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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一纸风行

    松阳县造纸工坊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水力驱动的大型石臼日夜不息。

    新开挖的十数个抄纸池旁,工匠们手持竹帘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烘纸的夹墙延伸出数十丈,新出的纸张带着温热的湿气被逐一揭下,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的纸浆味道,已经和松阳县密切相连。百姓们已经熟悉了这种味道。

    产量的激增首先满足了军政需求。

    军令、政令、训练大纲、物资清单、户籍文书….纷纷从笨重的竹简木牍蜕变为轻便的纸张。信息的传递速度和处理效率得到了质的提升。诸葛亮案头的文书堆得更高了,但他的朱笔批阅速度也快了许多。

    杜甫成为了纸张最热烈的拥趸。他不仅记录农事,更系统地整理县衙档案,编纂本地风土志。

    而他最大胆的构想,是创办一份县衙公报。

    这个想法得到了诸葛亮的首肯,更获得了姜戈的大力支持。

    原本杜甫的构思是在县衙门口的告示栏粘贴,然而姜戈的视野却远远超出了县衙

    门口的告示栏。

    在杜甫主编的公报于县衙门口张贴、由小吏宣读而渐成风气之时,姜戈悄然行动了起来。她深知纸张与文字的力量,绝不应止于一县之地的政令传达。

    报纸有着翻天覆地的力量。

    她找到了工坊中最精于刻字的匠人,将活字印刷的技术再次革新。铜活字被批量铸成,字盘排列如军阵般整齐。油墨的配方被调整得更加浓黑易干,一批简易的木质印刷机在姜戈的亲自监督下连夜赶制而出。很快,在造纸工坊旁,一座新的印刷工坊拔地而起。

    就在这里,姜戈将杜甫主编的“县衙公报”升级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报纸。

    她将其命名为《民启录》,取“启民智、开太平”之意。

    《民启录》不再仅限于手抄数张。

    伴随着印刷机杠杆一次又一次的压合,雪白的纸页瞬间被印满整齐的字迹,一天便能产出数千份。

    其内容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头版仍刊载松阳县的重要政令与农事指导,但随后的大幅版面,才是重中之中。

    姜戈亲自组织文稿,以犀利的笔触揭露朝廷的腐败,赋税是如何被层层盘剥,赈灾粮款是如何落入权贵私囊,边关将士如何因后勤克扣而饥寒交迫….一桩桩,一件件,皆有时间、地点、人证,言之凿凿,触目惊心。

    紧接着,便是旗帜鲜明地宣传他们的主张:均田免赋——将土地分予耕者,废除苛捐杂税;天下人共治——打破门阀垄断,选贤与能。

    这些政策被写成浅显易懂的条文,附上具体的实施方案,甚至还有朗朗上口的歌谣体解读,保证就连普通的百姓也能明白意思。

    每一期《民启录》的最后,都会有一篇由姜戈口述、杜甫润色的檄文,它不再仅仅面向松阳百姓,而是直接向天下呼喊:

    【九州疲敝,非一人之过;天下倾覆,乃共业之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今我松阳军民,奋起于微末,非为割据称雄,实欲为天下开万世之太平!均田亩,免赋税,立贤能,息兵戈!凡我同胞,岂可坐以待毙?天下义军,何不共举大事?】

    这些报纸,通过驿道、商队、信使,乃至被刻意释放的流民,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流向周边州县,流向朝廷腹地,甚至流向遥远的江南和关中。

    它们被藏在粮车里,塞进竹筒中,甚至被撕成碎片分多次传递后再拼接阅读。朝廷虽严令查禁,却根本无法阻挡这纸页的洪流。

    距离松阳县百余里外的临河村,暮色渐浓。老秀才周世安结束了一天的私塾授课,正收拾书本准备回家。他是这个村子里少数识文断字的人,年轻时曾中过秀才,后来屡试不第,只得回乡开馆授课。

    “周先生,周先生!”一个压低的声音从私塾门外传来。

    周世安抬头,见是村里的樵夫王大柱。他神色紧张,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不时回头张望。

    “大柱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王大柱快步走进屋内,小心地关上门,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竟是几张写满字的纸张。

    “周先生,这是前日我去县城卖柴时,一个陌生人偷偷塞给我的。他说这上面的东西,关乎我们穷苦人的性命…我不识字,想请先生给看看,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周世安接过纸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民启录》三个大字。

    他微微皱眉,心中已有几分猜测——这必是那些叛军印发的东西。朝廷早已下令,私藏此类文字者与叛党同罪。

    他本应立即将其烧毁,但看着王大柱期盼而惶恐的眼神,又忍不住好奇。他就着月光,开始阅读。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表情逐渐变化。

    报纸上揭露的朝廷腐败案例,有许多他早有耳闻,甚至亲身经历过。三年前临河村的洪灾,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两到最后每户只得了几文钱;去年征兵,富户们交钱就能免役,穷人家却必须出丁,否则就要缴纳高额的免役银……

    他的手开始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愤怒。那些被压抑已久的不平与冤屈,此刻在纸上一一得到了印证。

    “先生,上面写的什么啊?”王大柱小心翼翼地问。

    周世安深吸一口气,开始为王大柱解读。他读得很慢,时而停顿下来解释某些词语的含义。当他读到均田免赋的具体政策时,王大柱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先生,这、这上面说,要把地分给种地的人?还不收租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周世安指着报纸上的条文,“你看这里:凡耕种者皆应有其田,不耕者不得占田牟利。”还有这里:“废除一切苛捐杂税,田赋十取一,再无他税。”

    王大柱愣在原地,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他家世代为佃农,租种地主李老爷家的田地,每年收获的粮食六成要交租,剩下的还要缴纳各种赋税,到头来连一家人的口粮都不够。去年冬天,他最小的女儿就是因为缺粮体弱,一场风寒便夭折了。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泪光。

    周世安继续往下读。报纸上不仅有大政方针,还有具体案例:松阳县会如何改善百姓的生活。

    这些朴实无华的文字,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当读到号召天下百姓响应起义的部分时,周世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他年近花甲,胸中早已冷却的热血似乎重新沸腾起来。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民不堪命,则天命改易!”他朗读着文中的句子,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那一夜,周世安的小屋内灯火通明。他不仅为王大柱读完了整份报纸,还应王大柱的请求,将其中关键内容抄录下来。

    王大柱说,他要让更多乡亲知道这些消息。

    临别时,王大柱紧紧握住周世安的手:“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对外人言。”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周世安点头:“老夫明白。大柱,你也小心。”

    然而王大柱离开后,周世安却久久不能入睡。他重新展开那份《民启录》,反复阅读。作为一名读书人,他比王大柱更能理解这些文字背后的深远意义。

    这不仅仅是关于减租减赋,而是关乎整个世道的变革。

    第二天起,周世安发现自己的私塾里悄悄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附近村庄的农民,借口送孩子上学,实则想向周先生打听那纸上的事情。

    周世安小心谨慎,只在确认对方可信后,才会悄悄拿出抄录的内容。

    有一天晚上,七八个村民聚集在周世安家中。油灯如豆,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而又充满期盼的脸。周世安为他们朗读《民启录》上的内容,并解答他们的问题。

    “周先生,这么说松阳县真的会把地分给百姓?”一个中年农民问道,他手上的老茧厚得几乎拿不住周世安递给他的报纸。

    “报纸上是这么写的。”周世安指着报纸上的相关报道。

    “那我们这里也能这样吗?”另一个年轻人急切地问。

    周世安沉默片刻,缓缓道:“报纸上说,要天下响应。若是无人响应,松阳县也难以成事。”

    屋内陷入沉默,只听得见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蟋蟀的鸣叫。

    “要是有人带头,我第一个跟着干!”突然,王大柱站了起来,声音虽低却坚定,“我受够了李老爷的盘剥,受够了官府的欺压!就算失败,也不过是个死,反正这么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他的话仿佛打开了闸门,村民们纷纷表达类似的意愿。这个时候周世安才发现一向沉默的村民,心中竟然有如此大的愤怒。

    那晚之后,周世安开始更加系统地收集和传播《民启录》的内容。他甚至冒险保存了每一期报纸,将其藏在私塾的地板下。

    有时,他会在课堂上适当引入报纸上的内容。当他讲解苛政猛于虎时,会引用报纸上的具体案例;当他讲授历史更迭时,会探讨民心向背与天命改易的关系。那些年幼的学童或许不能完全理解,但思想的种子已经播下。

    临河村的地主李老爷发现今年的租子特别难收。农民们依然恭敬,但眼神中少了往日的畏惧,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坚定。他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发生了抗租事件,不禁感到一丝不安。

    一天,李老爷在村里撞见王大柱,故意挑衅道:“大柱啊,听说你在打听松阳叛军的事情?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王大柱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直视李老爷:“老爷,我只知道人要吃饭,孩子要活命。至于什么是叛军,什么不是,老百姓心里有杆秤。”

    李老爷被王大柱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嘟囔着走开了。

    一纸风行,天下响应。

    大殿内,金砖遍地,光可鉴人,映照

    着两侧屏息垂首的朱紫公卿。御座之上,年轻的天子脸色铁青,攥着八百里加急军报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静,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殿外风吹过檐角铁马的叮当声,清晰得刺耳。

    “三万人……”

    皇帝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整整三万禁军精锐!还有……卢志云!”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毒的刀子,扫过大殿内的每一位大臣,“谁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卢志云世受国恩,朕将剿贼重任托付于他,他竟敢……竟敢投敌!奇耻大辱!朕的颜面,朝廷的威严,都被他丢尽了!”

    他越说越怒,最后几乎是在咆哮,猛地将那份染着汗渍和尘土的军报狠狠摔在御案之上!卷轴撞击木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所有大臣浑身一颤,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老臣们惶恐地劝慰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虚弱无力。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皇帝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明黄色的龙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松阳县!弹丸之地!一群泥腿子,一个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姜戈!就凭他们,竟然全歼了朕的三万大军,还让朕的统兵大将临阵倒戈!这简直是旷古未闻的笑话!朕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他的手指几乎要点到跪在最前面的几位重臣鼻尖上。

    “陛下!”丞相秦正明硬着头皮抬起头,他是朝中沉浮数十年的老臣,虽惊不乱,声音保持着惯有的沉稳,“卢志云丧师辱国,投敌叛变,罪不容诛!当立刻褫夺其所有官爵,将其在京家眷下狱,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当务之急,是议定如何应对松阳乱局,绝不可使逆贼之势蔓延。”

    “家眷?若想到家眷,怎么可能还会投降?!”

    兵部王尚书尖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推诿,“陛下,卢志云此人向来桀骜,目中无人,当初臣就以为他并非剿贼的合适人选……”

    “王尚书此言差矣!”吴山冷哼一声,他掌兵权多年,声若洪钟,“卢志云投敌固然罪该万死,但王尚书莫非忘了,当初举荐他挂帅的,正是你力排众议!如今出了事,就想一推了之吗?”

    王尚书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举荐之时,谁又能料到他会如此不堪?况且,军械粮草调度,哪一样不是我兵部竭力筹措?三万人,武装齐备,粮草充足,就算是一万头猪,让那帮乱民抓,三天也抓不完!如何就落到全军覆没、主帅投敌的地步?这其中定然有蹊跷!莫非是卢志云早已暗通贼寇,故意为之?”

