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宇驰得出了秦翡不可能和赵玉桓实际有染的结论,商世礼为什么要多此一问?
天龙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吗?
不是,是因为商世礼有病。
商世礼,可能患有一种秦翡被害妄想症。
如果说莫宇驰是基于理智的、现实的判断,觉得秦翡不会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并且有不想做就不会做的自主力,那商世礼就是基于世界那么坏人心那么叵测,尽管秦翡不一定想做,安知外面的妖艳贱货是否会趁药使出层层勾引手段?
想勾引秦翡很正常吧。
现成的机会还不顺势勾引,那才不太正常吧。
只能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至于秦翡是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人他不想做没人能强迫他做什么的。
有一种柔弱叫你爹觉得你柔弱。
商世礼尚且拿不准赵玉桓的真实性格,也不能百分百论断秦翡对赵玉桓此人的看中程度,但他比莫宇驰知道得多一点,那就是秦翡有在留心关注赵玉桓。
在没有开剧本视野,没有预知赵玉桓会火的未来的前提下,这种关注,容易引发其他解读。
在商世礼眼里,秦翡对赵玉桓的在意值,要比实际情况多出了老大一截。
如果是一个能令秦翡在意的人,在此情况下,有意做些什么,段位又足够高,秦翡真没有答应的可能吗?
毕竟秦翡对在意的人,总是有一定心软的余地。
一如对他商世礼。
用药啊……
烟头的火星在水晶缸中熄灭了。
秦翡撂下电话后,当晚,商世礼上了门。
他脱下黑色大衣,走到秦翡身边时,秦翡正在开放式的厨台里给自己调酒。
商世礼帮他递去旁边摆好的柠檬和冰块。
“小翡。”
秦翡将冰块加入杯中,当啷两声脆响。
“是我不对,你说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酒液顺着杯壁滑入,执杯的人眼也不抬道:“既然都会满足,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商世礼看着秦翡,眼神很温柔,他总是如此,最爹的行为,最好的态度。
秦翡说商世礼有病,一半是比喻,一半是事实。
之前提到过,商世礼小时候经历过一场绑架,此后就被过度紧张的父母关在家里,大学以前都上的精英私教课程。
要说的话,人到了青春期,十五六七岁,如果非要出去,死活折腾,那就算想关也不一定关得住,但商世礼是一个能成长为“总裁已经一年不笑了”的主角攻的人,这种总裁除了贡献爱情和扶贫戏码时,人生就主打一个乏味和空白,对工作以外的人事似乎毫无兴趣。
不管常见于这类小说中的乏味总裁是不是作者人物刻画水平的问题,但落到商世礼身上,他好像真的对人事物没什么兴趣。
从绑架案结束后,他就一直很沉默。
父母让他不要出门,让保姆看着他,给他找所有课程的精英家教,他就没什么异议地待在家里,学习,锻炼,吃饭,睡觉。
仿佛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令他向往的。
就在这样乏味的,老式默剧一般的,黑白灰色调的少年记忆中,有一天突然出现了秦翡的身影。
一只小豆丁。
头发卷卷,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眼睛很大,很亮。
盯着你的时候充满了好奇,像一只品种名贵的猫。
商世礼每天坐在窗旁的桌前,看花园外的街上人车往来,等到了放学时间,过不久,秦翡那颗脑袋就会冒出来,回自己家似的直奔向商家花园,翘翘的头发梢随他的步调一晃一晃。
秦翡不是一个烦人的小孩。
相比起那些尚在拖着鼻涕泡吃糖的同龄人,秦翡显得很乖,他不找你说话时其实很安静,坐得住,商世礼学习时他经常坐在旁边看书,人小鬼大的,看的不是连环画漫画之类,大部分是商世礼书架上的青少年必读书目名著。
但他想说话时也是真能说,他经常给商世礼讲他一天干了什么,在学校上了什么课,老师新布置的手工作业,同桌好讨厌总是碰掉他的橡皮擦,最近男生间流行一款互相抓来抓去的游戏......
他说得很多,让听者身临其境,仿佛陪着他一起,真上了一天学似的。
秦翡是故意说这么多的,在他看来,商世礼天天被关在家里,这哪能受得了?
他虽然是因为剧本原因想接触一下商世礼,实际接触了觉得对方也没什么不一样,人虽沉默了点,但对他很好,从来不嫌弃他一个小屁孩,而且比起和同龄人玩什么小学生游戏,他更喜欢来商世礼这里看看书,吃吃点心,蹭蹭精英私教课。
所以他觉得商世礼这人蛮好,他也要力所能及地对对方好一点,他没办法干涉人家父母让不让孩子出门,那他就尽量跟商世礼多说外面的事。
怪不得总裁一年不笑呢,有这样的童年谁笑得出来啊......
