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冯慧娟先是去找村里几乎南瓜种的多的人家，当她提出不要南瓜而是要南瓜花时候，村里种南瓜最多的七婆傻了眼。


    “没见过要花不要果的，这拿回去咋吃？”


    冯慧娟一边把小篮子里的南瓜花过称，一边解释：“说是要裹了面糊去炸。”


    七婆支着小脚，眼中尽是怀疑：“炸了能是啥味儿？”


    冯慧娟想了想：“我也没吃过，不过应该挺好看的。之前温记还要我家的黄瓜花，也说是炸了吃，我在家也学着做过。”


    做好了之后味道也就一般，奈何家里有个小的，楼悦那个小丫头，虽然讨厌吃黄瓜，但看见炸的金灿灿的黄瓜花，壮着胆子吃了一口，后来那些全都填了她的小肚子。


    七婆听冯慧娟这么说，等人走了，也颤巍巍去摘了十来朵南瓜花。


    嘴里虽然嘟哝着城里人真会玩花活，但她还是烧起油锅炸南瓜花。


    炸好的南瓜花花瓣束起，青梗黄花，裹了面糊，仿佛给花朵加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花朵酥脆金黄，看上去如同鸡蛋饼一样蓬松，青梗则是淡淡的，面糊里加了鸡蛋，炸面糊的香味萦绕在厨房。


    “……这么多油，炸鞋底也好吃啊。”


    说是这样说，但七婆还是把炸好的花朵小心控油，小心竖起耳朵。


    听到外面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七婆脸上的褶子像是南瓜花的纹路一样，在油锅的滋滋声中舒展。


    “乖乖，快来，奶奶给你做的好东西！”


    ……


    冯慧娟还不知道自己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七婆行动力就这么强，更不知道这群小孩子光图好看，吃了南瓜花还不满足，此后的几个月，这群小崽子到处跑，瞧见花都要摘下来，拿回家让家里人给炸了吃。搞得村里不少人抱怨今年村里花都少了……


    冯慧娟到处收菜，收到最后只剩两样，一个是猪，冯慧娟让丈夫楼大去找人谈，这不年不节的，不少人家是不愿意卖猪的，少不了说几句好话。


    冯慧娟自己则是直奔隔壁村，去问人家的小龙虾。


    说起来两村挨着，亲戚本家的七拐八绕，这家人算得上冯慧娟娘家这边的表亲，喊四叔的。


    冯慧娟到了地方，却没见到四叔，只见四叔的两个儿子在。


    冯慧娟说要买小龙虾，两人二话没说就去捞。


    只不过捞上来，小儿子捂着桌上的收款码，笑嘻嘻让冯慧娟扫给他。


    “我爹这会儿有事不在，你扫给我也一样的。”


    冯慧娟笑着接腔：“那可不行，你爹回来看到少了虾，再没收到钱，再打你我可说不清了。”


    硬是掰开手扫了码，冯慧娟载着二百斤小龙虾走了。


    到了家，冯慧娟找了条毛巾甩甩身上的灰尘，跟丈夫吐槽：“我四叔那俩儿子是真不像话，那塘子都是我四叔一个人弄起来的，现在到卖虾时候了，俩人倒是抢着跑来收款。”


    楼大给妻子递了杯水：“你没转给他俩吧？”


    冯慧娟喝了水：“我又不傻。”


    再看院子里这二百斤的虾，冯慧娟拿出水管冲洗冲洗，找了几个容器分开，然后就打电话问温母是今晚送还是明天送。


    温母这边跟女儿一说，温梵就说让下午来。


    “正好，我先做来尝尝。”


    说起来二百斤挺多，但温梵一做，发现根本没多少。


    难得的是这家小龙虾挺干净的，温梵当即下了个长期单。


    “爸妈，天反正也热起来了，下周咱们就开始外摆吧？”


    暑气一上来，就到了该吃小龙虾的时候了。


    温梵做了蒜蓉、麻辣、咸蛋黄三种口味的小龙虾，配上碱面条，按斤卖。


    再看到旁边的青麦和碾转，温梵又动起了心思。


    最常规的碾转，稍微蒸一下，生抽香油一点蒜末，或是想吃重口味的，放点芝麻酱辣椒油。麦子的清香得以极大的保留，滋味很是不坏。


    温梵把这个做法留给姚青琴，店里现成的蒸笼，一个小碗，料汁自选，卖六块钱，图个新鲜巧嘴。


    至于店里，温梵让小葛把炒碾转好好学学，先炒鸡蛋再炒菜，碾转最后放，稍微一炒，来一勺熟油就可以出锅，油香和青麦香，年轻人或许还会迟疑的先问问是什么，老年人则是毫不犹豫的就点上几份。


    “多少年没吃过这东西了。”


    “真香。”


    碾转在城里卖的不多，新鲜的粮食有种难以言喻的香味，大多数老年人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麦子快要熟了。


    “嘿，我小时候还拿这东西烤着吃呢！”


    青麦仁和熟麦仁都烤过，烤完带着股烟熏火燎的粮食香。


    除开前面这两种，温梵还做了炒麦仁饭。


    新鲜的青麦仁当米饭粒用，用鸡蛋炒一炒，没几天就有人发在网上，称之为减脂餐。


    【小乔：什么鬼，青麦仁能减肥？温记出减肥餐了？】


    【椰子水：细说减肥！真有效吗？】


    【可可：……不是，你们看啊，博主说自己连着吃了一周，发现瘦了两斤！我的天！】


    【椰子水：很好，我马上就去吃！】


    【不卷：喂喂喂，人家说了，是点一份青麦炒饭，然后中午吃一半晚上吃一半。热知识，再减脂，吃一大份也是不会减的！】


    【小邓：就是就是，别最后吃了一堆然后说没减掉，再赖温记……】


    温梵不知道自家的青麦炒饭在网上引发了一段关于减肥的讨论，她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新吃法。


    小龙虾上了两三天，出人意料的，生意竟然没有预想中好。


    温梵仔细想了想，琢磨出味道。


    一来是现在距离小龙虾下来的季节毕竟还差着半个月，很多人嫌这会儿的小龙虾不够大，吃起来不够过瘾，因此没有来光顾。


    二来则是……


    因为隔壁省份的大规模养殖，小龙虾现在的价格已经卷的比本地低多了。而温记用的本地小龙虾，虽然可以保证鲜活干净，但毕竟成本放着，比别家贵。


    再加上温记推出的三个口味并没有跟其他店有什么区别，所以客人进店多是点一点青麦碾转这样其他店没有的东西，而对小龙虾总是忽略不计。


    在想明白后，温梵就动手开始改菜。


    小龙虾剥掉虾壳只留虾尾肉，五花肉切小块，三肥七瘦不放油直接炸，经过不断的翻炒，用罐子把炸出的猪油一点点舀出来，剩下的肉丁沥干油水，再用甜米酒酱油花椒白糖和白酒做料汁翻炒肉丁，全程小火把肉丁炸到红褐色焦香干脆，温梵捏起一块尝了尝，满意的把炸好的脆哨收起来。


    茄汁烩小龙虾，放入一勺脆哨，做好的小龙虾盖在青麦仁饭上。


    温梵称之为小龙虾脆哨烩青麦饭。


    茄汁浓郁酸香，小龙虾Q弹，脆哨香酥，原本的油腻感被茄汁中和，只有入口即碎的酥香。麦子的清新，被这浓墨重彩的烩汁一浇，瞬间碗里就成了画布。青色的麦仁，红色的茄汁，红褐色的脆哨，还有被烩汁浸染的虾仁……


    温梵试菜这天，店里所有人都吃撑了。


    小葛默不作声添了一碗又一碗，杜敏则是边吃边琢磨着中间放了什么，米晓盛第三碗的时候还在感叹之前的小龙虾都白吃了。


    “这东西烩麦仁真的太好吃了！”


    就连温父温母都吃了不少。


    姚青琴更是早早就预定明晚两份，她要带回家给爸妈尝尝。


    “这里面是猪油渣吧，真香。”


    温梵：“不是猪油渣。”


    猪油渣本身是为了熬猪油剩下的，用的是猪板油猪肥膘。脆哨中间还要调味，用的也是五花肉。


    温梵表示除了脆哨还可以做软哨和精哨。


    软哨顾名思义，做的时候需要保留一定的水分和猪油，这样做出来的软哨相较于脆哨才会更加油润带着韧劲。不过软哨更多时候是用来拌粉的。


    而精哨就是在脆哨的基础上把煸炒脱油这个过程反复几次，这样的脆哨更硬更脆，也叫做精哨。


    不管是猪油渣还是脆哨，店里人都一致称赞味道的卓越。


    “看来店里又要忙了。”


    在春季的蒸菜热潮散去，店里虽然还是生意兴隆，但很久没有那种一位难求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就在店里推出新品的第三天，客人们就把店里挤爆。


    有关于小龙虾脆哨烩青麦饭，网上是一边倒的称赞。


    【美美：人怎么能想到把减肥的青麦和脆哨放一起的！我吃的时候理智和欲望在打架呜呜呜……】


    【香菜：其实并不好吃，你看这里面的脆哨油滋滋的，青麦也梗啾啾的，小龙虾更是酸的苦的……让我吃的话我只能勉强吃三大碗！】


    【包包：其实我觉得应该先来一口虾仁，感受一下虾仁在嘴里的Q弹，享受茄汁虾仁的美味。这时候再来一口脆哨，酥脆油香的脆哨，吃完了有一点腻，这时候就该用勺子挖起一勺青麦饭，注意上面一定要有虾仁，更绝的是你再点一份小龙虾，尤其是那个蛋黄小龙虾，剥好的蛋黄小龙虾放在青麦上，一口吞下去。青麦清新不腻，蛋黄小龙虾贡献了特别香浓的蛋黄味，茄汁包裹着青麦，酸酸的味道正好抵消上一口脆哨的腻……】


    【铃木：……前面的，你是哪国人？馋死我是不是你来中国的目的？】


    【蝶恋花：饿了下床转一圈，实在受不了了，把中药里的红枣拿出来吃了。


    【啦啦啦：饿了下床转了一圈，和舍友舌、吻了一会儿。】


    【等等：……那很饿了。】


    【一颗土豆：呜呜呜好想吃好想吃……】——


    作者有话说：前天请假有点事出门处理，昨天回程路上出了个小小车祸。倒霉作者被三轮车压了脚背，去医院检查，万幸是没有骨折，但脚肿了。邪恶三轮车压完人就跑，（邪恶老奶甚至还拉起衣服挡脸）目前还没找到。唯一的好消息是未来一段时间也出不去门了，正式开始冬季养膘，这两天欠的更新都会补上的……给大家说声抱歉哈


    第162章


    五月过半，气温按捺不住的往上直升，在这一团暑意逐渐加温的时刻。


    温记又一次的爆火起来。


    小龙虾已经上市，尤其是到了这时候，到处都有卖的。青壳虾肉多饱满，红壳虾肉质紧实，公虾不如母虾的外壳软薄，虾子大小更有讲究。如今已是五月，市面上的虾子都不大，但胜在鲜虾壳软易剥，虽然不够大，但温记的小龙虾干净又新鲜。


    青麦仁也不难找，毕竟本地主要种麦，很多人也喜欢买了青麦仁回家煮着吃。新鲜的青麦仁拿回家，不管是煮汤还是做饭都好吃。尤其是有人说青麦仁可以控糖减脂，再加之前一段时间店里炒碾转引起的减肥讨论，如今街上卖青麦的小摊贩都多了不少。


    只有脆哨……很多人吃了一口就自顾自认为是猪油渣，不过温记的脆哨做的实在好，脆香不腻，很多人甚至还会找温母问能不能单买点脆哨。


    但温母都一一拒绝，实在是脆哨做着麻烦。从冯慧娟那儿买回来的猪，除了边角料自家做了吃，剩下的全部都用来炸脆哨了。即便这样也还不够，最近已经找到了青塘山附近的养猪场，商定后面进猪肉的事。


    说起来订猪肉竟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那家养猪场日常供给都是本市的几个大酒店，温记找上门，对方一开始还不答应。


    冯慧娟说了好一通，人家只说温记要的不固定，今天多点明天少点的，麻烦。


    就在温母差点放弃的时候，事情居然出乎意料的解决了。


    解决的方式竟然是小葛的师父出面找了关系。


    说起来大金师傅已经在家里修养了快半年，这半年时间里，他从一开始急着把金玉楼的招牌打出来，到后来越来越没信心。


    徒弟在温记一天比一天胖，偶尔带回来的菜品，大金师傅吃完总要琢磨许久，在家里复刻个七七八八，却总有那两三分触及不到。


    急的大金师傅抓心挠肝的，又想去问问温梵，又不好意思。


    至于小葛，现在早就乐不思蜀，在温记活不重，能学东西不说，气氛还好。


    大金师傅看徒弟那样，不自觉的有点嫉妒。


    幸好这个徒弟还算没忘记之前的话，说想把师父弄进温记去，果真就记着这件事。


    温记订猪肉不顺利的事一出，小葛就悄悄告诉了师父。


    大金师傅把徒弟带回来的青麦饭一扫而空，心头阴翳顿时不见。


    “行了，回去跟他们说，就说我保管让这猪肉供上！”


    大金师傅在本地还是有些老相识，他出面为温记搭关系，不到两天养猪场就打电话说可以供货了，让温母明天去签合同。


    温母本来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小葛已经高高兴兴地举手表示这都是自己师父的功劳。


    温母：“那可要谢谢你师父了。”