    “蹊跷?哪里来的蹊跷!”一个苍老却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却是平日很少在朝堂上发声的老臣白达海。他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军报上写得明明白白!卢志云轻敌冒进,急于求成,一头扎入贼寇设下的伏击圈。贼寇利用地利,以水攻、火攻破我大军阵型!更兼……更兼那姜戈、诸葛亮等人,用兵狡诈异常,绝非寻常流寇!卢志云兵败被围,突围无望,这才贪生怕死,屈膝投敌!依老臣看,非但卢志云有罪,我朝廷上下,从始至终,都小觑了这股敌人!”

    白达海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激起层层涟漪。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你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尚书不屑道,“水攻?火攻?不过是些山野村夫的小把戏!卢志云无能,才会中计!我朝大军,堂堂正正之师,岂会真的惧怕这些?”

    “小把戏?”白达海猛地提高声音,因为激动,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王尚书!就是这些小把戏,葬送了三万精锐!就是这些小把戏,让卢志云宁可背负千古骂名也要投降!军报在此,白纸黑字!你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松阳县那群人,绝非普通的饥民作乱!那个姜戈,能练兵,能造利器,能得民心!那个诸葛亮,排兵布阵,诡计多端!还有那个杜甫,听说在那里搞什么报纸,蛊惑人心!他们占据一县之地,却政令畅通,百姓归附,甚至……甚至开始均田免赋,收买人心!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匪患了,这是心腹大患!”

    “均田免赋?”皇帝捕捉到这个词,眉头紧紧锁起,“他们当真如此大胆?”

    “陛下,千真万确!”丞相秦正明叩首道,“老臣收到一些地方官密报,松阳县确已推行此政。周边州县……已有不少刁民蠢蠢欲动,甚至有人举家逃往松阳!此风绝不可长!若任其蔓延,动摇的是我大靖朝的根基啊!”

    此言一出,连皇帝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他们可以轻视一群土匪,但不能轻视一套能吸引百姓、与他们争夺统治根基的政策。

    “根基?就凭他们?”王尚书却依然嘴硬,或者说,他必须嘴硬,否则他举荐失察、兵部支援不力的责任就更大,“陛下!这是危言耸听!一群乌合之众,侥幸胜了一场,就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均田免赋?笑话!没有世家大族支持,没有赋税收入,他们拿什么养军?拿什么维持?不过是饮鸩止渴,迟早内乱!依臣之见,卢志云之败,败在轻敌,败在无能!我朝廷天威浩荡,只需再遣一员良将,统率重兵,以泰山压顶之势,必能将松阳小丑碾为齑粉!”

    “重兵?王尚书说得轻巧!”户部尚书立刻跳了出来,脸色发苦,“陛下,国库空虚,您是最清楚的!去年黄河水患,今年开春又遇大旱,各地请求减免赋税、拨发赈灾粮款的奏疏堆积如山!为了筹措卢志云这三万大军的开拔粮饷,户部已经是左支右绌,甚至提前征收了三个州府的秋税!如今又要集结更大规模的军队?这钱粮从何而来?难道要再加征赋税吗?陛下,民力已竭,再加征,恐怕……恐怕未等松阳逆匪剿灭,其他地方就要烽烟四起了!”他几乎是哭着喊出这番话的。

    “钱粮钱粮!你就知道哭穷!”王尚书怒道,“剿灭叛匪,关乎社稷存亡,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凑出来!”

    “砸锅卖铁?王尚书好大的口气!你来当这个家试试!”户部尚书反唇相讥。

    “好了!都给朕闭嘴!”皇帝被吵得头痛欲裂,猛地一拍御案。争吵声戛然而止。

    他疲惫地坐回龙椅,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边是必须剿灭的、已然成气候的叛匪和奇耻大辱,一边是捉襟见肘的国库和可能引发的更大动荡。

    他感到身下的龙椅是如此的冰冷,为什么当初看着的时候不觉得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丞相秦正明,此刻缓缓开口:“陛下,王尚书与户部尚书所言,皆有其理。松阳逆匪,确已成心腹之患,不可不除。然,户部之忧,亦非虚言。老臣以为,或可……双管齐下。”

    “哦?丞相有何高见?”皇帝看向自己最倚重的丞相。

    “一方面,”丞相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可下旨,严令周边州县加紧戒备,

    封锁通往松阳县的一切道路,特别是盐铁粮帛,绝不允许一粒米、一尺布流入贼境。同时,可令各地细作加紧探查贼巢虚实,尤其是那报纸之源,若能捣毁,必能重创其蛊惑人心之能。”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继续道:“另一方面,陛下可着手遴选将才,调拨京营及各地堪战之兵,筹备下一次征剿。粮饷之事,老臣以为,或可仿效旧例,号召天下忠义士绅、豪商巨贾,捐输助饷,许诺事后按功行赏,或给予盐引、爵位等褒奖。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这是要发动民间富户出血了。众臣心中明了,这固然能缓解一部分压力,但操作起来,必然又是层层盘剥,最终负担还是会转嫁到普通百姓头上。

    “那卢志云投敌之事,又当如何?”皇帝追问,“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甚至助纣为虐?”

    “陛下,卢志云父母老迈,其宗族仍在故里。”丞相秦正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可立即下旨,将其父母宗族尽数下狱,严查其通敌嫌疑。同时,昭告天下,历数卢志云叛国罪状,将其定为十恶不赦之奸逆。如此一来,既可泄天下之愤,亦可警示他人。”

    皇帝沉吟着,这似乎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案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之时,一个清朗却又带着几分倨傲的声音从文官队列中传出:

    “陛下,臣以为,丞相之策,虽是老成持重,却未免过于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了。”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新晋的礼部侍郎。年纪不大,口气却大。

    “侍郎有何高见?”皇帝挑眉。

    侍郎出班,躬身一礼,姿态优雅:“陛下,想那松阳县,不过一隅之地,贼众即便裹挟流民,又能有多少?五万?十万?顶天了!卢志云之败,败于己身无能,中了诡计,非战之罪,更非贼寇真有滔天之能。若因一县之乱,便如临大敌,四处调兵,甚至要号召捐输,岂非让四夷番邦看了笑话?显得我朝无人,惧怕了这群草寇不成?”

    他话语中的轻蔑之意,比王尚书更甚几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丞相秦正明冷冷问道,他对这个幸进之徒素无好感。

    侍郎微微一笑,成竹在胸:“陛下,臣听闻,那松阳贼首之中,亦有如杜甫这般,曾是读书人。那个诸葛亮,想必也读过几句圣贤书。他们作乱,或因一时困顿,或因仕途不顺,铤而走险。如今他们虽侥幸胜了一场,但心中必然惶恐!毕竟,与整个天下为敌,岂是易事?陛下乃真命天子,天下共主,若此时能施以天恩,予以招安,许以高官厚禄……”

    “招安?”

    皇帝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你让朕去招安一群反贼?一群让朕损兵折将、颜面扫地的逆匪?还要许以高官厚禄?你这简直是……荒唐透顶!”

    “陛下息怒!”侍郎似乎早料到皇帝的反应,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此招安,非真招安,乃缓兵之计也,亦可称为离间惑敌之策。”

    他上前一步,侃侃而谈:“陛下可派一能言善辩之士,持圣旨前往松阳。明面上,许那姜戈一个节度使,许那诸葛亮一个太守,甚至许那杜甫一个翰林待诏!陛下试想,这群贼寇骤然得势,内部岂是铁板一块?骤然见到朝廷许以如此厚禄,几人能不心动?几人能不起疑?那姜戈或许还想顽抗,那诸葛亮难道就不想光宗耀祖?那杜甫难道就真甘心一辈子背负反贼之名?”

    “封官许愿,必能使贼寇内部互相猜忌,心生间隙。此其一。”

    侍郎越说越自信,“其二,使者前往,亦可窥探贼巢虚实,摸清其布防、粮草、人心向背,为我大军日后进剿提供情报。其三,此举可彰显陛下宽仁圣德,怀柔远人,不仅能暂时稳住贼寇,更能迷惑天下人,堵住那些说朝廷逼反良民的悠悠众口。待其放松警惕,内部生乱,我大军突然压境,岂非事半功倍?届时,是剿是抚,还不是陛下您一句话的事?”

    侍郎的话,带着强烈的诱惑力。尤其是“缓兵之计”“离间惑敌”“窥探虚实”这几个词,让刚刚经历惨败、内心既愤怒又有些忐忑的皇帝,不由得心动起来。是啊,如果能用一纸空文就换来敌人内乱和喘息之机,何乐而不为?

    这似乎比丞相那稳妥却耗资巨大的方案,更显得高明巧妙。

    “荒谬!荒唐!”

    白达海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侍郎骂道,“此乃误国之论!高侍郎!你对那群贼寇一无所知!他们绝非贪图富贵之辈!那姜戈提出均田免赋,那诸葛亮自比管乐,其志岂在一官半职?你此举,非但不能离间他们,反而会让他们看清朝廷的虚弱和无可奈何!只会助长其气焰,让天下人耻笑朝廷无能!这是养虎为患!陛下,万万不可啊!”

    “太尉此言差矣。”侍郎反唇相讥,“下官并非不知贼寇野心。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若能以最小代价平定祸乱,些许虚名,暂时忍辱,又有何妨?总好过劳师动众,耗尽国库,甚至可能……再度损兵折将吧?”

    “你!”太尉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朝堂之上,再度陷入激烈的争吵。主剿派与主抚派争论不休,互相攻讦。

    “够了!”皇帝被吵得心烦意乱,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群臣,脸上充满了疲惫与挣扎,最终化为一丝冰冷的决断。

    “丞相。”

    “老臣在。”

    “就依你之言,即刻下旨,锁拿卢志云宗族,严查问罪!昭告天下,斥其逆罪!另,着兵部、户部,尽快议定剿贼方略,筹措兵饷!周边州县封锁之事,由你统筹。”

    “老臣遵旨!”丞相躬身领命。

    皇帝又看向侍郎,眼神复杂:“高爱卿。”

    “臣在。”

    “你的法子……不妨一试。朕就予你一道空白诏书,着你全权负责此事,遴选干练之人前往松阳招安。记住,朕要的是离间,是虚实,是缓兵之机!若真能不成而屈人之兵,朕记你首功!若是办砸了……”皇帝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让人心里一凛。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侍郎强压住内心的喜悦,躬身退下。

    “退朝!”皇帝拂袖而去,留下身后一群心思各异的臣子。

    白大海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又看看面露得色的侍郎和沉默不语的丞相,长长地叹息一声,佝偻着背,缓缓向殿外走去。

    他知道那一纸招安的诏书,非但不能换来和平,反而会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激起松阳县更强烈的反抗火焰,也会让天下心怀不满之人,更加看清这座煌煌庙堂的外强中干。

    这朝堂危矣——

    作者有话说:好想改笔名[化了][化了][化了]主公们,臣稍稍来迟[让我康康]

    第132章 赵匡胤

    不管朝堂上的人咋想,反正姜戈是爽啦!

    这诸葛亮招聘的实在是太值了。

    岂止是值,简直是捡到了旷世奇珍。姜戈感觉自己这个县令,当得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又前所未有的底气十足。

    丞相一个人干了一群人的活不说,还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她也算是享上清福了。

    民启录发行之后,松阳县的历史名人也是纷纷响应,杜甫、周瑜、诸葛亮都在上面发表过东西,就连魏忠贤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日,杜甫又在偏衙内忙着筛选下一期的稿件,案头堆满了文章。魏忠贤揣着小手手,一身香水味,溜溜达达地踱了进来,目光在那些文稿上扫来扫去,状似随意地拈起一份,眯着眼看了片刻,竟下意识地用手指虚点着某个句子,嘴唇微动。

    这写的啥啊?

