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百合耽美 > 藏姝色 > 2、第 2 章

2、第 2 章

    王慧兰躺在罗汉榻上,头倚引枕,闭目养神,但心却一点也静不下来。


    王慧兰自认不是善人,没承想当年的报应,竟到了亲生女儿身上。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出来的孩子,被调成了农户的女儿,受苦受难十六年,而那当宝贝宠的假千金,那张相似的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那段不堪的过往。


    送走姝云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


    吴嬷嬷从外面匆匆进来,低头站在榻边,结巴回禀道:“夫人、就差一点,差一点轿子就送出去了。”


    王慧兰皱眉,脸色铁青,扶着额角的手暗暗用力,一股怒气积压在心口。


    屋中气氛凝重,半晌,王慧兰慢慢睁开眼,吴嬷嬷扶她起身坐在榻边。


    王慧兰肃脸冷眸,问道:“姝云人呢?”


    吴嬷嬷汗颜,“大公子吩咐轿子改道,去了、去了燕拂居。”


    她紧赶慢赶,不料还是晚了一步,若是早一刻钟收到大公子回府的风声,装了姝云的轿子早从西侧门抬了出去。


    兄妹二人素来交好,这厢姝云没被送走,转道去了大公子的住处,恐怕日后再想送她离开,便难了。


    安陆侯先后迎娶了王氏两姐妹,与原配王氏育有一双儿女,侯府的嫡长子萧邺,四姑娘萧姝仪。


    原配王氏病逝那年,萧邺才七岁,萧姝仪三个月大,兄妹两人年纪尚小,需循循善诱,于是便都养在了老夫人膝下。


    萧邺骨子里既有安陆侯武将的血性,又有老夫人教导的儒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后来年少投军,威名赫赫,如今已是羽林中郎将,领羽林郎,负责宫殿宿卫。


    萧邺年纪轻轻便得天子青睐,不比安陆侯差。


    两个月前,天子巡边,萧邺伴驾左右,今日随圣驾归京。


    ……


    姝云脑袋愈发昏沉,坐在那顶很小的轿子里,由轿夫抬着往燕拂居去,一路四平八稳,速度极慢。


    她的手无措地放在膝上,抓着粗硬的衣摆,从未觉得到阿兄的住处竟这般漫长。


    她的住处还给了真千金,眼下不可能再回去。


    偶尔凉风拂过,吹开窗帘,姝云发烫的脸颊得到一丝清凉,很是舒服,她窥见前方阿兄的背影,身躯凛凛,宽肩窄腰,龙章凤姿,似皎皎星月,高不可攀。


    阿兄离京这两月发生太多的事情,再回来,她已不是萧家血脉,疼她的阿娘,对她憎恨厌恶。


    阿兄会不会也一样,恨透了她占了真千金的富贵生活。姝云忐忑不安,低垂着头,手背抹着眼泪。


    轿子忽然停下,一只素白的手撩开帘子,燕拂居的大丫鬟碧罗立在外面,态度恭敬,柔声道:“三姑娘,到了。”


    碧罗还叫着以往的称呼,可府中众人都改口了,侯府三姑娘是那位真千金。


    萧邺转身,看向轿中哭成泪人的少女。


    萧邺走过去,微微弯下腰,看着那张泪痕连连的憔悴小脸,缓缓开口,“哥哥就离开了两月,妹妹怎么弄得如此狼狈,真可怜呐。”


    姝云身形轻晃,脸上露出窘态,不安地攥紧膝上衣摆。


    萧邺朝她伸来一只手,姝云愣怔片刻,小心翼翼搭上他的手,被他回握,男人手掌宽阔温热,带着薄茧。


    一股力拉她起身,可就是因为突然起身,姝云只觉一瞬间天旋地转,双脚没有力,她想扶住身边的人,但又控制不住乏力的身子,眼前一黑,往前栽去。


    几乎是同时,萧邺接住晕倒的少女,手臂揽过她的腰,勾住的一缕乌发从指尖滑落。


    腰肢细软纤瘦,不盈一握,她单薄的身子,轻飘飘。


    萧邺皱眉,冷硬的眉眼间隐着怜惜。


    姝云浑身发烫,巴掌大的小烧得粉扑扑,额头烫得厉害。


    “传大夫。”