    温母心想这要怎么谢？给老爷子送点礼物还是直接给钱？


    结果小葛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师父平时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做菜，要不您让他没事了来咱们这儿干干活？他身体不好，肯定是不能按时按点的，不过老人家也不差钱，不用开工资，咱们管个餐就行。”


    “你师父他是不是……”


    温母迟疑着伸出右手食指在太阳穴那儿转了几下。


    这要是脑子没毛病，怎么会想出这样付费上班的主意？


    小葛干笑几下，但还是跟温母解释了内情，说到金玉楼时候，温母顿时有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感受。


    若是以前，她或许会怀疑老师傅是不是因为金玉楼倒了怀恨在心，可小葛在店里干了这么久，平时的人品有目共睹，因此温母也就不再迟疑。


    “行啊，你让老人家来吧。”


    反正现在店里也足够忙，再来多少个都不够用。


    就说那小龙虾，每天光是清洗收拾都多麻烦呢，店里人手根本忙不过来，温母找了几个兼职工，都是街坊介绍的，每天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小桌小板凳在门口支开，几个人说说笑笑就把小龙虾处理了。


    鲜活的小龙虾挥舞着大钳子，走过的人哪怕不是温记的顾客也要多看两眼，也有客人拍了发在网上，以证明温记居然用活的小龙虾。


    【沐沐：太实诚了，很多店的虾尾都是用的冻货，这样新鲜现剥……之前说温记卖的贵的人出来！】


    【上林：真的还好吧，一份烩饭四十八，青麦饭可以无限添加。更别说温记的量给的大，一般两个人点一份就够了。】


    【陈嘻嘻：神啊，我都去了好几天了，一次都没吃到，每次到我都是卖光了……】


    【上林：额，姐妹你吃不到烩饭，难道不会点别的？】


    【陈嘻嘻：我就只想吃这个！尤其是青麦饭！看着就好好吃！】


    【豆芽：……姐妹，指路某书的攻略贴，如果点不到烩饭，完全可以点一份小龙虾，然后在门口的小吃摊买一份碾转，让对方不要加料汁，然后把碾转泡在小龙虾汤里，据说有种吃青麦面的奇异口感。】


    ……


    这天是周末，温梵傍晚时分才到店里，于是就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很多顾客这边点了两份碾转，然后料汁一点不加，把东西放在桌面上，仿佛在等着上菜。


    不多时，几份热气腾腾的小龙虾上桌了。


    这些人把小龙虾拿出几只放在空盘上，然后把碾转放进小龙虾里？


    温梵一脑门问号，待弄明白这是那些吃不到烩青麦饭的人的“退而求其次”后，温梵算是服了。


    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吃商，一说到吃，脑子灵光的不像话。


    碾转带着一点点的粉韧，在汤里稍微一搅就赶紧捞出，尤其是鸭蛋黄口味的，蛋黄沙粉，金汤浓郁，碾转没有青麦的嚼劲，麦香却更胜一筹，表面粗粝，可以最大程度的吸收蛋黄的香浓，这时候再加入几颗剥好的虾尾肉，搅拌后，这俨然是一碗蛋黄虾仁盖青麦面。


    同样的，用香辣的料汁就是香辣虾仁盖青麦面，用蒜蓉就是蒜蓉虾仁盖青麦面。


    客人吃的眼睛眯起来，互相研究还有哪里可以改进。有人不爱吃碾转，就单买青麦饭，青麦饭浇上小龙虾汤，竟然也是难得的美味。


    温梵摇摇头，走进后厨，今晚她可还有三桌客人呢。


    大金师傅系着白色的围裙，看到温梵进来还有点不自在。


    倒是温梵对他很是平常，使唤起人格外顺嘴。


    “金师傅，你给这点豌豆剥出来吧。”


    “虾去头剥壳。”


    “荔枝剥壳。”


    大金师傅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后面脑子就懵懵的了。


    双手机械的动作，脑中却想起了曾经在师父的厨房里的样子。


    即便温梵和记忆中的师父隔着几十年的岁月，可温梵说话的语调以及说一不二的作风，大金师傅恍惚间竟然觉得是师父在指点自己。


    “把虾开背后放一点干粉，然后再用这个擀面杖敲。”


    温梵演示了一下，大金师傅就自动接手。


    温梵看对方手脚麻利的敲了好几只虾，总算是满意。


    大金师傅毕竟是在厨房浸淫了这么些年的，手上的动作还是有准头，这要不是岁数摆着，温梵觉得这就是自己理想中的徒弟了……


    大虾敲的薄薄一片，虾肉不断，依稀可见虾肉的纹理。


    温梵烧开锅，把薄薄的虾片在锅里汆烫，变色就迅速捞出过冷水，原本青白的虾肉变成了虾肉粉色，色白莹亮。


    温梵把敲虾放到一旁备用。


    紧跟着又开始熬煮豌豆……


    天色暗下来，温记的店里逐渐人声鼎沸，米晓则是跑来告诉温梵说客人已经到了。


    “有一个客人说认识你，有东西要给你。”


    温梵不明所以的换了围裙出去，对面赫然是之前爬山遇到的那位摄影师姐姐。


    摄影师笑着递了照片：“我就说么，做那么好吃的菜，肯定做的是餐饮，但没想到你家居然就是温记。喏，本来我打算直接给你发快递的，结果一看地址是这里，索性给你带来算了。”


    温梵谢过对方，心情瞬间雀跃。


    米晓凑过来，一眼就瞅见了照片。


    “哎哎，这是咱们蛋黄吧？”


    米晓眼睛亮亮的：“真好看！”


    这几张照片拍的好，把蛋黄照的格外威风，甚至其中还有一张小老板跟狗子在一块玩的照片，画面中，穿着冲锋衣的小老板蹲着，蛋黄仰着头，鼻头差点碰到人脸，小老板笑着摸狗头……


    米晓越看越喜欢，问温梵自己照着画张画可不可以。


    “到时候就做咱们账号的背景图。”


    温梵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她郑重谢过摄影师，转身就让米晓送两盒脆哨过去。


    “拍的很好，我很喜欢。”


    摄影师这次是跟朋友约着来吃温记的，得了温梵的谢礼，心花怒放表示下次再有需要还可以找自己。


    “我除了拍照片，平时还兼着给小狗狗们介绍对象啥的，我认识不少比格主人，平时还会有一些活动，你也可以带你家狗狗去玩。”


    温梵听着频频点头，决定以后有机会就去！


    温梵进了后厨，摄影师也意犹未尽的坐下。


    打开一盒脆哨，焦脆鲜香扑面而来，小心翼翼拿出一块塞嘴里，酥脆蓬松的仿佛在吃小零食。


    “……好香！”


    朋友也分了两口，赞叹不已。


    “这东西空口吃也不觉得腻。”


    眼看着朋友的手一次一次伸过来，摄影师悄悄挪开些许。


    朋友：……


    正准备吐槽她小气，只看见传菜口一动。


    米晓端着个托盘走过来。


    “第一道菜，豌豆火腿炒鸡头米。”——


    作者有话说：还有两更


    第163章


    米晓挨桌上菜的时候加了一句。


    “这道菜还有个别名，叫大珠小珠落玉盘。”


    食客们会心一笑，可不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么？


    只见盘中青色豌豆和玉白鸡头米，一层亮油薄芡衬得红色的火腿丁更加突出。豌豆炒到皮微微皱起，鸡头米生吃有种荸荠的口感，脆嫩清鲜，但炒熟之后却有点意外的嚼劲。火腿咸鲜，煸炒出的油脂将清甜的豌豆和鸡头米煎炒出不同的风味。


    这道菜刚一上桌，就带来了难题，用筷子吃吧，总觉得一口只夹一颗，不够过瘾，用勺子的话，又觉得牛嚼牡丹，太浪费。


    好在米晓很快给每一桌都送了个勺子，只有平时用的勺子一半大，将将够一口的量。


    迫不及待来上一勺，新鲜的豌豆内里沙糯，外面那层发皱的表皮在翻炒后变得带着韧劲，有嚼劲的同时还能享受到火腿的香味。


    今晚除了摄影师这桌是跟两个同样从事摄影行业的朋友来光顾，其他两桌竟然都是在过生日。


    一桌是给孩子庆生，一桌是给老人庆生。


    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菜色，要了一碗米饭就开始挥舞勺子。


    “妈妈，这个菜好好吃！”


    那小小的鸡头米，本地人吃的少，如今也不是季节，但是温梵在菜市场竟然看到有人在卖，尝了一下滋味也不错，于是就买了些。


    清炒鸡头米本身就不是复杂菜式，加上火腿和新豌豆，味道更是出人意料的鲜香。


    一层薄芡，温梵保留了一部分的汤汁，此时正适合拿来拌饭。


    刚才进门还闹着自己过生日要去吃汉堡可乐的小孩子，这会儿吃的脸上都是米粒，家里人实在没办法，只能劝他少吃。


    “等会儿还有更好吃的菜呢。”


    “你好，第二道菜，荔枝排骨。”


    白生生的荔枝做成菜，小孩嘴巴都张大了。


    “妈妈，这个真的是荔枝吗？”


    五一假期过后，荔枝的身影就出现在大街小巷。


    三月红先上市，紧跟着就是妃子笑，白糖罂，再远一点，还有桂味和状元红等着上市……


    看到荔枝，温梵就决定做排骨。


    荔枝本身的清甜柔蜜将平平无奇的排骨变得格外不同，果香中和排骨的油腻，炖排骨的汤汁在荔枝的酝酿下，也变得酸甜适中。果香与脂香混合，排骨瘦肉的纤维浸满了汤汁，肥肉一咬就化，靠近骨头的筋膜不失嚼劲。


    老人第一道菜就着米饭吃了不少，看到排骨也没放下筷子，边吃边念叨着排骨做的好。


    “我就爱这口！”


    老人家吃了好几块排骨，这才有功夫喝口水，然后又抄起筷子接着吃。


    旁边的儿女别提有多高兴，心里想着温记还真的贴心，之前订餐时候说了一嘴是给家里人过生日，老人喜欢吃排骨，这次果然就做了。


    荔枝排骨，又好看又好吃。


    吃几口排骨，再来一颗荔枝肉，在排骨汤汁中早就炖煮的晕染了酱色，咸鲜甜润，有些人吃不惯，但小孩子却喜欢，没见到那桌过生日的小孩子已经吃high了吗？


    连着两道菜，温梵给的量也大，这三桌食客就如同这个房间之前所有第一次来的客人一样，丝毫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撑到，一个个吃米饭吃的欢。


    温记最近店里都是两样饭，一样白米饭，另一个就是青麦饭。


    所有人不约而同都选了青麦饭，梗啾啾的青麦，配上饭也是精彩加倍。


    等到米晓端着第三道菜出来，这才察觉到问题，赶紧劝大家少吃米饭。


    “最后还有一份面呢。”


    第三道菜是汤菜，丝瓜烩敲虾。


    这道菜看着简单，却是今晚最麻烦的一道。


    温梵买了一条鱼，鱼头不要，鱼身一剖两半，用刀背刮出鱼肉，攥成小小的鱼丸，一点虾油热锅，炒一炒丝瓜再加热水，鱼丸和敲虾放进去，温梵还放了一些炸猪皮进去。


    说起来现在店里消耗猪肉多，自然也就余了不少猪皮出来，不少猪皮被温父拿去做了肉皮冻，切成小片之后拌凉菜，很受店里人喜欢。剩下的猪皮温梵闲来无事，全都做成了炸猪皮。


    猪皮在油锅里炸到表面疏松全是气泡，蓬松密集的泡泡遍布整片猪皮，看的旁边的米晓直搓胳膊。


    炸好的猪皮外表已经跟猪皮没有关联了，更像是炸米饼一样的外观，温梵做了不少，全都收起来。等到要吃的时候，只需要提前用冷水泡一泡，做汤锅是最好不过的。


    今天的丝瓜汤就加了不少炸猪皮，炸猪皮在汤汁里逐渐舒展，粗疏的空隙仿佛海绵一样吸汤，炸过的猪皮已经不见油腻，在汤汁中，更多的是胶质感。清淡的丝瓜汤和炸猪皮格外契合，一点虾油更是让这道汤菜滋味浓郁。


    刚刚被米晓提醒过不要吃太多米饭的食客们，这会儿纷纷忘了米晓的话，一个个喊着加饭。


    汤菜不配米饭哪儿是那个味儿？


    丝瓜汤清淡却不寡淡，虾油炒过后，汤汁自带一层浓郁的鲜香。炸猪皮吸了汤之后在筷子上显得有些沉，轻轻在碗里一压，汤汁就浸润到饭里。


    青麦的香味有一点好，就是不夺味，浓郁的汤汁润进麦粒中，却是来做加法的。


    鲜味突破味蕾。


    最让人惊喜的莫过于敲虾。


    虾肉虽然改变了形状，但却不失本身的Q弹，尤其是在热汤锅里走一遭，虾肉的周围仿佛是飞起的裙角，自然的翻出弧度。


    小孩举起敲虾，在灯光下，虾肉竟然有种薄如蝉翼的透光感。


    惊讶结束，把敲虾塞进嘴里，小孩中间打了个嗝，眼睛满意的眯起来。


    太好吃了。


    他觉得今晚的菜比汉堡好吃一万倍！


    米晓看所有人都在不停的吃饭，转身就进了后厨。


    此刻温梵正在炒料，大金师傅此刻在一旁细心的看，甚至还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记。


