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鼻息交缠着，萧弛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神态自若，“醒了？喝点水吧。”
江岚漪还有点晕，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之后，肩胛骤然缩紧，上半身都弹了起来，又被萧弛按回床上。
他护着自己的胸口，“你还想……”
“好好休息，别乱动。”萧弛对他防卫的姿态视而不见。
像是理所当然般，他把他的手放回被窝里，江岚漪才意识到自己刚还被这厮捏着掌心。
才被抚平的眉心又狠狠纠结在一起，江岚漪粗声粗气地，“萧弛，你知道你……”
没让他说完，萧弛俯身更低了，嗓音微哑，“我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江岚漪现在有多讨厌自己。
江岚漪被这五个字呛到，正常的社交距离又被挤压，他病怏怏躺在床上，萧弛的身体挡住大部分光线，投下的阴影裹着他。
“你先离我远点。”江岚漪闭上眼睛。
但萧弛没动，江岚漪睁眼瞪他，瞪得他莫名舔了舔嘴唇，依旧哑着嗓子：“……这个我也不想。”
不等他再发话，萧弛从床头柜拿起一罐药膏打开，“医生来过了，说你需要擦药。”
乳白的膏状体有股浅淡的药味，混了薄荷，大概是有镇痛舒缓的效果。
身上好几处都在疼，江岚漪变了脸色，“我自己来，你……你出去吧。”
萧弛眸光发暗，没有再动作，但也没走。
药罐还握在手里，江岚漪伸手讨要，他也没给。
“对不起，今天只是意外。”他放轻声音，“抑制剂我也打过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江岚漪。”
alpha平静的外表很有欺骗性，江岚漪似乎被说服了一些，抓着被子的手松了松。
私家医生有相应渠道拿到上等药品，从萧弛手中的药罐来看，里边药膏的品质绝对是在上乘。
那萧弛打的那支抑制剂，也该已经处理好他易感期的问题才是。
萧弛此时坦然与他对视，不慌不忙地补充：“而且，其实我知道自己最近易感期，都有刻意避开你，是你先来敲我的门。”
这倒是真的。
“但是是你先不理人摆脸色的。”江岚漪反驳。
想让他背锅，门都没有。
萧弛抿着淡色的唇，他的唇型偏薄，上唇似乎随时能被犬牙顶开，江岚漪看了眼便移开视线。
“对不起，我不是想怪你。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当时状态不好。”萧弛再次低声道歉，“我不是故意冷落你的。”
什么冷落不冷落的，用词这么……肉麻。
江岚漪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那你，也不用对我太热情。”
他这一接茬捧哏，显然精神又恢复少许。
萧弛试探着又凑近了些，“我帮你上好药就出去，毕竟，是我把你……”
江岚漪忙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真的，你去忙吧。”
这个药到底是用在哪里、又是怎么用的，他可得先研究清楚。
即使萧弛保证自己现在是可控的，但有阴影在前，江岚漪还是怕他分不清床上的是beta还是omega。
幸而萧弛也没有太坚持，“那我等你抹完，医生说要都覆盖好，你看不到，我帮你检查。”
覆盖好？
都、覆盖好？
江岚漪的耳朵热得像被火点燃了，他接过那罐药膏，在萧弛平淡的注视下飞快浏览完说明书。
松了口气。
还好，是腺体外用药。
不是其他，要脱衣服的地方。
遵循着用药指导，江岚漪抠了点药膏在掌心热匀，随后三指轻覆在自己颈后，将药膏慢慢揉进去。
他稍侧着身子，萧弛只能看到部分泛肿的软肉沾上油润质地的乳膏，变得晶亮，好像又被谁的唾液淹没了似的，散着靡软的香。
是樟树的香。
由萧弛注入的信息素虽然未能着床，但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消散。
顶级alpha之所以被称为顶级，除去信息素分泌旺盛，能促进自身机体生长，还有就是对其他机体的影响也非常显著。
可惜江岚漪是个beta。
萧弛生平头一回这么遗憾。
要是他是个omega，就这一次，估计已经怀孕了。
江岚漪还会生下他们的宝宝。
显性基因作用下，这个宝宝或许会长得很像他，有下垂的眼尾，和偏薄的嘴唇。
但第二胎的话，估计会更像江岚漪吧。
“你在笑什么？”
萧弛安静抬眸，江岚漪已经抹好药了，略有疑惑地看着他。
“我看看，是不是都抹到了。”萧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脑袋歪了歪，专注在他的伤口处。
江岚漪也担心自己药没上好，把脖子扭给萧弛看。
他再警惕，也不用在腺体已经油腻腻的情况下提防萧弛。
萧弛天天要么吃水煮要么吃橄榄油煎一煎的食物，看着他现在油得发亮的脖子，应该会很难有食欲。
江岚漪想得乐观，萧弛却是在看到他后颈的那一刻，喉结就不自觉滑动，舌尖也悄然抵上牙齿。
