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皇殿外。
临渊单手取出一方锦盒,走近,袍角卷风:“贺礼。”
众魔将立即戒备,可与他对视的瞬间喉头竟一阵发腥,不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躲开那道慑魂的目光。
临渊足下的影子较他人的要更加实黑一些,只是衣袍及踝,很难注意到。
影子伺机脱离临渊,游走在人群足下,躲藏在一个又一个影子里,慢慢接近那条绿罗裙,只是魔皇在她身侧,神识敏锐,威压极强,影子无法近身。
立在一侧的魔将双手去接锦盒,被临渊一眼扫过,踉跄跪地。临渊向魔皇踏近一步,似是威逼他必要亲手接下。
魔皇神识探入那份贺礼,竟有些吃力,但还是穿透了层层封印,清晰看见那份精心包装下的暗算,心中不由冷笑,雕虫小技便想超脱修为的碾压吗。
魔皇瞥一眼清九:“你去接。”
清九正一边给临渊挤眼睛,向衡岐仙君那儿瞥,暗示他关押魔兽的钥匙在衡岐仙君那儿,一边走上前去接:“嗨,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临渊:她对我抛媚眼~
女人,你竟该死的甜美。
别过头,烦厌地向她手里一递。
无事发生。
魔将接到魔皇传音,锦盒其中必有蹊跷,务必多派人手严加看管。立刻从她手中接过锦盒,将在外等候的众宾客迎入殿内落座。
她四下望了望,的确不见其余元阳的踪影。钥匙还在不知全情的衡岐仙君手中,必须在大婚最喧闹,监牢看守最松散之时将它交给临渊,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清九撩起额前的珠帘,对魔皇说:“纯情大男孩,你怎么让衡岐仙君一个人坐那么远。”
临渊迟迟未动手,魔皇有些厌倦:“那你说坐哪。”
“坐临渊边上,给我的前男友们单开一桌。”
魔皇大不悦,念及衡岐仙君修为近无,谅也玩不出什么花招,允了。
衡岐仙君落座临渊身侧,虽灵魔不两立,又与这位魔君不熟,但他素来与人为善,便行了一礼,端方君子,谦谦如玉,斯文儒雅至极。
临渊素来只重修为不重外貌,见此不由生出些自卑,挺了挺本就挺直的脊背与宽阔胸襟,不在意道:“我是第一个。”
衡岐仙君行礼的动作滞了一滞,礼貌看向临渊:“我三年。”
临渊不悦道:“她亲、手、照顾过我。”
衡岐仙君和颜悦色:“她亲、手、给我下过情毒。”
临渊:“……她……”
衡岐仙君:“不止一次。”
临渊:“她给我创作了一支曲子。”
衡岐仙君温和道:“她给我下过情毒。”
临渊:“我与她每日都要以玉符通讯99+。”
衡岐仙君:“她给我下过情毒。”
临渊转过双目:“无趣。”
衡岐仙君淡然一笑,坐正:“魔君果然童心未泯。”
临渊坐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衡岐仙君是在讽刺他幼稚,死死捏住他的手骨,威胁道:“你若想活着回去,便慎言!”
正说着,手中被异物硌得厉害,临渊眉心一动。衡岐仙君神色依旧和煦:“你要听她的话。”
话中有话。
几乎所有人的神识都暗中盯在此处的争执,临渊听明白了他的阳谋暗示,重重甩袖,恨道:“你年长些,又身体不好,本君不与你计较。”
垂袖于桌下,黑影立即吞了钥匙游走。
大殿内乐声起,丝竹齐奏,魔女献舞。距离拜堂还有一段时间。
清九坐在屏风后,被两个侍女死死看守着,眯着眼睛搜寻着晏七的身影,哪个是他幻化的呢?
扫过宾客……都不像。
扫过乐师……也不是。
扫过舞女……也……
清九:???
啊啊啊!!!
疑惑,诧异,接受,感动。
她扫到了玄天赐和李随意,两个人穿得很统一,混在舞女堆里,捻着帕子含羞带臊,玄天赐正冲她眨眼。
认出来是很容易的,在一堆0%中,只有他们头上的杀心是99%。
牺牲好大啊……
不看白不看。
她盯着玄天赐的人鱼线和李随意的扔子,狠狠多看了两眼,咽了咽口水。
看着,神思却飘忽。那么,那名陨落的化神境灵修,除了离火,玉罗刹,便只有晏七了。
正思索着,司仪喊道吉时到——
她被侍女扶起,半拖着去拜堂。
众宾客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出,心知这是场鸿门宴,但舞剑之人又何在?
临渊,姬无心这二人都稳坐席间。
清小姐x魔先生站定。
司仪拖着嗓子喊道:一
拜魔皇——
清九诧异地看向司仪。司仪催促道:“这不是凡间,快跪拜魔皇吧,别误了吉时。”
清九犹豫的目光转向临渊。
临渊背后一冷,是黑影游回临渊足下,已办妥。临渊颔首。
魔皇对她的动作不悦至极,粗糙宽大的手掌立刻握住她的腕骨。
空中猝然一声凄厉嘶鸣。
忽然,猩红血空下盘旋起舞的魔兽乱了阵仗,张开巨大的羽翼俯冲向大殿。
原用于困住宾客的魔气结界立刻御起,如碗倒扣在魔皇宫上,嗡的一声,落成了。魔兽撞在结界上,嘶叫着滚去一边,耳道中滚出一黑一白两只虫子。
危机方除,大地又剧烈地颤动起来,似是兽潮奔腾。
一魔将匆匆来报,是监牢里未完全驯服的魔兽群发狂冲了出来,伤人无数,眼看便要冲来殿前。
不消魔皇下令,一名魔修立刻取出法器玉埙,飞身出殿。
殿外埙乐声响起。
殿内宾客舞姬一片大乱。
空中降下细碎的血红花瓣,迷乱众人视线,幻形成舞姬的李随意背后出刀,一道烈风隔开清九与魔皇,玄天赐结下传送法阵,清九眼睛里进了花瓣,什么也没看清便被传送至临渊身后。衡岐仙君虽不明就里,立刻手握微弱的无业净火,将她护住。
清九:“仙君,今日你便看着那位少阁主如何自掘坟墓。”
衡岐仙君拉住她被攥红的手,心疼道:“小九,你这又是何苦。”
清九:“仙君,为了你,不苦。”
衡岐仙君:“小九……”
清九:“仙君……”
临渊隐忍:“二位,调情不要在我耳边。”
魔皇拂袖撇开不痛不痒的攻击,扯下婚服外袍,目光扫过姬无心,临渊,玄天赐,李随意,以及重新幻回人形的黑影鬼修,阴阴地笑着:“你的前任倒还真不少啊……”
不过一群化神境罢了,不自量力。
眯眼,探了又探。
姬无心,你竟然大乘初期了!你竟与人双修至大乘了!贱人竟如此辜负本尊的一片真情!
姬无心!你欠本尊的拿什么还!
玉埙声声,殿外兽潮渐渐止息。
魔皇盯着临渊光秃秃白惨惨的白骨左臂,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临渊,你是来抢婚,妄图夺走本尊爱姬的么?”
临渊冷笑,正要开口,换回原貌的玄天赐一脚踏在桌案上,手持桃木剑,大声道:“不,她是我们的好铁子!”
魔皇得意至极,漆黑的双瞳因得意与愤怒而笑得颤抖,“那就……谁都别想逃。”
埙声三叠,陡然一转,殿门窗扇猝然爆裂。一群化神境、合体境魔兽为玉埙彻底操控,闯了进来,立刻将清九临渊姬无心等人团团围住。
“临渊,你夺走本尊十城百年,如今又要夺走本尊的姬妾,叫本尊情何以堪?今日若不将尔等碾作肉泥,难消本尊心头之恨!”
魔皇阴冷漆黑的双瞳又转向姬无心:“还有你,今日本可不将你诓来,可你当初在本尊心中种下的痛,本尊一日也不能忘怀!”
姬无心冷言道:“今日一见,更痛了吧?”
魔皇:“你若立刻认错,本尊今日可以不杀你与你的师侄,但你二人得为本尊生孩子,生一堆属于灵修与魔修的混血宝宝!”
清九高声:“我这儿有男生子丹,一胎108宝丹,你这么想要孩子,我送你两瓶啊!”
魔皇再不多言,很快眼前人便会为他们的言行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挑战他魔域之主的权威!
他手指动动,玉埙声在大殿中回荡。魔兽们听令,张开巨口,一只乖顺可爱的小魔兽跃上魔皇肩头,顺从地趴着。
清九看着这些骇人的魔兽,奇形怪状,三眼六臂已是最正常的配置,其中一只化神境魔兽貌若巨型病毒细胞,周身生着黏糊糊的触手,不可直视。
李随意大刀指着悬于空中的吹埙魔修:“奏是这丫的!”
姬无心眸色一厉,指尖轻弹,落花化作漫天飞刃击向吹埙魔修。
那魔修却不慌不忙,节奏不改,气息不乱,音调一转。
霎时间腥风四起,四头魔兽咆哮而出,恰将飞刃尽数拦下。花瓣穿透兽躯后力竭飘零,而吹埙魔修连衣角都未动分毫,优雅。
清九吞了口口水:“舞王僵尸啊……”
埙乐加紧。环伺的魔兽嘶吼着靠近清九和她的元阳们。
清九开始分发她在系统里兑的符,没人有空接她的,她便往众人身上贴。
临渊两张,她两张。李随意两张,她两张,耀祖……耀祖自己有,不给了。她两张,小师叔……小师叔拒绝了。衡岐仙君身上贴了七八张,贴得他一脸苦笑,摘下她满脑袋的珠饰,掷在地上,道:“小九,哪有让你保护我的道理。”
清九:“仙君……”
衡岐仙君:“小九……”
临渊隐忍:“不要在这种时候,在我背后调情!”
魔皇看到清九与姬无心周身围满了男人,暴怒不已,喝道:“动手!”
埙声加急。
数十条触手破空挥来,无数只利爪从四面八方袭来。
殿外忽而响起一缕清润笛音,悠扬清越,如月落林溪声声碎,虽与埙声曲调一致,却将殿内肃杀之气冲淡三分。触手瞬间反向挥回,拍在魔兽自己脸上,纠缠着倒下。
在耀目辉光映照下,玉笛仙君双目微合,碎发向一边飘动。一身玉白青衣,衣袂飘飘,有如神明般自空中落下,款款踏入,魔纹花臂若隐若现。
玉笛清声中,来人腰间的玉符播放着提前录好的自我介绍:
“惊鸿一瞥——误终身,人不优雅——枉少年。小生乃沉渊宫首席乐修,前九州仙舫执刃人,前姑洗宫顶流——流、清、商。”
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清九含泪鼓掌。
吹埙魔修大惊:“你怎么会这支曲子。”
流清商放下横笛,先伸出手安抚众粉丝情绪,而后淡淡一笑:“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小生……现学的。”
吹埙魔修这才意识到魔兽之乱是为了引他吹埙,偷师于他。
他惊诧却一口咬定:“不可能!这支曲子我学了十年!”
流清商微微皱眉,合目摇头叹息:“平生见惯谪仙才,偏唤小生作天才。小生也不想只听过三遍便学会此曲,或许天赋便是如此令人嫉妒,对汝造成了困扰,小生很遗憾。”
第62章 幕后黑手现身你现在说你爱本尊!
吹埙魔修不服,要与流清商再斗。凝聚魔气,鼓起腮帮子正要再吹一曲,啪嗒一声被一张“三天不能张嘴”符拍在脸上。
K.O.
清九站在临渊身后踮脚:“净想美事儿,谁还等你读完条啊!”
姬无心手捻花刃,临渊祭出无相笔,鬼修,李随意,玄天赐站作一排,各持法器,斑斓辉光交织,众人身后巨蛇吐信,意气风发,士气锐不可当。
今日便要弑皇。
魔兽已无法再为己用,魔皇望着眼前这些蝼蚁,也就只有持有无相笔的临渊,与大乘期的姬无心勉强可堪入眼,当真是忘了谁才是魔域之主。
他掌中凝出炽焰魔火,冷笑道:“好啊,那就一起上吧!”
殿内瞬间打作一团,战况激烈,能打的都上了,不能打的衡岐仙君带着只有筑基的清九藏在大殿的角落,将她护在身后。
炽焰魔火沾着玉罗刹蛇鳞,立刻化作黑丝钻进血肉,玉罗刹蛇头仰天,狂性大发,粗壮的蛇尾在大殿内横扫。
大殿崩塌,夷为废墟。
衡岐仙君:“这魔火有异,似乎能扰人心志。”立刻对空中吹野兽飞舞的流清商喊道:“姑洗宫的道友,吹曲清心调!”
流清商挑眉:“收到!”
清越玉笛凝心神,巨蛇很快平复下来。
清九:“仙君……你好厉害。”
衡岐仙君:“小九……你玉符抖了。”
清九:呃……
没了煞气限制,清九新消息不断。她立刻取出看了一眼——
【合欢宗1号大群】
(一个时辰前)
【二长老:有魔兽兽潮突袭,有魔兽兽潮突袭,请各位同门立刻回到护山大阵内,不要在山门外逗留!元婴修为以上同门立刻回宗抵御魔兽!元婴修为以上同门立刻回宗抵御魔兽!】
【盏摇师尊:收到。我还在姑洗宫处理那名男修假冒我
宗女修之事,立刻回来!@胜天半子,小师妹速速回宗!】
【三师兄:收到!】
【四师兄:收到!】
……
【十六师姐:收到!】
……
【合欢宗有真情,合欢宗有真爱:收到!】
【快乐剑修,已入赘合欢宗:收到!】
……
【二长老:@盏摇,山门已破,速速归来!】
……
(半个时辰前)
【二长老:@盏摇,山门已破,速速归来!】
【二长老:@盏摇,山门已破,速速归来!】
……
【百里万:我也联系不上盏摇!】
清九心急如焚,看向与魔皇打得不可开交的姬无心,忽然眼前一亮:“流清商!流清商!”
流清商正陶醉乐艺不可自拔,清九唤了他好几声才听见。
清九将群内消息划拉给他看,流清商立即明白,带着玉笛,出门打了一只飞兽滴滴便立刻前往九州境驰援合欢宗-
归寂壑上空,煞气连接着空中的乌云,如黑云压城一般,愈深,煞气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魔骨花海深处,煞气浓烈如墨,在周遭翻涌成粘稠的黑雾,几乎要凝为实质。
流光溢彩的髓晶矿暴露出的一角上,冰冷的尸体无声息地趴着。这股足以让寻常修士身消道陨的凶戾煞气,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龙卷漩涡般,疯狂往那具尸体干瘪的灵府里钻。
整个归寂壑的煞气都似活了过来一般,熙熙攘攘地汇入那股龙卷漩涡,源源不断地直钻他的灵府!