    温梵一点不介意的任由他去，专心致志炒着自己的一锅杂酱。


    不过几分钟，她找出几个大大的砂锅，今晚的最后一样，说特殊也不特殊，就是豌杂面。


    春季的豌豆实在让人喜欢，温梵这次让冯慧娟送了不少来。


    清炒豌豆，豌豆苗煮豌豆汤，豌豆炒肉的连着吃了好几天，温梵这才想起做豌杂面。


    一开始温梵说要做豌杂面，大金师傅还嘀咕了一句这东西应该用干豌豆做，新鲜豌豆做豌杂面？


    肯定不会出沙的。


    谁知道温梵自有道理。


    她用的豌杂是一半对一半。


    干豌豆做一锅软烂出沙的豌豆，温梵又用新鲜豌豆做了一锅。


    两锅豌豆，温梵打算连带着今晚的员工餐也做了。


    准备好一切，温梵让米晓出去问大家吃干拌还是带汤。


    米晓出去一问，三桌都说要吃干拌。


    温梵索性准备好三桌的量，煮好的面条放上各种调料，上面来两勺杂酱，再来一勺干豌豆和一勺新鲜豌豆。


    两种豌豆两种颜色，青黄各一半，端上桌就引起了讨论。


    “豌杂面是这个颜色？”


    “闻着还挺香的。”


    “……我实在吃不动了，我只要一口，尝个味道就好。”


    可话虽然这样说，但面入口的瞬间，还是惊艳众人。


    搅拌开的豌杂面中，干豌豆只有隐隐约约的形状，与其说是豌豆，不如说是半豌豆半豌豆泥的状态，搅拌后，豌豆泥包裹着每一根面条，肉酱也同样。如果只有如此，那这碗面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好吃。


    就在此刻，那被忽略的新鲜豌豆如同一道清新的闪电。新鲜豌豆内里虽然也已经沙化，但是外面的一层豌豆皮却没有脱落。保留了豌豆皮的新鲜豌豆贡献了最为独特的一种嚼感。


    软韧的豌豆皮和面条汇合，越嚼越香。原本的香浓中，新鲜豌豆的鲜甜更是别出心裁的点缀。


    “……再给我来点吧。”


    大不了……大不了一会儿回去路上就买点消食片！


    米晓听着此起彼伏的赞叹，肚里的馋虫也叫起来了。


    迫不及待进了后厨，温梵自己盛了一碗正在吃，看她来了就抬抬下巴。


    “想吃自己盛。”


    反正肉酱豌豆管够。


    大金师傅虽然心里想着吃慢点再回味回味，刚才过程中温梵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法？


    糟糕，光吃都忘了！


    大金师傅埋怨着自己的糟糕记性，偏偏手上的筷子放不下。


    挂着配料的面条，每一口都是享受。


    经过今晚，温梵对大金师傅观感不错，刚才使唤归使唤，这会儿吃完了也晓得问几句强度能不能适应。


    大金师傅沉默片刻，突然回答道：“我从下周就不来了。”


    温梵刚想说可以，反正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在后厨里再熬出个毛病，算谁的？


    大金师傅却紧跟一句话：“我从明天开始，也跟小葛一块上班。”


    温梵：……


    大金师傅心中失落叹气，人不服老不行，自己已然是跟不上了。


    也罢，去给徒弟帮帮忙，下周把徒弟替下来，让他来给温梵打下手吧。


    温梵：“也行。”


    她不用小葛，也是觉得小葛要撑着那边的生意，现在大金师傅来了，自然可以把小葛叫来帮忙。


    说话间，温父进了后厨，他刚忙完凉菜卤菜那边的事，过来问女儿要不要帮忙。


    温梵说自己也忙完了，指着锅问温父吃多少面，她现在下。


    温父哪儿会让女儿动手，自己开火，手擀面下了两把。


    看着锅里翻腾的面条，大金师傅轻咳两下。


    “你叫温涛对吧？有没有兴趣找个师父？”


    大金师傅脸色突然变得红红的，可还是硬撑着说出来。


    温梵面无表情看着他，他却只看着温父。


    “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的，金玉楼虽然倒了，但之前的各种关系我还都能说上几句话，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愿意给你铺铺路。”


    大金师傅经过今晚，已经明白了凭借温梵的手艺，他就算是想占个师徒名分都很不要脸。人家哪儿需要他教啊！他拜温梵当师傅还差不多。


    可一想到金玉楼倒了起不来的招牌，大金师傅横下心，决定多少要拉下脸皮，占个光。


    温梵不行，那就找她爸！


    以后温记发扬光大，好歹金玉楼不至于是个全然负面的形象。


    温父端着面碗，白生生的面条上还没来得及放杂酱，他迷茫的看看大金师傅，又看看女儿。


    这、这是闹哪出啊？


    温梵差点被这人给气笑，不过再看大金师傅紧张的样子，温梵也无所谓了。


    就像是之前买猪肉这件事，温记毕竟不如金玉楼扎根时间长，这在现在看不是问题，但长远来看，光是个买点高端食材都不容易。大金师傅或许有私心，但手里的人脉是真的可靠。


    温梵耸耸肩：“你们看吧，我没意见。”


    第164章


    温父就在这么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拜给了大金师傅。


    温母觉得是个好事，大金师傅话说的敞亮，往后只要到饭点，他就来店里，一个是教温父，另一个也帮着出菜。工资给不给都行，反正他也不缺。


    本来最近就因为店里生意开好而想要再招一个厨子的温母：“这有什么不好？我听小梵说了，大金师傅的手艺也很好，他愿意教你，你就好好学。”


    反正女儿是教不了的，且不说温梵上学忙，就说女儿的那个快节奏，温父很多时候只能打下手，稍微复杂一点就跟不上。


    温父还是很茫然，他这就又有了个师傅？


    想到自己曾经拜的师傅，那着实算不上什么好回忆。


    温母更觉得无语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大金师傅主动收的，跟那时候能一样？


    “你也好好学学嘛，万一明年女儿去外省上大学，这店总不能一直靠她撑着。”


    说起这个，温父一咬牙：“那我学！”


    四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


    他还打算给女儿多挣点钱呢！


    如此，大金师傅就这样在温记上班了。


    温母给大金师傅算了个店里最高薪，也算是丈夫的孝敬。


    大金师傅来没几天，就给店里上了几样新菜。


    一个是辣烧蛏子，还有一个是家烧鲳鱼。


    蛏子和鲳鱼都是大金师傅自己找的人供货，价格竟然也出人意料不算太贵。


    蛏子处理干净后用黄酒汆烫，然后剥出肉去壳去黑线，蛏肉用辣椒爆炒。做法简单，但做好的蛏子非常适合下酒。


    刚一上市，每晚就成了桌桌必点。


    有那舌头灵敏的，没吃几口就察觉出这不是温记的路子。


    “我吃着倒是有点金玉楼的风格。”


    朋友闻言嗤笑：“我看你真是发梦了。”


    谁不知道温记跟金玉楼之间的龃龉？这会儿说什么金玉楼的菜色风格，真是可笑。


    辣炒蛏子香辣鲜香，另一道家烧鲳鱼则是咸香鲜嫩。


    尤其是里面放的年糕，大金师傅介绍给温母一家供货商。


    “这家的年糕都是自己做的，不是那种工厂货。”


    年糕软糯，泡在鱼汤里，上菜之后却往往吃的比鱼肉还快。


    就连温梵吃了后，都不能说做的不好。


    大金师傅颇有些自得：“我之前学做菜的时候，就数这两道菜做的最好。”


    两道菜，极快的奠定了大金师傅在温记的地位。


    杜敏这下也坐不住了，眼瞅着又来了个大师傅，她这会儿干脆找到温母，说出了自己想跟温梵学厨艺的想法。


    温母皱眉：“小梵现在忙……”


    下个月高考过完，女儿就是准高三了，温母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把私房菜都停一停，这会儿说收徒，温梵哪儿来的时间呢？


    不过温母还是尊重女儿的意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温梵。


    温梵倒是很郑重地让杜敏给自己打了两回下手，最后跟温母说要收她。


    温母：“……你不是说不要徒弟？”


    温梵嘴里咬着一个甜筒，说话也模模糊糊的：“谁说我不收的，我就是想收个有眼力见的！”


    杜敏基本功差，但实在是聪明的不像话。


    温梵想想自家的后厨，大金师傅和小葛毕竟早就是师徒，把杜敏放进去，多少是个良性的循环。


    “没多少事，她先练一年基本功再说。”


    店里好几个厨子呢，温梵才不会累到自己。


    把杜敏往后厨一塞，刀工先让温父教她，剩下的就看能学多少了。


    温母也看不清楚女儿的安排了，只能摇头表示自己要再招一个服务员。


    “搞得现在店里厨子比服务员都多了。”


    ……


    有了新的大厨和服务员，温梵只觉得如今的温记，越来越顺畅了。


    天气越热，人们就越想吃冷食。


    于是没过几天，温梵就彻底给姚青琴的小吃摊换了品类。


    卷凉皮横空出世。


    整张凉皮，中间放上胡萝卜丝黄瓜丝豆芽面筋，搅拌好放上去，再来一勺花生碎和捏碎的撒子。


    姚青琴每天能卖几百张。


    韩璐璐在二月没有减肥，如今五月，她一边吃一边伤悲。


    “呜呜呜，你们家怎么出新菜这么快！”


    往往是上一个还没吃够，下一个就上了。


    卷凉皮的调味刚刚好，韩璐璐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连着吃了三天，韩璐璐这天吃着卷凉皮，跟温梵八卦。


    “听说傅川要转学了，说是他爸那事闹的满城风雨的，他只能提前出国去读商科了。”


    “还有方薇月，不知道是不是一块走，最近她都没来上课。”


    温梵拍拍身上的灰：“下下周是不是就要高考了？咱们教室占不占？”


    韩璐璐被她突然的一句搞得胃口全无：“应该要占的，啊啊啊啊我不想升高三！”


    一想到未来的一年时间都要苦哈哈学习，韩璐璐脑子都炸了。


    偏偏越是不想提什么，就越来什么。


    语文课。


    王老师放下书本：“都这个时候了，也该收收心了，现在距离大家高考还有三百七十二天……”


    数学课。


    老师点名提问：“下下周大家都要成为高三学生了，要记得，努力这么多年，就在这三百多天了！”


    英语课。


    “我就不说那么多了，反正三百多天不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韩璐璐：……


    救命啊。


    高中的最后一年临近，未来这个词就越发清晰。


    有人跟温梵一样卯足了劲要在高考的考场上拼出个未来，也有人表示自己最后一年不来了。


    学艺术的，准备雅思的，还有要出国读预科的。


    到了高考前一周，全校都沉浸在即将高考的氛围里。


    周五打扫卫生的时候，温梵再次见到了傅川。


    不同的是，傅川这次早早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温梵低头看看，只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拴着“NPC下线必须来找她做结束语”的buff啊。怎么金睿之后还有傅川？


    “让开点。”


    傅川低着头，突然问温梵：“温梵，你是不是还记恨我之前总是放任其他人笑话你？”


    傅川急躁的想要解释：“我那时候是不了解你……”


    温梵只觉得脑门疼：“停停停。”


    傅川看着温梵，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方薇月不跟我一块出国，她说……她很烦我。”


    温梵差点笑出声来，嘴上毫不留情：“我也很烦你。”


    傅川：“……我知道，我爸爸的事你肯定听说了。多可笑，过去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他们不关心我，私生子只比我大两岁，我妈让我尽早出国学习，回来好进公司……”


    温梵：“关我什么事？”


    傅川楞了一下：“我以为，你听了会觉得我罪有应得。”


    温梵撇撇嘴：“然后觉得你有苦衷是吧？傅川你这个人好没意思的，以前方薇月不搭理你，你就不能容许她注意力不在你身上，拿我刺激方薇月。现在我不搭理你，你又觉得我注意力不在你身上，不停找存在感。”


    傅川被温梵说的动弹不得。


    温梵却打算好好给他说明白：“你这么匮乏，却总是指望从别人身上得到，我跟方薇月欠你什么？什么爱不爱的，建议你先长大再说爱。或许你觉得自己可怜，但我觉得你无聊。你那种无底洞一样的匮乏，只会拖人下水。喜欢你没一点好处，方薇月说你烦，大概就是因为你总是拖累她。”


    温梵转身：“别找我了，很烦。”


    不再看傅川什么反应，温梵脑子里想的全是马上就要高三了，也不知道这个暑假放几天假？


    哎呀还是不管了，近在咫尺的还有六一儿童节的订单呢。


    ……


    幸好今年的六一是个周日。


    温梵提前一天准备齐了东西，白院长还打电话说让不用那么早去。


    “又不是上新闻，就是院里自己吃的家宴，人也不多，十来个孩子，只要赶上中午就行。”


    温梵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还是早早就出发去往福利院。


    如今店里人手多了，也不用为了私房菜就关门不营业。


    温梵和温父，带上一个杜敏，三个人就够了。


    温父从进福利院开始就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指着门口的大树说道：“那时候，我跟你妈就在那儿把你交给白院长的。”


    现在想想，温父也觉得心里难受。


    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被人丢了呢？


    温梵却毫不在意，看看那棵树，扭头吐槽：“爸你确定没记错？那树看着岁数可不大。”


    要说十几年的老树肯定不会长这样，那树分明只有三五年。


    温梵一句话给温父说的不自信了，一直到白院长进后厨，他还追着问是不是那棵树。


    白院长笑笑：“不是了，之前的是棵速生杨，一到春天就飘杨絮，院里有孩子天生哮喘，后来就给砍了换了现在的树。”