    还没有他写的好,魏忠贤不屑。

    杜甫抬头恰好看见这一幕,心下诧异,不由脱口问道:“魏大人?您这是……也对文章感兴趣?我记得,您先前不是说不认识字吗?”

    话音刚落,偏衙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魏忠贤那拈着纸张的手指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心中暗叫一声:“哎呀!忘形了!怎地把这茬给忘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他要真是一个字不识的白丁,怎么可能爬到那般位置?

    他魏忠贤岂止是识字,四书五经、权谋机变早已烂熟于心,揣摩人心、洞察秋毫的本事更是刻进了骨子里。

    而且他心有多灵巧啊!

    一点就通(得意jpg。)

    做太监他都能做到九千岁耶!

    若非如此,当年又如何能在波谲云诡的紫禁城中搅动风云,攀至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险峰?

    上次为了躲避和杜甫的谈话才推脱是文盲,没想到是把自己给坑害了。

    电光石火间,魏忠贤已恢复了常态。

    他讪讪地放下文稿,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一丝被戳破的慌乱,搓着手笑道:“哎呦喂,让杜先生见笑了!咱家……咱家这不是看大家伙都为了《民启录》尽

    心尽力,心里着急嘛!是不认识字,但看个热闹,摸摸这纸……嗯,这纸可真不错,厚实!”他生硬地转移着话题,还用力摸了摸纸张,仿佛真在品鉴纸质。

    杜甫看到了魏忠贤那一瞬间的慌乱,但是也没有戳穿,只是温和一笑:“原来如此。魏大人有心了。若真想知晓内容,可随时来找我,我读与您听。”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杜先生您先忙。”魏忠贤干笑着,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了出去。

    魏忠贤的背影越走越远。

    周瑜刚巧进来,看到这一幕问到:“魏忠贤怎么来了?”这可是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他来翻了翻报纸就走了。”杜甫也不知道魏忠贤来干嘛,不过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但也不会说。

    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与平静:“或许,也只是好奇吧。”

    周瑜闻言,不再多问。他走到案边,随手拿起一份校样扫了一眼,这报纸之力可当千军万马。

    “若当年我东吴能有此物,何须仅凭舟师之利与曹刘周旋?”他想象着,若在那风云激荡的三国时代,建业城中也能有这般轰鸣的印刷工坊,将江东的富庶、孙氏的仁德、周郎的赤壁之功,乃至寻常士卒的忠勇,皆化为日日传扬的文字,“不必虚言矫饰,只消将秣陵市井繁荣、百姓安居之景象,将我主犒赏军士、抚恤孤老的政令,如实刊印传播……便可如涓流渗入四方。”

    他仿佛看见刘备该如何焦头烂额地应对荆州士民对江东的向往,看见曹操许都朝廷的文书如何在漫天飞舞的江东“实事录”对比下显得苍白无力。

    “那刘玄德纵有仁德之名,又能禁得住几份报纸日日解析其借荆州不还的窘迫?曹孟德纵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又岂能封锁这如海水泻地般的纸页?怕是真的要让他们在帐中抓破脑袋,徒呼奈何了。”

    周瑜的目光从虚幻的遐想中收回,重新聚焦于手中实实在在的《民启录》校样上,眼神变得愈发灼热而坚定。

    这是利器啊。

    幸好造纸工坊的事务都是由他负责的,这可是一个好活。

    偷师….啊…不对,是学习一下。

    ——

    这些人日子松阳县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每个历史名人都在发挥着每个人的作用。

    即便是那总是笑容满面、穿梭于各处的魏忠贤,也无人能否认他发挥的作用。县衙内部繁杂琐碎的事务、各类物资的调配收纳、乃至与外界那些不便明言的暗中联络,都被他打理得妥帖周全,滴水不漏。

    他仿佛有一种天生的本领,总能将最混乱的线头理顺,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那些看似棘手的难题。

    也是。

    姜戈偶尔想起这一点,也会失笑。

    青史留名的人物,哪有一个是简单的?无论是流芳千古,还是遗臭万年,能在那浩瀚史册中刻下自己名字的,无一不是人中之杰,各有其惊世的才具与魄力。

    午后的阳光暖得恰到好处,透过院中海棠树的枝叶缝隙,在石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姜戈终于得闲,抛开了手头所有的文书和军报,独自一人坐在小院里,捧着一杯清茶。

    她微微后仰,靠在竹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难得的宁静。微风拂过,带来远处工坊隐约的水碓声和更远处校场上士卒操练的呼喝,但这些声响非但不吵,反而更衬得这小院的静谧可贵。

    她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军政大事,什么朝堂反应,此刻都被隔在了院墙之外。

    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片刻的松弛,对她而言,十分珍贵。

    她只想让时间就在此刻停驻,让阳光就这样懒洋洋地洒满全身,让茶香慢慢氤氲,让她只是她自己。

    她可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打扰。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叮,检测到松阳县城衙役职位空缺,现整理一份招聘名单,可招聘一名衙役,招聘完成后奖励500元。”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偷得半刻清闲,系统就来派活儿了。

    姜戈心情复杂地浏览着光屏上弹出的人物简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来俊臣

    朝代:唐

    身份:御史中丞。”

    姜戈眼皮一跳。这位可是武则天时期鼎鼎大名的酷吏,《罗织经》的作者,专擅刑讯逼供、构陷忠良。让他来县衙当差?怕是第二天松阳县的牢房里就得塞满“莫须有”的犯人,连杜甫写诗都可能被罗织个影射朝政的罪名。

    她是缺衙役,不是缺阎王爷。

    要说阎王爷,有白起就够了。

    她继续往下划。

    “和珅

    朝代:清

    身份:内阁首席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

    姜戈看着和珅两个字,忍不住扶额。这位乾隆朝的第一贪官,富可敌国、八面玲珑的人物,让他来县衙管治安?

    这也不对口啊!

    而且擅长拍马屁的人,她有魏忠贤就够了,不需要和珅了。要是这两个人凑一起,说不定天天搞的她头都大了。

    闹心啊。

    只能继续往下看。

    “董卓

    朝代:汉

    身份:相国。”

    姜戈看着董卓两个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捏碎。

    这位东汉末年的暴虐枭雄,废立皇帝、火烧洛阳、秽乱宫廷,堪称乱世魔王的代名词。让他来看守县衙?

    搞笑呢吧?

    她想要的是能维护治安的SSR,不是“拆家毁灭SSR”。董太师驾到,松阳县怕是直接快进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结局。

    没法要。

    这期质量也不知道咋这么差,不求文臣ssr也不求武将ssr,求个sr就行。

    谁知道这爆的都没有正常人。

    她叹口气,只能指望下一个能正常点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名字猛地闯进她的视线,让她划动屏幕的手指瞬间停住。

    “赵匡胤

    朝代:宋

    身份:皇帝。”

    姜戈盯着那三个字和后面简短的介绍,眨了眨眼,甚至有点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bug。

    皇帝?还是个开国皇帝?来应聘衙役?

    这可是头一次。

    头一次在系统上看见有皇帝出现。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等一系列关键词。这位爷可是结束了五代十国乱世,一手奠定了大宋江山的主。文治武功、胸襟谋略,那都是帝王级的SSR。

    让一个皇帝来当衙役?

    这画面太美她有点不敢想。难道是嫌诸葛亮的内政能力太强,需要找个皇帝来给他当手下,平衡一下?

    但转念一想,前几个一个是酷吏头子,一个是乱世魔王另一个是个贪污犯,这位虽然是皇帝,但好歹是位雄主,治国安邦、驭人理事的能力是刻在骨子里的。

    治理一个县,对他而言恐怕跟玩似的?

    更何况,他那“杯酒释兵权”的操作,充分证明了这是一位极其擅长用和平手段解

    决内部矛盾、达成战略目标的高手。

    眼下松阳县鱼龙混杂,各方能人汇聚,正需要这种高情商的政治智慧来润滑调和。

    “啧,一个衙役的岗位,招来一位皇帝……”姜戈忍不住笑出声,“这排面,也是没谁了。”

    管他呢,反正前两个根本没得选。皇帝就皇帝吧,她还没招聘过皇帝呢,正好尝尝鲜。

    她手指一点,直接按下了“发送聘书”的按键。

    “不管了,先睡了再说。”

    大宋,东京汴梁,皇宫大内。

    已是深夜,御书房内依旧烛火通明。刚刚结束与宰相赵普漫长议事的宋太祖赵匡胤,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屏退左右,独自凭窗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的轮廓,

    心中思虑的仍是天下未平的藩镇、北方的契丹威胁,以及如何彻底杜绝五代以来“兵强马壮者为天子”的乱象。

    就在他沉思之际,毫无征兆地,一片极薄、质地奇特的“纸张”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他身前的紫檀木御案上,正好压在了那摊开的《平边策》之上。

    赵匡胤瞳孔骤然一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按向了腰间的佩剑——虽然入宫后他通常不再佩剑,但这一刻,久经沙场养成的本能让他做出了反应。

    突然出现的纸张,那就说明房内有人!

    “何人?!”

    他低喝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视四周。

    殿外侍卫毫无动静,门窗紧闭,无人能无声无息潜入大内最深处的御书房,更不可能将东西送到他眼前而毫无察觉。

    不是刺客。

    他稍稍放松,但警惕之心更甚。他凝神看向那物事:非绢非纸,光滑异常,上面竟还有清晰工整的字迹,格式闻所未闻。

    他谨慎地没有用手直接触碰,而是用镇纸将其拨开,借着明亮的烛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只见顶端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招聘书”

    下方则是一行行小字:

    致: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先生

    职位:松阳县城衙役

    汇报上级:县令姜戈

    工作地点:松阳县衙

    薪资待遇:五百

    落款是一个奇怪的方形图案,以及“姜戈”这个名字的花式签名。

    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赵匡胤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警惕,转为愕然,然后是难以置信的荒谬,最后尽数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笑意和怒意交织的神情。

    五百?

    打发叫花子呢?

    松阳县?衙役?汇报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县令?

    他,赵匡胤,大宋开国皇帝,刚刚“杯酒释兵权”、解决了心腹大患的天下至尊,竟然收到了一份……聘他去做最低级小吏的文书?

    还只给五百文,当他是朱元璋要饭的啊,随便就打发了。

    这简直是荒诞!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

    光是看就知道这材质,这文字,绝非当世之物。是仙家手段?是妖人作祟?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机缘?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汇报上级:县令姜戈”这几个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让朕去给她当手下?

    这姜戈是何方神圣,好大的口气!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奇异材质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连串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影像和概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三块钱…可兑换……”

    ——一个清晰无比的琉璃瓶,里面装着琥珀色的、冒着奇异气泡的甜水,上面写着什么肥宅快乐水。

    ——一包洁白无瑕的精盐。

    ——一袋亩产千斤的种子。

    ——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五百块钱工资……”

    这些影像栩栩如生,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未来质感,虽然不知其名、不明其理,但却能直观地感受到它们的“价值”和“奇妙”。那种冲击,远比文字描述的“三块”、“五块”要强烈得多!

    赵匡胤如同触电般松开了手,聘书飘落回案上。他猛地后退一步,呼吸微微急促,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骇然!