    萧邺横抱起发烧晕倒的少女,大步进了屋子。


    *


    “前几日还好,夫人虽对姑娘冷眼,但也留下了姑娘,后来真千金落水,污蔑是姑娘所为,夫人便将姑娘锁在屋里,逼着姑娘写断绝书,眼下大公子回府,夫人急了,这次匆匆把人送走。”


    碧罗望向大公子床榻间昏迷虚弱的少女,“那段时间姑娘被锁在屋中,吃穿用度大不如前,偏又逢阴雨天,这几日都凉飕飕的,小病积攒着,眼下一齐发作了。”


    萧邺脸色沉下来,风雨欲来之。


    他坐在床沿,拧了热帕子,擦拭少女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


    不多时,吴嬷嬷来了趟燕拂居,奉王慧兰之命,带姝云离开。


    “赶走。”


    萧邺沉声说道,平静的脸上波澜不兴。


    他的五官端正深邃,素来不喜笑,越是平静漠然,越让人看得发怵。


    这两年安陆侯远在北疆,府中的大事多由萧邺做主。


    送走吴嬷嬷,碧罗回了屋中,轻掩房门低声道:“已按大公子的吩咐,提前十日传信老夫人。”


    她掐着指节算了算,道:“按驿站的速度,估摸着老夫人快回京了。”


    上元节后不久,崔老夫人带着四姑娘回了清河老家探亲,而后萧邺随天子巡边,也就是这期间,侯府寻回了被调换的真千金。


    萧邺的目光慢慢从姝云身上移开,淡淡颔首,挥手示意婢女退下。


    晚些时候,风云变幻,天好似漏了一般,大雨滂沱,狂风拍打窗牖,沁凉的雨丝飘落窗台。


    姝云没有醒来的迹象,高热不退,比白天还要严重。


    灯火昏幽,萧邺扶她靠在肩头,将勺中的药汁慢慢喂进她口中,可她不吞咽,药汁从唇角流出,沿着雪颈流下,不仅弄脏衣襟,还打湿了萧邺胸膛的衣衫。


    姝云平时便讨厌苦涩的药,这会子昏迷,更是不愿喝了,跟唇间的勺子对着干,丁香小舌抵开送来的玉勺,苍白小脸皱巴巴,哼哼唧唧地嗔怨。


    萧邺低首,在她耳畔轻哄,少女似乎听见了,迷糊轻哼,紧闭的唇微张。


    萧邺再喂药时,她的抵触不再强烈,一勺药勉强喝了小半。


    几勺药下去,两人胸前的衣料都湿了,雨夜风吹,有些凉。


    姝云憔悴的小脸烧得通红,黛眉紧蹙,病中消瘦弱不胜衣。


    白日里,她的烧一直退不下去,大夫针也施了,药也用了,怎么也不见效果,到了晚上,竟烧得更加厉害。


    她身体底子薄,经常生病,每次养病都要花好长时间,大夫说是幼时受寒,伤及根本,如今想来,大抵是雨夜山中调换时受寒坏了身子。


    “阿娘,阿娘。”


    虚弱的声音细弱蚊蝇,迷迷糊糊呼唤着想见的人,纤手将他的衣袖攥在掌心。


    絮絮泣泣,真真可怜。


    唤的人,已经不要她了。


    萧邺垂目,深眸如海,拭去她眼角的泪。


    指腹湿润,他尝入口中,咸甜尽知。


    “阿娘,冷,我听话,喝药。”


    少女絮声呜咽,埋头往萧邺怀里钻,压得湿润的薄衫紧贴着,胸肌愈发坚硬,而怀中的身子发烫,软如春水。


    她揪着衣襟,嘟囔道:“很……很乖的。”