    白院长感叹：“今天要麻烦你们了，院里孩子多，很多食材不是过敏就是吃不动，主食还是做软和点。”


    今天也算是这些孩子的生日了，因为有些孩子被人遗弃，压根就不知道生日是哪一天，因此白院长总是在六月一这一天给大家庆祝。


    温梵比了个ok的手势，让杜敏去切肉切菜。


    双手上下翻飞，温梵把提前准备好的皮冻包进包子皮里，包好的包子整整齐齐十八个褶。


    一锅灌汤包，一锅笋丁酱肉包。


    灌汤包样子只是平常，笋丁酱肉的，温梵则是用模子做了不少花样。


    小猪的，小花朵的，还有小恐龙。


    杜敏也跟着上手，做的不齐整，但只要有个形状，也依稀能看出是什么动物。


    包完包子，温梵掀开锅盖，熬煮到时候的高汤冒出白汽。


    温梵拍拍手上的面粉。


    “开始吧。”


    第165章


    复星福利院里，六一节的活动虽然简单，但还算是热闹。


    白院长在后厨跟温梵交待过后，就匆匆忙忙在前面安排孩子们玩耍。


    今天正是个好天气，十几个孩子年纪不一，小的只有一岁多，大的却有十七八了。


    这么多差着岁数的孩子，要说这个节日过得多正式，那也是瞎话，白院长带着其他工作人员，也只是想出了几个不麻烦的游戏任务。


    什么老鹰捉小鸡，什么你画我猜……


    大人和孩子们组队，记个分数，最后每一组都发点礼物。


    或许这里没有父母在台下鼓掌欢呼，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工作人员们也对孩子们有了感情，一个个玩的起劲。


    就连最小的那个小豆丁，也是坐在婴儿车里，咧着小嘴直拍手。


    在众人欢声笑语之中，张月拿着相机到处拍摄。


    她也是复星福利院出去的孩子，去年才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离开了复星福利院。可对她来说，复星就是她的家，因此她每到节日就会回到复星来。又因为自己职业是在某传媒公司，所以她也养成了到处拍照的习惯。


    今天也不例外，张月在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中寻找着最佳角度。


    一条大跳绳悠起来，一群人战成一排齐齐跳，不停有人跳不过去在嘘声中下台。


    白院长作为刚下台的一个，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喊张月也上去跳，开玩笑道：“不跳没饭吃。”


    看张月手里还有相机：“我给你拿着吧。”


    张月举着相机，一脸得意：“没事，我拿着相机一样跳！”


    说着就弯下身子，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伴随着跳绳的破空声，张月连蹦了好几下。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蹦着蹦着就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


    那香味飘飘荡荡，直往人鼻腔里钻。


    张月还以为是自己蹦的太久，肚子饿的缘故，正在想着是不是不应该拿着这么重的相机进来，就听见前面的小孩嘀咕着饿。


    “好香啊……坏掉算了。”


    张月：“……”


    一句别还没说出口，绳子就被绊停了。


    站在头尾挥绳子的两个人指着队伍：“小葫芦，小月亮！你俩都出来！”


    张月垂头丧气，真是倒霉，她还打算好好蹦呢，结果被前面的小葫芦一带，她也绊住了。


    小葫芦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手上有两个显眼的红胎记，样子像个葫芦，所以大家都叫小葫芦了。


    小葫芦故意把绳子绊停，被判出局也没不高兴，挽着张月的手。


    “月姐，好香啊！厨房在做什么？”


    张月没好气道：“谁知道，说是白院长请的人来做的……哎，你干嘛去？”


    小葫芦耸耸鼻尖：“我要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她倒是一溜烟跑了，张月却怕厨房又是刀又是火的，今天请来的人要是一个不注意，再叫这小丫头碰到了怎么好？


    于是张月把相机一合，跟着小葫芦跑去了厨房。


    福利院的厨房不大，最起码温梵今天到这里来，自家的东西其实是带了不少的，把原本就不大的厨房填的满满当当。


    此时此刻，张月和小葫芦扒着门缝，就看见了里面正在炸东西。


    油锅滋滋冒着烟，温梵和温父一人一双长筷，眼疾手快的下食材，炸好之后捞出。


    炸虾枣、杏鲍菇酿肉、豆腐酿肉、里脊肉条、小酥肉……


    虽然今天人不多，但温梵还是做了很多种，不仅之前炸虾枣重出江湖，各种酿肉也是做了一大盘子。


    炸货的鲜香味道格外霸道，这不，没一会儿就把人吸引来了。


    小葫芦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瞧着里面。


    张月年岁大一点，可闻到香味也蠢蠢欲动。


    两双眼睛钉在桌上那一盘盘金黄酥脆的炸货上，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直到门吱呀一声，杜敏要出去，这才看到门口偷窥的两个。


    “你们……”


    张月有点难为情，小葫芦平时看着滑头，到这时候却比张月还怕生，悄悄躲在张月后面。


    张月只能轻声细语的解释：“没事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菜好没。”


    杜敏眼睛弯了弯：“快了，炸好东西再简单做几个菜就可以开吃了。”


    一眼瞧见躲的整个人都不出来，只有一双小手抱着张月腿的小女孩，杜敏转身拿了个盘子，捡了几样炸熟不用再加工的小吃递给张月。


    “刚出锅的最香，尝尝吧。”


    大概是因为到了这里，除了正经饭菜，温梵也做了一些街边小吃。


    竹签子串好土豆片，豆结，纯手工做的棒棒鸡，鱼豆腐……


    品种尽可能的多，下油锅炸熟后，再把这些炸串在料汁里浸一浸。


    卤汁香辣，撒一层碎芝麻花生，香浓的卤汁包裹着炸到外酥里嫩的炸串，土豆片脆韧结合，棒棒鸡内里热腾腾的鲜香，鱼豆腐咬一口格外扎实。


    张月接过盘子，藏在后面的小葫芦就出来了。


    “谢谢。”


    张月先给小葫芦塞了一串，自己又拿起一串土豆片。


    两人也不好意思出去，就在厨房外面的走廊上开吃。


    土豆片切的刚刚好，不厚不薄，脆韧的土豆和炒香碾到半碎的芝麻花生被卤汁的大被一盖，香味浓缩在口腔里，吃的张月直呼过瘾。


    小葫芦更是吃完了一串，又自觉的伸手拿第二串。


    俩人默契的谁也没说出去跟同伴们说一下，而是打定主意把自己的小灶先吃完。


    那有小孩一只手掌大的棒棒鸡，张月在小葫芦拿起的瞬间咳嗽一声：“分我一半。”


    到底是炸货，小孩子眼馋肚子饱的，全吃完一会儿还吃不吃饭了？


    小葫芦不情不愿的分给了张月半串。


    棒棒鸡因为是温梵自己做的，所以外面一层酥脆面包糠里，鸡肉做的细腻且肉多，浑然不像外面那种淀粉比肉多的棒棒鸡。炸好之后的棒棒鸡，酥脆焦香的外壳里，是肉质紧实且鲜嫩多汁的鸡胸肉。


    小葫芦咬了一大口，满足的眼睛眯起来。


    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在气愤的叫她。慌张回头，嘴里还叼着棒棒鸡。


    那来找她的两个同龄小孩顿时不干了。


    “我也要吃！”


    张月没办法，只能问杜敏再要。


    杜敏也慷慨的给了一人两串，这次还带上了一点炸蘑菇。


    这几个小孩还没吃完，就又听见有人大声喊着：“你们吃独食不叫我！”


    ……


    于是时间还不到十二点，白院长却觉得院子里人越来越少。


    “老周，你去看看他们干嘛呢？”


    一个个说是上卫生间，什么卫生间上这么久？


    老周没一会儿笑着回来了。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院长这才疑惑的走进楼里，然后眼前一黑。


    一群大豆丁小豆丁，此时此刻已经围着厨房开吃了。除了外面那几个特别老实的，剩下的几乎全在这里。吃的手和嘴上都油乎乎的，有些看到她了还在往嘴里塞。


    “你们……”


    一群豆丁看着她，毕竟白院长总是说不让他们在外面吃炸串这样的垃圾食品，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痛快的吃炸串呢！


    白院长哭笑不得。


    得，到了这时候，还说什么？


    索性开宴吧。


    福利院的活动室收拾干净，摆上大桌子，十几个人带上工作人员足有二十多个。


    盘子碟子摆了不少。


    备受欢迎的炸串放在桌子四周，温梵让把蒸好的形状各异的卡通包子放在中间。其他空隙都放着炸虾枣、杏鲍菇酿肉、豆腐酿肉、糖醋里脊，虾丸汤，酸汤小酥肉……


    都是孩子们爱吃的小孩菜，正中间是三只用锡纸包裹的烤窑鸡。


    剥开锡纸，里面是一层荷叶，如今已经浸透了料汁和鸡油。小心翼翼的将荷叶打开，蒸腾的香味刹那间就散开。焦褐色的外皮油亮鲜润，鸡皮酥韧焦香，轻轻一按，内里丰沛的肉汁就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哇～”


    小孩子们往往对好看的食物赋予更多的想象力，这一只鸡，光是卖相就打败了其他菜肴，一个个欢呼雀跃，挑着自己要吃什么。


    张月对着一桌好菜，拿出相机咔咔一顿拍，拍完之后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块鸡翅。


    白院长乐呵呵的招呼她也快吃：“我记得你最爱吃鸡翅了。”


    张月难免心里感动，把相机放一旁，也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窑鸡的香味霸道，比起普通的烤鸡，大概是多了一层锡纸的缘故，汁水都没有被烤出去，而是藏在了鸡肉的缝隙之间。经过长时间的炙烤和焗焖，肉质已经变得格外软嫩。脆韧的鸡皮破开，内里就是充满汁水的鸡肉纤维。


    鲜香味美，温梵用的香料恰到好处，鸡肉也新鲜，这一道窑鸡，吃的所有人都停不下来。


    白院长原本也只是想要给孩子们稍微改善下伙食，可等鸡肉吃进嘴里，她才由衷感叹起温记果真是名不虚传。


    小孩子们为窑鸡和炸串痴狂的时候，她拿起一个笋丁肉包。


    里面的肉是酱肉丁，炒过的肉丁肉质紧实且自带甜滋滋的味道，笋丁清嫩，酱肉丁的油腻甜香被笋丁中和，喧软的面皮下，是带着嚼劲的酱肉笋丁馅，让一众不跟小孩子们抢菜而去吃肉包子的大人们都为之惊叹。


    “嚯，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包子呢。”


    “你尝尝这个灌汤的，也好吃。”


    灌汤包子温梵做的不多，因为没办法在面皮上玩什么花样，于是就简单的蒸了两笼。


    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汤包内里几乎是荡漾着琥珀黄的汤汁，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只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先开窗，后喝汤。


    鲜香汤汁让人陶醉。


    白院长眯起眼睛。


    “太好吃了！”


    第166章


    灌汤包带来的惊喜，很快就被孩子们发现。


    于是大家在吃完了窑鸡之后，直奔灌汤包而去。


    就连三四岁的小豆丁，碗里都放了一只，白院长小心的吹凉之后，才把包子塞了一小块给她。


    小孩子吃高兴了，蹦了一圈回来，又拉着白院长的手伸着嘴继续要吃。


    很快，两笼灌汤包就被解决了。


    张月扶着肚子，今天她吃的实在多，不光是窑鸡吃了不少，还有那形色各异的包子，她连着吃了三个，一个圆圆的黄色包子，小葫芦非说那是月亮，一定要她吃，一个青色的恐龙包子，还有一个小兔子包子。


    就着包子吃菜，炸虾枣酥香酥香的，糖醋里脊酸甜可口，虾丸粉粉的，虾肉脆弹嫩滑……


    十几个孩子，最后愣是白院长怕他们吃塞了再生病，强行把东西收起来说晚上吃才停下。


    大多数孩子吃撑了肚子，就连张月都吃的不想动弹了。


    “院长，你哪儿找的饭店啊？做的太好了。”


    白院长笑呵呵道：“就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个，叫温记的。恰好我有点关系，就请来了了。”


    张月：……


    白院长伸出手在张月面前晃了晃。


    只见张月捂着脸嘤了一声：“我刚才吃太快了。”


    啊啊啊啊早知道是温记，她一定细嚼慢咽！呜呜呜谁知道自己一句话，院长居然真的去请了温记？


    张月作为一个刚出社会的社畜，也只是跟同事一块去吃过外面的小吃，至于温记那些久负盛名的其他菜色，张月一次都没赶上的。


    一来是时间太紧自己住的太远，二来她总是加班，等她下班，温记早卖空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可以吃到温记的私房菜手艺！


    再追问白院长跟温记有什么交情，白院长就不说了。张月看看外面又看看桌子，痛下决心。


    “我晚上还要吃。”


    她要赖在这里，再吃一顿晚饭！


    白院长走出活动室，到了后厨就要给温父结工钱。


    温父却硬是推辞不要：“也是我们的生意去年才有点起色，早该来看看的。”


    白院长：“这是哪儿的话，你要是不要钱，倒是显得我这次找你们来帮忙是故意的一样。拿着吧，现在院里也没那么不富裕。”


    要说以前不富裕那是真的不富裕，早些年时候本市务工人口多，生下来不养，往门口一放的孩子多了去了。那会儿是真难，白院长连自己的衣服都经常带补丁。


    可现在社会福利越来越完善，不光是财政拨款，还有好心人经常的送些物资来，所以院里也日渐宽裕。


    如今就拿张月来说，只要还在读书，就可以一直在福利院住着，毕业了之后要是一时没地方去，也能延长。找到工作后还可以申请公租房和人才公寓，就算没上完学，也有对应的技能课程。