    这不是仙法,就是妖术!

    而且是完全超乎他想象和理解范畴的妖术!

    那五百块钱背后所代表的,根本不是他认知里的铜钱,而是这些……这些光怪陆离、闻所未闻的“神物”?!

    这一刻,这份聘书的重量在他心中陡然变得不同。那份荒谬感依旧存在,但却被一种巨大的、深不可测的神秘感和危机感所覆盖。

    但赵匡胤终究是赵匡胤,片刻的荒谬感过后,深植于他性格深处的沉稳、好奇以及那从不放过任何可能机遇的敏锐嗅觉,开始占据上风。

    他压下心头那丝被冒犯的感觉,开始认真思考这无法理解的怪事背后所隐藏的信息。能跨越时空,将如此文书精准投递到他面前,这本身就意味着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

    这“松阳县”又在何处?

    莫非是另一方天地?

    这姜戈能调动如此手段招聘人手,其图谋必定不小。一个衙役的职位?恐怕只是个幌子。

    他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属于他的江山。五代十国的乱局刚刚结束,天下初定,但远未到高枕无忧之时。任何未知的变数,都可能带来威胁,也可能……带来机遇。

    去当一个衙役?

    堂堂开国皇帝去当一个无品级的衙役,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反过来想,若借此机会,能窥探另一个世界的虚实,了解一种截然不同的治理模式,甚至……或许能为大宋寻得新的可能?

    风险极大,但潜在的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他赵匡胤本就是一场豪赌起家,从不缺乏冒险的勇气。何曾怕过。

    他再次拿起那份聘书,目光落在最后那个签字地方停下。

    最终,他没有立刻签下。而是将这份来自异世的聘书仔细地折叠起来,揣入了怀中贴身处,他低声自语:

    “此事……容朕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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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再造乾坤

    大宋皇宫,御书房内的烛火摇曳了一夜,将赵匡胤的身影长长投在墙壁之上,明暗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绪。

    那份聘书,静静躺着。

    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拂过聘书光滑的表面,脑海中那些影像再次出现,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诱惑力。

    赵匡胤作为结束五代乱世、开创大宋基业的雄主,他对未知事物有着远超常人的警惕,但更深植于骨髓的,是对能颠覆格局的力量与技术近乎本能的渴望。

    这份渴望,最终压倒了帝王应有的谨慎与对未知风险的忌惮。

    “仙法也好,妖术也罢,朕总要亲眼看个明白。”他低沉的自语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若能为我所用……”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中锐光一闪,

    “传旨,”

    他打开房门,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对守候在外的内侍道,“朕即日起闭关静修数日,焚香祷天,以求国泰民安。一应政务,由宰相赵普会同枢密院酌情处置,非十万火急,不得扰朕清修。”

    旨意迅速下达。宫门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就在御书房内仅剩他一人之时,异变陡生!

    刚刚签下名字,那薄薄的聘书骤然爆发出柔和却强烈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御书房!赵匡胤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攫住了全身,周遭熟悉的景象——紫檀木御案、香炉、悬挂的舆图——如同水中倒影般剧烈扭曲、破碎!

    只一瞬间。

    赵匡胤再次睁开双眼,强健的下盘本能地扎稳马步。他发现自己仍站着,但

    周遭景物已彻底变换。

    没有熟悉的皇宫景象,没有金砖琉璃瓦,没有侍卫肃立的身影。

    他站在一个房间内,空无一人。

    赵匡胤也不杵,大马金刀跨步而出。

    走出去站在一条平整得石板路上,眼前是一座看起来还算规整、却绝称不上威严的县衙大门,门楣上挂着松阳县衙的牌匾,字体工整,却非名家手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草浆和烟墨混合的味道,远处传来富有节奏的“咚!咚!”

    这个声音像是操练声。

    最让他心惊的是眼前的景象。街道干净得不像话,几乎看不到牲畜粪便或垃圾杂物。行人衣着大多简朴,打着补丁的也不在少数,但个个面色红润,步履匆忙却有序,眼神里有一种他很少在汴京底层百姓眼中看到的……安定感?甚至是一丝隐约的期盼?

    几个孩童嬉笑着从他身边跑过,手里拿着某种竹木削制的小玩具,笑声清脆。

    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井然有序得……近乎可怕。这绝非他认知中任何一个王朝的县城应有的面貌。没有懒散的胥吏,没有面有菜色的流民,没有横行市井的青皮,那种蓬勃而压抑的秩序感,像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县城。

    赵匡胤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穿越时空带来的剧烈心悸和眩晕感,如同一头骤然踏入陌生领地的雄狮,第一时间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以军事家和政治家的锐利目光,无声地、极度警惕地审视着这个名为“松阳县”的奇异之地。每一处屋舍的布局,每一个路口的角度,远处那传来轰鸣声的方向,以及行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被他飞速纳入眼中,在脑中进行分析、评估。这个地方,透着一股极大的古怪!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姜戈正皱着眉头看军报,上面写着皇帝竟然还想招安?

    呵呵。

    能当皇帝谁还当小兵啊?

    正当她思考着对策的时候,张百川带着一个人走过来,声称此人是来找她的。

    隔着门槛,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普通却暗藏奢华的衣服,身材高大魁梧,肤色黝黑,面容沉稳,下颌线条硬朗,一双眼睛开阖之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那份经年累月居于万人之上、执掌生杀大权蕴养出的龙章凤姿,以及久经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势,却是根本无法掩盖的。

    四目相对。

    姜戈感觉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这气场,也太强了吧!比诸葛亮初来乍到时那副羽扇纶巾的淡定样更有压迫感!

    而且怎么看上去那么壮啊!

    赵匡胤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对?

    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声音沉稳如古钟,开口问道:“可是姜戈姜县令?朕……真,是新来的衙役。”话语间,一个极其拗口的音节被他生硬地扭了过来,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个要命的字眼。

    姜戈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内心瀑布汗:“好家伙,差点就自曝了!”

    “啊……对,是我,姜戈。你就是……新来的赵……赵大哥?”这称呼叫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牙酸。

    在其他人又是好奇又是畏惧的目光注视下,姜戈开始了史上最尴尬的“入职办理”仪式。

    早知道就在吏房等着了。

    她领着赵匡胤走进衙门,从库房里翻出一套全新的靛蓝色粗布衙役服,递了过去:“呃,赵大哥,这是咱们衙门的衣服,你先换上?”

    赵匡胤接过那套衣服,手指捻了捻那粗糙的布料,又看了看那简陋的款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的复杂程度足以写一篇论文。想他堂堂大宋开国皇帝,黄袍加身,锦衣玉食,如今竟要穿这等衣物?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接过。

    唉,人在屋檐下。

    接着,姜戈又取来一柄制式佩刀:“这是佩刀……”

    赵匡胤接过刀,“沧啷”一声抽出半截,雪亮的刀身上映出他深邃的眼睛。

    “不必,我带了。”

    赵匡胤亮出他的盘龙棍,这是纯铁打造的。

    带上盘龙棍巡街,这真是大材小用。

    说是巡街其实也就是熟悉一下路线,对松阳县的地方熟悉一下。

    校场的尘土在午后的阳光下飞扬,如同金色的薄雾。赵匡胤完成了一轮巡街,借口熟悉其他东西,信步来到此地。他的目光立刻被场中景象吸引。

    只见一方阵型如疾风烈火,一名极其年轻的将领正率领一队轻骑进行穿插演练。那青年将领作风凌厉如电,攻势狂野不羁,极其擅长利用速度和突然性进行包抄突袭,追求的是一击毙命的极致效果。

    而且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好快的刀,好刁钻的角度!”赵匡胤心中暗赞,这种打法与他熟悉的稳扎稳打截然不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力。

    而另一边,画风迥异。

    另一名面色冷峻、看不出具体年纪的将领正在操练步卒。其法度之森严,令行禁止之彻底,让赵匡胤这个带惯了兵的人都感到一丝寒意。每一个动作都必须绝对标准,每一次变阵都必须分毫不差,强调的是如山般的防御、钢铁般的纪律和一旦抓住破绽便毫不留情的碾压式进攻。

    “此等练兵之法近乎残酷,却高效得可怕。若用于大战……”赵匡胤越看越是心惊。

    此人究竟是谁?

    歇息老兵见状,颇有些自豪地低声介绍:“兄弟,开眼界了吧?那位年轻的将军是霍将军,用兵如神!另一位是白将军,有他在,咱们松阳县就固若金汤!”

    “霍?白?”

    赵匡胤下意识地重复,心头莫名一跳。

    “对啊,霍去病将军和白起将军。”老兵随口答道,仿佛在说两个再平常不过的名字。

    “……

    一瞬间,赵匡胤感觉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褪去,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猛地转头,目光死死盯住场中那两位风格迥异的将领。

    武安君?白起?!

    冠军侯?!霍去病?!

    那个战国人屠,那个大汉军神?!他们不是早已作古数百年、上千年了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这里,还如此年轻?!!

    这松阳县中不止他一个….

    巨大的荒谬感和骇然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几乎僵在原地。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以免失态,但胸腔内的心脏却擂鼓般狂跳。

    这已经不是古怪,这是见了鬼了!

    他强作镇定,借口查看武备,几乎是逃离了校场,走向县衙后院的兵器库,试图用冰冷的铁器来冷却自己沸腾的思绪。

    刚踏入库房,便听得一阵洪亮如钟的笑声:“哈哈!老秦,你看这口新刀,淬火功夫了得,刃口泛青,是好货色!”

    只见一个面如黑炭、虬髯怒张的雄壮汉子,正拿着一把刚磨好的腰刀,爱不释手,声震屋瓦。

    旁边,一位气质更为沉稳、目光锐利如电的将领接过刀,手指轻轻拂过刃口,仔细审视着纹路,点头道:“不错。”

    赵匡胤脚步一顿。这两人气度非凡,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猛将,绝非寻常武官。

    库房小吏见他进来,忙行礼,顺便介绍道:“赵兄弟,您来得正好。这两位是尉迟将军和秦将军,正在查验新到的兵刃。两位将军,这位是新来的衙役赵匡胤。”

    尉迟?秦?还是将军?

    赵匡胤心中那根刚刚稍缓的弦再次绷紧!一个极其离谱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那黑脸汉子闻言转头,爽朗笑道:“哦?新来的兄弟?俺是尉迟敬德!”旁边那沉稳将领也拱手道:“秦叔宝。”

    “……”

    尉迟敬德?!秦叔宝?!

    大唐的开国元勋,凌烟阁上的名将?!!

    赵匡胤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勉强维持着面部肌肉的稳定,拱手还礼:“在下赵……匡胤,见过二位将军。”声音竟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论资历,他确实是后辈。

    尉迟敬德似乎觉得他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也没多想,继续拉着秦叔宝讨论兵器。赵匡胤却站在原地,脑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再也无法平静。

    武安君白起、冠军侯霍去病、翼国公秦叔宝、鄂国公尉迟敬德……

    一个、两个或许是巧合,但如此多本该湮灭于历史长河、闪耀在不同时代的顶尖人物,如今竟跨越千年光阴,齐聚在这小小的松阳县?!

    这已经不是“神迹”或“妖异”能简单概括的了。

    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让他头皮阵阵发麻。他之前所有的评估、算计、权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能将如此多的千古英豪、人杰鬼雄从时间的彼岸召唤于此,其所拥有的,究竟是何种改天换地的伟力?