丝丝缕缕的煞气顺着尸体已然爆裂干涸的经脉游走,却不再如从前那般狂躁冲撞,反倒像活物蠕动,修复着他碎裂的经络……骨骼……血肉。
这具陷入死寂的修士躯壳,一点点活了过来。
他忽而手指蜷了蜷,睫毛颤动起来。
视野迷幻,晕着斑斓的辉光。
耳畔似乎有亘远的声音在响。
“你要笑一笑啊,多笑一笑才好看。”
“你就不能与我说一说话吗?”
“打——不——着~”
“你原来会说话啊,冷冰冰的一张脸。”
“好,我就在此处等你,你若食言,我便……也罢,你若真食言我也找不着你。我的意思是……你不可以食言。我、很、认、真。”
晨曦的雾气里,绿罗裙渐渐淡了,远了。
干涸起皮的唇瓣无意识地动了动。
“萋……萋萋……”
雾气散去,璀璨刺目,晏七周身泛着汹涌魔气,艰难地睁开了双眼,爬起身。
眼前所见,是一处地下空洞,四处都是泛着晶辉的矿石,华光潋滟。
他拖着步子,不明所以地往空洞深处探去。
灵剑在他灵府中出声:“爸爸,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归寂壑的地下核心了。”
晏七声音嘶哑:“此处……灵气竟……如此充沛?太……匪夷所思了。”
灵剑看晏七没事,开心地说:“所以才滋养了我出生呀。”
晏七越往前踏进一步,周遭的灵气便愈发充沛,且清冽剔透至纯,纯粹得不含半分杂尘,呼吸间带着沁骨的甘润,磨烂的血肉疯狂滋长。
这般剔透,他竟从未见过。
不,他见过。玄天家族守护的那口仙泉,也飘荡着这般清冽至极的灵气。
他走在闪耀着晶辉的矿藏间,猝然止了步子,猛然回过头。
目光从足下一直蔓延到来处,四处闪着辉光的髓晶矿石,倘若以线相连,勾画……
他合目,在心中作图。
那些髓晶矿,在他识海中,共同构成了一副巨大而完整的人体骨骼,blingbling的。
从盆骨来看,是女性。
而他,此刻正站在她的肋骨处。
她,是谁?-
魔皇宫内早已是一片废墟,无数华贵的宫宇只余下高低错落的残垣断壁,燕归楼也轰然坠地,在猩红的血月下透着一派破败的死寂。
烈火焚花,姬无心呕出一大滩血,躺倒在废墟里,动弹不得。其余人皆被压倒在废墟里,生死不明。
魔皇负伤不轻,但终究是唯一站着的那位。
他瞥一眼筑基的清九和灵府碎裂的衡岐仙君,全不放在心上,缓缓走向姬无心,炽焰魔火再度凝结在掌心。
“姬无心,你以为破境大乘了便能与本尊抗衡?你太幼稚了,终究还是本尊棋高半招。”
姬无心倚着断柱,乌发散乱,血爬满了面颊,眼中已然失去光彩,气虚地说:“五百六十三年前……我三师姐,五师兄……死于魔皇宫内,五百四十六年前……我六师姐为救她的徒儿,死于魔皇宫内……五百零三年前,我的徒弟死在魔皇宫内,我面前……”
魔皇蹙起眉头,望向血月思索道:“有这回事么?啧,这些不过小事,能为本尊的魔将增加修为是他们的造化。倒是你,你现在说你愿意归顺本尊,顺服本尊,本尊便饶你一命。”
姬无心依旧道:“五百年前没能毒死你,我很遗憾。五百多年了,我没有一日……不想杀你……”
魔皇猝然在原地消失,出现在姬无心身侧,掌心的魔火照亮姬无心的面颊,灼得发烫,几乎快要烧融她的肌肤。
“你现在说你爱本尊!”
姬无心的瞳孔被灼得发亮:“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你。”
他死死扼住她的咽喉:“为什么!当初能对着本尊笑,现在张口闭口都是杀!演都不愿再演了吗!”
姬无心艰难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想看我笑么,除非你死,我才会笑得很开心。”
魔皇手臂颤抖着,狠下心咆哮道:“那你还是去死吧!”
炽焰魔火点燃姬无心的瞬间,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喷涌,魔皇猝不及防被震飞,接连穿透三根石柱,最后被拍进了山体里,抠都抠不下来。
衡岐仙君亦被震惊到,平复后镇定道:“是一缕神魂,大乘期修士的神魂,能将魔皇伤至如此,九州境唯有一人。”
清九立刻明白,那个人,也只可能是晏七的师尊,道吾真君了。
啊!!!
夭寿啦!自己搞徒弟,小师叔搞师尊,太恶俗啦!
滔天的灵力收还,敛入那支妖丹玉钗里,姬无心垂眸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飞出花刃击向山体,轰然坍塌。
清九松了一口气,边说边朝姬无心跑去:“小师叔你好强啊!”
拨弦声远远传来,在废墟上空飘荡,姬无心忽而神色大变:“小九,别过来!”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魔兽群蠢蠢欲动,靠近众人,一只六翼飞兽滑翔冲向清九,她扑倒躲开,隐约见兽背上端坐一黑袍人,正优雅拨弦。
黑袍人不知已在暗处蛰伏了多久,见双方都已力竭,两败俱伤,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要来个黄雀在后了。
这些送给魔皇的魔兽,他本就是为这一刻而准备。
什么临渊,什么魔皇,都太愚蠢,做了他的棋子。
“是你!”清九爬起身,“你就是那个中间人!鬼楼背后的操控人!”
“是你抓走了小魔女的父母,把他们异化成魔兽,是你操纵幻兽将我和那些魔兽送来魔皇宫!”
飞兽锐齿尖牙,极是可怖,端坐之上的黑袍人微笑道:“不错,是我。对了,发动魔兽去围攻合欢宗的,也是我。”
清九抄起唢呐指着空中的黑袍人:“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黑袍人悠然叹息道:“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一切,都要怪你们自己啊。”
“我不过是轻轻地推动了一把,仅此而已。”
“小友你啊,最应该怪的,就是你自己了。你若是肯乖乖认罪,承认与临渊苟且,合欢宗不过是被赶回魔域而已,还有一条活路。你不肯认罪,那好吧,合欢宗只能被夷为平地了,你的师兄师姐师尊今日之死,合欢宗之覆灭,都该怪你啊。”
清九:“是你?琴无涯!”
“你为何要针对合欢宗!针对我!”
端坐飞兽上的人黑帽下露出阴沉沉的笑,贪婪的目光扫过地面上的清九,衡岐仙君以及姬无心。
没有人能在我电音琴魔琴无涯的BGM里战胜我!
“因为,美好的东西,就是会诱人犯罪。”
“合欢宗的灵脉如此,无心仙子……也是如此。”
“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努力一些,又有什么错呢?”
姬无语。
清九叉腰大笑,笑得琴无涯不解。
“听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定律?”
“出来吧!我的元阳们!”
玄天赐李随意小蛇等人从废墟中钻出。
玄天赐扶着腰:“猫了这么久,不知道小爷我有幽闭恐惧症啊!”
临渊穿破废墟,凌于半空,垂目望着膝上架琴的旧仇,祭出法器:“原来是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年暗算于我。如今又构陷我与她!新仇旧恨,今日一并算!”
第63章 你好,我是077一百七十年前。……
琴无涯拨弦,六翼魔兽灵巧躲开临渊的攻势,血空中飞来无数只蝠兽,这些临渊曾经的子民,如今毫无意识地飞向临渊,喷出阵阵烈火。
众修士见状飞身而上进攻琴无涯,琴无涯不慌不忙,先后召唤出不尽的异化兽兵为他所用,很快便遏制住众修士攻势,自得道:
“好好享受吧,待尔等葬身于此,我便会是魔域之主,下一步,便是九州境,再到凡间,我会一步一步爬上去,主宰整个世界!”
目光又落向地面上半靠着石柱的姬无心,柔情而陶醉道:
“无心,你看到我对你的真心了吗,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你知道么,从前我不叫琴无涯,是为了与你相配,我才改成你的情侣名,无涯,无心,多么相配。以后我们在一起,你就唤作有心,好不好。”
姬无心忍不了了,飞出十二道花刃直取琴无涯咽喉。琴波一扫,花刃闪着寒光,尽数折向清九飞掠去,眼看便要穿透无业净火,衡岐仙君立即挡在她身前,抱紧她。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一刻,衡岐仙君头顶的杀心从99%跳跃至100%。
花刃在刺穿他后背的刹那被一道金光击偏,落在地上,成了最寻常的花瓣。
众修士循着金光望向来源,只见血空之下一条金龙盘旋着化作人形,气度不凡,威严大喝:
“大——胆!竟敢伤朕的女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连战局都僵停了会儿。
衡岐仙君看向张大嘴的清九:“小九,这也是……你的前任……”
衡岐仙君的声音依旧柔和,但微微压低的眉与抽搐的眉角暴露了他的痛苦,清九并不知情这是禁制所致,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就……就路上有一个人跟你说他是皇帝,让你给他五十块灵石,他要回去夺位……等夺权上位,统一凡间,封你做大将军……你也……也不会相信的……吧。”
衡岐仙君叹了一口气,想了很多:“那你给他了吗?”
清九:“昂,我说让他封我做大女王,支持梦想嘛……”
“没关系的,你总是这么善良,”衡岐仙君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很中二,我还以为他自己起的,”清九努力地回想,“我忘了……就记得那时候他让我叫他轩辕大帝……”
衡岐仙君又沉默了一会:“无妨,你只要还记得我的名字就好。”
清九:“仙君……”
衡岐仙君:“小九……”
高空中,临渊化作的黑雾冲二人低吼道:“不要在我打架的时候调情!”
金龙加入战局。
琴无涯稳坐血穹之下,余光见一只雪白的变异狐妖奔来,拨弦道:“去吧,杀了那两个碍眼的东西。”
狐妖四爪一蹬,飞上高空,咬住琴无涯的手臂,将他拖下兽背,轰的一声坠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坑,琴声中止,魔兽也都停止攻击。
狐狸踩在琴无涯的身上,道:“为了偷袭你,险些憋死我。天哪,身上涂了这么多颜料,不会伤皮肤吧。”
说着,咬断琴无涯几根琴弦,再无操纵妖兽之能,才化为人形。
人都齐了,不会再有转圜了。没能来的人,陨落的化神境修士,是谁,很明显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没有作声。
琴无涯弦断,手臂负伤,此刻狼狈不堪。看着持着法器围合逼近的众修士,阴阴地狞笑着:“你们以为如此我便束手无策了吗!”
他将琴竖起,又拨断几根琴弦只余下六根,调弦,一气呵成。合目,四指齐扫。
音乐无界。
zeng~的一声,音波向四周荡去,所有人都仿佛灵台一震,眼前似乎出现幻象。
我电音琴魔,岂是浪得虚名!
没有人!能在我的BGM里!战胜我!!!
衡岐仙君蹙眉轻声道:“邪修。”
“他是要将我们都炼成魔兽,大家快护住心神!”
玄天赐立刻御起金光法阵,将众人护在其中,清九和衡岐仙君也搀着姬无心进了法阵。清九看着变回人身的玉罗刹身侧又站着一个玉罗刹,只是周身颜色要更加黯淡一些,不禁发问:“这是你的蛇蜕吗?可以拿去给衡岐仙君入药吗。”
大敌当前,两个玉罗刹齐声道日后再说。
琴无涯扫弦:“无心,我入此邪道也都是为了你啊。我的纯洁和理智都被你夺走了,可你却狠心抛弃了我。你的身边有太多太多男人了,只有将你炼成魔兽,你才能是我的,唯一的!我的!”
姬无心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这样的元阳,当真以为我能看得上?我告诉你吧,那晚我不过是成全了那个一直钦慕于你,却被你花言巧语利用,耍得团团转,看着你登上高位,而她却被你压榨得逐出师门的可怜女子。对了,想必你没忘记那个女子,她姓流。”
琴无涯披头散发,染血的唇角带笑,神情却惊惧,状若癫狂嘶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站在法阵中,玉符信号也得到加强,清九的玉符震动,是流清商发来的消息。
【笛子哥(183,黑化古疯小生):贵宗门下不过千人,驰援姐夫竟有近万,小生服了。如今,魔兽以笛声尽数安抚,引回魔域了。(轻摇折扇)只是此等变故,贵宗主却始终未曾现身,小生不理解(收折扇)。】
清九心情复杂地回:
【多谢。】
【我以后不笑你了。】
【贵伯母还好吗?】
流清商不明所以地回:【她天天红烧肉,顿顿女儿红,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清九对姬无心道:“小师叔,合欢宗兽潮退了。”
众人全力护住心神,全然未察身后凹陷的山体正在哔哔啵啵地剥脱,坠下碎石。
临渊神识率先探出一丝不对劲,御起黑雾,回身甩出,被轻易击溃。
一团魔火带着灼人的热浪直扑金牢阵。只听“咔”一声脆响,牢不可破的金色光阵竟如琉璃般迸裂。
众人不防,皆被狠狠掀飞了出去,摔在地上,骨节像是被震散了般,动弹不得。
一只巨蹄穿透魔火,将清九和姬无心分别掼在地上。牛形巨兽仰天嘶鸣,周遭的魔兽肝胆俱裂。
琴音愈发激昂,众修士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任由邪曲将心神拗折。
姬无心痛苦发声:“魔皇?你的邪功将他也异化成魔兽了!”
琴无涯疯癫弹琴,双目几近泣血:“还不是多亏了你们!否则以我的修为如何能撼动大乘期魔修的心神!”
琴无涯对魔兽怒吼着下令道:“杀了她!杀了这两个贱人!!再杀掉所有人!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清九的身躯几乎陷进土里,她只有筑基修为,这具□□经不住这样的重创,意志逐渐涣散。看那只牛蹄高高抬起,她意识迷离地想:
“牛……有涌泉穴吗?”