    白院长愣是把钱塞给温父，两人推辞之下，温父最后只好收了一半当菜钱。


    白院长看实在塞不出去了，这才罢手。


    温梵和杜敏两个人忙完，正在吃饭，白院长有点过意不去。


    “你们也太实诚了，刚才怎么不自己留点菜，就吃面……”


    白院长的话音渐渐走低，因为看清楚了温梵碗里的面。


    如今天气已经热了，后厨又没有空调，温梵做完饭，只觉得心口上火，那些炸货炒菜，她是一个都吃不下去。


    索性做一把凉面来吃。


    劲道的面条在店里抻好才带来的，本来就是预备着吃完了菜再下面，毕竟说起来是有些孩子的生日，生日不得吃一点长寿面？可惜最后所有人都吃撑了，所谓的长寿面也只下了两小碗的量，放在大大的搪瓷盆里，一点清汤做汤底，端上桌，每人吃了两筷子就没了。


    剩下的面条，温梵就煮过之后，又撕了点鸡胸肉，一点黄瓜丝，一点胡萝卜丝，还有这时节刚下来的荆芥，一点炸花生米。


    本地人爱吃荆芥，温梵对这样味道有些冲的食材也不排斥，中午不仅是做了荆芥鸡丝凉面，还烧了一大锅的荆芥茶，最是下火清凉。


    再说那荆芥鸡丝面，荆芥清香，鸡丝撕的丝丝缕缕的，一点红油料汁搅拌均匀，凉面煮过之后在凉水里泡过，Q弹爽滑。一个大大的斗笠碗，里面淡黄的凉面，青色黄瓜，黄色胡萝卜丝，一点翠色荆芥，还有一汪红油浸着面条和配料。


    白院长走过来的时候，温梵和杜敏正在搅面。


    料汁和面条随着筷子的搅动，发出了粘稠的酱汁声音，杜敏那一碗放了点花生酱和芝麻酱，两种酱料让碗里的面条粘稠加倍。


    黏糊糊的声音，让白院长一句“将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杜敏搅拌均匀后，直接来了一大口。


    凉爽的面条入口，脆嫩的蔬菜丝和韧韧的鸡丝被红油变得格外驯服，麻辣香浓的料汁，让这碗面的含金量加倍，这时候再吃到一点荆芥，荆芥自身的清爽更是跟凉面无比契合。


    杜敏嘴角挂了一点酱汁，只觉得在厨房里泡了半天油盐的混沌脑子瞬间清醒了。


    吃一口凉面，再来一口凉茶。


    因为大太阳带来的暑热也不见了。


    温梵吃了两口，看到白院长打了个招呼，问她吃不吃。


    白院长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明明刚才都已经吃的肚子饱圆的，这会儿却又觉得味蕾不受控制，她竟然还想说吃？


    “……不了。”


    艰难的说完不吃，白院长冲温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话要说。


    温父思忖片刻跟着出去了。


    杜敏正在大口大口吃凉面，抬眼一看屋子里就只有自己跟温梵了。


    “师父，老板去哪儿了？”


    温梵回头：“不知道……你还吃不吃面？”


    杜敏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赶紧递出碗：“吃吃吃。”


    她现在跟着温梵学厨艺，虽然温梵把她丢给温父教刀工，但杜敏一点没有怨言，短短时间就把刀工练得像模像样的，今天这碗面，黄瓜丝和胡萝卜丝都是她切的，切完自觉是最近切的最好的一次。


    果不其然，吃完面，温梵让她开始学雕萝卜花。


    “萝卜花？”


    什么样子的萝卜花？


    温梵随手从蔬菜堆里找出一块白萝卜，一手拿刀一手转着萝卜，伴随着手腕的轻动，很快就削出一串几乎透明的萝卜长片，把一块萝卜削成片状，中间不断不说，还均匀的仿佛是机器削出来的一样！


    温梵把削好的萝卜片卷了卷，做完造型赫然就是一朵萝卜花。


    杜敏：……


    刚才还为自己的刀工沾沾自喜，这会儿杜敏脑中却只有两个字。


    好难！


    结果温梵一个清凌凌的眼神过来，杜敏立刻站直了。


    “我学！”


    温梵收起刀具：“你慢慢学，一年能有这个样子就不错了。”


    到时候，她再来教别的。


    安排了徒弟的后续任务，温父也回来了，只不过面色不好看，仿佛是有什么心事。


    温梵问了两句没问出来，索性也不问了，反正回家总要给妈妈说。


    收拾了东西装上车，温梵临走时候去逛了逛福利院。


    温父说之前送她在这里住过一年，温梵走在各处，却只有依稀的印象。倒是院子里有一个旧旧的滑梯，倒是在触摸的时刻有了点些许印记。


    温梵坐上车，临走之前忽发感慨，跟温父说道：“爸爸，以后我们也逢年过节送点东西来吧？”


    温父点点头：“应该的。”


    ……


    回到店里，下午还不到五点，温父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把女儿打发走，这才愁眉苦脸跟妻子说起白院长跟他说的话。


    “说是上个月，有人去院里打听咱们小梵。人岁数跟你我差不多，男的，上来就说是找自己的外甥女。你知道的，福利院找人肯定不会直接说信息，都要核实核实。那人一听说要核实，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就说不找了，然后就走了。”


    “白院长也是操心，越想越不对劲，这才跟咱们说一说，就说让心里有个数。这人往后不找了也就算了，要是找，小梵可马上就高三了，让咱们留心，别让人直接找学校去，影响孩子心态。”


    白院长是好心，温父却瞬间焦躁起来，他万万没想到，都这么长的时间了，女儿的身世居然还能再起波澜？


    万一、万一……


    温父心乱如麻，倒是温母在着急之后又冷静下来。


    “现在想那么多没用，白院长说的对，那家人早不找晚不着，这会儿孩子大了要来找了？怎么想都是有问题。既然有问题，咱们就存着心，注意点孩子周围的人，宁肯叫对方先找咱们，也别直接找小梵。”


    温母：“就算是他们想把小梵要回去，也得先过了咱们这一关，总要给我解释清楚，当年为什么扔了孩子又不找！”


    多小一个孩子，身体又不好，就这么扔在大马路上，连送到福利院都不肯！这要不是有什么苦衷，温母光是想想都为女儿苦的慌。


    温父被她说的也起了性：“你说得对！反正钱又挣不完，大不了店里再招人呢，你下面一年多关注点小梵。”


    夫妻两个说定了心事，温梵这边还一无所知呢。


    她愉快的过完了假期，开学就发现，方薇月居然来上课了！


    不过一个多月不见，方薇月已经大不一样，她的长发剪的短短的，皮肤也黑了点，不过人倒是精神很多，不像以前那样文文弱弱。


    温梵看了她一眼，也没往心里去，而是赶紧翻开书。


    高考已经结束了。


    她，温小梵，现在已经是一个准高三学生了！


    第167章


    若说成为准高三生有什么生活上的不同，那就是每天吃饭的时间提前了，并且晚上还加了一节晚自习。


    韩璐璐趴在桌上生无可恋：“据说这还只是暂时的，等到九月份，时间还要再加。”


    光是想想就觉得痛苦。


    班级的黑板旁边多了一个倒计时装置，上面写着残酷的三百六十二天。


    各科老师铆足了劲布置作业，把所有人的课后时间填的满满的。


    就在温母以为女儿会将私房菜打烊一年的时候，温梵却在周五晚上主动问起她明天的客人几点到。


    温母皱着眉头：“都这样了，周末还是好好休息吧。”


    温梵摇摇头。


    高三的压力是一方面，她需要一些自己擅长并且可以带来确定感的东西作为支点。


    不过在温母的坚持下，每周的私房菜减少了一天，只有周六晚上的三桌。


    温记放出消息后，那些仍旧在排位的客人们哀嚎不已。


    【冲上云霄：我上次打电话，老板就说已经排到了两个月后了，现在又说要推迟……我到底猴年马月能吃上啊？】


    【太空人：唉，我都期待很久了。现在我最怀念的就是去年年底，那时候每天不是豆腐宴就是杀猪宴，吃的太爽了。】


    【呼呼：你倒是提醒我了，很早之前我就有个疑问，温记为什么把私房菜都放在周末和假期？】


    【泡芙：还能为什么，周末节假日人多呗。】


    【云清：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家平时人不多一样，再说了，人再多，他们周末一天就那三桌。外面再怎么排有什么关系？】


    【泡芙：……好像有点道理。所以是为什么？】


    【呼呼：我有个猜想啊，或许温记的主厨，是个已经退出江湖的大佬，大佬嘛，一定是很傲娇的，所以平时都不愿意露面，只有周末有心情来做三桌。】


    这个猜测，瞬间引起了下面的一众响应，说的人越多，信的人越多。


    杜敏看到这些评论，好笑的拿给温梵看。


    温梵匆匆一瞥，心里想说这人倒是猜到了一半。


    她现在可不就算是退隐江湖么？


    “退隐江湖”的温梵这会儿正在做肉饼。


    面饼擀开，几乎要把台面铺满，大大的厚面皮上，把准备好的肉馅均匀放上。


    肉馅用的是牛肉，切碎的洋葱和一点鸡蛋拌馅，最后放上一层泡软后切碎的粉皮。这种粉皮也是冯慧娟最近新送来的，红薯粉做的粉皮，晒干之后是一种土褐色的半透明大圆片，泡软之后带着韧性，可以切碎放在肉馅里，也可以在放完肉馅之后再铺一层。


    面皮叠起来，然后用擀面杖擀开，这样一个厚肉饼，放在锅里也大的吓人。


    等到两面煎到金黄，温梵拿出刀一切。


    切口处丰沛的肉汁迫不及待的流了出来，洋葱变得几乎透明，和同样透明的粉皮不分你我。酥脆金黄的外皮里，是足有一指厚的肉馅，饱满充实。温梵分给杜敏一块，肉馅的扎实超乎杜敏的想象，肉馅扎实的仿佛是一块单纯的肉饼，却一点不腻人。


    杜敏吃的嘴角都是油渍，刚出锅热乎乎的肉饼，比其他东西都诱人。


    “师父，这怎么做到的？”


    要命了，今天温梵做肉饼的全程她都看着，简单的步骤，要说有什么稀奇，那就是其中放粉皮的做法她没见过。可这肉饼是怎么在做到扎实的同时又不失油润的？


    温梵擦了擦刀：“这个肉饼叫壮馍，特点就是馅厚。”


    厚厚的肉馅，又有鸡蛋和粉皮在其中做粘合剂，自然肉就成团，再加上做好之后的内里的肉依旧很嫩，所以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存肉汁。


    做好的壮馍格外大，这东西皮薄馅大，格外饱肚子。


    温梵分给杜敏两块，剩下的趁着热乎劲就拿出去分了。


    店里的人一人一块，吃完就听温梵说要把壮馍加入菜单。


    温母觉得这东西瓷实的很，谁来点，怕是吃不完的。


    温梵：“肯定不是那样卖的，按斤称嘛。”


    她在做壮馍的时候在里面还加了一点牛油，这东西可想而知吃一块就顶一碗饭。


    温父不明白她为什么让上这么顶肚子的东西。


    温梵叹气：“还不是因为现在人多。”


    小龙虾上市之后，店里靠着小龙虾脆哨烩青麦饭，狠狠火了一把。如今在市里，不管去任何一家吃小龙虾，都会提供青麦饭作为备选。


    很多小摊贩甚至还推着车子卖小龙虾脆哨烩青麦饭。


    即便周围的市场如此热火，还是无损温记的客流量，反而因为青麦饭打出了名声，店里排队人越来越多。


    尤其是周内，来赶晚场吃小龙虾烩饭的顾客，跟放学时候拥堵的车流一汇，本就交通状况不太好的街道更是堵得走不通。


    前几天班主任还叫她过去，除了表扬她在最近的考试中进步，也转达了一点校长的意见。


    学校是乐见温记开在校门口的，毕竟之前土豆泥那次就让学校尝到甜头了。


    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在群英中学的账号下面玩梗，就连外省的都知道温记就在群英中学门前的街道上。


    可交通问题也是迫在眉睫。


    现在是走了一届高三，等到九月开学，校长一想到开学那几天，就觉得眼前一黑。


    班主任让温梵回家问问爸妈，能不能想想办法，最起码把排队的长度降一降，以前还能说是拍到街尾，现在倒好，顺到街尾还能再拐弯过来。


    太堵了！


    温梵回来一想，还是要推新品，只要新品多，客人就有多样的选择，小龙虾好是好，但是翻台率太低。


    壮馍就好很多了，在店里吃也行，带走也行。


    到时候发小龙虾的号，发完就请剩下的人买点别的先走。


    温父摸摸下巴，又看看大金师傅。大金师傅点头表示没问题。


    这东西又不难，每天做个十个八个的就够卖了。


    确定了要做壮馍，于是晚上的私房菜，温梵就先给每桌上了一碟子壮馍。


    东西不多，一人只有一小块，避免吃多了塞肚子。


    热乎乎的壮馍上桌，三桌人都有点傻眼，这说是菜太少，说是主食又太早，最后还是杜敏说是新品赠送，大家才放下心来。


    壮馍是刚出锅的，热乎乎的，内里的粉皮有点烫嘴，却无损肉饼的美味。


    吃的三桌客人无不感叹连一个其貌不扬的肉饼都做这么好，让人对今天的菜色期待起来。


    “这饼做的太牛逼了。”