    其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要再造乾坤?——

    作者有话说:[爆哭][爆哭][爆

    哭]

    第134章 烛影斧声

    赵匡胤不愧为一代雄主,他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这世界恐怕只是仙人的一个试炼场。

    其目的,绝非简单的王朝兴替或英雄争霸,而是要在此锻打出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符合仙人至高理想的模板:人人有所食,户户有余粮,稚子皆诵诗书,工坊机器不休,无饥饿流离之苦,有公序良俗之治。

    这念头纯粹得近乎天真,是只有不谙人间疾苦、却又心怀慈悲的仙人,才会持有的宏愿。

    赵匡胤现如今是皇帝,肩上挑着重重的担子和国家,他清楚的意识到让一个国家的人吃饱穿暖有多困难,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既是试炼,必有规则;既是仙人布局,必有深意。若能从中窥得一丝天机,攫取一二“神技”,乃至借这“试炼”之气运…那他赵匡胤,为何不能成为这盘棋中最大的赢家?

    只要能令大宋受益,为苍生谋得实利,什么样的戏,他唱不得?什么样的角色,他扮不得?

    于是这位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穿着一身衙役服,真的开始走街串巷了解情况,他真的像是一个普通的衙役,沉着心。

    这才发现,原来松阳县的这场戏幕布早已拉开,高潮将至。

    现在只缺一个角色。

    人贵在找准自己的角色,方才能把这场戏唱下去唱的漂亮。

    ——

    中午吃饭时,赵匡胤无心看这些新奇的饭食,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不远处的一幕牢牢攫住。

    只见那位英气逼人、作风凌厉的年轻将领霍去病,端着自己的餐盘,快步走到一位发须皆白、身着朴素的老者身边,熟稔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匡胤耳中:

    “诸葛丞相,尝尝这个烤红薯。”

    诸葛?

    丞相?!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猝然劈入赵匡胤的脑海,炸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的目光如铁遇磁石般,瞬间死死锁定了那位慈眉善目、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气度的老者。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

    诸葛……孔明?蜀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

    怎么可能?!!

    他猛地回想起街头巷尾的听闻,百姓交口称赞县衙里有一位仁德睿智、处事极公的“老先生”,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当时只以为是本地某位隐退的贤达被启用,并未过多留意——在这能诞生《民启录》、能产出“仙种”的松阳县,出一两个能吏,似乎并不算稀奇。

    他完全忽略了!

    他怎么会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他怎么会想到,那个被百姓轻描淡写称为“老先生”、整日埋首于案牍之间、看似只是县衙高级文书的人……竟然会是智慧近乎妖的卧龙诸葛亮。

    这不是什么本地贤达。

    这是诸葛亮。

    是于草庐之中已定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蜀汉丞相!

    赵匡胤不由得思考,如果论智商的话,他和诸葛亮差距多大?

    这场戏他还能唱的漂亮吗?

    赵匡胤端着碗里的拉面,磨磨蹭蹭坐在了诸葛亮的对面,嗦一口面看一眼丞相,长得和画像差不多,老了还是有点小帅。

    这个他承认。

    低头看看自己的将军肚,略微有些许的丰腴了,不过他也不是靠外表吃饭的吧。赵匡胤心里胡思乱想,但嘴巴也没有停过。

    这拉面,他都吃七碗了。

    把一旁的尉迟敬德都惊到了,这家伙有几分他的风采。想当初他刚吃方便面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其他人也在瞧着赵匡胤,不过不是因为他吃得多,因为他是新来的,其他人对他还不了解。

    白起只看了赵匡胤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此人武力恐怕不在他之下。

    正当众人好奇之际,姜戈邀赵匡胤介绍一下自己,早上没来得及,现在也是一个机会。

    赵匡胤放下那只堪比小盆的海碗,里面的第八碗拉面已然见底。他缓缓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即便穿着那身简陋的靛蓝色衙役服,那股久居人上的威严气息依旧无法掩饰。

    他目光平和地扫过在场众人,在经过魏忠贤时,几乎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就在今早巡街时,他远远瞧见一人穿着县衙制服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踱步。

    赵匡胤初到此地,正欲广结人脉,虽觉此人面生且气质阴柔,不似寻常武将或文臣,但也未及深想。他加快几步,赶上那人,中气十足地抬手便欲拍向其肩膀,同时洪亮地开口:

    “这位同僚,早啊!瞧着眼生,不知你……”

    话音未落,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刚转身,赵匡胤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得分明——面前这人面白无须,皮肤光滑得异于常人,喉结平缓,虽穿着官袍,但那略显尖细的嗓音和眉宇间那份刻意讨好的神态,分明是宫中内侍才有的模样!

    他竟是……一个太监?

    赵匡胤乃是行伍出身,性情豪直,最瞧不上这等残缺身子、只知在宫内伺候人、玩弄心术的阉人。

    一想到自己方才竟将他误认为同朝为官、可拱手论交的“同僚”,甚至还差点与之勾肩搭背,一股强烈的厌恶与轻视瞬间涌上心头。

    他脸上的热络笑意霎时冷了下来,那抬起的手也嫌恶地迅速收回,仿佛怕沾上什么不洁之物。

    他上下扫了魏忠贤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原先客气的问候硬生生转成了冰冷直白的陈述,带着毫不客质的口吻:

    “原来是个内官。”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仿佛多待一刻都难以忍受,赵匡胤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只留下魏忠贤站在原地,

    脸上那惯常的、准备接茬的谄笑刚刚堆起,便彻底僵住。

    这没想到此人也是被招聘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从诸葛亮深邃的眼眸,到周瑜的笑容,再到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探究的眼神,最后掠过霍去病毫不掩饰的打量和白起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孔。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特有的、仿佛在上朝一般的节奏感:

    “承蒙姜大人垂询,诸位同僚抬爱。”他先是抱拳向姜戈示意,然后转向众人,“在下姓赵,名匡胤。”

    “赵匡胤”三个字一出口,场内似乎并无太大反应。这名字虽大气,但在此地似乎也不算格外特殊。

    他们名字也不差嘛,敬德叔宝的。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祖籍涿郡,生于洛阳夹马营。”他语调平稳,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蒙将士厚爱,于陈桥驿被拥立,承天命,践祚登基,开创大宋一朝。在位期间天下粗安。”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食堂窗外吹过的风都凝固了。

    “哐当!”一声,不知是谁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诸葛亮轻摇的羽扇停在了半空,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掩饰的惊愕,目光如电般重新审视着赵匡胤。

    这可是头一个皇帝来松阳县。

    周瑜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冻结,慢慢转化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噗——!”尉迟敬德一口汤全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黑脸涨得发紫,手指着赵匡胤,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你…你你…宋…宋太祖?!皇帝?!”

    怎么可能嘛?

    看上去就是一个武将。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白起,也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那冰冷的目光中罕见地泛起了一丝波澜。

    整个食堂落针可闻,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尉迟敬德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然而,在这极致的震惊中,却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带着一种跨朝代特有的疏离和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哟呵~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宋太祖啊….”

    只见魏忠贤不知何时已撂下了筷子,好整以暇地用绢帕擦了擦嘴角,脸上挂着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可是大明九千岁,对一个前朝(还是隔了几朝的)皇帝,可没有半点谄媚的必要,反而有种历史旁观者的优越感。

    况且,今早的事他可没有忘记。

    他上下打量着赵匡胤,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古董般的玩味,拖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

    “要说您老人家那也是真真的了不起,结束五代十国那乱局,开创大宋三百年基业….杯酒之间就解了功臣的兵权,这手段,高明!真是高明啊!”

    赞美过后。

    他话锋突然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猛地用绢帕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嗤笑:

    “哎呦喂~您瞧咱家这记性!忽然就想起来……听说您老人家后来啊….那个什么…烛影斧声里头睡得挺沉?然后这大好的江山…啧啧啧….可就便宜了您那好弟弟太宗皇帝了?”

    “烛影斧声”四个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被他用那种轻佻又阴毒的语调念出来,格外刺耳。

    这桩发生在几百年前的、充满阴谋色彩的血腥悬案,被一个明朝太监在这种场合下,以如此戏谑的方式重新揭开!

    膳堂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而且当事人现在还一无所知。

    所有人的目光猛地从赵匡胤身上,唰地一下钉在了魏忠贤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然后又猛地转回赵匡胤身上。

    赵匡胤脸上的肌肉陡然绷紧,握着海碗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上青筋隐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刹那间掠过一丝极寒的厉色,如同冰原上乍现的刀光,猛地刺向魏忠贤。

    死阉人。

    魏忠贤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想到对方对他又无可奈何,如今又同在此地为同僚,便又强自镇定地挺了挺腰,只是脸上的假笑变得有些僵硬。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食堂。

    赵匡胤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随即缓缓松开攥紧的手,脸上那骇人的厉色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可怕的平静。

    他目光扫过魏忠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钧重压,一字一句地问道:

    “公公….对我大宋宫闱旧事,倒是….知之甚详啊?”

    “不知是何处听来的这些….巷陌讹传,野狐禅语?”——

    作者有话说:魏忠贤刚为赵匡胤转身就惨遭灭灯[害怕]

    第135章 高梁河

    野狐禅即泛指一些歪门邪道似是而非。

    从这句话看,赵匡胤并不相信魏忠贤的话。

    想他赵匡胤,结束五代乱世、开创三百年基业的开国雄主,心志何其坚毅,岂会因一个阉宦几句阴阳怪气的挑拨,就去怀疑自己一手抚养栽培、共同打下江山的亲弟弟光义?

    光义会那样吗?那个在他病榻前殷勤侍奉汤药的弟弟?那个被他委以重任的弟弟?荒谬!

    魏忠贤被赵匡胤那声“野狐禅”的定性刺得心头火起,又见对方那副沉稳如山、毫不动摇的模样,早上被鄙夷的怨毒和此刻被轻视的羞恼交织在一起,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尖声笑了起来,嗓音愈发尖利刺耳:

    “野狐禅?讹传?哎呦喂!您是真龙天子,万民敬仰,自然不信这些阴私勾当。您觉着赵光义是至亲兄弟,肱骨之臣,绝不会行那等悖逆人伦之事,对不对?”

    他阴阳怪气地拖长了调子,随即脸色一沉,像是毒蛇吐信,猛地凑近半步,声音压得低却字字诛心:

    “可您怎么就不想想,您千秋万岁之后,您那几位皇子皇女,下场又如何呢?”

    “您最疼爱的次子德芳皇子,您封的岐王!正当年富力强之时,怎的就突然薨了?史书上可就轻飘飘一句寝疾薨,年方二十三!二十三啊!您信吗?”

    “还有您的长子,滕王德秀!虽早亡,可这早亡得也忒是时候!”

    “再说您那皇后!孝章宋皇后!您托付江山、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太宗皇帝是怎么待她的?愣是让她迁居西宫,冷殿寒壁,凄风苦雨地熬了十几年!至死都没个该有的尊荣!这叫善待兄嫂?这叫顾念亲情?”

    魏忠贤每说一句,就仿佛用冰冷的凿子在赵匡胤的心坎上狠狠敲击一下。

    赵匡胤的脸色从最初的沉稳,逐渐变得铁青,捏着海碗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碗沿几乎要被他捏碎。

    他现在几乎相信了魏忠贤的话语。

    然而魏忠贤的毒舌还未停止,他仿佛找到了最致命的攻击点,越发酣畅淋漓:

    “再说说您那好弟弟继承您江山后的文治武功!别的咱家也不多提,就单说那高粱河一战!”

