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安抚

    周肆起先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是高哲看上去很有耐心,站在周肆的对面,等候着周肆的主动。


    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周肆记忆中的那种笑容,浮夸而做作的亲切感,像是被人刻印在他脸上的。


    周肆掩下心底的厌恶之情,声音十分冰冷,“东西呢?”


    他本不想再见到高哲,但是高哲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是他想要的。


    闻言,高哲但笑不语,“别着急。”他慢悠悠的说。


    周肆凝视着他,眼睛里布满霜寒。


    “你的眼睛还是这么让人讨厌。”高哲突然说,带上了回忆的口吻,“其实,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你的眼睛动物性太强,不像是人的眼睛。”


    在周肆的注视下,高哲继续回忆着往昔,“但我还是对你很好,还记得吗?那时候,我每天都会给你讲睡前故事,在你吃早饭的时候,我也会多给你留一勺果酱。”


    说到这里,高哲有意停顿,道:“周肆,沾着果酱的面包好吃吗?”


    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可在高哲徐缓的声音里,依然有很多回忆碎片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周肆闭了一下眼,再度睁眼,他恢复了冷酷,他的回应只有两个字:“虚伪。”


    高哲摇摇头,“无论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是曾经对你好过的那个人,可是你呢?”


    他的神色一变,眼中满是怨毒,“你是怎么对我的?”


    高哲脸上的恨意更加浓烈,尖锐的控诉划过寂静的半空。“你竟然敢把我的事说出去!”


    面对他的指责,周肆什么话也没说,抬起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前,高哲像是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


    他说周肆的眼睛里有动物性,此刻,不仅是眼睛,周肆几乎整个人都被一种令人生畏的躁意充斥着。


    “你......”高哲刚吐出一个音,下一秒,他的脖子已经被周肆的大手扼住了。


    周肆凑他很近,目光阴鸷,几乎是在咬牙,“闭嘴。”


    时至今日,周肆依然可以记起第一次看到高哲那张面具下丑恶内里时的震动。


    那是一次意外,他看到高哲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一个小孩的衣服当中,尽管那时候的周肆还小,还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但他也从那个男孩惊恐的表情中看得出来,高哲在做一件伤害别人的事。


    世界的变幻莫测在年少的孩子眼中浮现了,昔日还对自己言笑晏晏的人,今日就很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面具后面藏着望不到底的深渊。


    手上的力道收紧,眼前人的脸色变得煞白,周肆极力忍耐,克制,终于松开了手,冷眼看着高哲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的样子。


    “东西给我,然后——滚。”他道。


    高哲缓缓抬起头,脸上扯起一个略显扭曲的笑容,“我还能滚去哪里呢?你的好金主马上就要把我送到监狱里了,你不知道?”


    对于这件事,周肆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想拿回那件东西,他的耐心正在消失,沉声重复一遍:“东西。”


    高哲笑着勾了一下嘴角,眼中的光线十分锐利,他心里清楚,凭自己现在和周肆的悬殊武力,只要他一把那玩意拿出来,立刻就会被周肆抢走,可是把那东西交到周肆的手里,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这么心急做什么?”高哲道,“那玩意,我可是替你保存了很久呢。”


    他笑了一声,问:“想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吗?......可惜啊,当年能整理他遗物的只有我,你没办法立刻拿到手。”


    “对了,”高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意思,“还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边缓缓移动自己的舌头,边观察着周肆的反应,“当年那把火你其实放错了,你可能不知道,刘正柏已经给你的好兄弟申请了特效药,但是,那药在我手里,你猜——我有没有把药送给你那兄弟吃?”


    周肆的眸中闪过一抹震颤。


    高哲边往后退,边继续说话,声音像是撒旦的低语:


    “我本来是要给他吃的,可是,谁让你非要闹那么一出败坏我名声的大戏呢?”


    原来是这样,原来,冯瑞林是有可能活下来的,只是......没有吃到药。


    森森寒意席卷了周肆的全身,他僵硬的抬起头,后颈那里的筋骨传来闷顿的响声,呼吸慢了下来,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高哲满意的品尝着周肆此刻的模样,恶狠狠的道:“我说,其实害了冯瑞林的人是你,是你导致他吃不上特效药,死的那么快的。”


    周肆捏紧了拳头,骨骼咔嚓作响,楼台上吹来一阵冷风,吹起周肆鬓边的头发,吹皱了高哲猖狂的笑声。


    如同撒旦的低语:“周四,有没有人说过你是灾星啊?”


