    凤鸣闻着这味,冲了冲鼻子,厌弃不已:“真臭。”

    他朝底下幸存的妖兽喊:“全部退回腹地,告诉其他族人,不要暴露。”

    随后他张翅离开,寻找其余被猎杀的妖兽。

    苍岩山处于妖界与人界交界处,这里的妖兽普遍实力低,遇上羿虚境修士,只有跑的份。

    道宗的指令一下达,以道宗为首的宗门纷纷响应,召集弟子追查妖将踪迹,遇到的低级妖兽通通斩杀。虽说还未进入妖界腹地,但所杀的妖兽数量已经达到百只,而这一切,仅仅才刚开始。

    妖界不像魔域那样有北溯的结界保护,凤鸣能支援的范围有限,他与黎衣白兵分两路去救被围捕的妖兽。但人族修士极为狡猾,携带杀咒,可直接杀死妖将以下修为妖兽,根本不会给他们救援的机会。

    妖界各区域基本上都会有一到两名妖将,越靠近妖界腹部,数量越多,在意识到人族修士要抓妖将的意图前,已经有数名妖将分散开救援妖兽,直到被发现修士将妖将活捉,黎衣白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让凤鸣告诉北溯,她镇守妖界。

    妖界三大战力种族只剩下她狼族一脉,一旦有危险,狼族必须先顶上去。

    是以凤鸣在救出被围捕的妖将之一时,匆忙来魔界寻北溯,这也是那日北溯找他时,与他说好的。

    来的不巧,深夜,还是北溯休息的时候,焦急等待雾漓把人喊过来,都没来得及问雾漓,北溯在他这怎么样。

    谁知道刚说了一会,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族修士,还是她的相好。

    她找谁相好不行,非要找个人族,真以为自己离开妖界,就不是妖界一员了?

    就算被打,他也要说:“我跟你说,现在人族杀了那么多我们族人,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人族待一块,他哪个宗的,把他当人质,威胁人族。”

    这确实是现在妖族碰到人族会做的事。

    北溯没理他,仍在看面前的男人,等他回答。她不限制他活动,但不意味着他可以来此地,尤其是他是人族的道君,而他们,与他对立。

    三人与他一人对峙,此刻成镜在他们面前看起来,似乎任他们宰割。

    雾漓倒是不担心他会听到什么,没有允许,他进不来。只是想看到凤鸣知道北溯藏了个人和她吵吵,看热闹罢了。要是能赶走此人更好不过,若非私心作祟,也不会放他进来。

    他在后头将三人表情尽收眼底,脸上浮现笑。

    最好打起来,他们俩打个遍体鳞伤,都死了更好。

    “他是什么人?”凤鸣再次问,有要动手的意思。

    北溯朝他看了眼,刚要出口,便听成镜冷声道:“与你何干?”

    她转头看去,对上他凝了冰霜的眼,蹙起眉,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她再次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语气加重,已有不耐。

    她确实该将他囚禁,放任他的结果,便是会被他干扰。

    不再等他回答,直接上手去拉他,被他避开。北溯抬头看他,眼里透着三个字:你不乖。

    成镜当做没看见。

    抱着目的来此,他对妖王与魔尊了解甚少,而这两人皆与她相识,许是能从他们身上得知她的某些事。但现下显然不适合他问。

    却也没想着离开,目光缓缓略过她,刻意忽视她的存在,转而看向凤鸣,与他交过几次手,在他修为降到无妄境时,他仍可敌得过凤鸣。

    再转向雾漓,在黑水岛上交过手,实力与凤鸣相差不大。

    所以若是此刻冲开灵脉,除开眼前已经受伤的未知数,这两人应当不是他对手。

    但现在自己也是个未知数。

    无法保证肚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有异动。

    思绪回笼,他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话。

    “昆仑知我在此地,不会放弃来救我。”

    这是北溯与雾漓都知道的事实,凤鸣不知,现在他知道了,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怀疑他的身份。

    他稍稍后退,离北溯近些,低声问她:“他是道宗的人?他很厉害吗,昆仑居然会来救他?”

    两人之间距离堪堪超过一拳,成镜隐秘地瞥了眼他们之间的缝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北溯没听进去凤鸣的话,她在想成镜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主动来当人质,让她去威胁道宗和昆仑?他会这么好心?

    她还没说话,雾漓先开了口:“你在昆仑的地位,重要到昆仑会亲自来救你?”

    北溯转头看雾漓,心头一跳,当即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就往外走,他也不挣扎,任由她拉走。

    身后的两人齐齐看他们,眼里情绪不一。

    雾漓在说出这句话后,已经猜到什么,但还需证实,凝望他们背影的眼神幽暗,杀意缓缓外溢。若是真如他猜想的那般,此人不仅要留下,还要控制住,由他拿捏。

    偏头一见凤鸣还傻傻看着他们,冷嗤一声,骂了句蠢货。

    凤鸣转头盯着他,忽视他那句骂自己的话,问:“她一直都住你这?”

    雾漓挑眉,转身坐下,颇为闲适地回了句:“是啊,一直住我这呢。”

    果不其然,凤鸣立刻被激怒,愤愤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你也要瞒着我?”

    “为何要告诉你?”雾漓缓缓笑出来,那笑没有温度,森冷得渗人,“当初我堕魔时,你可是第一个出来将我赶出妖界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能让我告诉你她在我这?”

    凤鸣反问他:“你别忘了,你伤过她。”

    “这与我不告诉你她在何处,没有任何关系。”雾漓朝对面座椅指过去,收了笑,淡淡道:“你要是还想与她商议应对捕妖一事,就在这等着。”

    凤鸣扭头看殿外,已经不见他们身影,想到北溯性子,没敢贸然去找人,挑了个离雾漓最远的位置坐下,躁候北溯回来。

    北溯将人拉回寝殿,刚走进去,捂住的手抽离,他站在殿外,一双眼看着她。

    她直接说:“你对他们说那句话,是在暗示他们你的身份。”

    成镜没有否认。

    “你不在乎我对你做的一切被人族知晓了?”

    被提及此,成镜眨了一下眼,没有作声。

    北溯在想他来她这,说出那句话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灵海内她能听见雾漓声音,他应是也可以听见,他来魔宫便是证明了此点。

    成镜一直处在魔域内,不可能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更不会知道人族修士在猎杀妖兽,所以他并不是为此而来。

    要么他是想自爆身份令凤鸣与雾漓以他来要挟道宗,道宗与昆仑必会来救他,届时他会寻找机会逃脱。

    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

    “你在利用他们,为你争取逃离魔界的机会。”她冷声出口。

    成镜这才抬眼看她,抬起的视线从自己遮掩过的腹部掠过,落到她身上时,闪过一丝疑惑。

    他有这么想吗?

    成镜仔细回想,那句话应当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提醒她,昆仑会再来。

    仔细一想,这句话确实也有她说的那层意思。

    他没有再说,抬步走进殿内,经过她身边时,特地侧了身子,刚要走过她,猝不及防被她抓住手,往她的方向拉。

    仓皇之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她发现。

    他慌忙抬手抵住她身体,去抽自己的手,谁知动作幅度太大,将她手拉扯着碰到自己,有那么一瞬,成镜觉得自己很久都不会再见人。

    他立刻后撤,后背抵到门上,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匆匆走到里头,莲花一张一合,已经不见他身影。

    北溯还在想她方才手背不小心碰到的地方是哪。

    或者说,她碰到的,是正常的腹部,还是明显凸起的腹部。

    好像看到他时,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碰到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他的腹部隆起,像是已经有几个月了。

    她朝那朵紧密合拢的莲花看去,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注入的神魂之力起了作用,鳞舞长得很快。

    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很快她就能见到鳞舞。

    没有再去看他,北溯出了寝殿,一抬头,远处天空已经泛白,天亮了,更多的事要去做。

    脚步声响起,逐渐减弱,殿内的莲花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有改变。

    北溯重新回到魔宫,见他俩还在,直接下令:“今后魔域所有魔未经允许,不得离开魔界,步出界碑范围者,就地诛杀。”

    她说完,凤鸣等了会,见她没有说的意思,问:“就这样?”

    北溯点头。

    凤鸣怒喝:“你知道要我提供消息给你,轮到妖界就什么都不管了?”

    却被她冷嘲:“你是忘了,我现在连妖都不是?”

    此话一出,凤鸣沉默,全然没有袭击道宗时的威风。看了北溯半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我回去与黎衣白说。”

    雾漓冲他气冲冲的背影笑。

    还没走出去,凤鸣转身冲北溯说:“你真不想回去了?现在妖界只有我们,他们都死光了。”

    他只看到北溯那双眼静静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答案在她眼神里。

    凤鸣忍不住问:“妖界你不回去,那为何要来找雾漓?魔界就可以待吗?”

    北溯确实想过要回妖界,但在见到雾漓后改变了主意。解决完昆仑,接下来要杀的,就是雾漓。

    她只说:“黎衣白比你有脑子。”

    凤鸣掉头就走。

    没看到他们打起来,甚至没一个受伤,矛盾也没激化,雾漓很是不满。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北溯若有所思。

    “你带回来的人族,在道宗地位不一般吧。那日昆仑来此,并非是知道你在此处,对吗?”

    北溯转而看他,一挑眉,道:“知道他不一般,你敢动手抓他吗?”

    “我自然不敢,他是你的人。”雾漓起身,扯了扯身上布料,笑得幽深:“那你可得防着他,说不定他与道宗联系上了,正密谋要怎么捅你一刀。”

    他走过北溯身侧,侧过头看她,留下一句话:“毕竟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伤过你的。”

    他扭回头要走,顿觉背后一寒,躲避的动作抵不过她攻击的速度,后颈被掐住,力气大得如同被千斤重的钳子砸中。

    没有露出一分痛色,他继续说:“说不定你和他翻云覆雨的时候,就被他捅穿了。”

    北溯捏紧他后颈,把人往外甩,身体砸在地面,滚了一圈。

    她低眸睨视,“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

    雾漓瞥着她从自己身侧走过,缓缓爬起来,捏了捏后颈,神色阴郁。

    北溯没有回寝殿,她出了魔界,去找猎杀妖兽的修士。确实如凤鸣所说,见到低级妖兽就杀,捕捉妖将。

    大多都不是道宗之人,但每抓到一只妖将,他们就会将其送往道宗。

    北溯再次潜进道宗,被抓到的妖将全都关在六重山,严刑拷打,严重的皮都被剥了。观察了半个时辰,目前被抓来的共有十八只妖将。

    她已经与世隔绝多年,不知目前妖界存活的妖将有多少,但十八只不是小数目,且抓妖将的修士都有堪比无妄境全力一击的杀咒,显然是有备而来。

    北溯变幻身形,跟在进入囚牢里弟子队伍末端,听他们说话。

    “底下那些个小宗还挺厉害,短短几天,能抓到这么多妖将。”

    “你也不看看发令的的人是谁,昆仑仙人都在我宗,他们巴不得来邀功。”

    “他们能为道宗效力,是他们的荣幸。”

    北溯在想要不要给他们捣乱,实在看不惯他们这副高高在上的样,恶心。

    “不过已经抓了这么多妖将,妖王怎么还不来救他们?不是说妖族十分讲义气,一只妖遇险,群妖去救?”

    “急着逃命呢,你还真信了妖族讲义气,真是笑话。”说话的弟子哈哈大笑,此刻恰好走到关妖将的囚牢前,他这笑声盖住妖将有气无力的痛苦呻吟,对比鲜明。

    弟子打开牢门,一脚踹上妖兽身体,哼笑:“还妖将呢,还不是被我们轻易降服。”

    话音刚落,他痛呼一声,捂住自己后脑勺弓着身子蹲下来,半晌没说得了话。

    他身侧的弟子立刻警惕望四周,只看到同样惊愕的同门,找不到那一击从何而来。

    “见鬼了,大白天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被打。”

    不过没人再关注,清点完妖将都在后,掉头离开。弟子扶着那莫名其妙后脑遭重击的弟子,骂骂咧咧出去,走在末尾的弟子见还有人在那站着不动,催促:“快点,等下还要去和执事汇报。”

    那弟子却道:“你们先去,我再仔细查查。”

    “你快点。”

    待他们离开,北溯站到牢门前,低头注视里面奄奄一息的妖将,皮开肉绽,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连龇牙吓人都做不到。

    若是小蛇在此处,一定会说:“北北,你嘴上说着不管,心可软了。”

    北溯动了动手,牢门锁链卡擦一声裂开,里头的妖兽立刻精神,竖瞳死死盯着她。

    想了想,她又给这群妖将恢复体力,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的了。

    片刻后,六重山地动山摇,妖兽嘶吼声此起彼伏。在值守的弟子反应过来前,山体忽然塌陷,碎石砸下,轰隆声响。

    处在六重山下的弟子被这声响惊到,齐齐望过去,届是看到极

    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那山崩塌,妖兽身影从豁口中冲出,嘶吼声震慑心肺。

    有妖兽横扫碎石,砸中弟子,血溅当场。

    “妖将跑了——妖将跑了——”

    混乱之中,一名弟子隐匿在人群里,往山下而去。匆忙压制妖将的弟子无暇顾及身边异样,全都往六重山冲。

    北溯几步走动,隐息术一开,无人能发现她。她来到一重山,仰头看苍穹打斗纠缠的妖兽与人族修士,动手再给他们添些乱。

    无形的小蛇在空气中游动,冲入镇魔塔。

    不过片刻,一股魔气冲天而起。

    值守的弟子看到出现裂痕的镇魔塔,手抖着发出讯号。

    “镇魔塔……没了!”