beta的腺体只占据了脊柱棘突处的一小块，本来看不出有明显器官的地方，现在留着好几个亲昵的牙印。
都是他咬的。
出了血，结了痂，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江岚漪是疤痕体质吗？如果是，那即便没法终身标记，留下个消不掉的疤，好像也不错。
“怎么样？可以了吗？”江岚漪半天没听到动静，也不知道萧弛有没有仔细检查，回头问他。
就见萧弛眼神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他脖颈上，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岚漪蓦地紧张：“你怎么这个表情？我伤得很严重？”
萧弛把药罐盖子给他：“不会，只是有点小伤口。”
江岚漪放下心来。
他就说嘛，摸着感觉还好啊。
萧弛一副要搞出人命的样子，真够吓人的。
“你这些天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找张管家。”萧弛说。
江岚漪嘴上应着，找到自己的手机，便头也不抬了。
萧弛见他似乎是在回消息，摩挲了一下冰凉的药罐，“有面试通知了？”
虽然这周他都没和江岚漪说上话，但江岚漪投了几家公司，过了多少笔试，拿到的面试又在什么时候，张管家都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过。
江岚漪点头，想起在浔湾的非人经历，打了个战栗，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个，justin和david，这几天还忙吗？”
justin和david就是萧弛上回给他安排的两个模拟面试官。
虽然他们笑里藏刀，嘴下也丝毫不留情，可江岚漪受益匪浅，向两人请教解决了很多求职方面的问题。
萧弛问：“你想约他们线下的时间？”
江岚漪点头：“后天有一个群面，那个岗位我还挺感兴趣的，想提前准备。”
萧弛问他拿了手机，看了群面通知，神情欲言又止。
江岚漪最近也能读懂他的一些微表情了，问：“有哪里不对吗？”
萧弛见他眼底的茫然不似作伪，将手机还给他，“你之前是说，上学期间都是专业学习和社团活动为主，是吧。”
江岚漪又把群面通知看了一遍，很确定那些英文单词是入围而不是淘汰，“没错。”
“就算没做实习，但江家的产业有哪些，你也不清楚吗？”萧弛问得很慢，也没有嘲讽的意味，但江岚漪还是立时顿住。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公司是江氏旗下？”
萧弛在网上搜出江氏的商业版图，江岚漪粗略看了一眼，脸色顷刻差得像要刀人。
而通透如萧弛，不必再查看江岚漪的邮箱，他也能猜出一二。
那些通过了江岚漪简历的公司，应该有很大一部分都和江氏有关。
肃城经济发达，工商业成熟，每年能给毕业生提供的工作岗位不少。
但部分家族企业历史悠久，盘踞根深蒂固，江家于此地深耕数十年，也是其一。
想在肃城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断然绕不开江氏以及江氏的合作伙伴。
不必说远的，就是萧弛背后的萧氏，也和江氏是姻亲。
江岚漪先前的一个alpha堂叔，就娶的萧弛的omega表姐。
“只是面试而已，工作是双向选择，你不去也……”
萧弛还没说完，江岚漪已经摇了摇头。
马上7月份，春招已经接近尾声，早开放的岗位，已经是面向下一届的秋招了。
目前向他抛来橄榄枝的企业，就刚才那一眼，江岚漪已经能确认80%都属于江氏。
这算什么？
江家在可怜他？
还是在告诉他，没了江家的支持，他什么都不是？
也对，他现在几乎身无分文，借助在不算朋友的发小家里，还因为基因力量悬殊，身为一个beta却被易感期的alpha标记，现在才醒来……
“江岚漪。”有人在喊他，他没听见。
去年秋季第一批研究生录取又算得了什么，他没钱，他连自己都要养不起了，他怎么能出国留学？
公派留学申请3月份就截止了，助学贷呢，要不试试助学贷？可是那点钱也不够他出去读书……
“江岚漪。”两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把他摇得回了神。
萧弛总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好像喊不腻似的。
“这些岗位你如果都不想去，那不去也罢。你不是还能读研吗，学费就当我借你的……”
“萧弛。”江岚漪抱住自己的膝盖。
“嗯。”萧弛不再多言，等他拿定主意。
但江岚漪再开口时，问的却是：“你傍晚抱着我的腿，喊我的名字，让我别走，别去见他。”
心跳似乎都没了声息，室内的静默让江岚漪的声音似有回荡。
“你当时，确定是在和我说话吧？”
用一种，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恍然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