临渊等人撑着地面,尽力向她那儿爬,嘶吼痛苦地唤她的名字。潜藏在宫墙废墟外的一双荧绿幽目正顺着废墟变幻藏身之地,伺机而动。
她侧过
脸艰难望去,谁是谁已然分不清了,只有他们头顶鲜红的数字在眼前跳跃。
【好感度-99%,杀心99%】
落下的一刹。
【好感度-100%,杀心100%】
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好像迟了。
脑海里系统滴滴滴滴警报声越响越快,越响越快,系统声回响在识海里:【检测到宿主濒临死亡,启动特级防御。检测到宿主濒临死亡,启动特级防御。】
她气弱地回:【小肚,拒绝启动特级防御。】
系统:
【拒绝无效,启动特级防御。】
【拒绝无效,启动特级防御。】
【拒绝无效,启动特级防御。】
清九在识海中大喊:【拒绝!我拒绝!你听不明白吗!我拒绝!!我不要再被你左右了!】
巨蹄在视野里越来越大,恶臭的风扑面。
识海里依旧回荡着机械的电子音:
【检测到宿主有轻生念头,上传中……】
【造物主拒绝宿主请求!启动特级防御!】
【特级防御启动。10……9……8……】
清九识海愈发清明,发怒大喊:【你凭什么带我来到这个地方!左右我的一生!】
系统:【3……2……】
【检测到危机解除……特级防御取消。】
几是同时,一道裹着紫金魔气的剑气破空劈来。
牛魔皇抬头,高举的前蹄合拢欲挡,被锐利剑气重创,发出一声痛吼向后飞去,后蹄在坚硬的地面上犁过,硬生生划出两道半尺深的沟壑。
众修士皆望去,一道黑影脚踏紫金魔剑,裁黑雾为裳,虽看不清容貌,却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魔气与煞气,尚未近身已逼得琴无涯灵力凝滞。身后十一道魔剑逆向旋转,散发的华光异彩在黑雾中时隐时现。
只有清九看见了,他头顶刺目的数值。
【晏七:霄云剑宗内门首徒
修为:合体期中期魔修
元阳:√
对宿主杀心:100%
对宿主好感度:-100%】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不是踩着闪亮的灯球五颜六色的来救我啊……”①
他怎么会成魔修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十二把魔剑如箭矢般飞射向牛魔皇,牛魔皇逃窜躲开,魔剑紧追不舍。
琴无涯加速拨挑琴弦,众修士心神震荡,纷纷呕血,空中的晏七却毫发无伤。眯起眼睛,一把魔剑猝然调转方向,横刺入牛首,几乎在瞬间被砍成一堆烂肉。
琴无涯经脉俱裂,猝然喷出一口鲜血,看那魔修落地,一步一步走到清九面前,伸出手想抱她起来,指尖蜷了蜷,又收回背后。
灵府吞噬了归寂壑煞气的魔修,如今与她是天地之间的距离。
“我是晏七,别怕。”
“我回来了。”
魔纹爬满全身,几乎认不出他原本清俊的样子,原本饱满的唇瓣也干裂了,他的声音也变了,粗糙,浑厚,喑哑。
她躺在坑里,绿罗裙破损不堪,眼泪爬满整张脸。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我们回雪庐,把松树种下……”她从芥子袋里颤颤巍巍地摸出那盆苔藓,举向他。
他的目光停在翠嫩的新叶上,凝滞了许久才挪到她的脸上。
“我回不去了,不能给你我的元阳,抱歉。”
“他们……都很好。”
清九的声音很虚:“我们还要……看它蔚然成林……”
他摇了摇头,握住魔剑转身向琴无涯走去。
躲藏在废墟间的荧绿幽瞳举着玉符,已录下一切。
琴无涯抱着破琴,六窍出血几无人形,张着血口狠狠嘶吼:“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们的结局吗!我琴无涯,才是唯一的赢家!唯一的领主!等我赢了,你们才都是反派!!”
晏七举剑。
他拨动最后一根琴弦,琴弦绷断的刹那,清九看见,天空不知何处飘来一朵乌云。
“是幻兽!”血呛在了喉咙里,她没能喊出声。
一瞬间,所有人都同时诡异地合上了眼睛,极为安详地躺在地上,沉入幻境。
晏七站在白茫茫的一片雾里,不知身是客。
一个声音问:“你想去哪里呢,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晏七为幻术所惑,懵然不知地站着,脑海里浮现起茫茫冰原上的松林雪庐,茫然地答:“我想回到,和她,我爱的人,最初相见的地方。”
白光一闪。
他回到了一百七十年前的九州境。
“老朋友,他们都已经去了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一个轻柔的声音问清九,“你的心被分成太多块,我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清九站在一片虚无里,很快清醒过来这是幻兽的把戏。
那声音又温和地笑道:“你的心动了,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了,睡吧,睡吧,沉在最美好的回忆里。”-
一百七十年前,魔域。
一行修士追讨临渊下至魔域,无功而返。
飘着黑灰花瓣的大梨木下,慎虚道长作为这支讨伐小队的队长,劝说面前的剑修道:“闻长晏——晏道友,老夫推衍得你此行取矿有所得,也必有所失,此地凶险,你还是随我等回九州境吧。”
十九岁的少年闻长晏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重重拍了拍慎虚道长的肩,道:“放心吧老头,我都能扛下临渊的无相笔,救下你夫人还有你那没出生的小儿子,不过是顺路去取个剑矿而已,还有什么怕的?”
天命无可更改,也无法透露更多,慎虚道长只好点头,末了神情深重地问了一句:“晏道友啊,你们雁还山上,每日的功课包括说一万句话这一条吗?”
闻长晏抱剑一笑:“走吧老头,当心我踹你屁股。”
慎虚道长抱一拳,掏掏耳朵,下魔域十日,他这辈子念过的道书都赶不上这剑修问出的问题多。
闻长晏冲着离去的慎虚道长一行人挥手喊道:“老头,别忘了,你家的小崽子出生了我可是要当干爹的啊!”
说罢,闻长晏将中品灵剑往背上一甩,转悠着手里的弟子令牌,脚步轻快地就往归寂壑去了。
望渊城外黑水河边,漆黑无波的水面倒映出一女子碧绿的罗裙,还有额心碧绿的花钿。
这是她穿越来这个地方的第三天了。
系统:【宿主你好,确认接取任务“夺取血魂珠”吗?完成任务你将获得回到“最初之地”的奖励。】
“最初之地,是我原来的世界吗?”她向系统再三确认。
系统:【是的宿主,是你最初存在的世界。】
她刚点击确认,身后便响起一清朗男声。
“让一让,让一让,魔气扰动,剑不稳啊!”
她身姿灵巧,轻易闪过,一少年踩着一把灵剑撞上了身侧的巨石。
少年的哀嚎有些惨,还很吵,她走上前拉了一把。
“谢谢啊谢谢,这位道……”少年抬眼看她的瞬间,话都说不全了,“……友。”
她助人为乐完,转身要进望渊城。
“这位道友!”少年顾不得筋骨的疼痛,提着剑跑上前,“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虽然你没有打我,但是我们相识了,你可以跟我打一场。”
女子驻足,面色沉静地看着少年。
人类男性,生命体征存在,灵修。
少年理理衣裳,笑容澄澈,伸出手:“你好,在下闻长晏,霄云剑宗道吾真君座下首徒。”
女子无声。
正经不过三秒,少年又道:“大家都唤我晏大师兄,你可以叫我晏道友,当然,你如果想叫我长晏也是可以的。”
判断此人并无恶意,女子也伸出手:“你好,我是M78星云星际作战部特种侦察突击分部作战队员,泛用战斗型人造人,编号077。”
第64章 077也会把嘴噘出二里地170年前……
闻长晏的手僵了一会儿,立刻握住那只手,寒暄起来。
“林萋萋?真是生机勃勃的好名字。”
077抽回手,道:“
是无意义数字编号,077。”
说罢,转身顺着大路朝望渊城里走去,却被闻长晏拦住。
“哎,你是个灵修啊,看着修为也不高的样子,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太危险了。”
077平静的双目眨了眨,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话,而后便坐下,似乎在那东西的引导下,吞吐起魔气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周身萦绕起了魔气,起身对闻长晏道:“谢谢提醒。”又要往城里去。
闻长晏光顾着惊愕,人走出去两步,才又上前拉住:“你这不会是灵墟体吧……这也不行,你修为太低了,你要去做什么?”
077目光落在闻长晏拉住她的那只手上,发出警报,额心碧绿的光点biu的一下,射出一道激光,闻长晏反应极为机敏,飞身躲开。
077:“目标行为分析完毕,刺探情报意图已确认。危险等级评估:70%。执行建议:立即清除。”
“什么啊!”
闻长晏哀嚎一声,被迫卷入这场决斗。
077身姿敏捷,极善打斗,学习能力极强,很快便自行消化了系统商城里免费兑换的术法。不过百招,与闻长晏交战从贴身肉搏,激光扫射,变成了斗法。
两人大战三百回合,始终不分胜负。闻长晏一边防守,一边喊着“不打了不打了”。077终究先停了手,看着气喘吁吁的闻长晏,冷冰冰地开口:
“作战过程分析完毕。目标无恶意判定已确认。危险等级评估:50%。执行建议:中立。”
闻长晏靠在破损的岩石上大喘着气儿,看刚才还拿小绿光扫射他的077走近,伸出手:“和你作战很愉快。”
然后露出一个标准礼貌的笑。
闻长晏:……
这姐们儿什么路数啊?
闻长晏提溜起自己千疮百孔的剑,扬眉:“我没得用了,你得赔我一把。”
全然不提,这样的剑,他的芥子袋里还有一百多柄。
077友善道:“我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很抱歉,我可以用别的等价物来交换吗?”
闻长晏拂了拂衣摆上的灰尘,起身道:“那也行,告诉我,你一个劲儿不要命地往望渊城里钻,做什么?”
077与系统沟通片刻,回答:“或许你并不会相信,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系统,只有夺取这个世界的魔界至宝血魂珠,才能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根据系统任务提示,前往这座城池的鬼楼,是取得血魂珠的最优途径。”
闻长晏:“鬼楼?血魂珠在鬼楼里?”
077:“不,根据系统提示,血魂珠在魔皇宫内。但是魔皇宫看守森严,最快进入的途径是混在那些被当作炉鼎交易的人里,才能被送进魔皇宫。”
闻长晏一听,音调都抬高了几分:“你知道炉鼎是什么吗!太危险了,不成!”
077:“你要的信息我已交付,交易完毕。”向望渊城走去。
闻长晏望着走远的身影,沉思许久,狠了狠心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077露出困惑的神色。
闻长晏:“林萋萋,那我们再做一场交易吧。我帮你找到血魂珠,你赔我一把绝世之剑,如何?”
年少的闻长晏做了人生中的第一场交易,这一场交易埋藏在情窦初开的靠近里,最终埋藏在雁还山外终年不化的积雪下。
衣风被雪,一百七十载,他与风雪同寂-
闻长晏与077并排坐在归寂壑界碑边的石头上,三天了,也没找到下壑的路子。
他左臂撑着膝头,右手捏着树枝在沙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闻、长、晏,这是我的名字。师尊给我起的,意思是我们剑修有护佑天下安宁之责。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077接过他手里的树枝,写下:077。
写得很漂亮,标准,只是闻长晏不认得。他绞尽脑汁想夸想拍马屁套近乎,也找不到马屁在哪儿。
077:“我是泛用战斗型人造人,077是我的编号,是数字,没有意义,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叫做名字。”
人造人?
闻长晏听不懂这个词,谁还不是人造出来的人?
闻长晏害羞。
认识三天,她这就跟他提造人了。
闻长晏机灵,总是能找到路子:“你既然来了我这个世界,那你就得取个我们这儿的名字,入乡随俗,也有利于你完成任务。”
077没有拒绝。
闻长晏握着她的手腕,用树枝涂花了沙土上的077,一笔一画写下:林萋萋。
又解释道:“萋萋是草木茂盛之意,蔚然成林,多有生机。”
077思考片刻:“很好的名字。我所在的星球寸草不生。万里草木成荫,只有和平的星际才会有,077很喜欢。”说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再也不是一个无意义的编号了。
这是闻长晏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笑。他不明白,这只是编程设定所致。
闻长晏只知道,她笑起来,如川溪映明月,甚美。
见笑容转瞬即逝,闻长晏凑近了说:“你多说一说话啊,吵吵嚷嚷的才有意思,还有要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077想了想,露出一个标准呲八颗牙齿大笑,维持。
“这样可以吗。”
闻长晏:……
也露出八颗牙齿,努力标准大笑:“好!特别好,保持。”
077不停切换着数据库里的笑容,从开怀大笑,羞涩浅笑等,一直笑到奸佞猥琐之笑。
“这样,这样,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闻长晏瞳孔震惊,咽一口气,掌声雷动:“好!!!”
077收了笑,面无表情:"stupid."
闻长晏:……
他听不明白丝丢比得是什么意思,但他看见了077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美!
“来吧,再打一场,热个身,我们再找找去魔骨花海的路。”闻长晏跳起身,摆出空手对打的架势。
这几日,他与077对战不下数百回。077虽额心生了个会biubiu的激光,可以洞穿最坚硬的岩石,但初来乍到,术法招式太过局限,很容易便被猜出路数。
可向来战无不胜的雁还山剑修大师兄,却没能从她这里赢下一场。
闻长晏不出所料地又败了,躺在地上无赖道:“不玩了不玩了,等我取回剑矿炼成本命灵剑,再与你来一场。”
077走上前,拉他起身:“那你何时炼成?”
闻长晏摘一根草嚼吧嚼吧,单手一撑,坐上巨岩,偷偷斜觑她一眼:“这个难说,可能是明天,可能是一年,也可能一百年。”
077也坐了上来:“我不会一直等你。”
闻长晏:“可我会一直等你。”
077冷冰冰道:“我无法解析你的话。”
闻长晏认真地看着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会等到你出现的那一天,无论是什么时候,与你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斗。”
077明亮如玻璃的人造双目对着闻长晏,近在咫尺。她沉默了许久,最后友善道:“我很期待,下一场决斗。”
“希望那不会太晚。”
视线相抵,闻长晏的脸不自禁渐渐贴近077。
077不明所以地僵在那儿,大脑里飞速计算,按照人类的交际方式来说,这是要接吻吗?接吻是人类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她和他有着几百场的愉快作战经历,应该是可以这样表达友好的。
077没有按照程式设定的拿激光biu他,接受着他的贴近,并且从数据库里调出了几百种表达友好的接吻方式,认真选取了她认为最合适的一种,最后僵硬地把嘴噘出了二里地。
高挺的鼻梁挡住了他行动的路线,闻长晏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为
什么……没有呼吸啊?”
077眉头一皱:检测到不友善的举动,biu他!