    此刻终于有执事发觉不对劲,一见妖将逃脱,魔气冲天,连忙禀告天綪。

    吞云殿内,三位未受伤的仙尊向天枢仙尊请命:“我等前去协助道宗弟子。”

    天枢仙尊点头,朝天綪开口:“立即开启七绝阵。”

    “遵令。”

    第36章

    “妖气!快驱逐妖气!否则会变成异种!”

    挣脱出来的妖兽攻击弟子,没被立刻杀死,残留的妖气在体内,时间一长,被妖气侵蚀后会成异种。

    受伤弟子连连后退,修为高的挡上,忽然一声厚重钟声响起,片刻后护宗大阵转红,守阵弟子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高呼:“七绝阵开了,七绝阵开了!”

    梵钟再响,一共七声,每一声响,金字符咒闪现。

    “怒——”金色覆盖大阵结界,金色符文刻在结界上。这是道宗最强杀阵,即使是无妄境强者也无法抵挡其威力,且大阵边缘由极强的杀意组成结界,一旦强行穿过,杀意穿身,犹如被千万把利刃穿透身体。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字陆续刻上大阵,杀阵已成,护宗大阵被七绝阵取代,三道流光坠落,眨眼间三只妖兽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七绝威能爆发,弟子们都未来得及看清楚,妖兽身体被穿透,碎了一地。

    “死了?都死了?”

    很快有人发现不对,七绝阵未停,不远处能看到魔气肆虐,三道流光冲那魔气升起的位置而去。

    “那是什么?”

    “是镇魔塔的方向!镇魔塔也出事了?”

    “定是有人捣鬼!”

    很快有执事上来处理残局,“将这些妖兽尸体拿去炼丹炉烧了,所有被咬过的弟子,立刻前往丹阁处理身上妖气!”

    “妖兽逃脱必然是有人捣鬼,其余人,搜查宗内一切可疑之处!”

    “遵命!”

    弟子四散开来,执事抬头遥望崩塌的戒律堂,脸色凝重。

    北溯隐匿在人群中,七绝阵一开,她没办法立刻离开,但这群人也发现不了她,先在此地待一会,再寻脱身办法。

    抬头一看天空那三道流光,眸光一闪,她去了镇魔塔。

    塔身自中间裂开,魔气冲天,里头被关的魔不断攻击禁锢阵,摧毁塔身。塔身金符黯淡,再过不久,便会彻底消散,届时便没有什么能困住这群魔。

    “都灭了吧。”

    来此的三位仙尊同时布阵,一把剑影显现,立于镇魔塔上空,杀气袭卷而下,魔气立刻被驱散了些,被压制着往里缩。

    塔身裂缝里的弟子狰狞痛苦,哀嚎声令在后面护法的弟子不忍直视。

    “好痛……痛啊……”

    弟子们忍不住问:“这是要杀了他们吗?镇魔塔是用来帮助入魔的弟子剔除心魔的,有些弟子已经快要剔除心魔,就这么全都杀了?”

    三位仙尊并不理会,只操控杀阵清除里面的魔。

    眼见那剑影越来越接近塔身,魔气越来越弱,赶来的星峦气都喘不上,连忙喊:“仙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拐杖敲得冒烟:“封锁魔气即可!不要杀他们!”

    天璇仙尊听到此话,冷呵一声:“愚蠢!若是道心坚定,怎会有心魔?留着不杀,待他们彻底入魔,捅你一刀?”

    玉衡仙尊道:“先将他们封印,待解决大事,再处理他们。”

    剑影悬在塔尖,将魔气压回去,阵法收缩,金符流转,在塔身外三米处,禁锢阵起,里头的弟子缓缓退回去,哀嚎声减弱。

    三位仙尊收手,弟子们在一旁钦佩不已。

    星峦朝三位仙尊一拜,表达谢意:“多谢仙尊出手相助,留他们一命。这些孩子只是心中有惑不得解,才产生心魔,我等日日开导解惑,一次效果虽微乎其微,但只要不放弃,总有解心中疑惑铲除心魔的那一天。”

    三位仙尊不以为然,直接离开。

    星峦与众弟子等他们离开,才直起身。

    一看高悬的剑影,碎裂的塔身,里头哭嚎的弟子,星峦重重叹了口气,“人非草木花石,怎会没有七情六欲,若是能看破所有疑惑,岂不是成神了?”

    扫视看守镇魔塔的弟子,为了阻拦入魔弟子出来,皆是受了伤。

    拐杖落地,阵法展开,源源不断的生机涌入弟子体内,为他们疗伤。

    “多谢星峦长老!”

    星峦摇了摇头,道:“待会会有供奉来此与你们交替看守镇魔塔,待她来,你们可去休息养伤。”

    他说完,再一望头顶悬浮的哀金字符,叮嘱道:“七绝阵已经开启,若有妖邪袭击,七绝阵自会感应到,切莫以命相搏。”

    弟子们立即说是。

    星峦拄着拐杖离开,弟子们看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星峦长老看起来不太高兴?”

    “要我说,入魔的弟子就该就地斩杀,仙尊说的对,道心坚定怎么会有心魔,将他们救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入魔。”

    他们说了会,再去看苍穹的七绝阵,惊叹不已。

    片刻后一女子走来,缓缓道:“你们可以退下了,我来看守镇魔塔,一个时辰后来换班。”

    弟子们纷纷退下,脚步飞快。

    女子抬眸看向镇魔塔外的禁锢阵,过了会才往裂缝里看,里头魔气尝试出来,次次都被剑影逼回去,试图冲出来的弟子一旦肢体暴露出裂分,禁锢阵与剑影齐动,暴露在外的肢体立即冒黑烟,发出滋滋声响。

    “要被烤焦了。”

    替代那名供奉的北溯蹲在禁锢阵外,在里头看到了两张熟面孔。他们进去,多多少少都和她带点关系。

    “这么久了,还没从里面出来,看来你是个入魔的料子,日后去和雾漓干,也挺好。”

    剑阵不是不能破了,但很耗费力气,再者七绝阵她还没找到阵眼,把力气花在这不值当。且里头这么多入魔的弟子都没能冲破镇魔塔原本的禁锢阵,实力也就那样,不值得她动手。

    她站起身,朝魔界的方向望去,今晚是回不去了。

    一个时辰后,七名内门弟子赶来,朝她俯身一拜:“我等前来值守。”

    北溯扫过这群人,走过去,拍了拍一名弟子肩膀,笑道:“你们可要好好看守,镇魔塔再出问题,宗主可是会责罚的。”

    那弟子心神一颤,立刻保证:“供奉放心,我等一定不会出错。”

    他说完,其余弟子齐齐出声。

    北溯没说话,走了。

    没听见她回应,弟子们心中不安,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多说,互相对视过后,分散开来守着镇魔塔。

    离去的身影隐没,去到一处洞窟将原本的执事唤醒,不等那执事说话,直接搜她的魂,找到几条有用信息。

    自那几个仙尊从魔界重伤回去后,道宗动作更加频繁,一日内丹药法器炼制上百,几位供奉被派遣出去联络人界各个宗门,羿虚境及以上修士连夜赶往道宗,道宗之外无妄境修士仅有两名,早在两日前到达道宗,数名羿虚境修士到达道宗后,被派遣捉妖将。

    剩余修为不达羿虚境的,全都与所属宗门杀妖。

    人皇那处并未有所动作。

    搜魂结束,供奉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已然痴傻。

    隐息术在她身上覆盖,身形隐没,气息消失,不碰到她,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北溯在洞窟里待了会才出去。

    昆仑既然来人要杀她,必然是在充足准备下动手,现在这些举动,看着倒像是杀她前的准备工作,但并不会威胁到她。

    她在想,三百年前那群老不死的都没能杀得了她,他们又如何能杀死她?

    他们有神器?还是别的东西。

    脚步停下,她来到吞云殿

    ,看守的弟子见她来,立刻去通报,片刻后,弟子出来,引她进去。

    里头很安静,首座上是空的,下首位坐着一白发人,他转头望过来,眉心山形印记一出,北溯差点没忍住动手。

    眼生,没见过。

    当年昆仑实力强悍的那几个都死绝了,现在冒出来的,比那几个弱了不少。

    这么多年没人飞升,昆仑实力也没见涨,真是无用。

    “镇魔塔现在如何?”

    直到天綪出声,北溯才发现边上还站着一个她。

    “目前稳定。”她说完,天綪立即道:“无事便好,你可以回去继续守着了。”

    北溯却未动,道:“仙尊意思是将镇魔塔内弟子全都杀了,以绝后患,宗主不考虑考虑?”

    供奉在道宗地位虽低于三位长老,但也有话语权,她这么问,符合身份,不会被怀疑。

    天綪并未看那位仙尊,只道:“道宗向来以仁义为先,不到救无可救的地步,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

    北溯很想撕破她这副正义做派的嘴脸,当初天綪随口找个罪名要杀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要离开,那仙尊忽然出声:“站住。”

    北溯站定,那仙尊盯着她背影,又命令:“转过来。”

    她缓缓转身,任由这两双眼打量。

    玉衡仙尊仔细打量她,眉心印记亮起,一道仙力击入她体内,却石沉大海,什么反馈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天綪在他身后跟着。

    北溯依旧放松,她的幻形术不可能会被发现,现在也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玉衡仙尊一双眼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镇魔塔内都是道宗弟子,你忍心将他们杀了?”

    北溯面露诧异:“这不是仙尊你们的意思吗?”

    她在玉衡仙尊问之前,说:“星峦长老与我说的时候,我还诧异呢。原来仙尊也并非都是仁慈,也会嗜杀。”

    天綪开口命她走:“你该去看守镇魔塔,而不是在此处冒犯仙尊。”

    北溯轻声说了是,朝他们行礼,转身离开。

    玉衡仙尊依旧盯着她,待她气息消失,眉心印记才暗下去。

    天綪疑惑道:“仙尊是觉得她不对劲?”

    玉衡仙尊摇头,“未探出来。”

    说来也是昆仑无能,连探测邪神气息的法器都未能造出来,只能通过她动手使用的力量判断。一旦邪神变幻模样,他们便无法看出来。

    “盯着她,以防万一,绝不可影响两日后的行动。”

    天綪领命,立刻去办。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北溯换了班,在镇魔塔前守着,塔身影子拉长,在她的角度,影子恰好被塔身遮住。

    状似无间往后一瞥,一声轻响,乍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北溯收回目光,逐渐靠近禁锢阵。

    那双眼看到她即将碰到禁锢阵,发出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

    那人立刻靠近,见她要走动,快步跑来,正要指责,看到她离禁锢阵还有好些距离,一愣神,就听她嘲讽。

    “你以为我要破坏阵法?”

    执事下意识质问:“你难道没有这个心思?”

    北溯侧身张开手臂,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动了动,道:“我与阵法之间尚且有一臂之多距离,如何能破坏?”

    语气一转,换成她问:“怕是你想破坏禁阵,要栽赃与我。”

    执事当即红了脸,辩驳:“你胡说!”但也只憋出了没什么用的三个字。他又仔仔细细看她与禁锢阵之间的距离,确实隔得远。

    方才分明看得很清楚,她都快要踢到阵法,怎么跑过来,却还差这么多距离,难道是他看错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北溯绕到他身后,扫过他脖颈,声音轻飘飘的:“仙尊好不容易将镇魔塔镇压住,若是因你出了岔子,你可是会被关入戒律堂受罚的。”

    执事当即摇头,赔笑道:“方才是我看错了,供奉大人您怎么会有破坏阵法的意思,是我眼瞎看错了。”

    边说边后退:“那我就不打扰您看守镇魔塔了,您可要小心些,若是发生意外,定要告知宗主。”

    北溯没拦他,看着他走远。

    正巧被换班的弟子撞见,向他问好都没见他回一句。

    “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这几人看着眼生,不是先前来的那群弟子,换了一波。

    北溯点了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神识放开,捕捉到那名执事的位置,正在往吞元殿赶去,显然是要向天綪汇报。

    那仙尊确实警觉,即使没看出来异样,也要监视她一举一动,接下来怕是不方便去找阵眼。

    七绝阵并非人族修士所创,乃仙界之法,被昆仑带到人界,阵眼是个神器,与昆仑镜,降魔杵不同,这是用来储存仙力的法器,可为七绝阵提供力量,不摧毁此法器,七绝阵便不会断。

    这东西所处之处空间扭曲,这是唯一的特征。

    道宗内九座山,要想找到阵眼,很难。

    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接触不到的地方,避免修为低下的弟子接触到,被卷入扭曲的空间中,无法逃脱。

    所以阵眼一定会在看守森严之处,或是只有道宗权限极大的那几人才可去的地方。

    那便是九重山。

    重莲殿,吞云殿,还有天綪的寝殿。

    前两处她去过,没有感知到空间波动,剩下的只有寝殿。

    北溯遥望东方,这次,她得去一趟。

    她回到休息处,在无处不在的监视下,分出一丝神识,探到天綪寝殿外,门是关着的,但有禁阵,寝殿内被屏蔽,神识探寻不到里面,没有天綪的气息进不去。

    神识来到寝殿上空,试图找到漏洞。天綪显然很宝贵她的寝殿,禁阵严严实实将寝殿笼罩在内,一丝破绽漏洞也无,这就更证实了里头有东西。

    神识再往吞云殿而去,天綪正在里面。

    要获取她的气息很简单,若是小蛇在,都不用她出手。

    一阵风刮过,天綪压住被吹乱的发丝,往外看,缓缓蹙起眉。

    “目前未曾查到异常之处。受伤的弟子已安排好,除开修为底下的弟子挡不住妖气侵蚀被诛杀,其余弟子都已驱出妖气。”

    天綪注意力重回汇报的执事身上,道:“今晚减少外门弟子值夜,一名供奉带领十名内门弟子巡逻,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定要仔细小心。”

    “遵命。”

    那执事一走,天綪在吞云殿内站了会,朝外头看去,日薄西山,大阵依旧开启,却再没有一丝异动。

    想起那阵怪异的风,她抬手抚鬓,动作一顿,脸色骤变。

    “糟了!”