    “啊，我总算是吃到了，呜呜呜，我惦记一年了都！”


    “谁不是呢，之前说好的上岸就来吃，结果谁知道后面居然还有那么多的事。不过劳资总算是上岸了！”


    大黄吃到肉饼的一瞬间，眼泪都快掉下来。


    自从去年在图书馆吃温记的盒饭，到后来温记越来越火，他竟然连外卖都订不到，再到现在，他终于又吃上了！


    这个肉饼香的他脑子都要飞起来，吃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兜着饼皮，生怕肉馅掉出来。


    回望过去一年的备考生活，那是枯燥乏味到了极点，好在去年在图书馆备考的一群人里，他和另外三四个人都考上了，今年又是体检又是公示的，总算是折腾完。


    忙完这些，他第一反应就是招呼其他几人一块来吃温记。


    去年立下的flag到了兑现的时候，几个人先是被温记改头换面的样子震撼了一把，然后就开始猜测今晚能吃到什么菜。


    温记倒是仍旧朴素的不涨价，人均一百的价格，这个惦记着去年吃到的红烧肉，那个惦记着去年吃到的炖牛肉。


    大黄则是深深惦记着去年的番茄鸡蛋。


    温记的番茄鸡蛋好吃到他后来吃了无数家的番茄炒鸡蛋都没再吃到那个味道。


    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这道菜？


    杜敏端着托盘走过来。


    “把子肉。”


    盘子放下，浓油赤酱的大块长条五花肉，在灯光的映照下，肉片上的油光如同自带了打光器，勾的人馋虫直往外钻。


    大黄原本对番茄炒蛋的期待，被把子肉的油光一闪，当即消失不见，满脑子都是肉肉肉。


    如今温记有了长期供货的好猪肉，温梵做肉时候格外的豪迈，这样的把子肉，每桌的盘子上都是满满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两边煎出焦黄色的褐斑，在砂锅中炖煮至少一小时，虎皮鸡蛋和虎皮青椒后面依次放进去，最后大火收汁。


    把子肉的丰腴肥美，在入口的瞬间就变得具象化了，醇厚肥糯的肥肉，瘦而不柴的瘦肉，让大黄吃的过瘾。把把子肉放在米饭上，这要不是周围的环境，三人竟然有种曾经在图书馆顶楼吃盒饭的感受了。


    连肉带汤的一搅和，肉类的荤香油润和米饭直接触达人体最本身的感受——碳水、油脂、糖油混合物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大黄三人埋头狂吃，把隔壁两桌的商务客人看的羡慕不已。


    “唉，早些年我也是这么能吃的。”


    现在年纪大了，再看到这样的大肉片，只能谨慎，再不敢跟这桌年轻人一样，巴掌长的肉片，筷子捣一捣就跟着米饭一块下肚。


    可话是这样说，下筷子的速度却也不慢。


    不好跟米饭混一起，但这样的肉片，不配主食总觉得缺点什么。


    青麦饭来一碗，心里安慰自己，青麦降糖降脂。


    抵消了抵消了。


    油润的肉片和青麦香味竟然意外的不输米饭，就连里面的虎皮鸡蛋都十分好吃。


    粗疏的外皮空隙中藏了不少汤汁，温梵在做把子肉时候放了一点中药，把子肉竟然带着一股醇厚的药香。


    “嘿，这菜做的有意思。”


    要搁别的地方，上了菜也要放个服务员站旁边给你介绍介绍，巴不得把里面用了什么好东西都讲一遍，可温记就没有这个规矩，一点药香和卤香，把子肉吃的几桌客人都陶醉了。


    关键时刻杜敏上了第二道菜。


    “红油兔丁。”——


    作者有话说：二更晚半小时左右，十二点半到一点中间发


    第168章


    一个白色的大瓷盆上桌，红油芝麻覆盖了肉丁和配菜，一眼望去是红红的一片。


    杜敏放菜的时候，红油香辣气息蔓延开，这香味在把子肉的浑厚肉香中撕开了一道裂缝，飘飘悠悠的往所有人的鼻尖送去。


    大黄三人刚把把子肉吃完，还没喘口气呢，就看见这么一盆鲜香麻辣。


    这还说什么？


    吃！


    兔子肉是温梵今天上午去买鸽子时候看到的，那家卖鸽子的摊主在摊位前放了几只笼子，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三瓣嘴动着，啃着青菜。


    温梵看到兔子那一刻，就想起了兔子的一百种吃法。


    曾经在宫中有位蜀地的妃子爱吃兔肉，受宠时候总是点温梵做兔肉给她吃，那段时间御膳房光是养兔子就养的头疼。


    兔子这东西爱生，两只兔子放一起，要不了两个月就能见到小兔子，小兔子再生小兔子，连分笼都来不及。


    可这么多的兔子，后宫的宫女太监们却基本不吃。


    倒不是说清高到不吃肉，纯粹是因为兔子肉不顶饿。宫人们干活多，吃兔子肉不如吃肥肉，好歹油荤重。


    那妃子后来失宠，剩下的兔子就被温梵一锅做了，做的就是红油兔丁。


    红油兔丁，就是把新鲜清洗干净的兔子肉煮熟，冷却之后切丁，切好的兔丁用红油料汁一拌，再来点炸花生和葱段。


    兔子肉“寡”，红油却可以补足。


    豆豉豆瓣炒一炒，再来点红油，香辣料汁浇兔丁上，兔丁肉嫩鲜美，红油咸香油辣，这道菜也是毫无疑问的下饭菜。


    红油浸的米饭红红的，辣却不是很辣，倒是冲鼻子的香。


    大黄和朋友们埋头苦吃，连花生米都觉得酥香超过其他店铺。


    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就是不吃米饭，纯用红油来拌米饭也好吃。


    “好香！”


    “感觉自己就用这一道菜可以下三碗米！”


    大抵是知道了客人们会狂吃米饭，温梵今晚直接上了最后一道。


    杜敏上了第三道，还以为会有客人有疑问，结果大家都接受良好。


    “嘿，最后一个是八珍拌面！”


    这道菜既是菜也是饭了，也算是八珍豆腐的变种。


    一点海参，扇贝，虾，蟹棒，鱿鱼，鸡肉……


    凑足八样，炒完之后勾芡，圆圆的手擀面从锅里捞出来。


    杜敏上菜时候是面和菜分开。


    谁吃的话就自己挑一点面，然后来两勺八珍卤子。


    黏糊的汤汁把面条裹的均匀，各种配料更是让人赞叹温记真够舍得。


    “我还想着都是家常菜呢，没想到竟然有海鲜。”


    “我都不能想到这句话能从我嘴里说出来……真盼着温记涨涨价。”


    一百块的人均，吃的再好也有限，还不如涨价呢，人均三四百，也能吃点更贵价的食材。


    客人们的想法温梵不知道，她做完饭就收拾了台面。


    锅里的八珍卤子做的多，照旧是把员工餐也算在内了。


    今晚被大金师傅硬是踢下来让过来偷师的小葛给温梵打下手，忙完就自己下了一碗面开吃。


    海鲜鲜美，汤汁咸鲜，面条因为是手擀的，所以带着一点不规则，这种不规则放在这里恰到好处，汤汁浓郁，这碗海鲜面吃的小葛五体投地，吃完自己又来一碗。


    倒是温梵，吃了一小碗，听到外面有些喧嚣。


    她放下碗筷出门，就看见了温母正在跟外面排队的客人说什么，一脸的歉意。


    那几个客人里，有两个人还好，剩下的一个却嚷嚷着什么自己排了这么久，怎么现在又说没菜了？说温记店大欺客。


    温母费尽力气，外加许诺了下次他来给他加个号，这才把人劝退。


    转身就看到了温梵。


    “妈妈，怎么了”


    温母揉揉额头：“没事，你忙完就回去休息吧。”


    店里的事，温母不想让女儿操心。


    “你冯阿姨今天送货不及时，所以做不出来了，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只是送货的事，温梵也就没放心上，跟母亲说了后厨有做好的海鲜面让她去吃，自己就回家了。


    这边温母回了店里，忙的焦头烂额。


    供货的事，说起来是个小事，但总是烦人。


    之前跟冯慧娟说好的小龙虾供货，双方虽然没签合同，但温母对冯慧娟的人品是有信心的。可谁知道，这才卖了不到半个月，冯慧娟那边出事了。


    今天下午冯慧娟送货来晚了一个多小时，温母看她身上湿淋淋的，也就没说什么。


    可送的完，这边找的兼职工就收拾不出来，连带着今晚的客人也排不了几桌。


    温母心想，等明天闲了总要先问问冯慧娟，一次两次就算了，如果总是这样，店里要废多少事呢。


    可还不等温母打电话，第二天一早冯慧娟就打来了。


    “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边的小龙虾可能供不上了。”


    温母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就等着冯慧娟解释。


    冯慧娟几句话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之前我找这家，说的就是沾着点亲戚……”


    她四叔是个厚道人，养了这么一塘小龙虾，早早晚晚的时间全都搭在上面，谁知道现在虾子能卖了，四叔人却病倒。


    冯慧娟想起昨天那点争端就头疼，更为四叔不值得。


    “我四叔身体垮了，两个儿子倒是争开了。就这么一塘虾，俩人闹个不停，我昨天去拿，愣是没捞出来，一个二个都要钱，最后还是我自己下去捞的。”


    温母忍不住道：“那现在他们怎么说？”


    冯慧娟苦笑：“可不就是这点事烦人，这俩人争不说，还偷偷来城里看，知道是供给你们的，非说你们卖的贵，他们吃亏了，要涨价。”


    还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翻倍。


    温母冷着声音：“翻一倍？原本我给的钱就已经比市面上高了。”


    冯慧娟哪里不知道？


    也就是温记本身就在意品质，不想用外地的虾，不然上哪儿买不到好虾？


    四叔这个水塘，去年就没卖好，今年好不容易碰上个大主顾，家里人却拖后腿了。


    温母也不含糊：“那就算了，慧娟你打听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虾塘，实在不行我们再找别的吧。”


    知道不是冯慧娟的原因，温母也安慰了几句：“人不和做不了生意，这家就算是再想卖，我也不想收了。谁知道后面有什么幺蛾子。”


    冯慧娟自然懂得，满口都是自己再找找。


    挂了电话就感叹四叔这俩儿子不像样。


    “眼里光有钱了！”


    老人身体不好，可还没到那时候呢，现在就盘算着分家业。


    冯慧娟摇摇头，不去想这些，只惦记着上哪儿去找个新的供货商。


    冯慧娟这边撤了，那边等着涨价的两人一开始还沾沾自喜。


    两人在塘边的草棚子里喝酒，满口都是冯慧娟要是不涨价，他们就不卖了！


    “这要不是咱家的虾好，他们上哪儿找那么好的生意！”


    前几天两人进城去，躲在一旁看到温记门口排队的人，眼睛都红了。


    自家卖不到十块一斤的虾，温记居然一份都好几十！


    就这人们还吃不到，还排队拿号！


    两人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平，凭什么自己只能挣这么点？


    心一横，干脆涨价！


    两人虽然明争暗斗的为这个塘子的钱谁收掐架，但涨价却是统一口径。


    昨天把冯慧娟坑的自己下塘去捞，今天两人就等着冯慧娟来松口。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冯慧娟。


    两人互相安慰自己，她一时不来，难道那温记就能一直不做生意？


    不怕！


    殊不知这边冯慧娟早歇了心，她一时没找到小龙虾的替代，倒是找到了另一样好东西。


    温母看着冯慧娟送到店里的一筐，十分惊讶。


    “这你从哪儿弄的？”


    冯慧娟笑道：“我家一个亲戚回来带了一点，我看着不错，托他寄的。”


    温母拿起那筐里的鸭蛋，鸭蛋表面还附着着脏脏的泥土。


    冯慧娟介绍道：“这个鸭蛋跟外地的鸭蛋也不一样，叫缠丝鸭蛋。”


    温母在冯慧娟的介绍下现场煮了一个，新鲜的鸭蛋煮好，切开后，只见鸭蛋的蛋黄里长出了树木年轮一样的圈圈。


    怪不得叫缠丝鸭蛋呢。


    冯慧娟：“鸭子都是吃本地鲫鱼的，所以才有这样的鸭蛋。”


    温母：“这倒是碰上时间了。”


    眼见着还有一周就要端午节，这会儿送来鸭蛋，正好应景了。


    不光是缠丝鸭蛋，冯慧娟还送来了一些鲫鱼。


    这些小板鲫，也不用等温梵回来再处理了，温父和大金师傅一人一把刀，轻轻松松就把鲫鱼处理好。


    中午大金师傅就捞了两条鲫鱼做汤。


    鲫鱼汤炖的白白的，温梵放学回来先喝了一碗，然后就去看那个缠丝鸭蛋。


    温母：“以前还不知道有这样的特产。”


    温梵却不意外，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时代不同了。


    搁在她上辈子，这种缠丝鸭蛋还是贡品呢！


    现在倒是大规模了，冯慧娟送的这一筐，价格竟然没有想象中高。


    温梵拿出一个鸭蛋看看，当即表示让温母再问问冯慧娟有没有腌好的咸鸭蛋。


    “要说有的话，就买个几百个，咱们今年包粽子用。”


    缠丝鸭蛋的特点就在这一层层的蛋黄上，不管是煮还是腌，只要鸭蛋黄起沙，内里就可以一层一层的剥着吃。


    “鲫鱼也是，挑有鱼籽的买一点，快过节了，做点烧鲫鱼。”