    他猛地提高声调,仿佛在说书一般,带着极尽的嘲讽:

    “你弟弟太宗皇帝陛下可是御驾亲征!想着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成就您未竟的伟业,光耀您大宋的门楣呢!结果怎么样?”

    “嘿嘿!几十万大军,被那辽国名将耶律休哥杀得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咱们的太宗皇帝陛下,身中两箭,仓皇逃命!那真是慌不择路啊!”

    魏忠贤甚至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极尽挖苦之能事:

    “您猜怎么着?咱们的太宗皇帝陛下,愣是找不着自家的御马了!没办法啊,情急之下,抢了辆运粮的驴车!自个儿趴在车上,撅着屁股忍着箭伤,挥着鞭子,驾着那驴车一路南奔!跑得那叫一个快!愣是把追兵都给甩没影了!”

    “从此以后,后人可是给太宗皇帝陛下送了个响当当的名号——高粱河车神!您听听!车神!驾驴车的车神!哈哈哈哈!”

    魏忠贤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呦喂,咱的太祖官家诶!您听听!这就是您的好弟弟!这就是您托付江山的继承人!把您攒下的那点精兵家底败了个精光不说,还给老赵家挣回来个驴车车神万古流芳的名号!您说,这是不是千古奇谈?啊?哈哈哈哈!”

    赵匡胤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德芳早夭?皇后晚景凄凉?这些宫闱秘事或许还可说是外界讹传,但高粱河惨败!这是军国大事!是国耻!若真如此…

    魏忠贤上前一步,脸上那假笑收敛,换上一副看似推心置腹实则恶毒无比的嘴脸,压低了声音,却又确保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

    “您要不爱听这茬,咱家就跟您唠唠后头的事儿?就当是闲话前朝,给诸位助助兴?”

    赵匡胤想听但又不敢再听,神色动摇。

    魏忠贤见他神色动摇,愈发得意,变本加厉:

    “这还没完呢!您开创的大宋

    啊,后来是文采风流,可惜就是骨头软了点!北边的辽国、金国、西夏,哪个都能来踩一脚!赔钱、送女人、称臣称侄…哦对了,那金兵后来直接打到了汴京城下,把徽宗、钦宗两位皇帝,连带后宫妃嫔、皇子皇女几千号人,一股脑全掳到北国冰天雪地里坐井观天去了!史书上管这叫靖康之耻!奇耻大辱啊!”

    “再后来嘛,就只能躲到江南苟延残喘,叫南宋了。最后怎么样?让蒙古人一路追着打,崖山一跳,啧啧,十来万人跟着那小皇帝跳海喽~彻底完蛋!您那大宋三百年,说到底,从头到尾,就没真正硬气过!除了您自个儿打下的那点基业,后头儿孙,那是一代不如一代!”

    魏忠贤叉着腰,一口气说完,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报复性的快意笑容,看着赵匡胤:“怎么样?太祖官家?咱家说的这些,可还是野狐禅?还是巷陌讹传?”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魏忠贤这连珠炮般、恶毒至极的历史震得魂飞魄散!

    虽说这给新人科普历史是松阳县的习俗了,但是语气这么狠的也是头一遭,至少也要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啊。

    赵匡胤站在原地,身形依旧挺拔,但脸色已然变得煞白。

    他没有看魏忠贤,目光仿佛穿透了食堂的墙壁,看到了那一条条、一桩桩由他亲手创建的王朝所经历的无比屈辱、惨烈至极的未来!

    德芳夭折、皇后凄凉、高粱河惨败、靖康之耻、崖山覆灭…这些词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尖上!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手指却在微微颤抖。他一生征战,结束乱世,所求不过一个“宋”字国祚永延,子孙昌盛,江山稳固。可魏忠贤描绘的,是怎样一条充满屈辱、衰败和灭亡的道路?!这比他听到自己可能死于非命还要难以接受千倍、万倍!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赵匡胤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他靛蓝色的衙役服前襟!他伟岸的身躯晃了两晃,若非及时用手撑住旁边的饭桌,几乎要栽倒在地!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诸葛亮羽扇“啪”地落地,霍然起身!周瑜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搀扶,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更是惊得直接撞开了椅子,连白起也猛地瞳孔一缩,下意识踏前了半步。

    总不能气死了吧?

    姜戈也吓得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魏忠贤自己也吓傻了,他只想恶心报复一下赵匡胤,万万没想到直接把这位开国皇帝气得吐血!他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尖声道:“不…不关咱家的事!是他自己…是他自己气性大!史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就是这么写的啊!”

    赵匡胤猛地一摆手,阻止了想要上前搀扶的周瑜和霍去病。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原本锐利深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他死死盯着魏忠贤,声音因为极度激动和气血翻涌而变得嘶哑低沉,仿佛受伤的雄狮:

    “你…说的…可是…实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疑问和怒火。

    他现在还有一丝希望,他不愿意相信。

    魏忠贤仔细道:“《宋史》、《续资治通鉴》都…都是这么记的…民间评话也…也这么传…咱家…咱家就是看过!”

    赵匡胤不再看他,他环顾四周,目光从诸葛亮、周瑜、白起、霍去病、尉迟敬德、秦叔宝……这些来自不同时代、见识过无数兴衰成败的英雄脸上一一掠过。

    他从他们震惊、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中,得到了那残酷的答案。

    魏忠贤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至少,在某个“历史”中,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赵匡胤忽然低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怆,带着无尽的自嘲与愤怒。

    “好…好一个烛影斧声…好一个高粱河好一个靖康之耻…好一个崖山海战好好得很!!”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但那股开国君主的磅礴气势再次回归,甚至更加凌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毁灭一切的决绝!

    问道:“姜县令,历史能不能更改?”

    所有的目光,诸葛亮深邃的、周瑜惊异的、白起冰冷的、霍去病好奇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担忧的,甚至魏忠贤那带着惊恐与残余恶意的……全都瞬间聚焦在了姜戈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震荡,目光没有躲闪,迎着赵匡胤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视线,非常肯定地、重重地一点头:

    “能!”

    她的声音清晰,没有任何犹豫。

    赵匡胤得到这斩钉截铁的答复,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将满腔的郁愤和那口残存的血气都狠狠吐了出去。他眼中那疯狂的火焰渐渐沉淀下来,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坚定。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最终落在姜戈身上,声音斩钉截铁,震撼屋瓦:

    “姜县令!诸葛先生!诸位!”

    “这仙家试炼地…朕,赵匡胤,留定了!”

    “朕倒要看看,有朕在此,有诸位英豪在此,那等屈辱的未来,还如何发生!”

    “大宋的命运,朕要亲手改写!”

    “若天命如此…”他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凶光。

    “朕便逆了这天命!”——

    作者有话说:一下班就开始打弟弟的赵匡胤[愤怒]

    第136章 金匮之盟

    话说的豪气万丈,掷地有声。

    但是心里的忐忑,只有赵匡胤自己知道。那故作镇定的外表下,是一颗被撕裂的心。被至亲背叛,妻子子女落得那般下场,他怎么可能真正坦然面对?

    一切不过是他在强撑而已,帝王的尊严不容他在众人面前失态。

    看其他人的反应,想必诸葛亮、霍去病等人也得知了各自的结局。他们都能坦然处之,他又何必示弱丢人?这份倔强支撑着他挺直脊梁,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的波澜。

    整个下午,赵匡胤都心神不宁,直到下值时分,姜戈将他叫到一旁。看着这位明显魂不守舍的新衙役,姜戈叹了口气,还是将一件早已想好的事务交代给他:

    “赵大哥,”

    姜戈斟酌着称呼,语气温和,“眼看冬日将至,往年冬天对百姓来说都难熬得很。冻毙饿殍时有发生,我每每想起都心中难安。我这儿有个法子,或许能让百姓们这个冬天好过点。”

    赵匡胤眼神涣散,下意识地“嗯”了一声,显然没听进去。

    此刻他的心中,只牵挂着大宋。

    姜戈继续耐心解释道:“这东西叫蜂窝煤,配上特制的炉子,比烧柴火、木炭更耐烧,也更便宜。能让穷苦人家屋里多点暖乎气儿,少些人冻死。我想把这事交给你去办,你看……”

    她详细描述蜂窝煤的大致模样和制作方法,强调其如何节省燃料、提高热效,希望能借此转移赵匡胤的注意力,让他从极度低落和愤怒中稍微脱离出来。

    然而,赵匡胤依旧怔怔地站着,目光虚浮地望着窗外渐沉的落日。余晖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萧索。

    姜戈后面关于蜂窝煤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心神,早已飘回了大宋,飘回了那个让他又爱又痛的王朝。

    直到姜戈无奈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高了声调:“赵大哥?蜂窝煤这事……”

    赵匡胤这才猛地回过神,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与难以掩饰的疲惫,下意识地拱手哑声道:“好。”

    他甚至没完全明白自己接下了什么,只是本能地保持着礼节。

    不知道是怎么挨到了下班,赵匡胤在众人之前先行回到了大宋。一道白光刚闪过,他便站在了熟悉的宫殿中,四周烛火摇曳,恍如隔世。

    诸葛亮在县衙中叹了口气,想也知道赵光义要遭殃了。“姜县令,不如这个蜂窝煤还是由我来负责吧?”见赵匡胤的这幅样子,丞相表示他对于蜂窝煤的落实很是担心啊。

    姜戈也明白诸葛亮的意思,但是丞相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已经负责了太多事务。“丞相放心,赵大哥是一时心神不宁,但他毕竟是开创盛世的人物,相信他能调整好自己。况且这事也不急在一时,让他有些实务分分心,或许反而是好事。”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中透着深思:“如此也好。不过还需暗中留意,若有需要,亮自当相助。”

    —大宋

    大殿之内,烛火摇曳,映照在赵匡胤刚毅的面庞上。此刻,他独坐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脑海中不断翻腾着魏忠贤说过的那些话。

    “金兵南下…靖康之耻…汴京沦陷…”赵匡胤喃喃自语,每个词都像一把利刃刺入心中。他听见自己的子孙被掳北上,听见半壁江山沦入异族之手,听见大宋三百年积弱不振的命运。

    最令他痛心的,是那个始终绕不开的名字——赵光义。

    “晋王啊晋王…”赵匡胤长叹一声,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听见了烛影斧声的疑云,也知道了兄终弟继的真相,更听到了晋王即位后那些不寻常的变故:廷美之死、德昭自刎…

    殿外传来脚步声,内侍轻声禀报:“陛下,晋王求见。”

    赵匡胤眼神一凛,随即恢复平静:“宣。”

    赵光义步入殿中,一如既往地恭敬行礼。作为开封尹、晋王,他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弟弟,权倾朝野,地位显赫。

    “皇兄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赵光义抬头,却惊讶地发现皇帝哥哥的眼神与往日不同——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

    赵匡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起身,走下玉阶,在赵光义身边踱步。

    地上倒映着兄弟二人的身影,一如他们复杂难言的关系。

    兄与弟,君与臣。

    赵匡胤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他凝视着眼前这个最亲密的弟弟,脑海中却浮现出德昭自刎、廷美暴卒的景象。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几乎要拔出佩剑,为子孙除去这个祸患。

    但就在这一刻,那些关于大宋未来的更多景象涌上心头,他听到的不只是兄弟阋墙的悲剧,更是整个王朝积弱不振的根源。他听到强干弱枝政策导致边防虚弱,听到重文轻武带来的军事衰败,听到三冗问题拖垮国家财政。他知道即便没有赵光义,这些问题依然会如毒瘤般侵蚀大宋的根基。

    “若杀了光义,这些问题就能解决吗?”赵匡胤在心中自问。答案是否定的。王朝的衰败非一人之过,而是制度与战略的缺陷。即便换一个皇帝,若根本问题不解决,结局恐怕也一样。

    更重要的是,赵匡胤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弟弟虽然野心勃勃,但确实才华出众,能力超群。

    在“如何避免未来厄运”这个宏大命题面前,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弟弟,如果用对了地方,将是改革的巨大助力,而非必须清除的敌人。

    直接消灭他,是浪费资源,也是制造新的不稳定。

    “光义,你我兄弟二人,自陈桥兵变以来,共创大宋基业。这些年来,朕可曾亏待过你?”赵匡胤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赵光义心中一凛,忙道:“皇兄待臣弟恩重如山,臣弟时刻铭记于心。若非皇兄提携,臣弟何来今日之位?”

