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寻求

    从津大出来,回家的车上,江听澜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魏然打来的,魏然是金牌秘书,这才过去一个下午,他就已经查到了《声色志》确实和江怀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家族们为了某种目的找媒体一起制造舆论的事情并不少见,江怀仁和《声色志》有合作江听澜并不意外,但他意外的是江怀仁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有任何好处吗?何况江怀仁最近还在祠堂罚跪,有精力做这件事?


    江听澜思索着,手指习惯性的点着膝盖,被周肆看到了。


    指节一热,是江听澜的手指被握住了,他回过神,看向周肆。


    “想什么呢?”周肆很直接的问他。


    江听澜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想我二叔。”他侧着头,看了眼窗外逐渐远去的街景,脑海中浮现出江怀仁那张总是挂着笑意的脸庞,江听澜重活一世,对生活的掌控欲似乎更强了,尤其是,当他发现有一些东西可能会被自己忽略时,他会有一些不大强烈的不愉快感。


    江听澜皱了一下眉,听到周肆问他:“你是觉得你在《声色志》上的八卦是你二叔的手笔?”


    江听澜轻轻点了一下头,他和江怀仁之间的一些争斗,并没有刻意瞒着周肆,周肆对他的处境是有所了解的。


    对于周肆,江听澜一向如此,他从未把他放在和自己不平等的弱势地位上去对待,他是独立的,有很多自由的权力,如果周肆想对他的生活有进一步深入了解,江听澜会坦承相告。


    江听澜试着给周肆分析这件事的始末,也想借此理清自己心中的困惑,他道:“我的二叔是我的竞争对手,他绝对不会希望阮家和我联姻,因为那样一来,阮家的力量很可能会为我所用,可是,我和阮小姐的八卦又确实出现在了那本杂志上,那杂志社私下里可吃了不少他的投资。”


    周肆沉吟片刻,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谁会希望你联姻?”


    江听澜想到了自己今天这一行的目的,“我以为会是阮家那边,不过,看阮小姐的那样子,倒也不像。”


    周肆深深看了他一眼,“是吗?”他的眼神透着怀疑,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江听澜右手食指的指节。


    江听澜这才重新注意到这一点,他低头看了一眼,“好玩吗?”


    周肆收回手,脸微红。


    被江听澜恰好看到了。暗道自己刚才有些直接,伤了他的面子也不好说。


    不过......这崽子的脸皮也真是够薄的,前天为着抱了他一下别扭好半天,现在摸一下他的手都要红个脸。


    太敏感了。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应该不是阮家那边,《声色志》和我二叔的关系就是她透露给我的。何况,就算阮家有意联姻,想制造一些舆论,也没必要用我二叔手底下的媒体。”


    周肆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道:“还有一种可能,你们双方的长辈。”


    长辈?江听澜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的爷爷江乾。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那天他去参加宴会前,爷爷对他的叮嘱:


    “不要对人家小姑娘太冷淡。”


    周肆的话启发了他,但是想到这一点的江听澜,心情反而变得沉重了起来。


    回家后正好是傍晚,江听澜和兰姨安排了一下周肆的餐食,就去江乾的院落了。


    江乾已经吃过饭了,此时正在喂鱼,见江听澜过来,依然不疾不徐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江听澜心事重重,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可以保持一定程度的处变不惊,他看爷爷在喂鱼,也拿起一把鱼食,和爷爷一起喂。


    江乾看了他一眼,道:“我这里可没饭。”


    江听澜道:“爷爷,我不是来蹭饭的。”


    江乾很随意的瞥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找人去查《声色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江听澜拿着鱼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将之投入水中,水面漾开一圈涟漪,有只红色是锦鲤张嘴衔食,很快就消失在了水面。


    江乾道:“你不用费心思再查了,那篇文章是我让发的。”


    没有经过任何艰难的试探,江听澜轻易就得到了答案,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最后问了一句:“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乾一把撒尽手里的鱼食,坐在了旁边的石桌边,微微一笑,“人的胸怀还是要宽广一些,不就是一句‘美救英雄’,你很在意?”


    江乾说的是那篇稿子的标题,可是在江听澜这里,问题从来不是那个新闻的标题,而是那篇报道本身。


    江听澜转身看着面前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的面容永远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可是现下,这种神色却没有带给江听澜任何可靠的感觉,他感到非常困惑。


    “爷爷,你想让我联姻?”江听澜问。


    江乾反问他:“你不愿意?阮小姐我见过好几面,是个好孩子,最重要的是,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来自于阮家这样的家庭。”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可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江听澜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上一世,爷爷从未干预过他的婚姻,这一世是怎么了?


    他低眉细思,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江乾继续发话:“你二叔那边有齐家的助力,前不久,你二叔去跪了祠堂,我的那位老亲家立刻就亲自来找我了,给你二叔说情,你说,这种情况,我应该怎么应付?”