不过后来商世礼偶尔也会笑了,秦翡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就笑一笑,沉闷的表情也逐渐生动了些。
他第一次笑的时候,秦翡盯着他看了半天。
商世礼嘴角的弧度已经淡下,秦翡凑过来,发现什么新鲜事似的。
“哥,你会笑啊。”
“再笑一笑嘛。”
“你笑起来很好看呀。”
商世礼看着凑在他跟前的秦翡,眼睛亮晶晶的,发掘了什么宝物玩具一样,当真又笑了笑。
他微笑时气质变化挺大,和长久阴郁面瘫的人乍一下露出笑容会显僵硬不一样,商世礼明明日常都面无表情,但笑起来却毫不显得生硬,或让人感到奇怪,相反很自然,眼神沉静,笑容弧度浅浅的。
哪怕在笑,你也不会觉得他情绪很高,距离感还是在,但秦翡能感受出来他心情不错。
商世礼问:“小翡,不多去和同龄人玩吗?”
秦翡这样的小孩,在学校里大概很受欢迎,会被围在中间的孩子王吧。
秦翡:“可是我更喜欢这里啊。”
他笑起来,远比商世礼笑得有人味儿,很可爱很生动,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小孩儿。
然后甜滋滋地对商世礼说:“哥哥,你比同龄人好玩多了。”
他才不要和鼻涕泡小鬼玩。
商世礼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他喂了颗糖。
不过后来秦翡上了中学,到商家的频率就逐渐减少了。
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跟商世礼说,可能是叛逆期到了,商世礼如果多问,他还不乐意。
小孩儿长大了啊。
他看着抽条长高的少年想。
十四岁的秦翡,长得还是很可爱,可爱中又带着少年人的帅气,而且总是很有自己的主意。
于是和商世礼开始出现一些矛盾。
好在商世礼擅长化解矛盾。
和常年不接触外界,社会化程度很低的那些人相比,商世礼对人心和人情的把控力却仿佛天生,当他步入大学社会,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童年孤僻,曾经深居简出的人。
他俊美,博学,家境上好,谈吐优雅,很受人追捧迷恋的一款校园男神。
但秦翡却觉得他或许真的有病,在监控事件之后,他让商世礼去医院看看——没有嘲讽的意思。
商世礼去了,精神科,诊断结果为某种人格障碍,和童年创伤和生活环境有关,医生说他对秦翡投射了过度的关注和情感控制,因为秦翡是他唯一的感情锚点。
整个青少年时期,商世礼没有朋友,没有同学,没有恋人,父母忙事业不着家,四舍五入也可以说没有亲人。
他这个人或许天生情感需求淡,没有这些也不妨碍他的成长,按原作就合情合理地长成那个一年不笑了的总裁,深究到心理多少也有问题,另一种情感淡漠角度的精神障碍。
然而偏偏有个秦翡出现在了他的世界,填补了他成长过程中关于情感的这一区域,成为他感情的出口。
他会习惯性的将任何感情需求投注到秦翡身上,几乎全部,无关性质。
当秦翡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情感交互,不能随叫随到陪在他身边时,他就需要从关注秦翡这种行为上,来获得一点基础的满足感。
这样的精神病症,最优解的稳妥方案当然是,被作为感情锚点的那一个,能够提供耐心陪伴的同时,适当逐步引导,使患者的焦虑维持在一个较低的可控的程度,在此基础上再尝试多接触他人,丰富发展感情,以慢慢调整治愈。
“所以,你有病,我算你的药?”
听起来还挺浪漫,高中生秦翡嘟囔了一句,他刚打完球,黑色紧身背心贴在身上,阳光似乎连他脖子上的汗珠都青睐,整个人散发着朝气腾腾的热度和吸引力。
很有热度的少年却抱怨般道:“可是,我不想当心理医生啊。”
他走到坐在休息椅上的商世礼面前,商世礼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监控事件后秦翡和他切断了联系,他最近又在创业的忙碌期,可谓身体精神双高压。
秦翡摸摸他眼下的青黑部分,让商世礼抬着脸,打量他,似乎心软了,到底有点心疼他礼哥。
“哥,你这张脸,不适合这么狼狈。”
心软的人语气也软,只不过话语内容却不是很匹配。
“哥哥啊......”
“这种事情我也没办法,我不会照顾病人啊。”
“特殊情况,这次我就不生气了。”
“但下次不许了,有病也不行。”
他的手指拽玩着青年散落在额角的碎发。
“快好起来吧,礼哥,你得想办法把自己治好,然后我们才能好。”
“治不好就别来找我,不然你又对我发病怎么办。”
商世礼看着他,那点病人气质随他变化的神情而消散了,他看起来或许缺乏休息,但眉宇间的气势和淡然的神态,完全不像刚获批了精神病。
他似乎毫不意外秦翡的反应。
只是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笑。
“小没良心的。”
秦翡拍一下他的脸:“你果然是装的吧?卖惨?我就知道......有病也不妨碍你狡猾。”
商世礼握住那只手,秦翡手腕上有道印子,应该是刚才打球时擦的,他的指腹摩挲着有点破皮的印痕。
“放心吧。”他说,语气是一种倦怠的从容。
“哥哥会好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