    “那朕问你,”赵匡胤突然转身,目光如炬,“若有一日朕不在了,你当如何对待朕的子孙?”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赵光义脸色微变,随即强作镇定:“皇兄何出此言?陛下万岁之躯,必能永镇江山。即便万一…臣弟自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子,保大宋江山永固。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赵匡胤凝视弟弟良久,那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深处。许久,他才忽然长叹一声:“你退下吧。”

    赵光义躬身退出,背后已是一片冷汗。他敏锐地感觉到,今晚的皇帝哥哥与往日大不相同。那眼神中的审视与深思,让他心生不安。

    次日早朝,赵匡胤宣布了一系列令人震惊的旨意。

    首先,立皇子赵德昭为皇太子,明确储君地位。

    要知道现在赵德昭才九岁。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禁看向站在前列的晋王赵光义。后者面色如常,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内心的波动。

    其次,调任赵光义为西京留守,命其即日赴洛阳就任,不再担任开封尹这一重要职务。这无异于削去了赵光义在京城的重要权力基础。

    第三,任命宰相赵普为太子太师,辅佐太子德昭;同时召回与赵光义关系密切的卢多逊,改任其为地方官员。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这些突如其来的重大人事变动让群臣措手不及。赵光义跪地接旨,声音平稳无波:“臣领旨谢恩。陛下圣明,立储君以固国本,乃江山社稷之福。臣定当恪尽职守,治理西京,以报皇恩。”

    退朝后,赵匡胤单独召见了赵普。御书房内,沉香袅袅,却掩不住其中的紧张气氛。

    “赵普啊,朕昨夜得一奇梦,见大宋未来三百年命运多舛,外患不断,内争不休。”赵匡胤半真半假地说道,“朕思之再三,必须稳固储君之位,避免后世兄弟阋墙之祸。”

    赵普精明过人,立即明白皇帝意在削弱晋王势力,巩固太子地位。赵光义担任开封府尹,网罗天下人才,权力和声望日益膨胀,严重威胁到皇子赵德昭的地位。

    他是最传统的士大夫,深受儒家宗法制度影响。他坚决拥护“父死子继”的嫡长子继承制。

    “陛下圣明。太子仁孝,早定名分,实乃社稷之福。”赵普躬身道,“只是晋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恐生变故。特别是禁军中,多有晋王旧部。”

    赵匡胤目光深邃:“所以朕需要你暗中布置,逐步更换关键职位上的官员,特别是禁军将领。记住,要循序渐进,勿要打草惊蛇。朕要给光义一个机会,也希望他好自为之。”

    赵光义府邸内,幕僚们齐聚一堂,气氛凝重。烛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忧虑的面孔。

    “诸位,”赵匡胤缓缓开口,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杯,“今日召诸位来,是想议一议当年太后临终前的那个约定。”

    程德玄与贾琰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他们知道王爷指的是什么——那是个在朝野间若隐若现、却从未被公开承认的传说。

    贾琰谨慎地先开了口:“王爷说的,可是杜太后临终前,召官家与赵相公立下的那个金匮之盟?”

    “正是。”赵光义的目光变得深邃,“那日太后病重,召皇兄与赵普入宫。本王当时也在场,却被迫守在殿外。只能隐约听见太后断断续续的话语周室孤寡致社稷

    倾覆汝当传位”

    程德玄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臣也听闻过这个传言。说是杜太后鉴于后周世宗驾崩后幼主失国的教训,命官家百年之后传位于王爷,以免主少国疑,重蹈覆辙。”

    “不错。”赵光义的眼神变得复杂,“太后确实有此担忧。五代以来,幼主登基而致国家动荡的例子太多了。太后曾言国有长君,社稷之福。”

    贾琰沉吟道:“若真有此盟,当有文书为证才是。”

    “据说确有一纸盟书,藏于金匮之中,由赵普保管。”赵光义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但这么多年来,皇兄从未公开提及,赵普也守口如瓶。如今皇兄突然立德昭为太子,调我出京,这”

    程德玄激动地说:“若金匮之盟属实,官家此举岂不是违背太后遗命?王爷,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啊!”

    “慎言!”赵光义厉声制止,但眼中闪烁的光芒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动,“皇兄是一国之君,无论有无金匮之盟,他的决定就是圣旨!”

    贾琰较为冷静,捋须分析道:“王爷,此事蹊跷。若真有金匮之盟,官家为何迟迟不公开?若无此盟,这传言又从何而来,为何能流传朝野?”

    他顿了顿,继续道:“依臣之见,无非三种可能:一是确有金匮之盟,但官家如今有意违背;二是根本无此盟约,全是好事者编造;三是或许太后确有此意,但未正式立约。”

    赵光义长叹一声:“本王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因此事与皇兄产生隔阂。太后若在天有灵,见我们兄弟因皇位而生疑隙,该何等心痛。”

    程德玄急切道:“但王爷,这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若金匮之盟确为太后遗命,官家却要传子不传弟,岂不是置江山社稷于险境?德昭年幼,若登基为帝,难保不成为第二个周恭帝!”

    “德玄!”赵光义猛地拍案,“休得妄议皇子!”

    室内顿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赵光义才缓缓道:“太后临终前的确说过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但她也说,最终决策当由皇兄根据时势定夺。皇兄如今春秋鼎盛,德昭也日渐成长,或许在他看来,已经不需要这个约定了。”

    贾琰点头:“王爷明智。其实无论有无金匮之盟,王爷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谨守臣节,静观其变。若官家有意履行盟约,自会有所安排,若无此意,强行争取反落人口实。“

    赵光义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喃喃自语:“太后啊太后,您若在天有灵,请指引孩儿该何去何从“

    他转过身来,面对幕僚,神色已恢复平静:“今日之议,止于此室。金匮之盟之事,在外不可再提。本王即日赴西京上任,恪尽职守,以报皇恩。至于将来就看天意如何了。”

    幕僚们面面相觑,最终齐声应道:“遵命。”

    赵光义离京那日,赵匡胤亲自到城门相送。兄弟二人并骑而行,侍卫远远跟随。朝阳初升,为汴京城墙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亮兄弟二人心中的阴影。

    “光义,还记得当年我们随周世宗征伐淮南之事吗?”赵匡胤忽然问道,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空。

    赵光义颔首:“臣弟记得。那时皇兄率军破敌,勇冠三军,臣弟只能追随左右。每每想起,仍觉热血沸腾。”

    赵匡胤笑了笑:“那时你虽年少,却已显露出过人才智。朕记得有一次,你献计夜袭敌营,大获全胜。世宗皇帝当场称赞你赵家有二龙。”

    他停顿片刻,语气转为深沉:“光义啊,你我兄弟皆是人间龙凤,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赵光义心中一颤,连忙下马跪地:“臣弟从未敢有非分之想!皇兄明鉴!臣弟之心,天地可鉴!”

    赵匡胤也下马扶起弟弟,握着他的手说:“去洛阳好生为政,展现你的治国之才。将来太子即位,还需你这皇叔辅佐。”

    朝阳完全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赵匡胤拍拍弟弟的肩膀,最后说道:“每月初一、十五,记得上奏西京政务。若有要事,可随时上奏。朕会一直关注着西京的动静。”——

    作者有话说:赵匡胤: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鸽子]

    去洛阳上任的赵光义第二天就因为左脚上马被砍成了臊子。

    关于赵大对赵二的处理,我写了好几版,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一版,赵大的目标是围绕着巩固赵宋江山和避免重蹈五代短命王朝的覆辙。

    而且从陈桥兵变和杯酒释兵权就可以看出他喜欢付出最小的代价以达成自己的诉求,而且用自己梦到未来赵光义的行为当理由杀死赵二,会引发巨大的朝野震动和民间舆论,还会搞得人心惶惶,

    第137章 蜂窝煤

    不管对赵二的处理如何,赵匡胤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也能好好的开始做蜂窝煤了。

    毕竟他是初到松阳县,自然是要做一些贡献,不然如何立足?

    要知道那个阉人都比他的贡献大多了。

    赵匡胤也在接触中得知了这个阉人居然来自大宋后的朝代,是明朝的宦官,甚至还被称为九千岁。

    这….

    真是….

    赵匡胤没有说话,眼底却尽是厌恶,果然还是不能给阉人过大的权利,乱生事端。

    他又想起蜂窝煤一事。

    姜戈县令交代时,他魂不守舍,只记得个名目和大略用途,细节一概模糊。但此刻静下心来,一代开国君主的务实心性与探索欲便占了上风。

    “能让穷苦人家屋里多点暖乎气儿,少些人冻死……”

    姜戈那句话在他脑中回响。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历寒受冻,想起征战途中见过的冻毙骨。帝王心术之外,终究还有一份切实的怜悯。

    “便从这蜂窝煤做起。”赵匡胤对自己说,此事无关皇图霸业,却关乎民生冷暖,别有一番踏实意义。

    既下了决心,赵匡胤便立刻行动起来。他先是寻到姜戈,仔细询问了那日错过的细节。

    姜戈见赵匡胤终于对实务上了心,自是欣喜,尽力回忆蜂窝煤的制作方法:“我只知那东西是用煤末子做的,状若蜂巢,有许多孔眼,故名蜂窝煤。需得用一种特制的模具压制成型,晾干后使用。据说比烧柴炭省得多,也更耐烧。”

    能不花钱买的,姜戈是从不会在系统商城消费,等研究不出来再说买的事。

    煤末?模具?孔眼?