闻长晏翻身下岩石躲过两道致命绿光,站在归寂壑边,惊魂未定:“你你你,你这是谋杀啊!谋杀合作伙伴。啊——”
激光击碎闻长晏的立足之地,他坠落归寂壑。
077毫不犹豫一跃而下,穿过漆黑的浓雾,在坠落中拉住闻长晏的手,紧紧抱住他。
她周身散发着奇异的光,将煞气排除在外,划出一道鲜明的流光。闻长晏张开的双手慢慢抱住077,合上眼感受人造人的体温,肌肤,心跳,尝试着亲昵地唤她:
“萋萋……”
077声音冷冰冰的:“到了,下来。”
闻长晏睁开眼,尴尬笑笑,松了死死抱紧她的手,跟着她,向着黑雾里的光晕走去。
077忽而驻足,向身后的他伸出手。
闻长晏心一动,077似乎也不是那样冷血无情。
077:“检测到你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闻长晏:“我怎么可能害怕?我是剑道第一人座下……”
077收手向前走去。
闻长晏立刻住嘴,三两步上前握紧她的手:“我怕死了,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他看不见的角度,077弯起了唇角。
077的最后一句,是骗他的。
闻长晏最后一句,也是骗她的。
穿过在雾气里祥和摇摆的魔骨花海,多少修士求而不得的髓晶矿脉出现在眼前,不多不少,露出的一小块刚好够铸一柄剑。
闻长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绞尽脑汁,用尽芥子袋中的法宝也无法敲下一小块。
077冷言冷语:“让开。”
额前的绿色激光biu的一击,一大块矿石脱落,滚到了闻长晏足前。
闻长晏:……
这姐们儿什!么!来!路!啊!
抱拳鞠躬:“萋萋姐带带我。”
躬下身子的瞬间,闻长晏注意到她的手臂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却没有流血,握住她的手就要去取芥子袋中的药膏。
077抬臂看了看,拒绝了他的好意:“没有关系,我切断了疼痛控制中枢,感觉不到痛,一会儿就会自愈的。”
闻长晏叹她这个没心肝的人:“痛觉,也并非全无好处。”
077:“疼痛感不利于作战,如果需要,我会将它重新连接。”
闻长晏将矿石抱在怀里,正要放进芥子袋里,忽而念头一转,往077怀里一塞:“你说,这石头的形状像不像个大胖孩子?”
“我很会带孩子的。我师尊就爱往山上捡人,只管捡,不管养,除了二师弟外,几个师弟妹都是我喂大的,所以也都跟我姓。”
077抱着硬邦邦的矿石沉默片刻:
“检测到你出现分离转换性精神障碍,在你们这个时代叫做癔症。”
闻长晏也不恼,语带兴奋地将矿石塞进芥子袋:“总之,以后这剑铸成了,倘若诞生了剑灵,管我叫爹,管你叫妈。你也不用管,我来带就好。”
077不置可否:“好了,现在你该履行协议,助我完成任务了。”
闻长晏动作顿了顿。
077:“检测到你产生退缩情绪。”
闻长晏:“我没有。”
077:“检测到你在狡辩。”
闻长晏:“我是说,去魔皇宫偷血魂珠这项任务道阻且长,得从长计议。”
077:“检测到你在编理由。”
闻长晏:“我是担心你!”
077:“检测到不充分理由,建议深度挖掘。”
闻长晏:“任务完成,你会离开这里,没有一点犹豫,是不是。”
077:“检测到……中止检测。”
闻长晏握住她的手腕,将掌心贴在他的心口:“检测到……真心,是不是?”
第65章 077之死170年前3(闻长晏和萋……
077那只恒定在36.8度的手停在他的心口,透过衣料粗糙的肌理感受着面前这个十九岁的金丹修士同样的体温,以及心脏剧烈的搏动。
又慢慢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同样的位置,偏了偏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人类的心脏在静止的状态下,为什么会跳这样快?她在数据库中检索着答案。
077忽然发出警报声:“检测到不明混沌物质出现在你体内,正在急剧膨胀,即将入侵大脑前额叶皮质。”
闻长晏:“你又在骂我精神有问题了对不对?诶,你长得好看,骂人也不能这么脏,基本的素质还是要有的。”
话音刚落,闻长晏便感到一阵眩晕,077的脸也变作两个,灵府之内剧痛无比,在神志不能自控前硬挤出了几个字:
“是……煞气侵体……你快走!”
077握住他试图抽离的手,计算过后:“病症:异物质骇入导致的精神力残损,简称脑残。治疗方案:精神交互。”
她不由分说拉着闻长晏的手臂,放倒在暴露出的髓晶矿脉上,俯下身体,与他额头相抵。
闻长晏还没来得及拒绝,瞬间被拉入她的精神图景。
一万亿年前的宇宙爆炸,火种落在了大地上。他和她像最初开辟灵智的人类一般,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交融。蕨类植物喷发着孢子,无穷无尽的山火熄灭后,孢子从地下钻出,抽出柔软卷曲的茎杆。最后被框在玻璃的生态园里,画在星际流浪者的绘本上,成为绝迹。
星辰湮灭,飞溅出绚烂的白光,他滚烫的呼吸里沾染上她的气息,被她冰冷却温柔的精神力,或者说是神识,悉心包裹着。
幽黑的煞气在两人反反复复的吞吐中渐渐消散,露出精纯的魔气。他身下的髓晶矿脉忽而散发出异样的光芒,灵府内一大团魔气在她的汲送下,竟尽数化作清冽的灵气。
闻长晏因祸得福,在这片鬼蜮破境元婴,沉疴尽消,神志也渐趋清明,将精神力几近耗竭的077拉入他的识海之内。
机械心脏的077在精神力薄弱的一瞬间,似乎短暂地触摸到了闻长晏的情绪。是湿润的,酸的,苦的,也是甜的,软的,像舌尖舔过金属,有点涩。
这些,就是真心的味道吗?
闻长晏彻底清醒的时候,077已经带着他抵达鬼楼外一处客栈,住下。自然,掏的是闻长晏芥子袋里的灵石。
闻长晏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077不在房内。他咬着唇忐忑地掀开被子,有她留下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画着三棵树,一座很斜的黑楼,二者间以朱笔勾了个红色箭头。意思大概是林萋萋去鬼楼探消息啦!
闻长晏捏着纸条一角,看着涂鸦,扬起眉来:“文盲艺术家?”
077行事效率至上,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归来推开房门,闻长晏立刻躺倒在床上,迷迷瞪瞪地慢慢睁开眼睛,虚弱道:“你终于回来了,我差点儿就死在那里了。你救我一命,无以为报,闻长晏唯有以身……”
077打断:“不用。”
闻长晏:“要的要的。”
077:“不用。”
闻长晏:“要的!”
077不明白他怎么就娇了起来,解释道:“这不过是基础维修,用你们的话来说,只是一种治疗手段而已。”
闻长晏心里不高兴地想着:拿神交来治病……你是合欢宗的吧?
他抱着被褥,像个被合欢宗玩弄后无情抛弃的弃夫一般哀怨看她:“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随时在黑化的边缘。”
077硬邦邦冷冰冰答道:“检测到你在说谎。矿石已拿到,请你履行应履行的义务,配合我的任务,闻长晏。”
末了,她还是按照这个世界的风俗,加上了“晏道友”三个字。
闻长晏长叹一声:“遵命。”-
鬼楼外,闻长晏再三叮嘱过后,将一枚传音符递到077手中。
“你一枚,我一枚。途中发生任何情况,你念动口诀,传音给我,我马上就出现。”
077看着手心里平平无奇的黄符,不禁怀疑起了闻长晏所言真假:“口诀是什么?”
闻长晏在她耳边轻声道:“是……天地无极,传我神音,我喜欢你,喵喵喵喵。”
077刚要重复,闻长晏捂住了她的嘴:“不能全念出来,我可就这两张,用了就没了。你要重复,只能重复后一半。”
07
7不疑有他,重复记忆道:“我喜欢你,喵喵喵喵?”
闻长晏看着她的眼睛:“对,是……我喜欢你,喵喵喵喵。”
077起身:“好,我记住了。”
闻长晏拉住她:“你真记住了吗?”
077:“过耳不忘。”
闻长晏:“那你要永远都记得,我喜欢你,喵喵喵喵,无论你在哪里。”
077:“哦。”
闻长晏:行吧。
077又道:“其实你们这个世界存在许多落后之处,在我所处的星际领域,人人手中都有一个通讯器。完成好友信息录入后,无论所处位置为何,均可实现相互定位及通讯联络。”
闻长晏:“通讯器……好友信息录入?”
人总是会对没见过的东西感到匪夷所思。
077继续耐心解释道:“通俗来说,只要你我通过通讯设备添加好友,那么无论我在哪里,你都可以找到我并且取得联系。”
眼前的少年有太多没见过的东西,太多的疑问,向来行动大过语言的077被带动得说了太多的话。
有时候她在想,她都快成为陪伴型人造人了。
闻长晏踏着石头,大大点头:“好,如果有一天我手上有了通讯器,我第一个就加你好友。”
077:“按照你们文明发展的速度,那一天到来时,我不一定在此地,你也不一定认得出我。”
闻长晏简单朴素地想,天底下不过凡间,九州境,魔域而已,还有什么他去不得的地方?于是夸下海口道:“那我加遍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一个一个加,不遗余力地加,总该能加到你了吧?”
077没有回答。
闻长晏依旧意气风发,一双星眸神采奕奕:“我嘛,要做你好友里最不同的那个,你以后就叫我……‘187,剑很帅’就好了。因为187的人有很多,剑很帅的却只有我一个。这把剑是你我一起开采的,它的帅也有你一份。”
077:“好……吵。”
闻长晏不高兴地双手抱在胸前:“吵吵嚷嚷的有什么不好,你整天面无表情的,应该多笑一笑啊,多笑一笑才好看。”
077:假笑。
“和你聊天真是愉快极了。”
按照077制定的精密计划,闻长晏假扮魔修将她卖进了鬼楼,她如愿以偿地被送进了魔皇宫,成为魔皇的预备炉鼎之一。
凭借着相貌和灵墟体质,她很快被魔皇看中,赐居小楼,许她一场大婚,意在令姬无心吃醋。
来人问她题楼名为何,她在脑中检索许久,最后摸着那颗既定跳动的心脏,说:“晏归楼。”
她站在浮空的小楼上,每日远望着魔皇宫外那株大树上若隐若现的少年身影,有时候倚着树,有时垂着腿晃悠,无论日夜,那道视线从未离开过。
直到大婚那日,她击昏看守,从炼魂鼎上取下血魂珠。
系统:【“找回血魂珠”任务已完成。请宿主前往指定地点:“魔域最南端地脉裂隙”,届时将为您传送回“最初之地”。该位置已在舆图标注。】
舆图定位正是那株飘着黑灰花瓣的大梨木。
077立刻燃掉传音符:
“天地无极,传我神音,我喜欢你,喵喵喵喵。”
虚空里传来闻长晏兴高采烈的声音:“我也喜欢你,喵喵喵喵。怎么样,血魂珠到手了吗?我在哪儿接应你?”
077在脑中观测着舆图:“按照你这个世界的时间计量单位,半个时辰后我会从魔皇宫的后门逃出,你向东,我向西,如果没有变数,我们在最南端的地脉裂隙处会见。”
闻长晏:“遵命。那之后呢,你要去哪?”
077:“任务完成,回到最初之地。”
传音的那头,闻长晏没了声音。
077:“天地无极,传我神音,我喜欢你,喵喵喵喵?”
……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闻长晏的声音有些低沉:“萋萋,我听得见。”
077:“检测到你情绪很低落。别低落。”
闻长晏忽而又抬高了声调,振奋起来:“我在大梨树下等你!你可不许不来!”
符纸燃尽,吞掉他最后一丝声音。
077那对人造的玻璃珠眼睛空洞洞的,声音平稳却异常缓慢:“如果是我先到,那我也会等你。”
077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大梨木下时,闻长晏还没有来。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可兑换任务奖励“回到最初之地”。】
077仰望着漫天飘零的花瓣,在原地静静站了许久,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取出怀里的血魂珠。
077:【我申请推迟获得“回到最初之地”的任务奖励。三天,谢谢。】
系统:【好的宿主。请靠近梨木。】
077跟着提示站在大梨树下,手心的血魂珠发出奇异的红光,077感到头晕目眩,自己的意识似乎要被吸进这颗珠子里,而非穿越来时陷入的一片虚空。
077意识到不对劲:【我申请……推迟获得“回到最初之地”的奖励。】
系统:【好的宿主。我正在推迟。】
血魂珠还在剥离着077的意识。
077试图丢掉血魂珠,可到最后她只看见几近透明的自己被半抽离出这具机械身体。
077挣扎:【我申请……推迟获得“回到最初之地”的奖励!】
系统机械回复:【好的宿主。对不起宿主,您的请求被造物主驳回。】
077动作慌乱,脑子里却空空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抵触,这种空洞的感觉让077的芯片烧得发烫。
最后的一刻,077额心的绿光果断击穿了自己的手臂,发出最后一条指令:“申请并立即执行连接痛觉中枢。”
模拟的痛觉刺激立刻通过回路传输至她的人造脑。
林萋萋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
“闻长晏……我记起来痛是什么感觉了。好像真的……不太坏。”
她眼前白光一闪。
不知过了多久,077睁开了眼睛。幽幽的灯火忽明灭,她探索着四周,很快便绕了一圈,这地方很小,似乎被某种透明的物质罩住,主要成分应该是二氧化硅。
“1……2……3……7。终于……这是第七个了。”一个憔悴却动听悦耳如天籁的男声在幽静的洞府里格外突出。
077看见她的机械身体正瘫在那个男人的足边,手臂的洞穿暴露出内里的机械构造,琉璃眼珠死气沉沉。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艳红的衣袍,拖尾迤逦地垂散地面,格外妖冶美丽。
“这样的身体,怎么配承放您纯洁美丽的灵魄,我的主人。”他垂下头,在077碧绿的额心深深吻下,咳嗽了几声,伸出手,灵力毫无留恋地轰出。
077的身体碎作一堆齑粉。
闻长晏在飘着黑灰的大梨木下等了十日又十日,再十日。
直到魔气侵体,体力不支,被道吾真君亲手提回雁还山。
闻长晏,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坐在萋萋成林的松崖边,望漫天风雪孤鸿去,他想,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百年,他会等到她。
道吾真君请来临渊勾他一段记忆,对他说:“私心,是以天命为己任的修士最要不得的东西。”
闻长晏在风雪里合目:“我想要的不多,仅一人而已。”
道吾真君:“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晏儿,至人无情,这是
你的宿命。”
闻长晏静静坐了许久,任崖边的冷风吹刮,终究是让步了。
“既如此,以妻之名,为吾之名。”
“晏、萋。”
“她……从没有离开。”
道吾颔首。
他怀抱着新铸的灵剑,冰冷的剑柄在颊边蹭了蹭。
“还有你……”
是她留给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不可遗忘。
晏、萋、剑。
他向她许诺过,他很会带孩子的。
千山风雪中,无相笔挥动。
她短暂的温和美好,在他超离时间的无延修行中,像一场四月的香樟花事。在温风里拂来,又在一场悄然的细雨里消散。留下满地斑驳痕迹。
记忆勾去,情丝枯萎,一缕缕情丝化作无相如水的无情道心。
无相笔剜去他心脏上她留下的斑驳痕迹,支离破碎的血肉被坚硬的无情道心浇筑充塞每一处孔隙,填成一颗钢铁机械的心脏。
一百七十载,他与风雪同寂。
第66章 清九发现禁制禁制会将爱意转化为恨意……
幻境退去,清九站在茫白一片里,兀自颓唐。
她被困在077的身体里,用077的双眼看到了那个不一样的晏七,会爽朗大笑,会耍小聪明,会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少年晏七。他是那么鲜活生动,与她记忆中黯淡冷峻的晏七判若两人。
幻境中,她最后一刻看见的是077化作齑粉的机械身体,残缺的玻璃眼珠沾着泥,滚到了她的眼前。077孱弱到几乎不见的灵魄拼命拍打着囚禁她的玻璃罩子,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那具身体,或许是因为清九的存在,能够拥有情绪的077掉下了一滴眼泪。
在她几乎可以确认好感度是反向显示后,欢喜不过三秒,那个明晃晃而刺目的-100%的好感度却反而成了一场笑话。
她脑子里冒出来四个字:九九类萋。
现在的晏七,日益心生喜欢的,是人造人077。他宁可堕魔也要救的,不过是当年没能等来的林萋萋,并不为她。这样投射的感情,是一种施舍,怜悯,她不要。
她不是077,她绝不欠他的人情。
归寂壑。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
她看见同为灵墟体的077在归寂壑下,借髓晶矿之力将他的煞气化解,又吸纳了晏七灵府内的魔气转为灵气。
她抬起头,对着满目虚无,毅然道:“幻兽,是吗?”