    周肆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眼见周肆越来越失控,高哲觉得时机终于到了,他从衣兜里拿出了那个冯瑞林留给下来的遗物,原来,那是一个白玉的吊坠。


    周肆的视线死死盯着他移动的手,他对这个吊坠有印象,那是冯瑞林常年戴在脖子上的东西,在冯瑞林死后,周肆曾经试着找过这个吊坠......原来它竟然在高哲的手里。


    周肆眸中的痛意一闪而过,下一秒,他疾风般扑了上去,高哲似是早有所觉,脸上划过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下一秒,已经将那东西掷向他的身后,而在他的身后,是毫无遮拦的万丈深渊。


    周肆的手指划过空气,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的东西消失在他的眼前。


    冯瑞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没有了。


    周肆转过身,瞳孔黑的吓人,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朝高哲走了过去,抓住他,像是猎鹰抓住了猎物,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脚底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高哲低头望去,脚下是万丈深渊,一颗石子自他的脚底滑落,跌了下去,未闻响声。


    周肆看到了他惨白的脸,感受到了他颤抖的身体,那是人面对死亡时最真实的反应。


    周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握着高哲的脖子,此刻,只要他一松手,高哲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烈风阵阵,高哲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满足,他的身体依然在颤抖,那是他身体的自然反应,可是,他却竭力颤动着嘴唇,努力用唇形告诉周肆:杀了我。


    周肆或许不知道,这一次,高哲来找他,本来就抱着这样的目的,他知道自己要下地狱了,但他要拉着周肆一起下地狱。


    周肆凭什么攀上江家,从此扮做上层人的模样,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这个问题,高哲深深的想了很久。


    周肆读懂了他的唇形,恨意在他的心口激荡,几乎让他无法自持。


    他的面前,高哲的身后,是漆黑的夜色,那夜色似乎会流动也会呼吸,它在呼唤着什么,周肆听到了,它也想让他松手。


    周肆的手臂上鼓起了青筋,他在犹豫,在挣扎,直到他看到了高哲业已闭上的眼睛,那是一种安静的挑衅,于是,心里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的指尖已经在松动了,高哲的半个身子都落在了楼外面,然而,就在这刹那间,他听到了一道声音,这声音已令他无比熟悉,那声音在说——“不要松手。”


    如同巴甫洛夫的狗听到了属于他的铃声,周肆几乎是下意识的听从,手上的劲收回来了,很快,他的面前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喊,“周肆,冷静一点。”


    片刻后,高哲被扔在了地上,不甘的瞧着眼前矗立着的两个人。


    江听澜的发丝凌乱,形容慌乱,和平时的沉稳从容截然不同,然而他此刻满眼都是周肆。


    “好些了吗?”他问。


    周肆的眼睛有些红,他的声音很哑涩,说的话也很没有头绪,“他把那个白色的玉坠扔下去了。”


    江听澜看了眼地上的人,眉头皱起,他完全能听懂周肆在说什么,那些短信,他已经意外看到过内容了,之所以还是任由周肆来这一遭,是想给周肆一些自己处理私事的空间,但是,他也在犹豫,因为他已经了解了高哲做的事情,知道这是一个偏执到有些疯狂的人,他很怕周肆出现意外,所以,今晚,在发现周肆不在宅子里以后,他就快速找来了这里,差点晚了一步。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一群黑衣人突然从楼梯口冲了出来,是江听澜带来的保镖,他们气喘吁吁,终于跟上了走在他们前面的江听澜。


    江听澜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匍匐在地的高哲,他沉着声,上位者的姿态尽显无疑,对保镖道:“把他带走。”


    两个保镖冲了上来,一左一右钳制住了高哲,带着他往外走,在经过江听澜和周肆的时候,高哲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用无比阴暗的声音对着周肆低语了一句。


    江听澜没有听见这句话,但是他看到了周肆瞬间凶厉起来的视线,怕徒生枝节,忙去拉住周肆。


    等到高哲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当中,江听澜想对周肆说点什么,忽然,江听澜感受到了一股很大的掼力,下一秒,他已经被扯进了一个怀抱里。


    江听澜有些措手不及,他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周肆的背。


    .


    回到江府,已经到了深夜,江听澜看着周肆躺在床上,替他关了灯。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江听澜从床上苏醒,因为前一晚睡得太晚,导致他总觉得脑袋昏沉,不大舒服。


    手机里闪出一条信息,是宋庭意发来的,说是来他家找他了。


    他想先去看看周肆,就给宋庭意发消息让他稍等一下,接着,便从床上爬起来,作势下床,却一脚踩上一个柔软的东西,垂下视线努力聚焦,那竟然是一条大腿,再一看,他的床边躺着一个人......确切来说是——蜷着一个人。


    “周肆?”江听澜蹲在周肆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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