    说罢这桩事,江乾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听澜一眼,道:“我们家和齐家的合作可不少。”


    听到爷爷这么说,江听澜的心底忽然升起丝缕凉意,从他重生到现在,他一直以为爷爷是会坚定站在他这一侧的,包括他发现江怀仁故意让自己沉船以后,之所以要在家宴上把这件事讲出来,也并不是要借助爷爷的手对付江怀仁,他更多只想让爷爷看清江怀仁的真实面目。


    江听澜的心沉到了深处,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乾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孙子此刻的想法,还在继续:“我已经和阮老头商量过了,我们都觉得你和明珠很相配,明珠是阮老头的掌上明珠,宝贝的不得了,被那老家伙看上,是你的福气。”


    说到这里,他像是有些感慨,吐了口气,道:“听澜啊,你要是和阮家联姻,以后我面对齐家,腰杆子可就挺得更直了。”


    “爷爷。”沉默良久,江听澜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我不会和阮家联姻的。”


    江乾有些诧异的看了江听澜一眼,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有些严肃,说出的话含着不少威慑力:“为什么?”


    江听澜很淡的笑了一下,“爷爷,齐家那边,你去权衡就好了。”


    江乾很快就明白过来孙子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眉很用力的蹙了起来,声色俱厉,“你真以为我是因着不好面对齐家去让你联姻的?你就这么想爷爷?我这一片苦心,都是为了帮着你继承咱们这个大家族!你大学要学文学,我完全放任了。这真是我的一项错误决定!我的身体就是那时候开始变差的,你二叔利用那个时候钻了多少空子,现在整个集团,有一大半的人都认他,我现在帮着你和他斗,你还不知好歹起来了!”


    说完这一大串话,江乾一口气上不来,咳的相当费力,远处的季闰见到这场面,忙跑过来,又是拍背又是递茶,嘴上念叨着:“你们爷孙俩这是怎么了?”


    江听澜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季叔慌乱的照料爷爷,自始至终没有走上前去,气得江乾不停用手拍一旁的石桌。


    “爷爷。”江听澜道,“二叔那边,我有应对的方式,但不是靠联姻,希望爷爷也能理解我。”


    江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掺杂着太多失望,让坚定淡然如江听澜,心中也有所触动。


    他怔了一下,叮嘱季叔照顾爷爷的身体,转身离开了。


    星宿满天的时候,江听澜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每一步都踏的沉重。


    刚才在爷爷院子里的一切事情又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相反,因为他从小就是家里最年长的那个孩子,他所受到的教育更多的都是教他奉献或谦让,他知道自己万事都要以大局为重,所以从来不敢向外索求太多,他不愿意频繁的向他人去确定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定位和价值,可是,上一世的结局太过惨痛,或许是出于某种应激,重活一次,他渴望得到这种确认,凭着上一世的经验,他认定了一些人,他急切的在他们身上寻求着什么,如果没有求得,他会产生类似失望的情绪,如同此刻。


    江听澜在蝉的鸣声中心绪翻涌,夜风拂面,他总觉得这蝉鸣有些许凄楚。


    就这样,心情复杂的走了一路,一抬头,已经到院门口了。


    他的卧房里亮着灯,周肆的房间却漆黑一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见到他。


    他想到了周肆的眼睛,那双比常人漆黑一些的眼睛,望向他时的神色总是分外专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都很在意那种专注,周肆寡言,可他总是能从他的眼睛里确认很多东西。


    他来到了周肆的房间,房间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带着疑惑和即将升腾起来的焦急,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肆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这一小块电子屏幕是亮着的。他按灭了屏幕,出了屋子,一抬头,周肆已经站在了院子中央。


    看见自己以后,他皱着眉,很快就走了过来,“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听到周肆这么问他。


    江听澜想把和爷爷之间的冲突简单和周肆说一说,话到嘴边,忽然来了一句自己都没准备好的话:“如果我不见了,不要撑着船去找我。”


    话刚脱口,江听澜就愣住了,周肆也没好到哪里去,明显怔了一下,古怪的看着他。


    江听澜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在胡说什么,好了,失忆。”


    周肆还是皱着眉,拉着他的胳膊,带他去饭厅吃饭,兰姨已经睡了,周肆给他热了饭,看着他吃。


    江听澜自始至终含着笑。


    吃罢饭,周肆又盯着他上床躺好,给他掖了被子,模样十分可靠。


    他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感到有些安宁,周肆的脑袋对着他的时候,他看到了他头发中心的那个发旋,觉得有些可爱。尽管下一秒,抬起头的周肆又是那副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的冷酷模样。


    “阿肆,谢谢你。”在他离开前,江听澜在黑暗中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周肆关上门,靠着旁边的墙站了一会儿,黑暗里,他其实在回味刚才照料江听澜的那个过程,其实,他想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彻底睡着,但他心里清楚,江听澜不会允许他那么做的,只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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