不知何处飘来声音:“你还想要看到什么呢?我都可以满足你。贪婪的灵修。”
说着,她的眼前滑过众人的幻境影像。
“你看看你的朋友们,都在各自的幻境里,很幸福,这都是他们最想拥有,却不可得的。”
众人的幻境各不相同,唯只一点,都是她。
衡岐仙君的幻境是和她在药庐小院的摇椅里相拥着,吹晚风。他吻过她的额头。
临渊的幻境是当年她捡回他的那个洞穴。听见一声“看看元阳”时,他挣扎过后没有愤然逃离,而是应了她一声好,然后和她酱酱酿酿。
玉罗刹的幻境是罗刹古林的墓穴下,他变成一条黑色小蛇,蜿蜒着缠绕着她的身躯,腹行游走。
还有玄天赐的幻境,是出门一呼百应,人人都膜拜尊称一声道长,回到道观,关上门,扑通跪在清九的足边,抱着她的腿撒娇:“夫人,你揍揍我吧,都怪我在外面释放魅力,招蜂引蝶。”
……
清九不为所动:“为虎作伥也是你的痛处吧?明明为仇敌琴无涯所害,却不得不为之所用,沉沦在幻境给的甜头里,闭上眼睛自我安抚的,是你。”
幻兽一言不发。
清九抬高音调:“我可以帮你打破你的幻境,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否则我会永远在你的幻境里提醒你,你是伥鬼,是被琴无涯害死的魔人,帮助他对自己的种族下手的伥鬼。”
幻兽发出千万亡灵的怒吼咆哮:“痴心妄想!”
四周变成烈焰地狱,清九盘腿合目而坐,纹丝不动。
冰窟、溺水、毒虫窝、尸堆……幻兽穷尽最恐怖的手段,她只是敛目不言。
幻兽气喘吁吁:“你到底要什么!”
清九:“送我去归寂壑,放了我的朋友,他们会送你一场超度,你的族人也可以变回魔人,洗刷你的罪孽。”
再度刀山火海轮番上阵,威逼利诱对耗了不知多久后——从感知上来说,也许是百年那样长,幻兽终于向她妥协了。
云雾散去,晏七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与幻兽再度签订契约,眼前白光一闪,跃迁至归寂壑。
没有了煞气的归寂壑静谧祥和,骨花安安静静地开着,远处髓晶矿脉的光芒也愈发耀眼。
她背起晏七,穿过骨堆,向髓晶矿脉走去:“至人无情……是对天下有情。你自诩对我有情,却偏偏是无情。”
“不过还好,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情意。如果系统能显示我对你的好感度,那一定是0。从头到尾,都是0。”
“你不过是我三百多条鱼之一,是啵嘴搭子,是小元阳,仅此。你和熊精兔子精老虎精,没有半块灵石区别。”-
魔皇宫的废墟之上,众人慢慢醒转,琴无涯见势不好,御起六翼魔兽就要跑。
魔兽刚飞起来,琴无涯便见视野里一支玉笛旋转着飞来,将他击落。他摔在地上,满面尘土,狼狈不堪,再无回天之力。
一玉衣仙人从天而降,玉符在身后打着大光圈的光晕,还放着悠扬的出场曲。
他翩然落地,玉笛飞回手中:“不过随手一抛,失态失态。琴宫主,小生说过会找人弄你,你可曾忘怀?”
琴无涯看众人围来,惊慌失措地拉着流清商的衣摆:“我……我我,我是你爹啊!你不能,不能!”
流清商淡淡一笑:“好巧啊,老子也是你爹!共轭亲爹。”
拳打脚踢。
“死到临头了还嚣张!一块弄死他!”
衡岐仙君站在一边看众人用最朴素的方式围殴琴无涯,黑影玉罗刹将试图逃离的兄长衡蹊提来他面前。
临渊没有参与打人,他答应过清九,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废了他的灵府,还一个来,难道不对么?”
衡蹊看临渊取出无相笔,跪倒在地上不住叩首,一会磕临渊,一会磕这位从来都看不起的庶出兄弟,再无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纵然是合体期修士,却不精于作战,这里站着的每一个男修都能将他捏死。
“衡岐道友。”临渊的眼神还算友善,清九的这些前任里,也只有衡岐仙君能得他两分敬意。
“受清九之托,将此人的灵府勾去,与你交换。”临渊说得稀松平常,好似调动无相笔勾一个合体期修士的灵府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你不必不安,我欠她诸多。”
魔皇已死,他将成为魔域之主,血红的双目却愈发黯淡:“此生无法还了。”
衡岐仙君眸光一滞:“我明白了。她应当是从前在我的医书上看到过这种邪术的解法,只有我恢复修为,才能炼出解药。”
玄天赐打得最起劲儿,打累了,喘两口气:“她也在幻境中托我做个道场,超度死去的魔兽。”
一边说,一边踹:“那么多魔兽,就我一个,哪儿够啊。”
“小子,还不回家,爹来揍你了!”-
归寂壑下。
晏七被她安稳地放在髓晶矿脉上平躺着,他好似泡在玄天城外的仙泉中一般,周身煞气凝结的黑雾被清冽的灵气一缕缕涤去,赤裸安静地睡着。他还是那么好看,沉静自持,却遍身生满魔纹,包括口口部位。
髓晶矿脉的那处断口犹在,与她幻境中所见别无二致,很刺眼。
“别说我占你便宜…
…”她垂下眼睑,语带落寞,一字一句声音温吞,“黄鼠狼天生就是要吃鸡,剑修天生要被合欢宗骑。我已经是……不务正业了。”
雁还山往昔流转在眼眸里。她慢慢蹲下去,光洁的额头贴上无知无觉的人,与他在识海中交融。
“我不欠你了。”
髓晶矿脉的灵气温润如水,将二人包裹。识海中,他似乎回到那口烟云缭绕的仙泉里,温暖舒适。
矿脉的灵气被她吞吐,再探入他的经脉,一点点稀释消解着魔气与煞气。合体期修士的魔气浓烈,理智为煞气裹挟,并不清醒,以近乎无意识的蛮力,蛮横无礼地一寸寸侵入她的身体,不容抗拒。
他闯入她广袤无垠的灵府,如天降神火,她却如潮湿的朝雾,二人交战其中,从恨海情天,你退我进,战到水乳交融。
有矿脉的灵气加持,煞气想要赢也很难。
灵府激战,神识纠缠交错,他被她紧紧包裹着,挤压着,似乎探知到了清九的情绪,像是淡淡的海风,微微的咸,微微的腥,潮湿,像是眼泪的味道。
他吻掉她的眼泪。
她昏昏沉沉却被迫清醒的脑海里荡起一个猜想:这处髓晶矿脉难道与玄天家族的仙泉同源?
她没精力细思这些。
今日事毕,她会回到合欢宗,每天安静地吃饭做饭,做饭吃饭,在灵泉里开澡堂,直到寿元尽的那一天。
系统任务,就是一场骗局。
一场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骗局。
背着晏七,艰难地一步步迈向髓晶矿脉时,她冷静地问系统,攻略对象100%的杀心代表什么?
系统如常回答:【宿主,100%代表这个人厌恶你到极致必将你杀之后快,这个时候宿主就要赶紧离开他啦。】
清九:【那-100%呢?】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答:【-100%代表这个攻略对象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你的。】
如她所料。
系统的显示为反向。
是以,那个雨夜灵府破碎的衡岐仙君走向她时,杀心来到了100%,她被魔皇按在蹄下濒死之时,临渊晏七等人头顶的杀心从99%来到了100%。
那一刻,她攻略不下的前任们,他们每一个人,都甘愿为她去死,以命相抵。
被戏耍了一百年的清九声音几乎气到颤抖:【你不是让我完成任务吗,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给我错误,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信息!】
系统:【宿主,我的程序设定可以保证对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
清九:【你怎么证明?你的话,我一个字都无法再信。】
系统百口莫辩,有些着急,连语速都加快了:【宿主我真的不会骗你,我的程序设定就是对你绝对忠诚,只说实话,绝不会透露一丝假消息。】
清九全然不信,发泄般怒道:【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自己有问题!你难道要说,天底下的男人对我都是爱越深,恨越深吗!】
系统:【是的,宿……】
系统紧急撤回一条消息,声音戛然而止。
清九的脚步顿住了。
系统没有骗她。系统设定为不会对她说假话,但它的造物主却有意在最底层设定了一道门,门内的真相,系统无法穿透逻辑告知她。
清九缓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才继续问:【接下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不可以用沉默代替,必须明确回答我是或者否。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系统:【好的宿主。】
清九:【我身上是不是被下了诅咒?】
系统:【否。】
清九:【我身上被下了禁制。】
系统:【是……对不起宿主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清九想了想:【今天的天气是晴天。】
系统:【是。】
清九:【今天的天气是雨天。】
系统:【否。】
清九加快语速:【这个禁制是会将攻略对象对我的爱意转化成恨意。】
系统:【是……对不起宿主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清九站定在骨堆里,看魔骨花海随着壑底的冷风摇曳,不禁背后发寒:【这个禁制,是你的造物主下的。】
系统:【对不起宿主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接下来为您播放您最常播放的乐曲《月亮之上》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
她像地球上的生灵被所谓的造物主观测到诞生出了自我意识,简单粗暴地掐断仰望思考的途径。
清九:【我是女的,回答我是还是否。】
系统:【是。】
清九:【我不是合欢宗最漂亮的大美女。】
系统:【否。】
清九颤抖着声音:【最后一个问题,任务的意义是什么?是将我永远留在九州境,是……还是否。】
系统:【对不起宿主,我无法透露。接下来为您播放您最常听的乐曲《爱拼才会赢》。】
第67章 剑修踏上了追妻路清九道友,你把我水……
晏七在归寂壑底沉睡了很久。
他鲜少睡眠,也就不太做梦。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又恍若一刹。有时候他觉得清九在他怀里,有时候又看她从雪庐外跑进来,怀里成了一团空,有时候看她在床上躺着敷面膜,逛灵网,有时候抬目望去,她在雪地里扒拉菌子。
这种空空的,被温暖知足填满的情绪只有梦里才能偷得一两点,大多时候他亲眼看见她,是烦躁厌恶的,那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
他的确有烦躁厌恶她的理由来让这种直觉合理,可他的另一种直觉又告诉他,他想她高兴,他喜欢看见她,有她在身边。
这场幻境送给了他一个完全不同的清九,让他放任肆意去对她说喜欢,耍手段。
他无法穿透消逝的记忆意识到这就是自己与她的往昔,他不是几百个元阳里最后来的那一个。他只知道,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在梦里不要醒。
他从冰冷的三百平矿脉上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灵府内的魔气被她尽数化为灵气,他漂白了身份,成了合体期灵修,身边却空无一人。
没了煞气阻隔的归寂壑有了魔族规划重建的痕迹,成为了景区。他从矿脉上下来穿过勘测的魔族工程师,才听得临渊已统治魔域三月,成为新一任魔皇,却依旧以魔君自居。归寂壑上也搭起了长长的石桥,从此南北相通。
他去找了国事繁忙的临渊,被告知清九不在他处,又去药庐寻了修为慢慢恢复的衡歧仙君,也不见她踪影。
玉符发了99+,未读,未回。
最后他心怀奇迹地去了雪庐,意料之内的,又是空。走投无路,他敲响了玄阳观的大门,一进内里便听见玄天赐在哭丧。
“不——不要——”
“爹,你起来啊,你打我啊!我再也不惹你不高兴了!再也不说你是肾虚大王了!”
晏七加紧几步跑进去,慎虚道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如纸,玄天赐伏在床边嚎哭。
“你走了我们娘十几个,可怎——么——办——啊!”
晏七心中泛起一阵痛楚,站在玄天赐身边欲言又止,正要道一声节哀,床上躺着的慎虚道长冲晏七挤了挤眼睛,传音道:“教育不成器的孩子呢,他干爹。”
晏七御剑飞往合欢宗时,在湿润的云层中回想慎虚道长的话。
在逆天而为诞下玄天赐前,这位窥晓天机的九州境第一道士早已预见自身劫数。
他以为代价会是性命。
超度无数魔物耗尽他的灵力,几近油尽灯枯,谁料这番善举竟积累功德,反倒让他因祸得福,渡过了这场劫难。
晏七原以为慎虚道长费尽心思拼好胎,拼了个脑残但体质尚可的玄天赐出来,是为了玄天奇门的将来。
慎虚道长却说,为了仙泉有人守护。再多的,也不便问了。不过好
在他得到了清九的位置。
她回到了台欢宗。
合欢宗经此一役山门前重新整饬了一番。山门结界加固,门前蹲草处插了两个牌子,一个是我在合欢宗很想你,一个是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合欢宗。牌子后排着长长的蹲草队伍。
他略过两支木牌径直朝里走,被排头的一个男修喊住了。
“站住!你干什么呢!”
晏七:“我来寻人。”
男修火冒三丈:“你怎么不排队呢!你以为就你长得好看吗!就你修为高吗!哥们儿几个谁不是人中翘楚,怎么就你素质怎么这么差!”
晏七不明所以。
那男修握紧手里木质的号码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大声:“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你知道我在这儿等了多少天吗!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吗!”
晏七刚要张口,那男修呜咽起来:“你根本不知道!”