    反正小龙虾最近是停了，店里一时竟然有了真空地带，上点节日菜，也算是今年不白过。


    粽子，咸鸭蛋，五毒饼……


    第169章


    小龙虾的下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姜媛就是其中一个。


    她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在加班的缝隙之间，最喜欢的就是找美食。


    自从去年在温记吃了一次蛋黄丸子后惊为天人，渐渐地，她每周五晚上都会去温记。


    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也有时候会叫上同在本市上班的大学室友，或者是同事。


    去的次数多了，姜媛甚至还加了几个群，群里几乎全是温记的忠实粉丝们，不光是在里面分享美食心得，还时不时会有人约饭。


    没办法，温记的东西好吃又量大，一个人去吃，点个饭再来份汤都吃不完，总要打包。为了多吃几样，群里总有人“求饭友”。


    一个不嫌多，两个不嫌少。


    姜媛就少在里面找饭友，后来更是把自己的上班搭子都拉了进去。


    时针滴滴答答，很快就划向下午六点。


    搭子看看表，再看坐在工位上不动弹的姜媛：“不走啊？”


    也没听姜媛说今晚加班啊？


    姜媛脸上写满了无奈：“不知道吃什么。”


    “这还用选啊？温记走起！”


    姜媛气鼓鼓的戳了一下桌面上摆的毛绒猫：“不去！”


    搭子乐了：“还生气呢？至于不至于，人家不是说了么，因为原材料的原因，暂时下架嘛。现在这个时间点，小龙虾市面上难道还缺？早晚还要上的。”


    姜媛扑在桌子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就是想吃小龙虾脆哨烩青麦！有没有天理啊！我就是靠着这个才加班一个月的！结果等我加完班居然下架了！下！架！了！呜呜呜……”


    搭子同情的摸摸她的头：“看开点，谁不是呢。”


    本来在群里看别人晒照片就已经被馋的要死，连轴转的一个月加班时间里，两人挂在嘴上的都是畅想结束项目后要怎么去吃个大的。


    结果温记居然下架了小龙虾，一瞬间两人都觉得天塌了。


    搭子拍拍姜媛的肩膀：“不然咱们另找一家？我听说市场街那边也有卖小龙虾烩饭的。”


    温记引领了热潮，本地的小龙虾店如今标配就是热干面和青麦饭二选一，也有人学着做了脆哨放里面，网上评价褒贬不一。搭子提的这家，还是里面风评仅次于温记的了。


    姜媛显然是有点心动，可没一会儿又歇了心。


    “还是去温记吧。”


    搭子：“……你不是说想吃小龙虾烩饭吗？”


    姜媛捂着脑袋，嘤了一声：“我现在就像是一个被女主不告而别后精神崩溃的深情男主，即便女主不告诉我原因，我也要等她回来……”


    搭子面无表情：“告诉你要少看小说了……说人话。”


    “我要去温记。”


    姜媛小声道：“这会儿去应该不用排队吧？”


    搭子手机叮了一声，看完消息后面色复杂：“难说……群里说温记上新菜了。”


    姜媛瞪大了眼睛，这下一点不见疲累了，从工位上跳起来，抓起外套和包就拉着搭子往外跑。


    等到两人赶到温记的时候，前面已经嗅觉灵敏的排了七八号人。


    好在一切顺利，十几分钟后两人进了店。


    一进店，就看到了大厅一角的蒸笼。


    台子前是一张菜单，用红胶带粘出了“粽子”两个字。


    姜媛这才恍惚想起来，可不是么，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


    温记的粽子做的不大，巴掌大小的小粽子，馅料只有两种，一种是花生芝麻桂花馅的，一种是脆哨蛋黄的，卖的也不贵，一个五块钱。


    姜媛正在犹豫买不买的时候，就看见有人不光买了吃了，还追到前天去问温母能不能订礼盒。


    温母也和气道：“礼盒有的，两种一样三个，附赠一个五毒饼。店里煮好抽真空，但最好是一周内吃。你要的话先登记，等节前来拿。”


    客人有些诧异：“五毒饼是什么？”


    温母一时手头没有模具，只能解释道：“是一种糕点，用的是松子核桃和豆沙，外面有五毒的图样……五月是毒月么，这也是个避五毒的意思。”


    本地人哪儿听过什么五毒饼，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一个礼盒六个粽子，可等客人说不够想多订点，温母却说限购。


    “时间太紧了，店里最多能出几百份，卖完就没了。”


    姜媛一听到几百份，这下连尝也不尝了，先订了一份。


    搭子本来还想说不至于，粽子么，再好吃能有多好吃？每年公司都要发的，一发就是一个大礼盒，拿回家谁也不爱吃，愣是丢在冰箱放到过年。跟家里的月饼一样，都属于应个景的节日“应付”型食物。


    姜媛付了钱，又单买了两只粽子：“管他呢，送不出去我就自己吃，再说了我总感觉温记的粽子也肯定不一样。”


    搭子没办法，她就不爱吃这种黏黏糊糊的糯米饭，转头就去点温记其他的新菜。


    鲫鱼烧斩肉。


    放凉菜的柜台里，今天多了一个大深锅，锅里咕嘟咕嘟翻着小泡，里面装满了各种整条炖好的鲫鱼。


    鲫鱼不大，一条只有五六两，红烧之后的鲫鱼散发着香味。


    谁点了鲫鱼，米晓就从锅里捞出一条放在托盘里，上面撒点葱花香菜做点缀。


    姜媛端着自己的两个粽子，看到搭子的鱼有点喉咙痛。


    她最不爱吃鱼，尤其是鲫鱼，肉嫩是嫩，但刺多啊！


    姜媛是个急性子，好几次吃鱼的时候都卡刺，卡的次数多了，对鱼那是敬而远之。


    搭子看看她的粽子，她看看搭子的鱼，心中想的都是自己的更好吃。


    剥开粽子叶，粽子叶和糯米之间拉出了细密的透明细丝，足可见粽子的黏糯，姜媛被那亮莹莹的粽子勾的咽口水，迫不及待先来了一口咸粽。


    咸粽里面包裹着脆哨和蛋黄，姜媛之前没吃过的小龙虾脆哨青麦饭，这会儿却尝到了脆哨的滋味。酥脆到极致的脆哨虽然被闷在糯米饭里，但长时间的蒸煮，并没有让脆哨完全塌下去，而是吸收水分后变得软韧油香，粽子里的脆哨小了不少，一个个只有小手指肚大小，跟咸鲜的糯米交融，竟然让人有种在吃糯米饭的错觉。


    姜媛眼睛亮晶晶的：“好吃！”


    尤其是吃到中间，用勺子撇开的粽子里包着一个咸鸭蛋黄，只不过让人称奇的是，这个咸蛋黄居然是一层一层的！


    这下连旁边不吃粽子的搭子都有点意外了：“太神奇了。”


    以前吃鸭蛋黄，充其量也就是流油或者是沙粉，这个鸭蛋黄，靠近最中间的地方有油，外层却是质地有点沙的分层！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不一样的样子，姜媛只觉得这个粽子好吃的不像话。


    再吃甜粽，姜媛刚准备拿起叉子就看见有人端着一个小碟子去柜台处舀了一勺什么酱。那黄色的酱，看上去既不像是肉酱也不像是豆酱，那人把酱拿回桌上，一个勾手，全部浇在粽子上！


    姜媛：“……你先吃，我去拿个酱。”


    搭子点点头，筷子打算先夹鱼肚，却突然发现，盘子里的鱼另有乾坤。


    也是刚才不凑巧，米晓盛出来的鱼撒的葱花香菜正好落在鱼背处，把开了脊背的鱼挡的严严实实。用筷子一拨，就看见了鱼身子里塞的肉馅。


    ……怪不得叫鲫鱼烧斩肉呢。


    来一口斩肉，瞬间被鲜香征服。


    斩肉用的是四肥六瘦，比之平时的葵花大斩肉要肥一分，就这一分的肥，却正好被鲫鱼吸收，鱼肉的鲜美融入肉馅中。上劲后的肉馅呈现了跟平时吃的肉丸子截然不同的美味。鱼肉中多了肉香，肉中多了鱼鲜。


    尤其是温梵在做的时候放了些葱油，葱香味更是将鲫鱼和斩肉发挥到了极致。葱香之外，搭子还在鱼身下的汤汁里找到了一块鱼籽！


    看到鱼籽那一瞬间，搭子就起身去找米饭了。


    烧鱼籽配米饭，绝配！


    端着米饭回来，就看见姜媛已经把酱料淋在粽子上了，黄色的带着果香的酱，姜媛吃了一口就肉眼可见的陶醉。


    “这什么东西？”


    姜媛含含糊糊道：“是杏子酱。”


    如果说甜粽是八十分，那杏子酱的存在，就是把甜粽的风味发挥到了极点。


    说起来这批杏子酱还是冯慧娟送来的，山里的杏子多的吃不完，冯慧娟送来的时候还感叹这东西跟自家的柿子都快一个待遇了。


    “老人们都说杏伤人，吃了不消化。现在哪怕是结一树都没几个人吃的。”


    放到市场上卖，本地产的杏子也不如西北那边的甜，卖不上价。村里之前还有不少杏子树，如今都没人打理了，往往都是任由这些杏子落地。


    冯慧娟送来的一筐是挑着最好的杏子摘的，个个比鸡蛋大，黄黄的一筐。


    温梵尝了一个，觉得有点酸，但果香浓郁，索性全做了杏子酱。


    做好的杏子酱就甜了很多，温梵觉得这东西不管是配粽子还是将来用来做刨冰都好，于是在家里和店里都放了不少。


    姜媛越吃越觉得粽子香甜，分了一小块给搭子：“你尝尝……”


    抬头一看，搭子也夹了一块斩肉给她。


    ……交换吃完，姜媛竟然意外的觉得斩肉滋味不错。口感虽然极度接近于自己之前吃过的四喜丸子，但是滋味却多了一层鱼肉的鲜。


    “好鲜！”


    姜媛吃了两个小粽子，这会儿也才半饱，顿时就打算再点点凉菜卤拼的。最重要的，是来一份米饭！


    这种菜，不配米饭那鱼都白瞎了。


    搭子在尝到了粽子后，也默默起身。


    “我去订一份粽子礼盒。”


    第170章


    粽子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放出温记开始上粽子礼盒的消息后，当天紧赶慢赶到店里的顾客最后还是没订到。


    “不是说有礼盒吗？”


    温母很遗憾：“卖光了。”


    本来店里是不打算上礼盒的，但是小龙虾一断，那些来兼职的街坊大姐大妈们就没了收入。温母索性把粽子的事都放给她们做，反正包粽子最费人手，店里只用做好料，其他都交出去。


    这些兼职工们就在门口包，有来得早的客人看见就觉得新奇，拍了照发在网上。


    这一拍，不少人就知道了温记上粽子了。


    还不等温记发出通知，嗅觉灵敏的老客户们就把礼盒一抢而空。


    铩羽的食客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不到礼盒，我还不能自己装？


    买几个粽子回家自己找机器抽真空，不管是寄给家里人还是寄给朋友，总是节日的一点心意。


    咸粽油润咸香，甜粽配上杏子酱也格外好吃。


    就连店里新上的鲫鱼烧斩肉，也好吃的叫人舌头都恨不得咽下去。


    “见鬼了，我自己在家怎么烧不出这个味儿！”


    温记用的鲫鱼是两种，一种是大鲫鱼，这时候的大鲫鱼体内经常有鱼籽，大鲫鱼是吃鱼籽，小鲫鱼是吃肉。也有那不爱吃鱼的，进店点个鲫鱼烧斩肉，把里面的斩肉全吃光，汤汁拌米饭，剩下的就挑点好地方的肉吃一吃，然后就把剩下的鱼头鱼骨全打包。


    出了温记的门，左拐的尽头处是一条死胡同，街口处有人放了几个不要的猫窝给流浪猫。把剩下的鱼肉放下，就有猫悄悄跑来吃。


    温梵也发现了自家店周围的猫越来越多。


    这也是难免，现在天气暖和了，野猫们闹春，小猫崽一窝又一窝的，再加上温记晚上外摆，人多了，野猫也会来碰运气。客人吃了残渣掉地上，猫就飞扑过来叼走。


    韩璐璐家有不少经销商送的样品猫粮，她平时也喜欢出来喂猫，于是就跟几个同学连带温梵一起在街角放了几个猫窝，也定时去换猫粮和水。


    那些流浪猫本来对猫粮还很捧场的，但是自从温记的鲫鱼烧斩肉上架，猫儿们就坐不住了。客人们看猫绕着自己的裤腿喵喵叫，也都扛不住，干脆把吃剩的鲫鱼全放到街角喂猫。


    温梵面无表情看着街角，一只金黄色的大橘舔舔自己的身上的毛，然后从墙头蹦下来。


    “咚”的一声。


    米晓哎呦一声：“这半挂还挺结实的。”


    可不就是结实么？


    这才几天，周围的猫就被喂的流光水滑的，一个个跟吹了气一样的长胖。


    温梵自言自语道：“得绝育了。”


    这么多的野猫凑在一片地方，不绝育再过三个月又是几十只小猫。


    现在是好养，冬天怎么办？


    米晓：“哇，小老板，你要给蛋黄绝育吗？”


    温梵：……


    米晓：“那你记得要演戏啊，不然蛋黄会生气的哦。”


    ……


    装了给猫狗绝育的一脑门官司，温梵走进后厨。


    后厨里的大桶，上面压着一个锅盖，掀开锅盖，里面是用滤水篮装的黄鳝。


    杜敏在旁边做萝卜花，一个斜眼看见黄鳝，手就抖了一下。


    她叹口气换了一段白萝卜接着做，小声道：“我还是看不太习惯。”