    她的身影自殿内消失。

    拿到她发丝,北溯起身,朝外走去,周身空间变化,但没人能看出异样,一眨眼,她还在那,往镇魔塔走。

    这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原本那位执事。

    跟在后头的人一路跟着她去到镇魔塔,见到弟子们出来,才放了心,掉头离开。

    而北溯已经借发丝幻化成天綪,成功进入她的寝殿。

    不用她找,那东西就在眼前。

    本应该四脚着地的桌子倒转,四脚黏在天花板上,桌面放的东西也没掉下来,稳稳贴着桌面,以那东西为中心一米距离,上下颠倒。

    外形类似海螺,表面细小金符缓缓转动,内里泛着光,颜色很浅。

    法器外围还有层层禁阵保护,这几道禁阵,是当初那几位仙尊留下的。即使是无妄境的天綪,也没法短时间内破开。

    好巧不巧,这禁阵北溯熟悉的很,与封印她的阵法同源,但比封印弱多了。

    当天綪赶来时,还未走到寝殿门前,便觉周遭空间异常,一眼看去并无异样,但只要再往前一步,迈出的腿在另一空间,其余身体部位还在此处。

    空间裂缝会将她的腿截断,断肢会流入另一空间,看着像是凭空没了一条腿。

    她僵直着身子没有往前,脑内警报声尖锐,当即发出危险讯号。

    周围一声爆响,将讯号淹没,只余下漫天的红雾。

    结界上七道金文脱落,缓缓消散,七绝阵威力立刻散去,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人意识到七绝阵出现问题,护宗大阵被七绝阵覆盖,没有开启,七绝阵一消失,整个道宗,所有弟子所有人,全都暴露在异种裂缝能察觉的范围内。

    不过一息间,苍穹似被锋利剑刃割破

    ,数道裂口显现,缓缓扩大,黑紫色的颗粒物先一步蔓延,一只利爪探出裂缝,瞬息间无数异种破开裂缝而出。

    天綪一掌击向自己喉咙,声音响彻整个道宗,通知厄难降临。

    “七绝阵被破,道宗弟子听令,立刻开启护宗大阵,驱逐异种!”

    随着这声音响起,梵钟震荡,一声一声,如同在身体里敲击,所有人都被震得呆滞。

    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看到逼近的异种。

    三道流光划破天际,联手抵御异种。

    天綪动手稳定面前扭曲的空间,心已快停止跳动。

    她犯错了,犯了一个无可弥补的错。

    而将阵眼摧毁的北溯浮于道宗上空,面无表情看着异种侵入,将目光缓缓转向那三位仙尊。

    先前镇压镇魔塔的也是他们。

    所以那日她伤的那几个伤势还没恢复?

    盯着全神贯注杀异种的三个仙尊,北溯缓缓笑了一下,下一刻,她来到最边上那仙尊身后,凤凰翎羽化为锋利匕首,刺入他身体。

    那仙尊察觉到,一掌拍过来,北溯迅速躲开,身形一转,已是百米之外。

    翎羽上含有的妖力侵入他身体后,羽毛消散,那仙尊当即打坐排出妖力,剩下的两个四处搜查,紧张不已。

    但这些北溯已经不关心了,凤鸣的翎羽最多拖延那仙尊一刻钟时间,这个时候她该离开,而不是和他们硬拼。在道宗停留的越久,越危险。

    她冲魔界而去。

    这会道宗忙着驱赶异种,根本没精力来魔界,更别说来抓她。

    道宗上空被异种覆盖,密密麻麻的异种被击杀一部分,火红的天空显露,不过一会,更多的异种冲上来。

    弟子仰头看天,在异种降临前,他在看夕阳。

    “今晚的太阳,好红啊。”

    像血一样。

    此刻道宗吼叫声此起彼伏,哀嚎遍野,而魔界一片安宁。

    安静到成镜不适应。

    自天亮时她走后,直到日薄西山,再未见到她身影。

    他在等她,找机会再次连通她的精神之桥,进入她的过往,若非雾漓捣乱,此刻他已经知道所有。

    一天过去,她都未曾出现过。

    成镜垂眸,沉思片刻,准备去找她。

    方一起身,堆积的衣裳垂落,贴合身躯,刚朝前走了一步,胸口却疼了起来,像是伤口被摩擦到,火辣辣的。

    他蹙了眉,再走了一步,身子顿时僵住。

    呆滞许久,才僵硬地低头去看。

    洁白的衣裳,左右两边有一处颜色稍深,范围缓缓扩大,甚至还能感觉到湿润。

    成镜眨了眨眼,没有移开目光,准确来说,他已经不知道要做出何种反应。

    像是布料沾到水,颜色加深,再朝四周蔓延。一般滴上几滴水,水渍蔓延开很快便会停止,但他没有。

    那深色范围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肌肤上湿痕越来越长,伴随着酸胀感。

    他仔细想了想。

    什么都没想出来。

    “我知道。”

    屋外忽然响起她的声音,成镜身子一颤,猛地抬头,隔着一道门,听见她靠近的声音,不止她一个人。

    声音响起得太突兀,身子颤动时,似乎刺激了他。

    胸前更湿了。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近。

    成镜呆滞着,意识与身体分家,明明在想自己要避开他们,身体却一动不动。

    已经能看见她的身体轮廓。

    门,被推开了。

    第37章

    “不解决了他,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夕阳照在雾漓身上,深色皮肤将那光吸尽,看着尤为阴沉。

    即使他这么说,眼前的人依旧没有表态的意思,脚步不停。

    “你觉得他这样的实力,身份地位,会乖乖受你挟持,不会暗中谋划怎么杀了你?”

    这句话终于令她止住脚步,转身来看他。

    雾漓立刻道:“你该与我联手,杀了他。”

    “谁来杀,你杀?”北溯只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堵死:“他是我的人,你敢动他,我先灭了你。”

    她站在那,迎着夕阳,所见云端血红一片。

    “你想下去与你那死了几百年的爹见见?”见他忍着不说,北溯冷呵一声,转身回去。

    雾漓却没离开,继续跟着,即将到达寝殿时,他又道:“所以你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

    北溯走到殿门前,伸手推门。

    殿门被推开,浓郁的清凉莲香扑面而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北溯稍有愣神。

    一朵半人大的莲花悬浮着,却一动不动,位置恰好就在她面前。

    北溯蹙眉看了会,走进去,在雾漓跟上来前,将门关上。

    雾漓眸光隐晦地盯着关上的殿门看了会,转身离开。

    殿内只有这朵莲花,未见成镜身影。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边看边走到床尾坐下,一呼一吸间,莲香直往心肺里涌。

    这香味若是有毒,此刻她怕是已经毒入五脏六腑,离死不远了。

    这气味几乎遍布殿内,一进来如同沉入水池中,凉意沁人心扉,还有些冷。身体却明显轻松,疲倦缓缓扫清。

    金莲确实厉害,香味都能愈合伤势。

    北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待他生下鳞舞,吃了他的本体,也可恢复自己的伤。

    这么一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一片花瓣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依旧保持现在的状态。

    北溯奇怪了,他好端端的,变成原形做什么?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伸手去碰,没碰到。莲花消失,男人在离她很远的位置显形,却是背对着她的。

    瞧见他衣衫的颜色,北溯挑了眉,这人一般都穿浅色衣裳,这回穿了个深色的,照先前他换衣服的原因,这次应是也出了什么问题,他想遮掩。

    北溯吸了口莲香,冲他道:“道君没有想过杀我吗?”

    两人都知道成镜此刻有能力冲开灵脉,虽然耗时耗力,但不是不能,那为何成镜并未动手?

    “我今日去道宗了。”她开始激怒他:“道宗今日死了不少人,好几个成了异种,镇魔塔也裂了。”

    “道君不是要庇护道宗弟子吗?怎么不动手挣脱,反而还在这里待着。”北溯坐回床尾,靠在栏杆上,一直看着他:“难不成道君喜欢上这了?”

    不论她怎么说,说多少,那人都没什么反应,依旧背对着她。

    北溯没了兴致,却也不想过去把人拉过来,看了会,正要收回目光,察觉到一丝异样。

    以她走之前摸到的位置,应是能看见他肚子隆起,衣裳也该是被撑大,怎么从她的角度看他腰侧,并未有弧度?

    北溯起身走过去。

    在离他不过两米时,他骤然低喝出声:“别过来。”

    这三个字说得很快,声音也比平常大了些,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北溯没理他,继续走,即将碰到他时,他往边上一动,避开了她。一直注意他腹部,确实如她所见,腹部平坦。

    北溯眸色沉了下去,立即动手,欺身而上按住他的肩,将人硬生生掰着面向自己,但没有成功,他的身体竭力对抗她的力道,竟是一丝也没掰动。

    她没了耐心,禁锢阵亮起,将人困住,走到他面前,抬手去碰,那肉眼看着平坦的位置,实则凸起,稍稍一碰,能触到衣裳丝滑之感。

    他用了障眼法遮肚子。

    北溯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道君挺在乎自己形象的,还特意把自己弄成正常的样子。

    骗谁呢。

    北溯收了手,禁锢阵松开,方要说几句话,男人立刻转身要走。姿势怪异,上半身一动不动。

    她止住自己要说的话,观察了会,觉得他不大对劲,整个人笔直得如同纸板,一点都不能弯。

    视线中他径直走过殿门,在往常打坐的位置停下,却没再动,也未上莲台打坐,这可不像他。

    北溯嗅着越来越浓的莲香

    ,越发觉得他古怪。

    但她又没见过莲花成精的妖兽,不知莲花散发浓郁香味意味着什么,只担心他身体出现异样,危及鳞舞。

    她得去看看鳞舞的情况。

    于是她又走过去。

    还未靠近,男人再次低喝,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声线颤抖:“别过来。”

    这次北溯听出了异样,他的声音明显不对,一直躲着她,身体又出现了问题?

    北溯故技重施,将人禁锢住后没有走到他面前。他身后就是墙壁,没有位置可走。将人转着面向自己,方要去查探他身体情况,禁锢忽然被挣开,凌厉的掌风袭来,迅速偏身躲开。

    余光瞥见他要跑,立即抓住他的胳膊,用了法力将人按到墙上,身体压上去抵住他,力气大了些,男人闷哼一声,竟是松了挣扎的力气。

    北溯听着他的声音,缓了一会,凑到他垂下的眼前看他,只对视上片刻,他再次动手推她。

    然而北溯已经动手再次在他身上施加禁锢咒,同时去封锁他破开的灵脉。

    “道君确实厉害,悄无声息便冲破了灵脉封锁。”

    是她疏忽,算到他能冲破,但没想到这么快,加上自身力量流失,禁锢他的力量减弱,被他冲开。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已经冲破,为何不跑。

    重新封锁后,这次没有解开禁锢,仔细观察他,不知为何,从碰到他起,他身体绷得像块铁,但反应又很大,稍微碰一下,就会抖。

    他抖什么呢。

    北溯稍稍后退,动了动手,将他身上的障眼法去除,看到他的肚子,稍稍靠近,摸了一下,随即感受到男人颇为剧烈的反应。

    “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难得笑了笑,要收手时,嗅到更为浓郁的香味,似是莲香,但又混杂着旁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再准确一些,在他胸前位置。

    北溯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胸膛上,眼瞳缓缓转为竖瞳,幽绿瞳孔映入睁开眼的成镜眼中,有种被凶手盯上的危机感,同时还有被发现的难堪,羞耻,恨不得立刻挣脱灵脉封锁,将她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秘的快意,刺激着他的身体产生更多的湿润。

    从不知,一个人的视线会令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

    成镜已经没法做回曾经的自己,但他绝不会任由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

    这个念头很快被揉碎,渣都不剩。

    衣衫瞬间撕裂,那一刻,脑海空白。

    只有她触摸上来时,带来的战栗,令他无地自容,想要挣扎,浑身却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晶莹透彻点点珍珠溢出,缓缓凝聚,汇集,没有器皿盛着,也没有喂出去,就这么顺着皮肤肌理流淌,接触到空气变得冰凉,宛如她触碰上来的手。

    许久之后,他反应过来,要将如此难堪的自己遮住,手臂一抬,竟然就这么抬起来,呆滞片刻,立即要推开她。

    可她的动作比他更快,拇指按上来,他连维持手臂抬起都做不到,后背无力抵住墙壁。

    若非有这堵墙在,他怕是要倒下去。

    北溯将手上的湿润按到唇上,舔了一下,蹙了眉。

    她低声反馈:“没什么味道。”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想了许久,才骂了句:“住口!”