另一男修冲晏七摆摆手:“道友,别说了,拿个号去后面排着吧。现在不能像从前那样蹲野草了,合欢宗上回遇袭,一下从草里冒出来近万个人,大长老说要严格管理,有计划的,按序蹲草。”
晏七推拒了爱的号码牌:“我与你们不同,我不是被甩掉的,我有元阳。”
男修哭得更大声了:“有元阳你很自豪吗!我也曾经有元阳啊,我也曾经是个风华正茂,风情万种,风度翩翩以及风姿绰约的处男啊!我就是有一天早上扶了一把腰,她就不要我了。我一见灵儿误终身,二见灵儿伤了肾,我心里苦啊!”
排尾一好心男修看吵得激烈,将晏七领到最后面,将一块爱的号码牌塞进他手里,然后熟练地蹲下了,说:“头一回来吧?你们剑修啊脸皮薄也正常,多蹲蹲就习惯了。”
晏七捏着爱的号码牌一角,指尖几乎捏得泛白,看着上面明晃晃的“二肆叁”,膝盖屈了又屈,实难蹲下。
这也,实在太……不体面。
他不是来求复合的,更不是来求曰的。
大剑修当堂堂正正,怎能行此鬼祟之状。
身后忽然有人出声:“道友,你排不排啊?你不排这牌子……”
晏七转过身来,看是一男修正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号码牌。
“你不排这牌子倒手给我吧,我出五十上品灵石。”
晏七严肃起来:“我是243号。”
蹲下,极为丝滑。
那男修才从合欢宗里出来,吃了前妻姐的闭门羹虽心情不佳,但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向他指点道:“看你应该元阳在身吧?你去那边排,那是元阳绿色通道。”
晏七顺着望去,不远处还有个木牌,上头写着“合欢宗大舞台,有元阳你就来”,后面只排了几十个男修,都是对意中人心生爱慕,故来求见。
晏七抬腿要走,又转过身来问:“你又非合欢宗弟子,如何知晓我元阳在身?”
男修道:“嗨,我家宝宝教我的,肩膀有点内扣的多半是小处男。”
晏七: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他前往绿色通道,顺利地换到了一个78号牌。
日升月落,他在山门前隐忍着蹲了三天,蹲得头皮发麻,还没轮到他。但好消息是他已经摸透了这里头的门道,还被拉进了一个合欢宗姐夫群。里面堪称大型犬科联谊现场,有灵儿的狗,梓涵的奶狗,羽羽女王的狼狗嗷呜,灵儿的弃狗嘤嘤嘤,灵儿的小狐狸犬……
晏七指尖颤了很久,按照群规把备注改成了:九九的七(剑很帅版)。在艰难地按格式做了个简直辣眼睛的自我介绍后,被人踢了出去。
理由是不像舔狗。
而且整个合欢宗只有清九名字里带九,以清九的名声,也不可能有专属舔狗。
不过他也从好心姐夫们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清九正在高强度相亲。
坐不住的晏七又给她发了很多消息,都是未读,77号跟他混熟了,安慰说这都是正常的。
晏七看77号的玉符发出去都是小红点,不禁生出胜他一着的自傲,道:“你这是被拉黑了。”
77号不乐意了:“你懂什么?拉黑我,说明她心里有我,证明我还活在她心中的一个小小角落。你这种发出去石沉大海的,才是真没戏!她看都懒得看你的消息,把你当空气。”
“你知道她为什么把你当空气吗,因为你毫无吸引力。”
晏七想了一会儿,走去更深的草丛里。草丛窸窣,传来解衣带的布料摩擦声音,他拍了几张,又精心挑选了一下。
与图片一起发送的还有一句:“非常抱歉打扰了,我一不小心路过合欢宗,山门外好多蚊子,腰和腹肌都被叮了,你有药可以涂吗”
很快显示已读。
似乎是神识误触,她回了个“死剑修就会勾引人,嘿嘿好好摸的样子,我勒个去,师侄哥怎么看过来了啊啊啊我的形象”,手忙脚乱地又撤回了。然后对话框里便陷入了死寂。
末了,她回了个【对不起,你联系的清九正在复习功课。此条来自智能回复,屏蔽请回复屏蔽。】
他不想再等了。
再等清九色心大起把师侄哥扑了怎么办?他点的火,只能他自己来灭。
他望着看不到头的队,咬咬牙,走到最前方,解下芥子袋,沉静有礼对排在第一位的男修道:“道友,我想跟你换这个位置。”
男修生得相貌堂堂,腰间佩着一柄镶着灵宝的蓝白大宝剑,一看便知是个剑修。但家底殷实,故而他底气很足:
“我怎么可能会跟你换?我对若兰的心日月可鉴,常言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要换的是号牌吗,分明是我的尊严!我的爱!你出多少灵石我也绝不可能换。”
晏七打开芥子袋:“我出的,是剑穗。”
“小小剑穗……”
晏七:“全部。”
“小小全部……”
晏七取出一条:“这个,是我师尊,剑道第一人道吾真君亲手所赠。”
“小小道吾……”
大宝剑剑修声音戛然而止,颤抖着手接过流光溢彩的剑穗,仰天恸哭:“若兰,我对不起你!我们……迟几天再见!”
晏七如愿以偿进了合欢宗。
花阁水榭,流水错落,撞入石潭。
清九与师侄哥并排坐在亭下,脑子里还回味着晏七的腹肌照。
她是不愿相亲的,却不是为了晏七。
身体里不知何时被种下了那样歹毒的禁制,越近,越远。越爱,越恨。系统任务想来是再不可能完成了。她不愿和任何人再结下任何亲密的关系,伤人伤己。
已经过了交毕设的时候,她又一次延毕了。
盏摇师尊将她训出了几条街,说她想当合欢宗的吉祥物也当不成了,她再不结下金丹寿元都要尽了。
三个月来她相亲不下百余,可个个折戟。
此刻,美景配佳酿,合欢宗配剑修,她对着师侄哥用上了老一套。
她补了个斩男色口红挤出笑,翘起兰花指:“师侄葛格,你看,水里的小鸭子都是一对对的呢,桌上的小杯杯也是一对对的呢,就像此刻的我和你,也是一对对的,真的是好配呢。”
师侄哥冷汗直流,哆嗦着:“好配啊……”
清九拉着他的衣袖左右摇晃,撒娇道:“师侄葛格,我给你吹奏一曲气氛旖旎的歌曲好不好呀,人家很擅长的呢。”
师侄哥潜心修行剑道百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扑通给她跪了,涕泗横流:“你还是直接一步到位,给我下点药夺走我的元阳吧。师尊之命难违,我不会反抗的,你别再折磨我了!”
清九松了手:“那好吧,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不满足你,也太过分了。”
她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包白里透着淡黄的粉末,师侄哥立刻把头撇过去,不看她下在了哪里,生怕没勇气吃下去。
她把粉末倒在他的酒杯里,搅了搅。
结块了,像麻酱。
只好把剩余的倒进了酒壶里,晃悠晃悠,总算是化开了。
她给他重新斟一杯酒,倒出来的液体是乳白色的。
师侄哥沉默了,深呼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接过酒杯,眼睛一闭心一横,头一仰。
酒杯就被人夺去了。
“晏七?”
不止师侄哥诧异,清九也诧异。
师侄哥扑通又给晏七跪下了:“恩人啊!我就知道我有贵人相助,几个月之前我的剑被人抢了,今天的酒也被人抢了,上天待我不薄啊!!”
晏七早站在一旁花枝下看了许久,从“一对对”看到她倒了满满一大包药粉。
此刻望着杯中浊白的酒,不由愤然掷碎,提起满满的酒壶,长长的水弧注入自己喉中。酒倒得急,洒落了些将衣襟浸成更深的灰色。
师侄哥很识趣地撤离,生跑出二里地才欢呼。
清九的脸色不大好,望着晏七:“你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晏道友。”
晏七凝视着日夜不忘的面容,声色俱冷:“清九道友,你把我睡了,总该给我个说法吧?”
第68章 轻松打败情敌*2九:检测到薄肌大r……
清九望着不速之客,容色沉静:“我不认识你,王大伟。”
晏七颊边被酒染出薄红,脚步与呼吸倒还都沉稳。
焦灼的视线相抵,他一步一步靠近,将她一步一步逼退,跌坐至临水的长椅上。
他微微俯身扶稳她,眉头微微下压,以一种少年初识情事般天真困惑,却隐隐含着怒意的神色对着她,问:“难道清九道友以为,与我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可以退回从前的关系?”
清九轻飘飘道:“什么关系?我跟你0个关系,李大强。”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他的身子愈发沉下,视线迫近,“我不同意。”
清九:“0个人在意你同不同意,张……”
他猝然的吻不容推拒,贴在她紧闭的唇瓣边试图如从前那般探入,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张嘴。”
长长的指节滑嵌入她温热的发根,托起她的后脑略微抬起,强硬地撬开唇齿,挤了进去。
他的吻与往日截然不同。舌尖带着粗糙的麻痒感,在她口腔里肆意刮擦,游走,毫无章法地闯撞,间或着吮吸与充塞,将身下人压抑的呜咽搅得支离破碎。
这样的事出现在合欢宗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
可这样近乎失控的急切与灼热出现在这样一张沉静冷淡的脸上,素来克制自持的剑修沾染上了滚烫的情欲,索求无度却只能尽于此的克制神情,实在是诱人。
极尽攫取后,他艰难地咽了咽,轻轻地咬弄着她的唇角问:“认出我了吗?”
“认出来了,”她依旧毫无波澜,“你是刘大……唔——”
他吻得愈火热,幻境中的画面愈历历在目,清九含糊不清地推搡他的胸膛,几乎快要窒息。
直到他并不清醒的脑袋忽然意识到他才饮下的情酒也会令她染上颜色,他才松了口,双手扶着她的肩问:“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要与我对面不识?为什么要改换他人?”
清九擦了擦嘴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黑压压的睫毛黏作一片:“因为我们对不齐颗粒度。”
他的神志愈加不清醒,强撑着问她:“明明说好了,我们回雪庐,你还说你要吃……”
他扶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将话挤出口:“我们还一起坠入了幻境,我还对你说了……”
清九打断:“我是一百多岁,不是三岁,晏道友。我没有义务陪你成全你的情深。”
“我现在要找新的元阳毕业了,别来打扰我,成年人了,按凡人的算法你都该入土两回了,体面一点,好吗?”
晏七不依不饶:“可是你说过,我们是啵嘴搭子,你的嘴巴只能被我亲,我的嘴巴也只能被你亲。你还说过,那么多人,你只想和我亲嘴。”
清九:“可能是我没有说清楚,我,和你,是限定时间内结为啵嘴搭子。不排除在你之前有,更不排除在你之后还会有。饭搭子,睡觉搭子,双修搭子,这在我们合欢宗都很常见啊。”
晏七郁愤堵在胸壑,起伏无定,只声音颤抖地说了句:“你说谎。”
清九扬起眉,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是啊,我骗你的可多了,从松林的第一面起我就在骗你,我对你说看看元阳,我让你脱了衣裳,我说我是剑修,是大能,你难道记不清吗?还是说,你是故意为之,我身上也有你所图的东西?”
她顿了顿,望着一桌的杯盘狼藉:“对了,还有那壶酒。”
晏七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半倚阑干:“我知道你下了东西,0个人看不出来里面下了东西。浊成那样,你能诓到谁?”
“你还是不知道。”清九叹息,“那酒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口感醇厚,香浓回味啊?”
晏七不明所以。
清九不怀好意一笑:“倒进酒里的那包粉是衡岐仙君手磨烘干的豆浆粉。”
晏七沉默了。
水榭里一片死寂。
清九补充:“我调月经用的。”
清九站起身,双手抵着水榭的阑干,圈住方才狂性大发乱亲她的人,垂下脸追着他慌乱的视线,缓缓出声:“你就算以为那是情毒,可以泼了……也可以撒了,可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喝下呢?”
“晏道友……”她的唇靠近他滚烫的耳廓,热意拂动,“你想……干什么啊?”
晏七一言不发,心脏跳得剧烈。灵剑很乖巧地替他答:“我知道,爸爸想干……”而后被迅速关掉语音功能。
不胜酒力的剑修拼死做完这最后一件事,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头一垂,靠在她肩头醉倒了。
“酒量真差。”
晏七酒醒时天色已黑,发现自己刷新在了合欢宗山门外,身边蹲着拿着爱的号码牌的77号,手里被塞了一瓶止痒药膏。
77号一脸忧心地扶他坐起来:“你得亏醒了,再不醒该轮到我进去见我宝宝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晏七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我怎么……出来了?她……”
余下的话,他没说出口。
她真的,对他无半分留恋吗。
从前他伤重,她都是守在他身侧不肯走的。
77号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啊,是被一男一女抬出来的,那男的背着你,女的在一边扶着,还一瘸一拐的。”
晏七追问:“长什么模样?”
77号回想片刻:“男的打扮得怪精致的,溜着头发,一看就是合欢宗的,张嘴闭嘴师姐师姐嗲嗲地叫,走的时候还挽着女的胳膊。又奶又茶,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女的,应该是你家宝宝,哦对了,她还给了我二十灵石让我照顾你。”
晏七心中一暖,加紧问:“她说什么了吗?”
77号回想道:“她说,让我看你醒了就把你砸晕,让你别再来烦她了。”
晏七握紧手里的药膏:“她才不会。”望着合欢宗高高的山门,爬起身坚定走去。
77号拉住他:“哎,你得排队啊,下一个是我了。”
晏七摸了摸空空的芥子袋,又看看黑洞洞的山门,心一横,豁了出去。
目光炯炯地看着77号,学着清九从前的路数开口忽悠道:“道友,你愿意资助我的梦想吗?”
“我的道侣……”他咬咬牙改口道,“我的宝宝,是合欢宗常年倒数第一,我是霄云剑宗的大师兄。这段情缘为师门所不容,她离去正是为保全我道途。你v我一张号码牌,我追回道……追回宝宝后,必为道友传达相思,助力道友追到你的宝宝。”
77号一抹眼泪,把号码牌塞晏七手里,替他好好理了理发型:“不说了,兄弟都懂,就冲你对你家宝宝这片情义,兄弟也要支持你!杜绝合欢宗自产自销!夺回我们的宝宝!”