    海鲜档口的张海牛送黄鳝来的时候，她接了一把，结果有条黄鳝就这么溜出来了，她满地的抓，那黏滑的触感，叫她心惊肉跳的。


    再看温梵，一点没有害怕，捞起一条黄鳝，动作极快的剖开，切断脊骨后只留鱼肉，剩下的丢在一旁。


    就这么飞快的把所有鳝鱼都处理完，温梵把鳝鱼肉和鳝鱼骨头分成两边。


    当晚来光顾的私房菜食客们，就吃到了响油鳝丝和鳝鱼汤。


    鳝丝先炒后勾芡，上桌的时候还带着一层薄薄亮油的芡汁，上桌后，一勺热油浇在上面，滚烫的热油“嘶啦”一声，如同一把刀在空气中破开缝隙，所有的香味就从这缝隙里冒出来。原本顺滑的鳝鱼表面因为热油的存在，表面变得焦脆，油润顺滑不失劲道的鳝肉和带着点焦香的外皮，层层递进的鲜香醇厚，让这份菜不管是配米饭还是配面都精彩。


    食客中不乏爱养生的人，吃完了鳝丝，鳝鱼骨汤也十分捧场。


    鳝鱼骨头温梵留了不少，她想了想，就分出一半送给隔壁的段老爷子。


    说起来从这学期，段老爷子忙于带学生，病人虽然看得多，但很多都是外地慕名而来，本地人竟然少有知道他的。


    段老爷子也乐得自在，有病人吃药膳了就往温记送。一直不温不火的数量，三五个人吃，温梵就把东西都准备好让小葛炖，每个月也给家里多点添头。


    段老爷子自从拿了三张方子后，总是念着还有没有别的，可那送方子的人像是突然不见了，再也没有类似的方子传来。


    温梵把鳝鱼骨头分给段老爷子，老爷子一看就欢喜。


    “这是个好东西啊。”


    鳝鱼骨头炖汤，增强免疫力不说，还可用于给病人增白。


    温梵的鳝鱼骨汤店里员工每人一碗。


    以前在宫中，每逢端午，宫中还要吃“五黄菜”。


    所谓的五黄菜，就是黄鳝，黄鱼，黄瓜，咸鸭蛋，以及雄黄酒。


    如今温梵看看四周，大家都不怎么喝酒，咸鸭蛋黄瓜倒是有，黄鳝如今也算吃了。


    “爸爸，明天让张海牛叔叔送点小黄鱼吧？”


    ****


    正是午间，过河村里家家户户都飘起炊烟。


    如今田间都是各式各样的割麦机，刘大娘家也不例外。


    她跟老伴种了这几亩地，每年跟伺候孙子一样伺候庄稼，今年偏又雨水少，光是浇地就浇了五六回。


    好在麦穗都沉甸甸的，割麦机过去，刘大娘跟老伴把散落的麦粒都捡起来。


    “这一亩割完就没了。”


    一想到这些麦子拉回家，刘大娘就打心眼的高兴。


    “回去给小梅打个电话，就说等过了这个星期，我给她寄点新面。”


    新打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粉带着点黄，蒸的馒头却香的很。


    刘大娘两个女儿，大女儿如今在城里成家，二女儿也上大学了，她却舍不下老家这片地。


    这不，麦子进了家门，刘大娘看着就美，当晚就用新麦做了碗面条。


    暮色四合，她端着饭碗坐在自家门口。


    她家门口这地方也是一片空场，久而久之，上年纪的人都喜欢往这里来。


    彼此看看对方碗里的菜，感叹几句今年的收成和各家的孩子。


    “刘大娘，你家孩子今年端午不回来？”


    刘大娘眉毛一竖：“我家老大上班呢，老二又不在本地上学，就那么一天假，折腾啥？”


    “啧啧，要我说你还是考虑不周到，你说你就俩闺女了，你还让又是上学又是嫁城里的，嫁咱们镇上多好？也能时不时回来看看你。”


    刘大娘看看碗里的饭，不舍得砸，对着那嘴里吐不出好话的村人就是几句骂：“我乐意不行啊？管你什么事？你闺女儿子倒是都在身边的，咋，你过个节还准备从孩子身上刮一道啊？”


    “你看你，说话呢你急啥。我家这俩是没出息，不过这近了有近的好，你瞅，我闺女给我买的鞋，前天还买了肉跟鸡呢。”


    刘大娘顶顶不爱听这个，偏偏村里人一边嫉妒她两个女儿都成器，一边又总是有意无意的显摆自家孩子送东西。


    啧，也不知道比来比去什么劲。


    刚想说几句奚落话，就看见一辆汽车停在不远处。


    一个男人下了车：“刘凤霞在不在？”


    刘大娘把碗一放：“这儿呢！”


    那男人乐呵呵走过来：“哎呦，这是赶上饭点了，大爷大妈们吃的好啊。”


    打了声招呼，男人冲着刘大娘，把话说的格外大声。


    “刘大娘，你闺女赵巧玲给你买的东西，托我给你送来！”


    刘大娘腾的一下站起来，眼睛亮亮的。


    那男人乐呵呵把车后盖打开：“我给您报报数，您回头跟闺女核对核对哈！”


    刘大娘喊着慢点慢点，急火火的冲屋里喊老伴出来。


    “牛奶两箱，牛肉十斤，衣服两件，鸡两只……”


    刚才那还炫耀自己孩子过节送东西的，这会儿脸都挂不住了。


    刘大娘乐乐呵呵往屋里拿，男人最后拿出四盒粽子。


    刘大娘心里早跟蜜一样的了，抱怨声中夹杂着甜蜜：“这孩子，买这么多干啥，我跟她爸哪儿吃的了这么多！”


    送货的男人说了几句好听话，利索的开着车走了。


    刘大娘脖子昂的高高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站在人堆里就给女儿打电话。


    “你说你，买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


    那头的女儿笑道：“这不是想给您长个脸么。”


    她妈是个暴脾气，平时没少跟人呛呛，偏偏村里人好比较。


    赵巧玲也是在网上看到有人送货，那送货的人也是自己做了个账号，每次都会帮人送东西拍视频，赵巧玲一动心思就找了对方。


    “妈，那些东西你别舍不得吃，我今年工作实在走不开，回不去了。”


    刘大娘赶紧道：“工作忙就先顾工作，我让你爸明儿给你寄点新面，还有家里的咸鸭蛋……你喜欢吃的葡萄我都瞅着呢，熟了你就回来吃……”


    赵巧玲挂了电话，心里依旧暖暖的。


    突然又想起来，没给母亲说那粽子别分给人。她好不容易才托了几个同事帮着她订的，想着一盒才六个不够吃，凑了四盒送回去。


    “……算了，我妈那么抠，估计也不会分。”


    偏偏赵巧玲想错。


    刘大娘看看女儿送的东西，肉她舍不得分，其他的东西也没办法分，最后盯上粽子了。


    “这东西噎人，分出去尝尝算了。”


    刘大娘拆开包装，把粽子热了热：“还怪香的。”


    两盒粽子拆出来十二个，刘大娘慷慨的分享：“巧玲给我买的，大家都尝尝。”


    这一吃，一群人都赞好。


    “这鸭蛋黄也怪香的，不比咱们自家腌的差。”


    “乖乖，这个糖的也好吃。问问你家巧珍从哪儿买的。”


    刘大娘只顾着让人，自己一口没吃，等到终于坐下来，她才回道：“行啊，我回头问问，这城里的粽子……”


    刘大娘咬了一口，眼睛瞪大了。


    这咸鲜糯香的粽子，她一吃就知道亏大了。


    吃她粽子的人依依不舍的走了：“刘大娘，别忘了问问巧珍啊！”


    这么好吃的粽子，就算是再贵，也要买来尝尝啊。


    刘大娘：……还问，她现在懊悔死了！


    ****


    同样的场景并不仅仅发生在这一家。


    温记的账号下面多了不少人抱怨。


    【薯条：我要气死了！我买的粽子礼盒寄回家，结果我妈说把粽子送给我大伯家了！啊啊啊我可是排队买的！】


    【祝祝：谁说不是呢，我家的也被我妈当做节礼送出去了，害得我吵了一架，这还是我加价买的呢。】


    【幸运啊：嘿嘿，只有我，悄悄把礼盒藏起来，一直到今天早上才拿出来。我妈本来还在骂我买这么贵的粽子干嘛，结果一吃一个不吱声啊老铁们。】


    【云吞：一吃一个不吱声＋1，我爸还让我留意着明年多买几盒，我想说光是这一盒就把你闺女累死了好吗？】


    【懒洋洋：不是，你们没人夸夸五毒饼吗？好神奇的一个饼，我甚至想问问为什么店里不卖！】


    【Y-：确实很好吃啊，里面的豆沙感觉是店里自己炒的，超级香甜。就是上面的图样有点吓人，我儿子一看样子就不吃，然后我吃到最后一口给他尝了，结果把他馋哭了……】


    【小满妈妈：被你们说的我都馋哭了，跪求五毒饼在店里卖！】


    【篮兰：跪求＋1】


    【祈圆：跪求＋2】


    ……


    被众人好奇的五毒饼，此刻就放在温梵家的桌子上。


    五个饼放在一起，温父拿起一块，吃了一口就说香：“自家炒的豆沙还是香。”


    外面卖的总是甜腻有余，不够香。


    五毒饼里放了些核桃仁松子仁瓜子仁，坚果炒过带着香，豆沙甜润，早起一人一块，肚子就填了个半饱。


    温母伸个懒腰：“明明五一才休息过，这才不到一个月，还是觉得累。”


    端午节，温母给员工放假，店里也关门歇业。


    一家人没有安排，在家里就显得百无聊赖了。


    粽子和五毒饼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热一热就能吃，让包粽子这一节日活动也显得没有那么必要。


    除了看电视，剩下的就是琢磨怎么吃了。


    温梵把中午要用的食材准备好。


    温母：“中午吃什么？”


    温梵抄起刀：“五黄面。”


    思来想去，还是把节日过个彻底。温梵手上挂着温母买的彩绳，手起刀落。


    鳝鱼，黄鱼，黄瓜丝准备好，黄鱼下锅用油煎，放入一勺黄酒炖鱼，做好的黄鱼先出锅，再用咸蛋黄炒到起泡，再在咸蛋黄里放上大虾，炒好后倒出。


    手擀面煮熟后捞出，依次将蛋黄炒虾，黄酒炖鱼，以及干炸过的鳝鱼段放在面上，最后码上黄瓜。


    中午便是这碗五黄面了。


    鳝鱼段炸到酥脆，温梵特意留了几段炸的更干的鳝鱼，把炸干的鳝段用勺子一压，鳝鱼就变成粉，黑色的鳝鱼粉撒在煮好的干丝上，就是一份鳝粉干丝。


    鳝粉干丝可以当做下酒菜，酥脆鲜香的鳝鱼变成了粉，鲜美却更胜之前，干丝沾着鳝粉，滋味更是说不出的鲜。


    温母对鳝鱼总是有点不习惯，可鳝粉干丝一出，她吃的停不下来。


    至于五黄面，鳝段干韧，黄鱼鲜香，黄瓜清脆，虾肉脆弹。


    面条因为蛋黄的存在，沙沙的蛋黄裹了一层，滋味也是说不出的美妙。


    一家三口面前都是一碗五黄面，再有一碟粽子。


    温母吃着粽子说道：“还是节日钱好挣。”


    自家的粽子在店里卖的不贵，包成礼盒却是有溢价的，就这，依旧是供不应求。


    店里卖出去大几百份的礼盒，忙的后面几天温母没事就去包礼盒。


    当然了，包好的礼盒多出来不少，这些就是员工的节礼，还有送去福利院的份，甚至街坊们的，温母都留出来不少。


    街面上互相送东西现在已经成了习惯，温母收了别人家的东西，回礼就是自家的粽子。


    “对了，你宋慧阿姨说杨韬给她寄了点东西，她不知道怎么做，就全送咱们家了。”


    温梵被说的好奇：“什么东西？”


    温母从柜子中摸出一个大玻璃瓶：“看着像是油。”


    温梵：“……油鸡枞。”


    这可是好东西。


    温梵拧开盖子，菌菇油香扑鼻，叫她蠢蠢欲动。


    “等我高考完，我也要去那边吃菌子。”


    她在宫中吃过太多好东西，可菌菇一类，宫中用的并不多。


    鸡枞已经是为数不多的类型了。


    温梵把油鸡枞放在台面上，准备晚上就做个油鸡枞拌面！


    温母拿起电话，温梵还以为她是跟宋慧阿姨打的，就没多听。


    可没一会儿，就听见温母声音有些复杂道：“行吧，我今天没事，过去看看。”


    温梵：？？


    挂了电话，温母换上外套：“走吧，你慧娟阿姨说，那家卖小龙虾的，现在说要连水塘一块往外包了，咱们去看看。”


    温梵更疑惑了，可她还是换上衣服跟着母亲出门。


    一路上就听温母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那承包塘子的是你慧娟阿姨的四叔，现在老人没了，两儿子谁也不想经营这个水塘，偏偏咱们不买小龙虾了，那水塘里的虾子一天天长，他们也不会伺候，就想着卖掉。”


    “那咱们去干嘛？”


    温母在红灯前停下，若有所思道：“我是琢磨着他这个水塘现成的，咱们接过来，回头让冯慧娟两口子来经营……你们说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