    声音却软绵绵的,纸糊的老虎,一点力气都没有。

    抬头一看,男人面颊绯红,双眼含着的那一丝丝怒意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风情,刚骂完这句,下一瞬呼吸骤然一窒。

    视线里是她俯下的脑袋,发丝擦到皮肤,分明没什么,却叫他浑身战栗,那股酥麻的感觉从胸口荡漾到全身,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反倒还有可耻的感觉。

    更过分的在后面。

    当被叼住时,麻麻的,明明他在想要挣脱开,但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地给出了回应。

    不被碰触的另一侧,晶莹越来越多,流淌下来,很快洇湿腰间的布料。

    北溯狠狠吸了一口。

    不出意外听见男人变了调的声音,她稍稍退开,看着已经被吮红的地方,砸吧嘴,又说了那句话:“没什么味道。”

    像白开水,最多带了点莲花的清香。

    “不好喝。”

    成镜却如从劫难中逃脱,张着唇,呼吸难以平静。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泡过。额间汗珠滑落,滴在胸膛上,缓缓滑下。

    北溯瞧着这样的他,低低笑了出来。

    “道君方才可还舒适?”

    他不言,甚至不看她,双臂撑着墙壁,支撑自己站稳。

    北溯就想看到他被这副要打她却没法动手的样子,太好欺负了。即使能冲破灵脉封锁,他也没那个力气动手,真弱啊。

    她目光肆意打量他,被吮过的一边再次冒出珍珠,但没有另一侧多。浅红的一头已经被晶莹浸透,一直流淌。

    她再次俯身,一口咬住,这次故意用力,牙齿叼着那粉色圆球磨了磨,再吮了一下,咽下白开水,牙齿咬了咬,还没用什么力,被人抵住肩膀。

    成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但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分明积攒了力气要推开她,可当她咬住时,推她的手却无力搭在她肩膀上,看起来宛如他拥住她,让她靠自己更近,默许她这么做一般。

    不该是这样的,他并非要这么做。

    可身体背叛理智,做出了最诚实的举动。

    女子伏在男人身前,将他的晶莹吃下,甚至还有吸吮的声音。

    成镜只能闭上眼,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行为该做出什么反应,试过反抗,但没有用。身体早已经不属于他。

    偌大的寝殿内,莲香越来越浓郁,萦绕在他们周围。

    男人被抵在墙上,手臂搭在女子肩膀上,悬悬欲坠。

    仰起的脖颈喉结滚动,下一瞬又死死咬住唇,但还是无法阻止声音溢出来。

    当他意识回笼,睁开的眼一眼瞧见女子唇上的湿润,身体的变化无法压制,再极力克制掩盖,也掩藏不了。

    他盯着女子红润的唇,喉头滚动,难以言喻的感觉迅速袭卷全身,艰难地直起身,却又撞回墙壁上,衣衫还是散着的,这么一撞,那两处殷红狠狠颤动,他似乎感觉到那湿润像是炸开了一般往外溢。

    很想很想找一处地方,就这么躺着,再也不要见任何人。

    但他望着女子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那双眼没有理智,只有渴望。

    被她轻易勾出来,要她才能解决。

    这样的眼神北溯在他眼里看到很多次,每回结束,他便是这般看她。

    她笑着:“想要?”

    他不言,只望着她,呼吸加重。

    北溯低头看向他腹部,再抬头望他,说:“求我。”

    成镜根本不会说这种话,他极力压抑着,可总觉得缺了什么。方才她靠近时的柔软似乎还在,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法脱离她的碰触。

    混乱的思绪闯入清流,蓦地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未做。

    而这一次,时机正好。

    但求她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

    他靠着墙壁缓了很久,身体异样还是压不下去,他只忍着,一声不吭,缓缓凝聚灵力,却可耻地发现,身体还在流淌那东西。

    甚至更多。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在想,若是查到她真的做了危害三界的事,他便要亲手了结了她。

    连着她对自己的亵渎一起,将她埋葬。

    这个念头很快被淹没,理智被压下,他再怎么忍,好像都无

    济于事,不知是什么东西,将他的不堪放大,更加想要她碰自己。

    哪怕只是发丝。

    北溯知道有些体质的身体在孕期中,对亲密的事可能会需求更多。

    此刻在成镜身上,她看到了这一特征,知道他此刻是被影响了,往常他不会这般,方才还有配合她的意思。

    原来仙界最纯洁之物,入了凡尘,也无法控制七情六欲,也是会沉沦。

    这样的他,如何能配得上道君二字?

    这要是被道宗瞧见,不知道会怎么唾骂厌弃他。

    久久未等到他开口求自己,北溯没再坚持。最主要的目的是修复鳞舞,折磨他不过是顺带。且他现在都能冲破灵脉,她得立即动手,在他下一次冲破灵脉前,催化鳞舞诞生。

    快了,一两天的功夫,很快就能见到鳞舞。

    她不再等待,神魂进入他灵海。

    成镜眉心莲花印记亮了一瞬,睁开的眼短暂清明,很快闭上。

    识海内出奇地平静,那朵莲花静静立于中央,一颗两手才能握得过来的蛋悬浮在其中。

    北溯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她没有靠近,只看了会,去寻找成镜的神魂,在身后看到了他,也察觉到他离恢复到入神境,只差一步。

    之差一步,他便能挣脱她的束缚,报复她对他做的一切。

    还是慢了一步,她该早些催化的。

    北溯冲他而去,在他动手前,先将神魂之力注入,待他无法反抗后,再靠近。

    这是最后一次催化,结束后再等一两日,鳞舞便可诞生。

    他出奇地温顺,没有抵抗,即使察觉到不对劲,她也没法停止。

    所谓日日走在死亡边上,便是拿命去搏。

    都知道对方有所图谋,这一次,却格外平静。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连接过一次,这一次成镜格外顺利,走上了那座桥。

    踏上去的瞬间,眼前变幻,他来到了上次来过的树前,跟着她走进去。

    “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行。”

    “你要拿全妖族的命去搏?”怒喝声响起,黑暗中还站着一人,他走出来,面容看着有些眼熟。

    “搏与不搏,结局都一样,但我的计划至少有一分存活的机会。”

    她的话立刻被否决:“你要妖界千千万万妖兽为了你这一分的机会,拿命去搏?你的计划能救多少?十只,百只?”

    “也许都能活。”北溯无视雾海的愤怒,平静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去将异种裂缝吸引至人皇城,控制它们不攻击人族,你们便可带妖兵围截人皇,逼他交出请神令,只要摧毁请神令,神无法降临,妖界便不会被他们威胁到。”

    “你可曾想过,在我们将人皇城围堵前,人皇已经请神降临,届时谁都威胁不了他。”

    “我去。”

    成镜看到女子抬起眼眸那一瞬间,眼底的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

    脑海浮现上次见过的妖兽尸山,一切即将明了。

    “我对付人皇,你们带妖兵围城。”

    画面跳转,他看见被屠杀的妖兽,异种裂缝被驱逐,人皇殿前,神像金光大放,祂睁开石眼,恐怖强大的气息冲破天际。

    她败了。

    紧接着便是他曾经见过的尸山,这一次他以自己的双眼,见到她被同族之人捅刀泄恨。

    “你错了,你害了妖界。”

    老者泣出泪,将匕首抽出来,仰望上天,质问嘶吼:“凭什么要对妖族赶尽杀绝?我们历代存活在这世间,只因你们的私欲,便要摧毁我们?”

    成镜不知他对天质问的是谁。

    在他的认知中,除开那月神,再未见到任何一位神明,他问的,便是月神吗?

    他看到那老者举起匕首,割破自己脖颈,血缓缓流淌,像他晚上看到的夕阳。

    他转身去看倒地的人,知道这是记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怪异的情绪。记忆里他看得很清楚,异种裂缝是她引过去,但没有伤到一个人。

    她的计划,究竟用来避开谁?

    眼前骤暗,一轮金色弯月高悬,一道身影浮现,缓缓靠近。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成镜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走过去。

    那是月神。

    印着月桂的衣摆垂落,不染尘埃,不占血液,他一步步走到地面不知生死的人面前,低低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将她抱起,低垂的眼中满是心疼,“小北,我告诉过你,你无法改变这一切。”

    他抱着她,转身离去。

    成镜下意识迈步要跟上去,然而眼前的画面消散,重组成他熟悉的画面。

    那棵月桂树下,她站在秋千边上,一动不动。

    死寂,孤独,绝望。

    她站在那多久,成镜便看了多久。

    直到此刻,隐约意识到世人所“赋予”她的邪神之名,是诬陷。

    月神的身影出现,他问她:“你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成镜看到她沉寂的眸子缓缓亮起来,但仍旧黯淡无光。

    “这世间规则总是强者制定,蝼蚁只有能被压迫。”她面色平静,成镜却看出了她的疯狂,那种即使自己要死,也要在仇敌身上咬块骨头下来的疯狂。

    “那我这只蝼蚁,便毁了这破规则。”

    “毁了他们降临的媒介,毁了他们成神的阶梯。”

    “若是还不行,便毁了这世界。”

    她话里的决然与坚毅,成镜从未在任何一名人族修士身上看见过,在他眼中,人族恪守本则,绝不越界,即使有诉求,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显露。

    她疯狂又理智,一字一句,都是反抗。

    “他们是与我同等的存在,甚至比我更强。”

    这句话一出,成镜基本上将真相猜到八分,剩下的,便由她的记忆验证。

    “那就毁灭。”

    “谁也不知世界诞生之初,生命从何而来。那就再毁灭一次,让世界回到初始点。”

    “我要的是妖族不受控制,而不是被当做规则的玩物。”

    话音落下,画面再转。

    在她的记忆里,妖族几尽灭绝,魔族趁机捅刀,占据妖界领地,而她一次又一次救下濒临死亡的妖兽,黑蟒遍体鳞伤。

    从她攻击人皇城起,昆仑一直在抓她。

    直到她被昆仑算计,那条黑蟒伤了她,她重伤被捕,命悬一线时,月神出现,救走了她。

    这是月神第二次插手凡世之事。

    在她的记忆里,并不清楚月神堕神的过程,只有最后一刻,月神撕破空间而来,救她,将神格给了她。

    她并未飞升,也未曾接受神格考验,继承过来的神格无法发挥威力,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多了个护身的法器,实力提升,相当于仙阶。

    成镜再次感受到她因月神的陨落而悲恸。

    那样难受,刻骨铭心。

    所以她才会将那张脸刻在他脸上,她应是爱极了他。

    她在与用月神脸的他做那些事时,也在想月神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他告诉自己,再看下去,不要想这些。

    他压了许久,才用理智克服感情。

    眼前是他陌生的地方,四座山高耸云端,不见尽头,她处在其中,竟然将那山摧毁。

    他终于知道昆仑对她愤怒的来源。

    她将昆仑那四座通天山摧毁,自此昆仑失去了上天的途径,而她,摧毁了世间规则。

    也被昆仑封印黑水三百多年。

    “邪神!邪神!你会被神惩罚的!”

    世人不知她为何要毁灭妖界,更不知她将通天柱摧毁,只知她带来了异种裂缝,使人界生灵涂炭。

    她被十三名仙尊齐力以弑神阵封

    印,浑身是血,发丝飘散,那双被发丝遮住的眼,只有畅快。

    “你们若是没本事杀了我,待我醒来,昆仑,我必会灭。”

    她的身影坠入黑水,血棺升起,将她吞噬,密密麻麻的血线包裹棺材,将她深埋。

    自此,邪神被封印,十三位仙尊魂飞魄散。

    得知一切的成镜久久不能言。

    多年的认知被打破,一切都是人为编纂。他与那群无知的人被关在精心打造的牢笼里,日日看着牢笼上雕刻的文字,时间一长,那话刻在心中,成了真言。

    他在想,也许连她都是假的,只是诱引自己深入,再被她骗走一切。

    眼前的记忆缓缓消散,他重新回到那座桥上,桥的那头,她的背影孤寂而立。

    *

    灵海外,暗下来的苍穹陡然一亮,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如同白昼。

    瞧见这一异象的人纷纷仰头望天,这道闪电亮了许久,待天空暗下,人们正要回屋睡下时,一道惊雷炸响。

    宛如世界崩塌,大地撕裂。

    这一声炸响吓得人心肺骤停。

    然而道宗内,九重山上,梵钟声响。

    十一位仙尊齐齐闪现到山头,抬头仰望这黑夜,露出笑。

    “雷劫来了。”

    第38章

    那一声炸雷过后,天际平静下来,远处依旧昏暗,仿佛方才的闪电与雷声是幻觉。

    普通人不知那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修士是不知道的。

    修士到达入神境领悟奥义后,雷劫降临,渡过雷劫,便可飞升。

    雷劫到来时,天降异象,或是电闪雷鸣,或是狂风大作,又或是山崩地裂。雷劫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云蕴含的能量强大,影响世间万物。

    瞧见这突然明亮的天际,听见那声震人心肺的雷声,所有修士停下此刻手里正在做的事,齐齐抬头仰望天空,甚至有魔,妖兽也在看。

    几百年了,他们第一次看到这异象。

    “有人要渡劫了?有人要飞升了?”

    修士连即将抓到手的妖将都忘了,冲着暗下来的天空激动喊叫。

    “是谁!谁要渡劫!”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直指道宗方向,激动不已:“定是道君!定是道君要渡劫了!”

    “这么多年了,道君终于要飞升了吗?”

    所有修士震惊过后,皆是想到同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从未见到有修士飞升,这是莫大的机缘!我等即使在边上看着,也能沾道君的光,领悟些奥义,这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他们甚至匆匆杀了低级妖兽,能抓得住跑走的妖将就抓,抓不住直接放弃,冲道宗而去。

    “这一场雷劫,我等必定要细细观摩!”