晏七拿着77号爱的号码牌,将止痒驱蚊药膏送给77号男修,再一次踏进了合欢宗。
清九正坐在灵泉边的巨石上脱了鞋袜擦药,身侧垂手站着一筑基男修,生得水灵,皮肤白嫩,眼角微红,下垂的
睫毛又长又直,一颗泪痣点得不偏不倚,我见犹怜。正是当日宗门秘境测试时向清九讨教心法,却被晏七凶走的那一位。
“谢谢你啊师弟,替我把那个白痴一杯倒背出去,要不我这脚崴了只能把他留下来过夜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男修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吞吞吐吐道:“师姐,我知道……你这回相亲失败,延毕又被师尊训了。”
清九摆手:“没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男修:“师姐,其实你成绩真的很好,不管是话术课,魅术课,还是合欢心法基础概论,还是药物识别与应用,你每门课都是第一。我……我的意思是,你毕不了业真的很可惜。”
清九听出来些别的意味,却没有接茬。
“师姐经常指点我心法要领,还给我抄作业,帮了我很多,师弟元阳在身,想……帮师姐渡过难关。”
清九看了一眼师弟头顶的好感度-30%,不算高,道:“你不必为了报恩委屈自己,这些都是小事。”
师弟蹲在她面前,睁着那双偏圆的眼睛,握住她正在擦药的手:“师姐,你真的不想毕业吗?我听师尊说,你灵魄孱弱,剩余的寿元不过短短十多年了。”
双修在合欢宗是比饮水还要寻常的事,清九注视着师弟诚挚的双目,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她无法否认,她确实开始思考与别人双修的可行性了,眼前的师弟她并不讨厌,九州境这个打打杀杀的鬼地方,她也一天都不想待了。
师弟见她没拒绝,清清嗓子欣喜道:“那我们按照课上教的流程来吧。”
师弟折一枝花,递给她:“你好,美丽的姑娘,请问,我可以靠近你吗?”
清九结果:“可以。可爱的大男孩,请问,我可以走进你心中一隅吗?对了,说到……”
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大!”
清九扶额:“又来了。二周目吗……”
师弟站起身来,望着站在花影里的不速之客,道:“道友,暂时不接受多人请求,请你离开此处。”
晏七掠过此人,负剑站在清冷如水的月色下,与白日里闯来时的打扮大不相同,给清九看愣了一瞬,师弟心里也暗酸了一把。
在77号的精心拾掇下,晏七额前留了两绺刘海,正随夜风摆动,也换了一身玉色衣袍,衣料轻透,他挺起的胸膛轮廓时隐时现,宽肩劲腰。
他本就生得一副仙人之姿,如今稍一收拾,站在泠泠月色下气质清冷出尘,清九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失神,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一声惊呼,他将坐在巨石上脱了鞋袜的清九一把拦腰抱起,灵剑乖巧地铲起她的鞋袜跟在晏七身后,一家四口美美回家。
师弟追了上来,拦在晏七身前:“你这个剑修,怎么对师姐这么霸道,不像我,只会心疼师姐。”
“从今以后,她不需要元阳了,”晏七面色平静,周身却释放出合体期修士强大的威压,“她的元阳来了。”
师弟被威压压制得几乎泪水涟涟,咬得唇瓣鲜红,可怜兮兮地望着清九,如一朵不胜凉风的娇花。
“师姐,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晏七,他还小,才二十出头,你一个二百岁合体剑修与他置什么气?”
晏七心里发酸,没出声,灵剑先气呼呼说:“他想当我后爸,我才不同意呢。”
晏七收了威压,师弟在清九的眼神示意下暂且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临走,还泪汪汪说了句“师姐什么时候需要我,师弟随时都在。”
晏七轻车熟路地回了她的屋子,将人往床上一扔,关上门,设下结界,脸色冷得发青:“你到底在干什么!”
清九两条腿垂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晃悠着:“如你所见,合欢宗吊车尾修行纪事1章 回宗,二章尝鲜(师弟高__h)。”
晏七愠怒至极,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
“怎么,没见过吗,我借你两本看看。”她从芥子袋里取出两册页角磨烂了的带图话本,递给他。
话本悬在两人之间,他沉默了很久,还是慢慢抬起手臂接下了。
啪嗒一声,湛蓝的封面忽而被一滴水浸黑了。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我。”
清九惊慌抬头,她以为是晏七掉眼泪了,再一看是他唇角滑落了一滴血,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接连成串顺着唇角打在书封上。
灵府为煞气重创方愈,又逢怒火攻心,激得他体内灵气紊乱,最终逼得他呕出鲜血。
“赶紧擦擦,”清九赶紧取出几张一次性洗脸巾递给他,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后,她又道,“别弄脏我的地。”
他望着一次性洗脸巾上的蓝紫色喇叭花押花,不禁苦笑,推拒了她的好意,从怀里取出那条旧的,擦了擦唇角。
上一回,在玄阳观外,她也是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那时相识不久,却关心备至,而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只问一句,就走。”他缓缓开口,“为什么将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清九抬头望着他,鲜红的-100%好感度或许能够代表他很爱她吧,可爱的却不是她。她也绝不做任何人的影子。
清九:“我说了你就走吗?”
“是。”
“因为我不是九州境土生土长的人。我的识海里住了一个系统,我只有从合欢宗毕业了,系统才能送我回原来的世界。而合欢宗毕业的充要条件是搞到元阳结下金丹。”
“这就是我接近你,接近我那几百个前任的原因,我离开你,也是因为我不想要你的元阳,和你结下金丹,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她的话晏七听不懂,但迅速接受了,又问:“为什么不想要我的元阳?”
清九:“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不是说答了第一个你就走吗?”
晏七向后退了一步:“我走过了。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我再退。”
清九吞一口气,不知晏七怎么这样会耍诈了,答:“不想要元阳,是因为我的身上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大能被下了禁制,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全身心地爱我,更不会靠近我了,我既然拿不到元阳,也不想白费力气了。”
晏七又退了一步,退到了门前:“既是禁制,必有破解之法。”
清九:“有,被我试出来了。”
清九钻了系统不会说谎的漏洞,一旦试到不可告人的正确答案,系统就会回答【对不起宿主,我无法透露。】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和系统对话,终于绕过“造物主”,试出了那个答案。
唯有元婴境以上修士与她双修,献出元阳,方可破除禁制。
可这本身就是个自相矛盾,无解的问题。
爱她的人无法靠近她,恨她的人……她也恨回去。怎么会有人能够抵住这样高深的禁制,违逆自己的情感与生理,愿意献上元阳呢?
寻寻觅觅元阳百年,结局冷冷清清,她凄凄惨惨戚戚。连句喜欢,哪怕是我愿意,一个好字,都没听到过。
“好了,你可以走了。”
晏七撕毁约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蹲下身注视着她,握住她的手贴在心口:“检测到了什么?在幻境里。”
她怔怔的,也注视着他,就像一百七十年前。
是真心。
那颗真心,说他愿意。
清九回过神来,不悦地抓了抓:“检测到薄肌大扔子。”
第69章 签订他献身,她献命的交易清九道友,……
她的动作简单粗暴,本意是想将他轻薄走,他却没有躲,只是吭了一声,默默承受着。
轻衫薄透,她的动作愈发大胆肆意。她是壮着胆子为之,他是壮着胆子受之。两个纸老虎脸上沉静至极,胸膛里的心脏都跳得厉害。或轻或重的游走间,对望着彼此的神色。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她止了轻佻的动作,推了他光洁裸露的胸膛一把,将手抽出衣襟,只想再用些什么别的法子赶紧将他撵走了事。缩回的手却再一次被他握
在温热宽大的掌心里,按回她方才肆意妄为之处。
而后他拾起一边的药膏,托起她红肿的脚踝搭在自己的膝头,生疏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团,在掌心化开,边缓缓注入灵力,边轻揉着,说:
“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天上还是地下,还是更遥远我触摸不到的地方。你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做着我看不懂的事,可我看着你,却很高兴。”
“看你吃饭我高兴,看你与人吵架我也高兴,看你忽悠人打人折腾人我也高兴,看你搓澡我也高兴,看你静静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我也高兴。”
“可看不到你时,我却很惶恐。”
“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情,但我看见你时……我好像知道了。”
他说最后一句时抬起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他懂得情与爱太迟,这份感情不容他品尝盛极便衰,只怕再抓不住转眼就消逝,不顾被禁制扼痛的道心,一股脑儿地倾吐:
“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不是你在动,是我的心在动。这句话,我想了很久,很久。”
清九垂着睫毛看他一点点施加着力道,揉匀药膏,声音也低低的:“什么?”
晏七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双目,痛得眉头抽了抽,还是极其坚定地说:“未观花时,吾心独寂,吾观花时,吾心与花同明。不是花开,是吾心盛开。”
晏七不擅说谎,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大有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之感,清九有些触动,可很快又清醒过来。
她不想成为晏七与他的亡妻077之间play的一环,双臂抱在胸前:“盛开哥,你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不纠缠你了,你现在不会是掉过头来……想泡我吧?”
灵剑正在参观她屋子里的陈列架,小声插话说:“不是的,爸爸是想一起泡。”
晏七小声:“闭嘴。”
灵剑躲在陈列架后,赌气般小声全部秃噜了:“还要穿那条乳白色一下水就会变透明的抹胸泡。还想搓澡,搓完后面搓前面,搓完上面搓……”
灵剑又被强制消声了。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夜色静谧,月光透过窗棂泼进来,泼在他身上,覆盖上一层霜雪般的悲伤冷清。
晏七将药盖好,搁去一边,温柔的声音本该缱绻,却因心脏的疼痛,升起的不安,烦闷,而愈加颤抖:“我想,你和我一起回雪庐。”
他一直都知道她接近他,只是为了他的元阳。却不知道,她接近他的元阳,是为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
如果注定只能一个人高兴,他希望那个人是她。
他抬起头,今夜的他格外清俊出尘,比之白日里的那股清正疏离,夜色昏蒙中,那是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欲色。
“我可以帮你回去。”
“回到那个你想念的地方。”
他自知在她的那些个前任里,他与她的距离最远,时间最短,嘴巴也最笨,文韬武略,家世背景他各有不如人之处。但总有些事,是他可以,而他们做不到的。
那就是让她高兴。
清九咬着唇,好半晌才回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欣然笑纳你的好意?自以为是。”
晏七:“我总大胆冒昧地以为,我与他们……是不同的。”
清九:“实话告诉你吧,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就我……不行?”
晏七错愕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清九狠心道:“是。如果说我对他们还有些旧情,对你,那是半点也无。你我之间,只有虚情假意,只有利用。我觊觎你的元阳和□□,你觊觎我……觊觎我……”
她不想提萋萋二字,那也是个可怜人,王八蛋的是他晏七。
“总之……你也觊觎我了!”
“那你我岂不是绝配?”
他低低地苦笑,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后缓缓道:“那我也不瞒你了。”
“不止你们合欢宗有毕业要求,如传言中所闻,我们无情道也是有的。”
“杀妻……证道?你不是说你修行的不是这一类,还说至少你不杀么?”
清九诧异,还真被她给诈出来了?
晏七认真颔首:“我若不这般诓你,你还敢靠近我吗?”
向来不擅说谎的人,说起违心的谎来滴水不漏。
“修行无情道之人,需得渡过情劫方能飞升。我师尊大乘境多年而未飞升,正是因为尚未遇见他的情劫。而你,是我的情劫。”
“杀妻证道的情劫。”
清九此刻没心情与他吐槽他师尊和小师叔的八卦,三个月前从魔域回来,姬无心伤重,只在宗门里住了两日,受了清九两日好生服侍便被道吾真君接走。虽然当时姬无心闭门不见,她是被道吾一声胡闹强行扛走的。啧啧啧,霸道掌门/舫主/剑尊爱上我,腻死人。
她只是静静听着晏七继续说了下去。
“松林初见,那时我炼化本命剑方成,你若非我的情劫,又何故恰巧相遇?”晏七眼看着她的视线一寸寸冷了下去,双目中似有光点闪动,忍痛说了下去,“从一开始,就都是我的设计,诱你坠入我的陷阱。”
“我对你的与众不同,对你的好,舍命的相救,还有那些吻,都只为让你爱上我,只为渡情劫,仅此。如你所言,我对苍生有情,而偏偏对你无情。”
灵剑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左摇右晃,想告诉清九不是这样的,爸爸心里不是这样想的,爸爸是个大骗子,可被晏七消了音,一个字也蹦不出。
她的呼吸里带了淡淡的潮湿,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演技很好啊,我该叫你影帝哥还是心机哥?”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良心发现了不想杀我证道,还是想杀我?证道哥?”
她双目中闪动的光点消失,却出现在了晏七眼中。
他的唇无可避免地颤抖着,垂下头缓了好久才又复抬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最后一笔。”
“你以性命助我渡过情劫,我以元阳助你完成任务,回家。如何,清九道友?”
清九垂下睫毛,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但还好,也只一滴。
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这个合欢宗的情场高高手,理论课第一,端水大师,栽在谁的手里她都认了,可竟然栽在了无情道手里,真是太丢人,太过分,太可恨了。
还好她只是有一点点点点点点动心。
还好她一开始目的也不单纯。
不算大获全输。
她撇了撇嘴巴,沉思了很久:“你要拿这把剑捅穿我吗?这把剑这么长,这么利,这么大,应该很疼吧。”
他蹲在她的床前,露出个苦涩的笑,用手指抹去她咸涩的眼泪:“是挺长,我会想办法让你不疼。好吧?答应我吧。这是双赢的事。咱们之间……好歹认识了这么久,没有爱,也算有些友谊吧?”
她点了头。
“那我睡你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一点也不会怜惜你的小身板哦。交易搭子。”
又忽然惨叫一声,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朝床深处钻:“你刚拿哪只手给我擦的眼泪啊!你刚摸了我的脚,还抹了药膏又摸我脸你!我是你情劫不是你折磨的对象好吗!”
晏七如释重负,舒一口气笑了,又拍了一把她的足尖:“你自己的脚还嫌弃,好了好了,是另外一只手。”
清九生气,大声喊:“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他蹲久了,站起身来,腿一麻,踉跄跌跪在床上,单膝支着,将她扣在身下。
衣襟先前本就被她扯半敞,此刻垂着扫在她身上,冷白的肌肤上下暴露无遗。睫毛微微垂着看她,却透露出莫名的哀伤。
她不理解,他明明得偿所愿了,怎么看起来却并不开心。
他慢慢俯下身子,垂下脸亲她的额头:“我献身,还不够。”
又顺着向下绵延地吻,额心,鼻梁,鼻尖……
“证道需得双方两情相悦,在爱到极致的那一刻,挥剑斩断情缘……”
吻落在她的唇上,微微翘起的下颌,脖颈……又折返回到唇上。
“方……得证大道。”
“你要我爱你?”清九问,“那很难。”
晏七微微抬起头看她,认真道:“但是清九道友,你只有爱我这一项任务,一定要完成,余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清九点头:“好的证道哥,我会学习爱你。分解任务,量化进度,尽快爱上你。相信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他笑了笑,跪着的膝盖朝里挪了挪,追寻她挪动后退的方向,扣住她的肩头,深深吻了下去。
靠近她,是痛的。说表露心迹的话,也是痛的。他已经习惯靠近她的时候心脏没来由的疼痛了。如今知道这种痛是爱的伴生物,出自那个恶毒的禁制,扼碎了他的无情道心,他心中反而生出异样的喜悦来。
原来痛是因为他爱她,太好了,爱原来可以这样具象,原来他的爱可以追溯到那么早,就爱上了她。越痛,他便越快乐,反而更生出了迎痛而上的念头。
他拼命地靠近她,与她亲密。
痛得颤抖痛得窒息,这种痛化作了力气,将她死死箍在怀里去吻,痛得牙齿兴奋地战栗着咬她的耳垂,在一声喊痛后又软软腻腻地吻她的耳后,脖颈,绵延至锁骨窝……
像饮一杯甘美的鸩酒。
她几近窒息,一个脑瓜崩弹他额头上,终于也是还给了他,换来片刻停战。
她气喘急促,胸脯起伏:“我是答应了跟你交易,答应了爱你,不是答应现在就跟你交*,现在就跟你*爱啊!”