    萧邺半隐在烛光中,擦拭干净雪腮的泪,长指轻抚她的发顶,一下一下,轻轻哄着。


    药汁打湿的衣襟冷凉,她素来娇气,不曾穿过这等粗硬的料子,萧邺将她放回床上,起身离开,再回床畔时,手中多了件新裁的中衣。


    *


    第二天下午,姝云醒来,周围熟悉又陌生。


    好像是阿兄的寝屋。


    “姑娘醒啦。”碧罗听闻进到里间,伸手探了探姝云额头的温度,笑道:“谢天谢地,总算是退烧了。”


    “我这是怎么了?”姝云精神头不足,病恹恹地问道,嗓音沙沙的。


    “您染了风寒,昨儿夜里高热反复,身子烫得厉害。”碧罗倒了温水,伺候姝云饮下,“好在昨日大公子及时请了大夫,几碗药下去,将病气压住了。”


    姝云晕倒前最后的记忆,是阿兄握住她的手,拉她从轿子里出来,仿佛是将她从泥潭里救出。


    她恍然失神,不禁想起那位高鼻深目,冷峻寡言的男人,病恹恹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容。


    “阿兄呢?”姝云问道。


    “时辰尚早,大公子尚未下值。”


    姝云想起身,在榻上坐着等阿兄回。


    她还睡着阿兄的床榻,多有冒犯。


    姝云动了动,才发现身上的素白中衣宽松肥大,袖子宽阔有余,伸手还需卷起来几圈,像是男子款式。


    碧罗解释道:“喂姑娘喝药时,打湿了衣裳,大公子尚未娶妻,屋中自然没有姑娘家的衣物。姑娘金尊玉贵,哪能穿奴婢们的衣物,是以便暂时穿了大公子的新衣。”


    姝云脸颊微烫,纤指抓了抓中衣,小声问道:“是你帮我换的吧。”


    碧罗微愣,点了点头。


    虽是新衣,但毕竟是男子样式,姝云羞赧,让碧罗将她原来那身衣裳拿过来。


    碧罗为难,“那身衣裳扔都扔了,哪里去找?大公子吩咐了,您就先将就着,安心在这里养病。”


    以前姝云喝药是件头疼的事,这次她病得厉害,意外的没有排斥,在碧罗伺候下,吃了些粥食,又乖乖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净。


    病中提不起精神,姝云喝了药,困意来袭,昏沉间又睡了过去。


    傍晚,萧邺下值,回到燕拂居。


    烛火摇曳,男人肩膀宽阔,端坐在床边,高鼻深目,剑眉舒展,柔和的烛光照落突起的喉结,健硕的身影笼罩在床头,垂眸看着床榻间弱不禁风的少女。


    姝云抿唇,穿着不合身的衣裳靠在床头,局促地抓着被角。


    静默良久,男人开口,沉声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两个月前,萧邺离京,姝云送他出府,说好了等他回来时,一起去西市的八宝斋吃酪樱桃、樱桃毕罗和玉露团呢。


    可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姝云眼眶有些湿润,心中的酸涩情绪涌了上来,低头嗫嚅道:“对不起阿兄。”


    也对不起萧氏真正的三姑娘。


    眼泪一颗颗掉落,姝云仓促低头,手背抹着眼泪,湿漉漉的发丝沾在脸颊,她敛至耳后,哽咽道:“我不想被送回去。”


    “阿兄,我想留在侯府。”


    姝云眼睛红了一圈,狼狈地擦拭眼泪。


    姝云抬头看向萧邺,一双杏眼水雾朦胧,被泪水打湿的指尖小心翼翼抓住男人衣袖,央求道:“求阿兄帮我。”


    男人没说话,垂眸看着她,深不见底的幽深目光没有多余的情绪,透着一股冷漠疏离。


    良久没有回应,姝云无措又沮丧,缓缓垂下眼睑,抓住他衣袖的手指缓缓松开。


    姝云讪讪,窘迫地蜷了蜷指尖。


    一点点垂下的手,忽然被萧邺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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