    察觉到修士动向,弟子立刻来报:“宗主,不知因何种原因,修士全都往道宗聚集,已经有几批人快要接近一重山了。”

    “他们并没有抓到妖将。”

    天綪思索片刻,吩咐道:“问清缘由,若与捉妖将无关,一律不放进来。”

    她话音刚落,朱雀仙尊走进来,朝她道:“他们是来看道君飞升的。”

    天綪惊愕:“可道君不是——”有外人在,她没有说出来,整个道宗除了他们几个高层,没有一个人知道成镜已经被带走,不在道宗内。

    朱雀仙尊吩咐那弟子:“来者不拒,核实身份后,将他们请进道宗,好生招待,若是有魔族与妖族冒充,就地斩杀。”

    那弟子听令,立刻去吩咐。

    待吞云殿内只有她与天綪时,她才道:“道君渡劫那日,必会归来,届时所有修士都会亲眼见证他飞升成仙,此后道宗在人界的地位便会再涨一截,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取代人皇在人界的地位?”

    天綪眸色暗下,没有说话。

    朱雀仙尊看着她,缓缓露出笑。

    “我等前来人界主要任务是铲除邪神,迎接道君。待道君飞升前往昆仑,道宗便是你一个人的。道君又出自道宗,三百多年来仅道君一人飞升,他在昆仑必会庇佑道宗,有他在,你还怕你压不住那人皇?”

    天綪对上朱雀仙尊的眼,只这么一对视,朱雀仙尊便知她心中所想。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

    天綪当即跪地道谢:“多谢仙尊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成镜一走,所有人对他的敬重都会转嫁到她身上,即使她短时间内飞升不了,也可做些旁的事。

    朱雀仙尊继续道:“道君渡劫与一般修士不同,耗费的时间很长,你等在招待前来观摩的修士时,多加注意,他们若是等的急了,你便去安抚安抚。”

    她说完,却笑,语气透着轻蔑,说的时候她自己没有发现,天綪却注意到。

    “能瞧见道君渡劫,你们这群修士应该说谢谢,千百年才有一次,等的时间长又算什么。”

    朱雀仙尊说完,直接离开。

    天綪起身,立刻去吩咐。

    而山尖之上,朱雀仙尊的身影显现,与其余几位仙尊并排而立。

    “都已经吩咐妥了。”

    摇光仙尊问:“既然雷劫已经到来,我们为何不立即动手,抢回道君?”

    天枢仙尊摇头,俯瞰道宗,看那群脆弱的人族修士修补法阵,治疗伤者。立于高山之上,地面的一切犹如蝼蚁,渺小得都看不见。

    “现在只是道君要飞升的预兆,真正的雷劫还未来。我们要在他渡劫成功后动手,届时有他相助,那邪神必死无疑。”

    “道君渡劫飞升之时,便是她葬身之日!”

    “我们冒然上前,是送死。”

    天枢仙尊抬首望向那漆黑苍穹,道:“我等只需在道君动手时帮他一把,那邪神便无反抗之力,届时我们只需耗费一点仙力,便可除去她。”

    “你等可要牢牢记住我们的目的,杀邪神是次要,将道君带回昆仑才是最重要的。”天枢仙尊转身,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沉声道:“若是出现差错,我与你们,连昆仑都不得回。”

    “我等定会尽全力将道君带回昆仑!”

    天枢仙尊满意地笑了,再次看向漆黑的夜,眸色黑得如这夜一般。

    魔界与妖界也是被这声音炸得心神不宁,几个妖王魔尊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妖界与魔渊还不知成镜在魔域,一看到这异象,心中担忧不已。

    凤鸣直接找去黎衣白寝殿,问她:“若是成镜飞升,他定然会帮道宗对付妖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黎衣白只静静看着他,吐出一句话:“你连他是人的时候都打不过,他飞升成仙,你能对付得了?”

    凤鸣焦急:“那也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他想到什么,立刻往外走:“我去找北溯,她有办法。”

    殿门被关上,凤鸣走得太快,差点被门夹到。

    “你拦着我干什么?”

    黎衣白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她去了魔界,没有回妖界来找你吗?”

    凤鸣一愣,脱口而出:“她不想见我呗。”

    “知道她不想见你,你还去找她?”黎衣白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淡,落在凤鸣耳中,却像针,往心上扎:“当初妖族对她做的那些,她回来没有立刻灭了妖族已经算是她心软,你现在去,还想指望她庇佑妖界?”

    “你望忘了当初雾海捅她的那一刀?”

    “忘了他儿子雾漓又在她身上捅的一刀?”

    “忘了你对她做的事了?”

    连续数句质问,一句一句,如刀割,凤鸣呆愣站着,想到过去的一幕幕,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他刻意掩藏,妄想着不去想,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当已经发生的怎么可能被清除,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感知到她的气息出现在道宗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她是去道宗寻仇了。

    可再次看到她,知道她宁愿去魔域也不愿回妖界,他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她可能是要找雾漓报仇。

    不论她去何处,从没有考虑过妖界。

    当初自己只是没有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被大众裹挟着,怀疑她利用妖族的目的,甚至在她拜托自己守住人皇城一处城门,堵住修士支援,听信上一任妖王雾海的话,让出城门,带妖兵回守妖界。

    而她,便是因为自己这一错,被昆仑重创。

    从前他不敢信她,现在,他已经没什么机会能信任她。

    “我没忘。”

    凤鸣捂住胸口,这么多年来,日日被她死去的梦魇缠着,日日以精血浇灌翎羽,仿佛这样就能消散他心中的歉疚与悔恨。

    所幸他的两根翎羽送出去了,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当做武器。

    至少以后,在她遇到危险时,多两把武器帮助她。

    但在片刻前,碎了一根。

    “我只是想护住妖界,万一她想回来,还能再看看。”凤鸣觉得自己这个妖王当的太没劲,他没有成镜强,也没有黎衣白有脑子,能当上妖王,纯粹是妖界没有强者,而他的血脉纯正,除了他,没有其他妖兽合适。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凤鸣背对黎衣白,再次开口:“开门。”

    黎衣白欲言又止,最终开始开了门。

    火红的身影隐没黑暗中,越行越远。

    她忽然想起幼时,他们四个还小的时候,不用学那些治理之道,也不用去管妖界外的打打杀杀,她用狼身载着北溯,一只红凤凰和一只蓝孔雀在边上飞,那时候多自在啊。

    北溯那个时候还没她一只爪子大,夏天两只鸟热得掉毛,北溯盘在她头顶,凉凉的。

    越长越大,却越来越远,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到面。

    后来,拔剑相向,背叛,伤害。

    雾漓堕魔的时候,北溯“死”了二十年,凤鸣将他赶出妖界,登上妖王之位。

    而她自己,只对着北溯没有尸体的坟墓枯坐,后来成了辅佐凤鸣的妖王。

    现在,危机再临。

    妖族要想自保,只有与北溯撇清关系,甚至帮道宗帮昆仑灭她。

    如今的妖族已经不比当年,实力强悍的种族几乎灭绝,即便他们想帮北溯,也没法去帮。

    他们好不容易重建妖界,这次再搭上去,这世间怕是没有妖兽了。

    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会回去刀了雾海和雾漓,将权力掌握到自己手里,全力协助北溯。她还要将退回来的凤鸣打晕,自己带兵守住城门。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倒流。

    殿门关上,黑暗覆盖一切。

    漆黑的寝殿内莲香缓缓消散,被抵在墙上的人猛地醒神,呼吸急促,感受到身前的冰凉,他当即去推她,可在即将碰到她时,动作停下。

    那双眼在黑暗中逐渐明亮,情绪复杂,眼中被她的身影充满。

    她没有醒来。

    成镜就这么抬着手臂,也不推开她,也不放下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幸好她现在没有醒来,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仔细打量她。

    胸口上还压着她柔软的唇,但此刻他的理智压过身体躁动,格外的平静。

    却又没有表面那样看着平静。

    堵住前方的迷雾散开,那并非是仙境,而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外,仍旧是迷雾。

    垂下的眼一直看着她,倒映出她恬静的模样,很少很少,很难很难看到她现在这样没有防备地靠在他身上,这是第一次。

    成镜说不出自己的感觉,真要去形容,像是自己空落落的胸腔被吸进来的气味填满,一呼吸,都是她的味道。

    他抬起的手一握,强劲的灵力冲破灵脉封锁,那一刻犹如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身体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能立即被感知到。

    他低头盯着她,松开那只手,缓缓覆盖到自己脸上。

    撤走那只手的瞬间,一道强光闯进寝殿内,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不属于他的脸散去,他自己真实的面容显形,清冷出尘,出众难忘。

    同时照亮的,还有他身前女子苍白的脸色。

    成镜不知为何,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刚碰到,一声炸雷响起,像是他此刻碰她发丝的心情,轰隆一声,心跳如擂鼓。

    立刻收回手,闭上眼,还不忘制造自己未曾冲破灵脉封锁的假象。

    不能被她发现。

    这道雷惊醒了很多人,北溯惊觉自己已经完成最后一次催化,耗费的力量太多,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出他的灵海。

    男人闭着眼,气息均匀,竖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移开。

    北溯松开他,第一时间去看他的肚子,男人不知道何时穿上了衣,肚子没什么明显变化,应该要再等等。

    怕鳞舞诞生的时候掉到地上,她直接把人弄去床上躺着,在边上看了会,直接掀开他衣服去看肚子。

    果不其然他立刻睁眼,动手捂住衣裳。

    “你做什么?”

    北溯心道好笑,怎么还有人装睡。

    她松了手,在他边上坐下,回应他的话:“我在看我的孩子。”

    他立刻反驳:“那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谁的?”北溯抬手,轻轻覆上他护住肚子的手,浅笑:“还能有谁敢让道君生孩子?”

    成镜抽开手,将手背贴着自己衣裳布料,却没移开看她的眼。

    从他稍稍仰起脑袋的角度观察她,她确实没有之前看着气色好,方才按他的手力气也不大。

    她应是在他体内灌输的力量太多,自身力量削弱,这是他反攻的最好时机。

    但还未探出她其余自保的手段,且她记忆里有些谜题还未解开,就这么走,不妥。

    况且那东西还不知是不是月神……

    “你没有发现你捏的脸,已经不在了吗?”

    他这句话相当于自爆,但她好像不在乎。

    北溯不是没看到,他原本的脸更好看,在梦境、灵海中,一直都是他的真容,只不过在见外人时,会换成月神的脸。

    这世间,除了她,没人见过月神真容。

    “你要飞升了?”她忽然问。

    成镜心脏一停,立刻起身,被她按了回去。

    北溯按住他双肩,俯下身,离他很近,稍微一动,便能碰到他。

    更能令他轻易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清新的味道,莲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强势地侵入。

    “不愧是金莲,领悟能力这么强。”北溯拨弄了一下他的发,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感悟的?前天,昨天,还是……”

    她掐住他脖颈,逼迫他仰起身:“方才我在催化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才感悟的?这么快就感悟透,距离道君飞升,也不远了。”

    成镜握住她掐自己的手腕,却没能解得开,忽然卸了力,改而扶住肚子。

    北溯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松手,点亮寝殿,去看他的肚子,这一看,脑海生出一个她期待已久的念头。

    鳞舞终于要回来了。

    方才还没什么变化的肚子,此刻已经到了生的程度。

    她还没碰上去,男人闷哼一声,却是痛苦的声音。

    北溯转头看他,男人紧锁着眉,眼睫颤动,额间冒出细密汗珠,死死咬着唇,流露出的表情只有痛苦。

    她未曾见过生产,知道会很疼。匆匆看了眼殿门,加固结界,将外界气息隔绝。

    修士飞升后可在凡世停留一日时间,这一日里可干涉凡世,且可运用仙力。以成镜飞升后的实力,必然能杀死她。

    她必须要在成镜渡劫飞升前,让他生出鳞舞。届时再与鳞舞签订契约,恢复实力,躲过这一日,待他去了仙界,短时间内无法再回来,那时便是她复仇的最好时机。

    现在已经没法再催化,只能等他把鳞舞生下来。

    好在有鳞舞在,雷劫一时半会劈不下来,成镜也没能力将鳞舞打掉,一切都如她计划那般。

    男人越来越疼,但肚子里的东西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等了会,突然起身离开。

    成镜仰头看她的身影消失,压制着阵痛,低低笑了一声。

    心心念念拿我来复活月神,这个时候却走了,原来你对谁都是冷血的。

    他躺了回去,独自承受生命降临时的痛。

    灵海内海浪翻滚,那颗长大数倍的蛋悬浮在莲花上,花瓣缓缓闭合,想要为主人抵挡一丝疼痛。

    北溯连夜去了人界。

    她不觉得魔界有人懂怎么生孩子,魔要么是自然诞生的,要么是其他种族入魔,没一个是由身体孕育的。

    她找了最近的一处村庄,敲响了有孩子的一户人家的门。

    大晚上的,方才还打了雷,房子主人又怕又恼,门开没开,声音响起:“谁啊。”

    北溯变成个老妪模样,压着声音说:“我家里要生孩子了,没有帮手,我一个老太婆,照顾不了。”

    门立刻开了,开门的大汉一见真是个老太婆,连忙朝屋里喊:“小容,小容!有人要生了,你快去帮忙!”

    屋里头走出来一女子,防备地望过来,犹豫道:“这……太晚了……”

    这句话正好应了北溯的意,问她:“你可以将需要注意的事告知我,我回去照着做。”

    那女子见状也不好拒绝,将注意事宜一一告知。

    北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成镜是男人,他要从哪把鳞舞生出来?