子曰,脑瓜崩防君子不防男子,尤其是那种再度上位的旧啵嘴搭子,还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他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堵住了她的嘴巴。
在她的唇边说:“我知道。”
“跟我回雪庐吧,这里太吵了。我不想我们那么随便地就拥有了彼此。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交易,不应该太随便,时间,地点,场合,我还是想好好选一选。”
第70章 一起学习合欢宗话本与视频吧她为什么……
次日,清九暂别师门后便踏上灵剑,与晏七一道御剑归还雪庐。
晏七的修为提升了很多,灵剑飞行的速度自然也提升了不少,好在结界牢固,抗风能力强,她的嘴巴不会被吹成个O,说话吃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哇啦哇啦略略略。
飞剑路过姑洗宫时,不少弟子零零散散的骑着仙鹿飞鹤朝东去。晏七没问,清九一边吃着自制魔鬼辣魔芋爽,一边嘶——哈——嘶——哈——解释着。
“注意看,这个宗门叫姑洗宫。这天他们正在举行K歌大会,忽然间宗门外来了一群小帅,手里提着他们半死不活的掌门小琴……”
琴无涯密练邪功炼化魔人,来往于九州境与魔域五百年,当年借魔皇之手以不光彩的手段登上掌门之位,姑洗宫灵脉枯竭,便构陷合欢宗企图占山夺取灵脉之事一一爆出,被临渊亲手提去九州仙舫交与道吾真君发落。
“人送到九州仙舫的时候据说已经快不行了,被我的前任们一顿胖揍,耀祖打了两顿,浑身上下什么颜色都有,灵魄都被打出来几回。被罚入了九州仙舫最幽深的监牢,日日困在幻境里重演此生最痛苦的一日,非死不得出。”
清九以为这般惩罚,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的道吾真君,多少是搀了点私人恩怨在里头。
“姑洗宫灵脉枯竭,又闹出这样的丑闻,偌大宗门走的走,散的散,只余下一些低境界的弟子,成了一团散沙。”
她吃完魔芋爽,又去芥子袋里掏瓜子,咔吧咔吧。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流,在危机时刻力挽狂澜,召集了姑洗宫余下坚守山门的弟子,组了个乐队,叫二手月季,巡回演出筹灵石搬迁。”
晏七感到诧异:“流清商他不是半魔半人吗?姑洗宫那样好脸面,竟然也肯?九州仙舫应当也容不得他。”
清九吃腻了,嗑了两颗瓜子回头塞进晏七嘴里:“时代变了,晏道友。临渊统一魔域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九州仙舫签订了友好建交合约,还是你师尊亲手手书哦。”
“如此,合欢宗再也没有被赶回魔域的风险,九州境与魔域的争端也会少许多,”
晏七微微前倾脖子接下那两枚细细长长的瓜子仁,很不熟练地嚼着,觉得没什么味道,但也不抵触,
“但魔修嗜杀,临渊管理魔域的责任也更重大了些。”
清九点点头:“对,姑洗宫灵脉枯竭的事暴露,又失了一位高修为的宗主,排名立刻被拉了下来,跌出五大宗门,如今填位的,是药仙阁。”
晏七立刻警惕地问:“药仙阁,填位少阁主的,是你的衡岐仙君吗?”
清九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怅惘地说:“是啊,大家都在变好呢。”
除了她自己。
晏七专心御剑,没看到她的神情:“你很关注他们。”
清九瞥他一眼,大不悦道:“对啊!我每天睡觉之前都要登玉符把我几百个前任全都视奸一遍才能哭着睡觉,满意了吧!”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视……”他还是没法儿像她那样荤素不忌,说出那个字,“只能关注我。否则,我们的交易何时能完成?我不做亏本生意。”
清九烦躁地抓抓头发:“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我会努力爱上你,好好爱上你的,你就等着坠入我的爱情旋涡吧!”
抵达雪庐时,已近黄昏。
悬崖边止了雪,橙黄泛紫的霞光从天际铺陈开,散乱的云絮绚烂。她跑到悬崖边哇了一大声,欢呼起来。晏七深深呼吸一口,只觉空气里添了一丝不真实的暖意。
清九回了房间收拾过后,又烧起鼎生火做饭,晏七芥子袋里空空,没什么可收的,就跟在她身边,自觉什么忙也帮不上,便安静看着她。
清九很不习惯被盯着,问道:“昨晚给你那两本话本子学完了吗?”
晏七面上尴尬起来,那两本话本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原来字还可以这样排列组合吗?
那本话本中,他认识的字组合起来不堪入目,他不认识的生僻字去查了过后,才知晓自己为什么不认识。
他昨晚翻了两页,惊恐合上,缓定心神后强行又逼着自己看了两页,合上了。
文字的魅力在于想象。
冲击力比之她的典藏版教材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非这两本是她的,他会用这世界上最烈的火,狠狠焚烧这两本话本七七四十九天,让它们再无转世投胎的机会!
晏七平静道:“看完了。”
清九随口问:“有什么心得吗?”
晏七支吾起来:“还,还好吧……挺基础的。”
清九忙着做饭没注意到他的窘迫:“那是合欢宗的课外辅导材料,入门级的,确实很基础,你咂摸不出什么心得体会也正常。”
说着又取出两本递给他:“这是进阶的,你看完了给我写两千字心得体会来,别在这儿碍眼。”
“遵命。”
晏七手颤抖着接下。
清九吃饱喝足,回房间休憩时天已经黑了。晏七坐在摆满剑法、心经、法诀的书案前,对着进阶教材起立难安。
一本叫《修行合欢道后男修都成了我的狗》,一本叫《合欢道在剑宗埋伏被发现后》。各有千秋。
他打开扉页。
第一句:
【啊——不要啊师兄——】
皱眉合上,起来走了两步。
再坐下,扶着额角,又鼓起勇气打开。
皱眉,再合上。
叹气,打开,努力阅读。
第二句:
【啊——师弟不可以——】
他悲愤合上。
文学果然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她就是看这些东西看了一百年的吗?
怪不得得沙眼。
她好辛苦。牺牲好大。
噔噔,门响了两声,被推开。
清九探出个脑袋,看见晏七独立窗前,一手举着一本,表情庄重,认真吟诵品读。
【哦——师妹,我愿意做你的狗。】
【啊——师兄,不要吃那里。】
清九满意地点点头,她才不想第一次是陪他练手,好好学着去吧,来日好好伺候她,以消她心头之愤。
关上门前她叮嘱了一句:“晏道友,倒着看书伤眼睛哦。”
门咔哒一声合上,一颗纯洁了二百年的少男之心碎了。
像触电般把两本书甩了出去。
“还做狗,你做个人吧。言行鄙俗,太不体面,有辱斯文,有失体统!”
晏七急急念了几句清心诀,又转念一想,清九从不做无趣之事。
难道,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做她的狗?
不,他绝不可能。
他辗转反侧。
打开玉符,搜索:如何做好女修的道侣,括号不是狗。
第二天晨起,清九是闻着饭香起床的,桌上一碗粥,一盘炒菌子,一沓心得体会,晏七正在拿筷子。
她试探着尝了一口粥,没死。
夸赞道:“你可以啊。”
又动筷夹了两大片肥厚的菌子送进嘴里,正想着夸夸他不愧是剑修,刀工就是好,噗地全都喷了出来。
“你做菜怎么不放盐啊!”
晏七:“盐是什么?”
他辟谷,不知道饭菜是什么味道,也不认识盐糖调料。
她呸呸两口,擦擦嘴巴:“你做宝宝辅食呢?!你怎么不日的一声打成糊糊啊!”
晏七想了想,他确实只会做宝宝辅食啊。
看清九不高兴地喝着白粥,晏七扁扁地出门去了,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死不瞑目的咯咯尖叫声,他提着一只灵雉进来了。
清九:“我记得我来的第一日,某位道友说灵雉数有定额,每日还要点卯,要珍惜要爱护,不可随便宰吃。”
晏七:“无妨,记在篱篱头上就行了。”
清九眼珠子一转:“我不想吃鸡,你给我弄点儿别的肉来,最好是那种吃了能增加灵力的。”
晏七出门了,不一会儿牵着一头一丈高的灵狮在院子喊她,灵狮威武高大,在他身侧却瑟瑟发抖。
清九:°□°
“这玩意儿能吃吗!这是谁的灵宠你快给人还回去!”
晏七悻悻地将灵狮送归雁还山。他没吃过饭菜啊,他哪儿知道什么肉能吃,什么肉好吃呢?
他站在宗门大殿前,将整个宗门都召来,严肃传音道:“请问——”
“——你们谁的灵宠好吃啊?”
师弟妹们个个噤声不言,一个机灵的道:“师兄你去后山,后山那儿有人看到过野生雪狼出没。”
晏七想想,算了吧,她说过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狼也差不多。
珩衍站在人群里,看他如今修为已至合体境,又抢走了她,可是,他能风光多久呢,又能占有她多久?他握紧手里的玉符,想起那里头的东西,不由露出个无声的笑。
晏七回来的时候,清九正在雪地里画小人,听见动静立刻把抹平了,见晏七身后跟着篱篱,她大睁着眼睛,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才小声说一句:“吃人是犯法的……”
篱篱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冬装,踏着雪跑近她,走近了清九才看清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送你了。”篱篱将兔子往她怀里一揣,“也不白送。”
清九对兔子的认知还停留在麻辣兔头和某任兔子精男嘉宾。
“你要什么呢?”
清九见篱篱不回答,晏七在一边盯着,心领神会吩咐道:“你进去,把耳朵捂起来,神识也封住。”
晏七看看亲昵的两人,扁扁走开,关上门。
篱篱生等着晏七走进屋里,才在清九耳朵边小声说:“我把大师兄让给你了,你能不能把大师兄那个分身让给我啊。”
清九:……
见清九不说话,以为她是舍不得,篱篱又缠着她,拉着她的手左右摇,央求道:“我知道你们合欢宗的贪心,可是你不能一下占两个啊,你分给我一个吧,哪怕就几天也行啊。”
清九:“你不会想要的。”
篱篱倔脾气上来了:“我就要!”
“你真的不会想要。”
“我!就!要!”
清九叹一口气,幻形成晏七的模样,挑起她的下巴:“还想要吗~小师妹?桀桀桀。”
篱篱瞳孔震惊。
惨叫一声,嚎着“我不是故意要勾引你的!剑修不是故意要勾引合欢宗的!”
跑了。
清九抱着兔子,幻形回自己的模样,一回头,看见晏七站在半开的门前,她尴尬道:“那什么,逗她玩儿呢。”
晏七语带酸气地望着她,脸色却很平静:“你对谁,都比对我好。你这样还怎么爱上我?”
清九立刻上前嗲声哄道:“我爱你呀,我最爱你啦。”
晏七脸色不自然起来,原本平直的唇线也曲折起来。
他指指自己的嘴巴,清九不明所以,睁大眼睛。见她如此不解风情,他只好主动垂下头去吻她,又忽然僵硬地止了动作,严肃地咳了一声。
是篱篱又跑了回来,正站在院子里,尴尬道:“兔子还我!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抱着兔子又嚎着拔腿跑了。
“呜呜呜,大师兄你这个剑修果然又勾引合欢宗的了!你太不检点啦!”
氛围被破坏,这嘴再亲下去就不自然了,晏七咬咬嘴唇,咬得鲜红柔润,道:“下次吧。”
清九皱眉:“诶,这怎么行呢,我得爱你啊!”
抱着他的脸,踮脚亲了上去。
“我爱你,我爱死你了,真的,你要信我,我超爱你,爱惨了。”
说一句亲一下,啵啵啵啵啵啵。
“够了吗?够爱你吗?我爱不死你!”
晏七有些晕,还有点儿幸福,道:“够的清九道友,很爱了。”
她立刻松手松口,擦擦嘴,掠过他回了房:“晚上来我屋子里,当面把心得讲给我听。”-
夜里,他辗转反侧多时,等忐忑地敲响她的房门,她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响声惊醒她,她睡眼惺忪地朝里挪了挪,半靠在床头,取出玉符投影在墙上。
见人只是站在门前不动弹,她拍拍身侧,示意他坐下:“书看完了,我们再看点实战的。鉴于这个是内部教材,所以只能给你看,不能传送给你。”
她调出一百多个秘境教学视频,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如坐针毡。
“你想从哪里开始学?”
晏七沉默了会,眼看无力反抗,只好道:“从最基础的吧。”
清九点点头:“英雄所见略通。”
她注入灵气,点开第一节基础课。
秘境中两个奔放的赤裸小人出现在墙上,视觉效果还是立体的。并且,赤裸小人的相貌会随着注入灵气者的设定而变化。
晏七的脸唰的就红了,这两个小人分明就是她和他的身材样貌。
她习以为常般问:“你想要什么背景的?房间,灵泉,大殿,野外,洞穴,牢房,仙舟,瀑布,还是……”
晏七耳根子都红了,低声:“就房间吧。常规点好。”
清九设定好,打了个哈欠和他一起看。
两个灵气凝结成的小人十分有礼地面对面抱拳鞠一躬,而后道:“道友,请赐教。”
晏七瞳孔震惊,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做这种事是发乎爱欲,他承认他想与她亲密。可看这种东西,清心寡欲近二百年的他,实在是有点儿原始人见证二向箔了。
前几月在药庐,他被
迫看她的典藏版教材那一回,他尚且能闭上眼睛,不去看,只是任由叫绮丽的喊声和狂野的虎狼之词充斥耳朵。
今日,他是在劫难逃了。
怎么办呢,爱上合欢宗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清九与他并排半靠在床头,看了没一会儿,很快就头一点一点的。
这教程太过基础,就是很简单的生理结构介绍,男上女下以及采补时如何运转灵气,最大化提升双修的效果。
她看得毫无波澜,还不如听两节英语早读提神。困倦疲乏,她头一歪,倒在了他怀里,被褥滑落腰间。
晏七深吸一口气,手不知往何处放,拼命抬起头。
她为什么,又裸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