    最后她带着可能用不上的叮嘱回了魔界,还未进寝殿,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她站在殿外,望着再次暗下来的苍穹,罕见地露出焦急之色,掉头离开。

    一夜过去,天亮过后,雷声密集起来。

    不知发生何事的人朝天抱怨:“青天白日的打什么雷,我还以为要下雨了,一晚上都没下,只打雷,一宿没睡好。”

    “这都打了多久的雷了,该不会是要下一场暴雨吧。”

    道宗内,放进来的修士已经将近三十名,还有修士在路上。

    接待修士的任务交给了一重山,外门弟子不仅要修复护宗大阵,还要招待好赶来观摩的修士,却没一个人喊累。

    那可是道君飞升,谁不想看看,越多人来看,他们越觉得自豪,凡是有人问起成镜,全都拍着胸膛说他可厉害了!徒手就能赶走妖王。

    “那我怎么来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啊?”

    弟子哼了一声,道:“道君忙着闭关渡劫呢,哪能到处跑,等他渡劫的时候,不就能看见了。”

    修士点点头,说:“那倒也是,是我们着急了。”

    殊不知,他们期待的道君,并不在道宗内,甚至不在人界。

    屏蔽成镜气息的结界笼罩寝殿,煎熬了一晚,肚子里的东西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成镜躺在床上,身体无法忍耐的疼痛而挣扎扭动,衣衫都被蹭落。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回来,等到他疼得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殿内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死死咬住牙,双手揪住衣裳,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使被痛死,他也绝不会被旁人听见他的声音。

    直到迷迷糊糊听见她的说话。

    北溯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有男人生子的案例,买了些止痛的药回来。一回来便见他疼得快要咬破嘴唇,说了句:“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刚落,手被他抓住,一口咬上来。

    很快,很快,很快。

    成镜不知她说了多少次很快,此刻只想将这痛也让她尝尝,她说的很快,究竟有多慢。

    他的动作很快,北溯反应过来时,痛感已经传达给神经,低头一看,他甚至还挑着她手臂没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咬。

    北溯冷了脸,将手抽出来,力气许是大了,他人撞到床上,又是一声闷哼。

    “……”

    北溯立刻去看他的肚子,没有什么异样,鳞舞应该没伤到。

    她将熬好的药端过去,递到他面前,道:“喝了,止痛。”

    成镜看着那碗药,伸出手。

    “哗啦——”

    药被打翻,洒了一地。

    “滚。”

    成镜刚吐出这个字,大口喘息,双臂撑着身子往里挪,力气全都用去忍痛了,根本挪不了多远。

    北溯定定看他,面无表情。

    他只瞥到一眼,心头一颤,但还是偏开头,以自己的肢体动作表达对她的抗拒。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盖住了北溯的声音。

    “那你就疼着吧。”

    第39章

    门关上,将日光隔绝,脚步声很快消失。

    药的涩味蔓延,分明没有喝进去,偏就觉得口中有苦味。

    有那么一刻,苦味盖过痛觉,苦得如同整个人泡进药液里,连毛孔都被药液堵住。

    成镜按在床铺上的手缓缓收紧,视线缓缓转移到自己身上,凝视良久,最终闭上眼,只紧紧握住双手,忍耐那苦涩淡去后,瞬间窜上来的痛。

    从不知,这世间,还有比修炼、打斗受伤更难忍的痛。

    甚至都没法用灵力压制,更无法将其摧毁,只能忍受,只能等那不管是月神还是什么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只觉得自己,好像从身体里,烂透了。

    他睁开眼,偏头看向地面的碎碗,动了动手,碎片聚拢,恢复原本的样子,但那被打泼的药却没法再盛进碗里。

    北溯去见了雾漓,这雷声是个魔都能看出来是雷劫,待雷劫成型便会指向成镜的方位,届时只要是个眼神好的都会知道他在哪。

    “你想让我帮你拦住他们?”雾漓盯着她看了许久,狂笑起来:“你可真是厉害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拿我和魔族去与昆仑抗衡,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

    他一步步逼近北溯,笑声越来越大,殿外的魔将听见,面面相觑,以为他们的魔尊疯了。

    “你怎么不去找凤鸣帮你?你不是很厉害吗,昆仑那么多仙尊围杀,你都能逃得了,这次还要我帮你?”

    “道宗可是来了不少修士,几百名,都来看是谁在渡劫。你觉得就凭我,能拦得住那么多修士?”

    “你是被一个人族吸干了法力,没能力自保了?”

    北溯掀唇,说:“你不干,可以。”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北溯不想废话,直接动手,凌驾魔族之上的神力威压,寸寸压迫神经,他动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挤压,压缩,骨骼仿佛裂开,生生被压扁一般。

    他最终还是为了活着,求她放过他,他答应。

    北溯卸下压制,垂眸俯视他:“即便你不动手,昆仑若是杀了我,下一个也会对付你,你觉得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处待了这么久,会放过魔域?”

    “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北溯一脚踏在他脸上,慢慢用力。

    “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没杀了你吗?”

    雾漓呼出一口冷气,十指摁住地面,彻骨的寒气攀上身体。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过是他现在还有价值,她要用他去挡住昆仑,为她和她藏的男人再争取点缠绵的时间罢了。

    “你爹捅我那刀,我可以受着,但你不行。”

    雾漓登时挣扎,双手握住她的腿推开,被她再次狠狠踩下。

    北溯缓缓俯身,盯着他的手,真想现在就把这双手剁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被救后,趁着救命恩人不注意,反而捅她一刀,还通知抓住他的人过来,帮着那群人抓她呢?”

    雾漓挣扎的动作僵住。

    他忽然笑出来,就这么被她踩在脚下,极力仰起脑袋,望她:“你后悔救我了?”

    “我不后悔。”

    雾漓望着她的眼迷茫片刻,随后被欣喜覆盖,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当初若是没救下你,哪有今天你在魔界,供我驱使?他们要是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北溯嫌弃地收回腿,冲殿外看,魔将们纷纷退开,生怕被她盯上。

    “主子什么样,手下便是什么样。你看看,他们都不敢来救你。”

    北溯蹲下来,下巴搭在膝盖上,朝雾漓笑了。这一笑,雾漓都快忘了自己在哪,瞬间回到幼时。记忆只倒回那么一瞬,很快被拉回现实。

    “按我说的做,兴许你还能活。投靠昆仑,你必死。”

    北溯站起身,睨视他一眼,跨过他的身体离开。

    “我会在你投靠昆仑时,先杀了你。”

    躺在地上的人大口喘气,浑身湿汗,许久之后爬起来,走到椅子上瘫倒,双眼发愣,盯着一处看了许久,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传出殿外。魔将们不敢进来,互相推搡,最后雾蓉走进

    来,走到他边上时,雾漓忽然转头瞪着她,眼神凶狠。

    “她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杀她?”

    雾蓉皱眉,只道了句:“你疯的不轻。”

    她见雾漓身上没受重伤,没再担心,听着他咒骂那女子,最后笑声停止,居然哭了出来,捂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雾蓉不知道他过去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筹划怎么破开黑水封印,救出那位邪神。

    现在也不做这事了,却更疯。

    她不再看,一转身便见魔将们紧张望着里头,冲他们摇头。

    雾蓉走了,叫魔将们一起离开,去布置防御。

    她是觉得,魔族与人族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更不可能与臣服于昆仑。那群人说的好听叫仙尊,实则都是屠杀过魔的人族修士,不过是飞升后换个地方待着罢了。

    魔族与人族的恩怨,永不会平。

    外头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已经听习惯了,不会再被吓到。

    “这么多年了,人族终于有人要飞升了?”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位置在哪,不然我现在就去偷袭,杀了那个人,看他怎么飞升。”

    说这话的魔遭到了群嘲。

    “你是脑子坏了才去杀,人族修士渡劫时受法则保护,你还没碰到他,雷先把你给劈得灰飞烟灭。”

    “别管是谁要飞升,赶紧把结界加固。上次弄那么大阵仗,五六天过去,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来。”

    雾蓉冲魔宫的方向回望,心中不安。至今她都不知那女子什么来路,雾漓显然是清楚的,但他未曾告诉他们,而能被昆仑盯上的,必然是对人族威胁极大的人。

    “别说废话,去加固结界。”

    魔域在加固结界,妖界也在布置防线。

    但谁都知道,那群仙尊若是真要来,他们防不住。血脉凶悍的妖族几乎在三百年前死绝,剩下的再强,也无法与仙尊抗衡。

    凤鸣坐在树顶,遥望四周,心中茫然。

    只有他和黎衣白,真的能避开这一劫吗?

    当初截杀北溯的仙尊都死了,人族不敢动手,这才有妖族喘息休整的机会。这次若是北溯敌不过昆仑,真的死了,妖界还能撑得住吗?

    熟悉的气息靠近,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

    “你在担心妖界。”黎衣白在他身侧坐下,俯瞰这片他们待了数百年的土地,心中五味杂陈。

    凤鸣嗯了一声,说:“要是妖界葬送在我手里,去了地府,老爹他们应该会骂死我。”

    黎衣白拍拍他的肩,不是很在意:“那你就对他们说,昆仑太强我太弱,我干不过,下来见你们了。”

    凤鸣哼了一声,站起来,往下一跳。火红的发飞扬,像团热烈的火,却是很快就会燃尽的那种。

    “我去巡视边界了,你看着些,有事叫我。”

    他的身影化作一团火,迅速消失。

    黎衣白缓缓嗯了一声,却没下去,她转动身体环视四周,将妖界之景收入眼中。

    若是幸运,她还有再看到此景的机会。

    若是不幸,这会是最后一眼。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黎衣白凝视片刻,越发不安。

    北溯一回来,便有人要飞升,该不会是有人刻意压制修为,只等她回来,再借飞升后实力大幅度提升,以此来杀她?

    只希望并非她所想这般。

    但这就是昆仑此刻前来的目的。

    他们没想到成镜会这么快领悟,本是推测他最快也要在两月后,没想到一来就得到这个好消息,甚至都不怕他在魔界遇险。

    只是他们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个时辰,这雷一直不停,但未成型,雷劫成型需要这么长时间?”

    天玑仙尊观察许久,发现问题,立刻去问天枢仙尊。

    “道君那是否出了差错?”

    天璇仙尊也点头说是:“一般雷劫成型只需一两个时辰,渡劫的时间长些,但不至于十个生辰都未开始,道君那定然是出了岔子。”

    “再等片刻。”天枢仙尊抬手,示意众仙尊稍安勿躁,“道君本体是仙物,雷劫自然比常人更难。”

    如此解释倒也能说的通。

    “那便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是这般,便准备动手去魔界抢人。”

    天枢仙尊朝昆仑方位做出手势,缓缓扬起笑:“很快,我们的使命便可完成。”

    “邪神,必除!”

    “去问来的修士有多少了。”天枢仙尊一下令,朱雀仙尊立即去问天綪。

    得到的回复是已经有近三百名修士来了道宗,一重山都快安排满了,只能将地位高的修士往上安排。

    “还有修士在途中,粗略估计在道君渡劫之时,当是有近千名。”

    天枢仙尊只说了一个字:“好。”

    有这群修士在,届时不用刻意吩咐,他们也会主动去杀妖魔,一切都很顺利。

    “一个时辰后雷劫仍未成型,你等便随我去魔界,助道君飞升。届时除了邪神,回到昆仑,你等便是功臣。”

    “一切听仙尊吩咐。”

    这一个时辰,北溯等到成镜醒来,都没等鳞舞出来。

    去雾漓那说了一顿,又去魔渊那说了一通,冉姬瑶仍旧没有答应,她回来时,在魔渊内发现潜伏的人族修士,没有提醒冉姬瑶。

    既然通道只能由魔尊开启,只要冉姬瑶不倒戈,他们就来不了魔域,魔域暂时安全。

    但她……

    北溯握了握手,此刻若是那七名仙尊再来,她怕是没法同时对付七个。

    她需要鳞舞尽快诞生,再耗下去,对她不利。还有成镜这炸弹在,一旦他和昆仑接头,她所处环境便很危险。

    北溯推开门,一眼看到床上的人,他似乎晕了过去,连她开门都没动。

    关上门,将结界严严实实遮住殿内气息,刚走了几步,瞧见地上被复原的碗,再一看他,扯出一丝笑。

    天真的莲花,复原了碗就能喝到药吗。

    走近一看,他的衣领湿透,额间发丝湿得黏在脸颊上,额间汗珠不停。

    “不是水里长出来的吗?怎么还会冒汗。”

    男人还没有醒来,听不见她的声音。

    北溯注意到他手里捏着衣裳,皱痕很深,显然他很痛,痛得晕厥了过去。

    目光转到他的肚子,抬手轻轻碰了碰。

    鳞舞,你快点出来。

    她守了会,屋外雷声依旧,竟然都没吵醒他。

    北溯想到妇人嘱咐的话,晕的太久似乎不太好,她拍了拍他脸颊,唤醒他。

    喊了好几声人都没醒,干脆威胁他。

    北溯挑着他脸上发丝,说:“道君再不睁眼,我就带你去道宗,让道宗弟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刚说完这句,手被握住,男人瞬间睁开眼,狠狠盯着她。

    北溯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出来。

    “道君疼得晕过去了,居然还有力气握住我的手。”

    成镜松开,顺手拨开她指缝里自己的发丝,撑着身子要起来,刚撑起来,身体抽痛,力气全卸,就这么倒下。

    后背接触到的不是硬床铺,而是有力的臂膀。

    他只看到她靠近的身体,应俯身而稍稍敞开的领口映入眼帘,颈线没入衣领里,引人遐想非非。

    成镜愣神,便是连那痛都忘了。

    忽然剧烈挣扎,一把推开她,躺回去时,立刻偏头,不看她。

    北溯刚把人接住,怀里一空,再一看,男人头朝另一边侧着,发丝没能遮住的耳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又没碰到他哪,他耳红什么?

    “道君方才力气很大,应该是不疼了?”

    一听见疼这个字,那抽痛再来,成镜甚至都没准备好,疼得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来转移疼痛。

    她不在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晕过去两次,这次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都能想象当着她的面晕过去,她会说的话。

    一定是嘲讽,笑他太弱,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了。

    所以他一直用力咬住唇,抑制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身体一颤,他转头怒视,忍不住问她:“我现在已经没有回手的能力,你还要对我做什么?”

    从未觉得说话这么难,声音越说越抖,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气音。

    他挥开她落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不住地喘息。

    现在的他定是难看极了,她定然在心中笑他,笑他这副不像男人又不是女人的混乱模样。

    “你该是很高兴,”成镜偏着头,湿透的发丝遮住脸,自嘲:“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北溯没听清后半句话,只听到他说自己应该很高兴。

    即将见到鳞舞,她当然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

    果然。成镜眼睫停止了眨动,良久之后,他笑出来。

    笑声很轻,北溯听到了,她俯身凑过去,几乎趴在他身上,去看他为什么笑。

    以往她靠近时,他很快就会推她,这次他却什么都没动。

    她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钻入心肺。成镜忽然就没力气推开她,一下一下嗅着她的味道,身上的痛好似减轻了。

    他僵硬地保持着自己此刻的姿势,嗅到的味道如同那药,有止痛的效果,还是甜的,一点都不苦。

    身体缓缓放松,痛被驱逐出去,逐渐被女子占据。

    他稍稍动了动手,往她的方向靠近。

    成镜觉得自己应该是朝她那靠近了些距离,待他意识回笼,发觉自己一点都没挪动,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抽痛再次袭来,这次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动,清楚地意识到灵海内那颗蛋在冲撞莲花,一次比一次重。

    他疼得蜷缩身子,但又疼得身体挺直,很疼很疼。

    比在梦境里,感受她被捅刀,被那条黑蟒咬穿手臂还痛。

    甚至疼得意识模糊,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青筋直跳。

    还听到她的声音,很模糊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你应该要生了。”

    北溯看他的样子,生出几分疑惑。生孩子这么痛的吗?幸好她只有一个鳞舞,他也只生一次。

    这回她没抽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就势抱着他,拍拍他胸口,难得耐心安抚他:“快了,很快就好了。”

    成镜听到了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在骗自己。

    她说的每次快了,每次都要等很久。可笑的是他每次都信了,一次次被骗,到现在,还在骗他。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力气大得北溯都觉得痛。

    他将她的手用力拉到自己唇边,抵住她手背,咬牙出口:“你在骗我。”

    北溯没听清,凑近再去听:“嗯?你说什么?”

    “你骗我。”

    成镜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了那么多次。

    骗了他的身,用他的身体复活别人。

    现在还想骗他的心,妄图让他站在她那边,帮她抵抗人界与昆仑。

    可笑的是,他每一次反抗,在她眼里,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挣扎。一次次被她压下,一次次被迫接受她灌进来的力量。

    而现在,她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说。

    身体里那东西都要出来了,她都不愿告诉他,那究竟是谁。

    是觉得告诉了他,他会影响她与那人之间的感情吗?

    身体的疼淹没理智,成镜再也无法忍受,一口咬住她手背,没法控制力度,也不知道自己咬得有多深。

    以为她会动手,等了一会,她没有将手抽走,任由他咬。

    成镜抬眼看她,看到她垂下的眼,眼底只有平静,令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疯子。

    “继续咬,”北溯挑眉,看出他的惊愕与茫然:“不是很疼吗?咬住就不疼了。”

    成镜松口,想扔了她的手,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身子一僵,耳垂红得能滴血。

    “药被你打翻了,没有止痛药,你将碗复原,我也不会再去煮一碗。”

    成镜张口反驳:“用不着你的药。”

    话音刚落,又是抽痛,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咬住她的手。

    待回过神,听到她戏谑的声音,成镜干脆再一口咬住她的手,力道加重,像是在惩罚她。

    北溯确实有点疼,但远远不及她曾经遭遇的疼痛,就像被猫挠了一下,疼也只是那一瞬间。

    “咬吧。”

    她抬眼看向他的肚子,心中低喃。鳞舞,你快些出来,我要等不及了。

    成镜似乎没了心理负担,一痛就咬她。

    北溯手背很快被牙印覆盖,手上还有指痕,有些还出了血。

    咬着咬着,成镜不疼的时候,看到她手上的血,心中诡异地浮出愧疚,唇蹭了蹭,像是在说抱歉。

    等他发现自己这么做后,僵滞着不敢看她。

    很快发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庆幸又难受。

    成镜觉得自己该是被夺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道炸响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手一空,她的身影立起。

    “这不是你的雷劫。”

    成镜知道,那是道宗法术攻击时产生的动静,心头一跳,往殿门看去。

    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北溯正要出去看看情况,身后传来压抑的痛呼,她只得坐回去。

    方坐下,手再次被握紧,男人一口咬上来,唇含住她的虎口,牙齿用力,却又控制着自己,不伤到她。

    北溯低头望着,想到雾漓说的那群去道宗的修士,忽然道:“道君知道么,有很多修士去了道宗,想看你渡劫。”

    男人依旧咬住她的手,力气松了很多。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

    成镜松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拉下来,撑着身子捂住她的唇,艰难吐出两个字:“别说。”

    凸起的肚子碰到她的身体,北溯愣了会,才将人推着按回床上。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怀了邪神的孩子,还脆弱成这样,会怎么看你?”

    男人还想捂住她的唇,却痛得咬住了她的手。

    北溯受着他咬的力道,看着他,笑了。

    他们期待的道君,大着肚子,泛白的指节攥紧被褥,绵密汗珠自额间滑落,仰起的脖颈绷直,痛到极点时,用力咬住身侧女子的手臂。

    殿外又是一震,甚至影响到此处,桌椅都颤动了。

    “他们来救你了。”北溯另一只手拨开他凌乱的湿发,指腹抹去他将要滑入眼中的汗珠,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带你去见他们吗?”

    成镜脱口而出:“不要——”

    看到她浮出的笑意,意识到她在耍自己,但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出什么表情,一切都是自然流露。

    “好吧,你说不要,我就不去。”

    成镜松了口气,但他很快意识到她不可能不去。

    地面震动的幅度明显变大,殿外传来雾漓的声音。

    “昆仑的人来了,我们守不住。”

    北溯仰头望向外面,片刻后道:“我待会就来。”

    她低头,冲成镜笑了笑,轻轻碰了碰他的肚子,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成镜呆滞,不是月神吗?

    不等他回神,手里一空,她站起身,往殿门走。

    “等我回来。”

    第40章

    “一个时辰已过,雷劫仍旧未成型。”

    天綪立于吞云殿外,里面的声音被隔绝,她什么都听不见。一个时辰前,她被朱雀仙尊吩咐,将降魔杵交给了朱雀仙尊,且还

    要召集所有羿虚境及以上修为的修士,听从他们号令。

    天綪试探问了一句:“仙尊可是要去斩杀邪神,救回道君?”

    朱雀仙尊睨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不用多说,天綪也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去吩咐执事召集修士,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诸位应是都知三百年前,邪神肆虐三界,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众仙尊联手,身消道陨才将其封印。”天綪在说这些时,底下的修士愤恨不已,咒骂声一片。

    天綪让他们骂了会,才让他们闭嘴,听她说。

    “如今道君飞升在即,又有仙尊助力,正是我等铲除那邪神的最好时机!”天綪抬手直指天际,高声道:“三百年前我等尚在襁褓中,实力低微,无法帮助仙尊。但如今,诸位皆是羿虚境强者,甚至有数名修士已达无妄境,距离入神境仅一步之遥。”

    “现在,就是我等与道君,昆仑仙尊携手共抗邪神的时候!”

    “我,道宗宗主天綪,在此承诺,不论你们能否除得了那邪神,只要你们出了力,道宗与昆仑都会记住你们,届时邪神被除,你等都有机会成为道宗执事,甚至是供奉,长老!”

    此话一出,谁不兴奋,谁不激动?

    能入道宗,前途无量!即使不能成为道宗执事,只当一名道宗内门弟子,都比在外头当小门小户的宗主好。单单是道宗这个噱头,都能被人另眼相待,再加上执事的身份,几乎可在所有小宗门随意行走。

    谁都知道这张饼大,但从道宗宗主嘴里说出来,谁都想争着咬一口。

    “宗主放心,我等必然会尽全力协助道君与昆仑仙尊,铲除那邪神!”

    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其余人便会争先恐后抢着要干。

    “我等必会全力以赴,除邪神,还三界安宁!”

    天綪满意地点头。

    这世间,权力与财富是最具诱惑力的东西,谁能抵得住诱惑?已经摆在面前,谁会不要?

    底下的修士亢奋不已,甚至有人立刻就想去杀邪神。

    “诸位切记,勿贪功冒进,一切听从道宗与昆仑仙尊安排。”

    准备出去探探情况的修士打消念头,脚步一转,牢牢站在道宗的土地上。

    有人问:“我等已经来了将近一日,道君何时露面?”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被密集人声盖住,还是天綪听见但不予理会,没有人理他,不过片刻,天綪离开。

    苍穹逐渐暗下,雷声响在每一个人心底。

    “这雷打了得有一整天了,怎么还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怪事要发生吧?”

    不知雷劫的普通人盯着天,很是不安。

    “这天又不下雨也不刮风,净打雷了。”

    男人正要收东西,脚下颤动,震得围墙上的簸箕都掉下来。

    他冲外头一看,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全副武装,冲城门的方向而去。

    男人立刻把门关了,东西都没收,直接往屋里跑。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一个时辰过去,日头下落,夕阳斜照,九重山乃整个人界最高山,站于山顶,晚霞低得犹如压在头顶,触手可碰。

    “时间到了。”

    天枢仙尊收回瞧夕阳的目光,转身冲身后众仙尊道:“动手。”

    众仙尊俯身行礼,齐齐出声:“遵命。”

    数道流光划过天际,梵钟声响,一声一声,敲击所有修士大脑,告诉他们,是时候去斩杀邪神了。

    星峦与陆长老驻守道宗,天綪与墨九歌先带修士前往魔界。

    当被告知要前往魔界时,修士还疑惑,直到被解释邪神早已破开封印,与魔族勾结,愤恨不已。

    却没说成镜被掳去了魔界。

    “魔族当真是堕落到底了,竟然还想保住邪神?”

    “待杀了邪神,我等连魔界一起端了!”

    天綪听着他们的话,面上没有变化,抬手弹了弹袖口上的灰,朝墨九歌道:“待会让他们先上去探探魔域虚实。”

    墨九歌明白她的意思,笑了出来:“上次在黑水遇到那只女魔头,我还没打过瘾,这次我倒是要和她多打一会。”

    天綪冷眼看他:“别耽误了正事。”

    墨九歌立刻赔笑,说是。

    众修士穿过护宗大阵,密密麻麻的人影多得分不清谁是谁,御器而行,眨眼间不见踪影。

    耸立的界碑便是到达魔界的讯号,一看见界碑,修士兴奋不已,驱使脚下法器加快速度,往前冲。

    道宗弟子倒是放缓了速度,慢慢落后于其他修士。

    他们在后边看着,紧密关注冲在最前端的修士。

    前面几名修士比谁更快到达,速度越来越快,谁也不想把第一让出去,注意力全在自家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

    冲在第一的修士见界碑就在眼前,得意朝身后修士道:“诸位,这第一名,可就给我了——”

    话还未说完,他看到那群修士脸色骤变,纷纷停下,他疑惑地转回头,双眼被黑暗笼罩。

    一只巨爪从界碑里冲出来,大到头顶的光都被遮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巨爪握住。

    捏紧,炸开,爆浆。

    所有修士齐齐后退,面露惊恐。

    他们亲眼看着那只手松开,与山石一般坚硬,与界碑一样的高度,人的身体与之对比,太小,小到身体里的血炸开,都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羿虚境的高手,都能被轻易捏死?”

    此刻他们心中全都浮现同一个念头,幸好第一个冲过去的,不是他们。

    处于后方的天綪叫停所有人,让道宗弟子去探查。

    弟子先是远攻那只手,没有任何反应,他扬出巴掌大小的纸人,法力注入,纸人迅速变化,与人无异,冲巨爪而去。

    所有人紧张看着纸人。

    纸人小心翼翼接触,距离那举爪不到一米时,天綪忽然下令:“直接攻击它。”

    弟子领命,立即动手,纸人与他的动作一致,冲巨爪掌心一击,却无任何变化。

    修士们盯着那巨爪,犹豫着要不要去毁了这东西。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道裂纹自被击中的地方显现,四面八方蔓延。

    轰隆一声,巨爪碎裂,压碎纸人。

    修士发出欢呼。

    “这东西不过如此!一起上!捣毁魔界!灭邪神!”

    天綪与墨九歌却未动。

    “这么久未见一只魔出来,有鬼。”

    仿佛是印证这句话,修士们刚冲到结界边上,魔气猛然涌出,如地府厉鬼,缠住前头的修士,将他们往下拉,魔气中探出刀,冷不丁往修士身上捅。

    法器坠落,修士猝不及防,有几个被重伤,反应过来后立刻掏家伙,逼得魔没法以魔气为形,只能显形。

    天綪迅速将局势看清,下令:“你等将这群魔引开,破结界自有我宗弟子,你等只需顾好自己,不要将自己的命葬送在这群魔手中。”

    修士们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照做。都是羿虚修士,实力在人族中算得上强者,制服这些魔还算容易。

    很快结界前魔气散开,道宗弟子上前,列阵。

    七字金印落下,降魔杵位于中央,众弟子严陈以待,

    七绝阵一开,结界都颤了一颤。

    “不好,他们带来了降魔杵!”

    雾蓉本以为还能多拖一会,谁知他们竟然连神器都带来了,分明就是强行破开结界。

    “你们立刻去杀了那群修士!避开降魔杵!”

    魔将冲出结界,分散开来,围攻道宗弟子。

    后方的墨九歌一见他们出来,捏了捏手腕,向天綪请令。

    “我去对付他们。”

    天綪点头,墨九歌身影瞬间冲到结界边,斩杀袭击的魔将。

    他的身形暴涨,上衣碎裂,一手便能捏住魔将的头,另一手握成拳,砸入魔将胸口,竟然贯穿了一个洞。

    一缕魔气从他手中挣脱,迅速回到结界内。魔气凝聚成形,冲雾蓉道:“他绝对是无妄境!”

    双刀从雾蓉

    体内飞出,穿过结界,斩向墨九歌砸另外一名魔将的手。

    弯刀飞旋,裹挟着浓重魔气,这要是被击中,骨头都被削没。

    墨九歌手臂转了个弯,躲开来,精准看向雾蓉,肿大的脸狞笑:“上次在你手里吃了亏,这次可不会!”

    雾蓉冷哼:“我看你是想把命送到我手里。”

    两道身影碰撞,雾蓉化为魔气灌注弯刀内,弯刀身形胀大,一把攻击墨九歌,一把去杀结阵的弟子。

    弯刀速度很快,割断一名弟子喉咙,那弟子立刻没了气,死了。

    但阵没破,立刻有弟子补上来,七绝阵只断了一瞬,很快被接上。

    弯刀在墨九歌身上割开一道口子,但没伤到他。

    雾蓉恢复人形,手握弯刀,盯着墨九歌身上的伤,面色凝重。

    肥肉太多,即使口子有一指深,也伤不到他要害。

    她匆匆望了眼列阵的几十名弟子,避开墨九歌山丘一般的身体,再次化为雾气注入弯刀中。这一次,她佯攻墨九歌,找机会将道宗弟子杀了。

    只要她杀的快,他们就来不及补人。

    弯刀再次收割道宗弟子性命时,一道结界冲落,弯刀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直直撞上去,火星四射。

    结界只出现裂纹,而弯刀飞旋数周后,被弹飞出去。

    一手胀大鼓泡的手一把拍住弯刀,一用力,弯刀在他手中扭曲。

    魔气冲出,与另一把弯刀融合,进入结界内。

    雾蓉咳出血,找到天綪的位置,面色惨白。那道结界是天綪降下,她能破开,但代价很重。方才被墨九歌那么一拍,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拍碎。

    之前在黑水与他交手时,他实力根本没有这么强,这人竟然隐藏了实力!

    雾蓉偏头一看,所有魔将被结界拦在外面,只杀了几名道宗弟子。而头顶的七绝阵已经亮了两个字,七字全亮,这阵能将修为低下的魔秒杀。

    情况很不利。

    雾蓉回头往魔宫的方向去看,身后只有不断冲出结界御敌的魔,没有雾漓的身影。

    她抬头再看头顶尚且完好的结界,还不知这结界在七绝阵下能撑多久。一咬牙再次冲出去,命令道:“全力破开他们的结界,杀了列阵的人族修士!”

    魔气注入剩下的一把弯刀中,再次冲那有裂纹的结界而去。

    墨九歌见状,扔了手里的破刀,去拦截她。

    他厚实的身体确实可以降低伤害,但速度减慢数倍。弯刀一眨眼便撞碎结界,冲向最近的弟子。

    一道恐怖的气息袭来,雾蓉根本没有想过退避,抵抗着那压迫之力以弯刀尾部割断弟子的脖颈。

    血喷射而出,雾蓉无法逃脱,被拂尘一扫,魔气与弯刀分离,身体撞上界碑,弯刀飞旋,两把石锤狠狠一击,扭曲变形。

    雾蓉挣扎着站起来,肌肤上全是淤青血点,她仰头看过去,那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出现两人,眉心山形印记铮亮。

    心沉入谷底。

    她靠着界碑,看着魔将好不容易冲破结界,还没往里去,就被重创。拦截修士的魔溃败,数名修士回来拦截魔将,七绝阵第三个金字即将成型,而到现在,雾漓都没出面。

    雾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若是那名女子没有来,这天必然不会这么快到来。

    但不管如何,她会守住界碑,即使会死。

    雾蓉再次上前,直冲被魔将撞开的结界而去,两名仙尊犹如不可越过的高山,拂尘将她扫下,石锤重击她。

    在仙尊面前,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墨九歌迎上来,拳拳击中她身体,还不忘呛她几句:“先前不是想断了我命根子?现在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们魔族都这么弱的?”

    雾蓉堪堪凝成魔气逃脱,尝试找机会破开他的防御,但他的肥肉太多太多,手里没有武器,破不开。

    抵挡不住的魔将退回结界内,扫视这一群人族修士,掉头往魔宫冲。

    待他赶到魔宫见到还坐着的雾漓,急得想直接拉他出去。

    “尊主,来了两名仙尊,我们挡不住!”

    雾漓缓缓抬眼,问那魔将:“死了多少魔将了?”

    “不知……”那魔将回来得匆忙,哪里晓得死了多少魔将,“您再不去,雾蓉也要死了!”

    刚说完就见雾漓起身,魔将一喜,以为他要去支援雾蓉,结果他只是走到殿外,往界碑的方向看了眼,便若无其事地回来。

    “结界未破,无事。”

    魔将傻眼,缓了好一会才说:“但他们撑不了多久,而且已经死了很多我族人了!”

    雾漓漫不经心道:“都是没用的东西,死便死了。”

    魔将压根没想到雾漓根本不管,他盯着雾漓看了会,跪下求他:“尊主,你不去救他们,他们真的会死的!”

    雾漓瞥他一眼,眼神不耐,甚至有了杀意。

    魔将脖子一梗,站起身,冲他道:“尊主不去救他们,待结界破了,尊主您也跑不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抱着被雾漓杀死的决心,结果雾漓根本不在意。

    “再等等,等结界破了,我自然会出手。”

    魔将看了他好一会,恨恨跑出去。

    待他回到结界边,只看到雾蓉倒在地上,外头魔气散尽,连界碑都碎了一角。

    而七绝阵已成。

    混杂仙力的威能冲击下来,结界晃动,魔将慌神,下意识要去守结界,雾漓无动于衷的表情回荡,他没有冲出去,一步步后退。

    连主子都不管了,他还管什么?

    他抱起雾蓉就往回跑。不是回魔宫,而是去魔渊。那处深渊离这最远,若是结界真的碎了,雾漓还不管,他就带着雾蓉跳进深渊里,总好过死在人族修士手中。

    以降魔杵为阵眼的七绝阵还有驱赶魔气的威能,靠近的魔被着威能波及,魔气消散。

    结界颤动,暂时未碎裂。

    两名仙尊见状,一左一右立于七绝阵两侧,拂尘与石锤拍打撞击,连那地面都颤动。

    墨九歌回到后方,吃了天綪给的疗伤丹药,恢复原样。

    “这么久了,魔尊雾漓怎么不出来?”他的声音压低,问:“若是那邪神出来,只凭我们与两位仙尊,能抵挡得住吗?”

    天綪没有说话,只凝视结界。

    结界依旧未裂。上次七位仙尊合力才将结界破开,现在只凭借七绝阵与两位仙尊,耗费的时间更多。

    天綪迅速留下一句话,前去助阵。

    “你在后方看守,防止魔族偷袭。”

    她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外,祭出骨刀,灵力灌输,双手结印。

    骨刀在她身后无限胀大,与她的身影融合,人剑合一。

    一刀劈下,无数妖兽冤魂痛苦呻吟,被禁锢在骨刀内,这把由无数妖兽骨头制成的刀,裹挟着妖兽死不瞑目的怨力,砸向结界。

    地动山摇,山石崩塌。

    雾漓终于走出了魔宫,冲北溯而去。

    结界将寝殿覆盖,他无法感知到北溯具体方位,苍穹中那道黑影再一次砸下来,连着两把石锤,威力强得连修士都站不稳,还得自己给自己套个防御结界,防止被误伤。

    “守不住了,你再不出来帮忙,结界就要碎了。”

    雾漓冲里头喊。

    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脚下又震,抬头一看,结界确实有了裂纹。

    片刻后,寝殿外的结界开启,他看到北溯走出来,将那结界再次加固。

    伸手时他看见她手背的伤痕,那么明显的牙印。

    雾漓眯起眼,盯着她的手,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大难临头,你还有功夫做这些,真不愧是蛇。”

    北溯对成镜说完那四个字,加固结界后,才看向雾漓。他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痕。所以这个人又在怕死,连出去对上人族修士都不敢,直接来让她出面。

    不理会他,抬头看苍穹,七字悬浮,作为阵眼的降魔杵在提供仙力,支撑七绝阵。

    而能看到的仙尊只有两个,还有个天綪。

    他们不可能只来这么点人杀她,剩下的仙尊定然潜伏在暗

    处。

    北溯离开前,特地检查了结界。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除非她死,结界无法支撑而消散。

    她没直接与他们对上,在魔宫内修补结界,再寻机会偷袭,将那俩仙尊杀了,破坏了七绝阵。只要撑到鳞舞诞生,一切便可解决。

    结界在众人的注视中复原,仙尊先停了手,互相对视一眼,身影消失。

    底下的修士不明所以,旋即听到天綪命令:“你等还愣着干什么,齐力攻击结界!”

    天綪收回骨刀,刚要转身,后背发寒,警铃骤响,身体本能地握住骨刀往身后一挥,挡住那道不知从哪甩过来的剑。

    那剑的威力巨大,骨刀差点被打得陷入她身体里。

    堪堪卸下那剑一击,身体后退数米才稳住。她松了松发麻的虎口,盯着眼前逐渐显现的女子,刚准备好防御姿态,女子眨眼间闪现到面前。

    北溯冲天綪一笑,直接去掐她脖颈。

    身后气浪袭卷,她看都没看,手中剑反手扔出。剑身深深插入墨九歌身体,他的身体像是被戳破的球,迅速瘪下来。

    天綪瞅准机会躲开,北溯抓了个空,天綪的身影不见。

    北溯不管她,冲那几个道宗弟子而去。

    天綪立刻张开结界护住他们,同时冲修士道:“她就是邪神!杀了她!”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望向那女子,谁也没有见过邪神,当他们看见她的容貌时,惊愕不已。

    原以为邪神会有几分姿色,没想到相貌这般平平无奇。

    愣神过后,杀意取代好奇,纷纷亮出真本事围截她。

    北溯看着他们过来,也不躲,缓缓将目光转向天綪,笑:“在道宗时你就想杀我,现在还想杀呢。”

    她张开五指,无形的丝线贯穿修士的身体。

    鬼魅一般的笑容在她脸上展现,天綪不安,正要叫修士们小心,却没说出来。

    “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五指捏合,丝线收紧,血雨洒下,断肢坠落。

    正期待着邪神被杀的道长弟子们正巧看见这漫天血雨,淋了一脸,滴到嘴里,甚至被断肢砸到脸。

    “啊——”

    画面太过血腥,他们哪经历过这般规模的战斗,无法承受,当场尖叫。

    北溯被吵得头疼,一抬手,丝线割断他的舌头,瞬间安静。

    防御结界隔绝了天綪周围的血雨与断肢,她深吸一口气,握住骨刀,攻上去。

    “待仙尊齐聚此地,便是你死。”

    她将全部灵力注入骨刀,朝着北溯一刀砍下。无数骨刀虚影齐发,在北溯面前,如同挠痒痒。

    丝线捆住骨刀,来回割锯,那刀碎成一块一块,妖兽残魂嘶吼,本命法器被毁,天綪脑中刺痛,捂着脑袋跪伏地面。

    北溯没再给她一个眼神,手一扯,丝线将道宗弟子灵脉割破,灵力溢出,他们无法支撑七绝阵,七字暗下,七绝阵破损。

    失去力量支撑的降魔杵哐当一声坠落,石块压下,北溯站在石块之上,抬首望天。

    “都来了?”

    十一道流光迅速靠近,在昏暗的苍穹中宛如十一颗星。

    北溯回首望向成镜的位置,蹙起眉。

    到现在还没感知到鳞舞的气息,他还没生下来?

    十一道流光显现,天枢仙尊立在最前,其余仙尊在他身后排开。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修士们露出劫于后生的表情,若不是受了伤,定要高呼一声。

    “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天枢仙尊说这话时,眉心山形印记明亮,一身仙袍,在修士们眼中,如同神降。

    北溯张开五指,丝线散开,抬眸望向这群仙尊,缓缓笑了。

    “上次对我说这句话的,已经死了三百年呢。”她的语气压低,一一扫视他们,“你们也想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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