    赵匡胤记下这几个关键词。

    松阳县并不产煤,但邻近州县有煤窑,县城里亦有售煤之所,寻来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这黑乎乎的煤末变成规整的蜂窝形状。

    他领了份钱,亲自跑去城西的煤栈。

    煤栈掌柜见来者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赵匡胤不要那成块的好煤,专挑筛剩下的碎煤末,价格低廉,正合大量试制之用。他一口气买了几大袋,又雇人运回县衙后院一角——那里已被他划作了“试验场”。

    首要难题便是模具。

    姜戈只提其名,未见其形。

    赵匡胤沉吟片刻,找来县衙工房的老匠人,凭着自己对“蜂巢”和“孔眼”的理解,以树枝在地上画图解说:“需一铁筒,内设铁柱数根,压入煤末后,能退出成型之煤,中空而有孔。”

    老匠人听得云里雾里,但见这位爷态度恳切,便试着依其描述去打制。

    第一次做出的模具粗糙不堪,铁柱粗细不一,压出的“蜂窝煤”歪歪扭扭,孔眼堵塞,一碰即碎。

    赵匡胤也不气馁。

    他本就是马上得天下的皇帝,深知万事开头难。他耐着性子,与老匠人反复商讨改进,调整铁筒厚度、铁柱间距与长度。

    一连三日,后院裏叮叮当当,碎煤渣堆了一地,终于做出了一个勉强可用的模具。

    模具初成,下一步便是调和煤粉。干煤末松散,无法成型。

    赵匡胤记起似乎要加水调和。他取来清水,倒入煤粉中,徒手搅拌。

    黑水溅了他一身一脸,他也浑不在意。水和少了,煤粉依然松散;水和多了,又成了稀泥,无法塑形。

    “需一样东西,能增加黏合之力。”赵匡胤思索。他想起建筑工匠和泥制砖时,似乎会加入黄土以增加黏性。

    他立刻差人取来黄土,按不同比例与煤末混合试制。

    比例不佳,要么仍易散裂,要么燃烧不畅,烟大呛人。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赵匡胤挽起袖子,亲力亲为,脸上、手上、官袍上皆沾满黑灰,他却乐在其中。这种专注于具体事务的劳作,竟让他体验到一种不同于处理朝政钩心斗角的纯粹乐趣。

    诸葛亮偶尔路过,见昔日帝王这般模样,羽扇轻摇,笑而不语,眼中却有赞许之色。霍去病、尉迟敬德等武将好奇来看,却被赵匡胤抓了壮丁,帮忙搬煤和泥,叫苦不迭。

    经过无数次试验,赵匡胤终于摸清了煤末、黄土、水的黄金比例。

    和好的煤泥黑亮湿润,握之成团,触之即松,恰到好处。

    将这煤泥填

    入改良后的模具,以木槌夯实,再小心翼翼推出——一块形制规整、孔眼分明、结结实实的蜂窝煤终于诞生了!

    赵匡胤捧着这第一块成功的“作品”,如同得了什么宝贝,脸上露出难得的、真切的笑容。

    成型只是第一步,能否燃烧、是否好烧才是关键。

    赵匡胤在院中砌了个简易灶台,将晾晒了一日的蜂窝煤放入,点燃柴火引燃。

    初始,黑烟滚滚,气味刺鼻,显然是因为黄土比例或晾晒时间仍不足。

    赵匡胤被呛得连连咳嗽,却仍坚持守在灶旁观察,记录着火势、烟色、燃烧时间。

    一次,两次,三次……燃烧效果总不尽如人意。不是燃不久,就是火不旺,或是极易碎塌。

    赵匡胤不肯放弃。

    他反复调整原料配比,尝试加入少量细沙改善透气性,试验不同的晾晒时间与干燥程度。

    他甚至注意到,不同来源的煤末,性质亦有差异,需得微调配方。

    这个过程极耗耐心。

    县衙同僚常见这位“赵大哥”下班后仍蹲在后院,对着那堆黑疙瘩和一只小炉子冥思苦想,时而添柴,时而记录,时而摇头,时而颔首。

    姜戈关切地问起进展,赵匡胤总是回答:“已有眉目,尚需斟酌。”

    终于,在一个秋凉的傍晚,最新一批蜂窝煤被点燃后,火焰稳定地从孔眼中冒出,呈清亮的蓝色,黑烟极少,热量持续而均匀地散发出来。

    “成了!”赵匡胤一拍大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守着那炉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蜂窝煤才缓缓燃尽,留下少量白灰。

    蜂窝煤虽好,却需配套炉具。赵匡胤再次发挥他的实践才能,设计出一种通风良好、便于添加煤块、且能聚热散热的简易煤炉。他画出草图,交由工匠打制。

    炉成之日,他亲自在院中演示t。

    填入一块烧红的蜂窝煤,盖上炉盖,不过片刻,炉体便温热起来。置一壶水于上,不久即沸。

    “妙哉!此物确比柴灶省事,热量却足!”闻讯而来的诸葛亮赞叹道,“若推广开来,百姓冬日取暖、炊煮皆便矣。”

    赵匡胤点头,心中已有规划。他请示姜戈后,决定先在县衙内及衙役家中试用,收集反馈,进一步完善。

    效果出奇得好。

    用过之人皆言此物耐烧、省钱、屋里暖和。消息不胫而走,县中百姓纷纷前来打听。

    赵匡胤见时机成熟,便将制作技艺无偿公开,并组织城内铁匠集中生产模具与煤炉,鼓励百姓自家利用煤末制作。对于无力自制的贫苦人家,则由县衙工坊低价售卖,甚至以工代赈。

    一时间,松阳县内兴起一股“做煤”之风。

    碎煤末从无人问津变成了紧俏货。

    秋意渐深,但准备过冬的百姓心中却比往年多了几分暖意。

    “赵大哥,您做的蜂窝煤真是帮了百姓大忙。”姜戈开门见山,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既然蜂窝煤如此耐烧且成本低廉,我们何不借此机会办几件惠民实事?”

    赵匡胤闻言颇感兴趣:“姜县令有何高见?”

    姜戈指着松阳县地图上的几处地点:”首先便是开设公共澡堂。往年冬日,百姓洗澡难,尤其是老人孩童,往往一冬都洗不上几次澡,不仅不卫生,也易生疾病。若能用蜂窝煤烧锅炉,供应热水,定能造福百姓。”

    赵匡胤眼前一亮:“妙啊!此事大善。”

    深秋的松阳县,寒风已带着刺骨的意味。霜降过后,河水冰冷彻骨,井水打上来也冒着森森寒气。对于松阳县的寻常百姓而言,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即将来临,而其中一件羞于启齿却又实实在在的难事,便是——洗澡。

    城西的苏婆婆已是七十有三,她最怕过冬天。不仅因为天冷风湿痛,更因为洗澡成了天大的难事。

    往年一入深秋,她就要开始为洗澡的事发愁。儿子早逝,媳妇改嫁,只留下一个十三岁的孙儿与她相依为命。

    小孩子顽皮,整天在外面跑得一身汗泥,可洗澡却成了大问题。

    记得去年冬日,孙儿阿毛从外面玩雪回来,满身泥泞。苏婆婆烧了半锅热水,在狭小的屋内用木盆给他洗澡。门窗紧闭,却仍有寒风从缝隙中钻入。阿毛冻得直打哆嗦,嘴唇发紫。洗到一半,水已凉透,苏婆婆只得又去添柴加热水。一来二去,费去不少柴火。

    洗完后,阿毛还是着了凉,发烧咳嗽了整整半个月。

    药钱花去二百文,相当于他们祖孙二人大半个月的嚼用。

    苏婆婆一边煎药,一边抹泪:“这澡洗得,真是要了老命啊”

    城南的李木匠家也是如此。李家有五口人,挤在两间小屋里。每到洗澡时,总是个难题。先是李娘子烧好一大锅水,然后男人们出去避让,让家中的女人先洗。女人们匆匆擦洗完毕,再换男人们进来。

    常常是最后一个人洗时,水已经凉透。李木匠总是笑呵呵地说:“没事,我皮厚,耐冻。”但每次洗完,他都要连着打几个喷嚏,头晕个几日。

    最苦的是那些住在一起的光棍汉子。

    他们没有家室也没有房间洗澡更是难上加难。

    往往要等到天气稍暖的日子,壮着胆子去河边擦洗。有时被过路的妇人撞见,免不了一场尴尬。久而久之,许多人干脆一冬不洗,身上难免生出异味,被人暗中称为臭汉子。

    十一月初的一天,松阳县忽然传开一个消息:县衙要开设公共澡堂了!

    起初人们都不相信。

    茶馆里,几个老茶客正在议论此事。

    “听说了吗?县里要办澡堂子,说是用那个什么蜂窝煤烧水?还是好大的锅炉嘞!”

    “胡说八道!官府哪会管咱们老百姓洗澡的事?”

    “就是,再说哪来的那么多热水?烧水不得用柴火?那得多少钱?”

    然而消息越传越真。

    有人说看见县衙西侧的官房正在修缮,砌了大灶台;有人说见到铁匠在打制特制的大锅炉;还有人说衙役亲自在调试什么蜂窝煤炉。

    直到县衙贴出告示,人们才真的相信了。

    告示前围满了人,识字的张秀才大声念着:“松阳县大澡堂,于本月初五开张。内分男堂、女堂,各有其道,不相干扰。每次沐浴,只需两文钱”

    “两文钱?”人群哗然。

    “这么便宜?买柴火烧一锅水都不止这个价吧?”

    “还分男堂女堂?这倒是周到。”

    最让人心动的是后面一条:“六十岁以上老者、十岁以下孩童,每逢初一十五,可免费沐浴。”

    苏婆婆听说后,激动得双手发颤:“这这是真的吗?老婆子我能免费洗澡?”

    十一月初五,大澡堂正式开张。

    这天一大早,澡堂外就排起了长队。

    人们既好奇又期待,都想看看这官办的澡堂到底是什

    么样子。

    澡堂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左边写着“男堂”,右边写着“女堂”,入口处还用屏风隔出了两条通道,果然男女分开,互不干扰。

    赵匡胤亲自在门口迎客,姜戈则在里面指挥调度。

    最先鼓起勇气进去的是几个单身汉子。他们交钱后领到一块木头号牌和一条干净的布巾,然后被引到更衣处。

    “嚯!真暖和!”一进门,就有人惊呼道。

    只见厅内整齐地排列着衣柜,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蜂窝煤炉,烧得正旺,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更衣后,走进浴池区,更是让人惊叹。两个大池子冒着热气,水质清澈见底。旁边还有淋浴区,用竹管引来的热水从莲蓬头中洒下。

    “这这得费多少柴火啊?”一个老汉喃喃道。

    旁边的人笑道:“老伯,咱们用的是蜂窝煤,耐烧又便宜,所以才能这个价。”

    第一批客人洗完后,个个红光满面,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值!太值了!两文钱就能这么痛快地洗个热水澡!”

    外面排队的人见状,更加迫不及待了。

    下午时分,苏婆婆牵着孙儿阿毛也来了。今天是十五,老人和孩子免费。

    老太太有些拘谨,在女堂门口踌躇不前。姜戈见状,亲自上前招呼:“婆婆,来洗澡啊?您和孩子都不收钱,快请进。”

    女堂这边特意安排了几个女工帮忙。她们帮苏婆婆更衣,领她到浴池边。

    当婆婆将苍老的身躯浸入温热的水中时,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婆婆,您怎么了?是水太烫了吗?”女工急忙问道。

    苏婆婆摇摇头,抹着泪笑道:“不是,不是。是想起要是天天这么痛快的洗澡,该费多少柴火”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布满皱纹的身体,驱散了积年的寒气。她慢慢地擦洗着,每一个关节都舒展开来。

    另一边,阿毛在男池里玩得不亦乐乎。小家伙从来没在这么大的池子里洗过澡,兴奋地拍打着水花。旁边的男工也不制止,只是笑着提醒:“小心别滑倒。”

    洗完后,女工帮苏婆婆擦干身体,还递上一杯热姜茶:“婆婆,喝杯姜茶驱驱寒。”

    捧着温热的姜茶,苏婆婆的眼眶又湿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您就喝吧,这是姜县令吩咐的,说老人孩子洗完澡喝杯姜茶,也不容易着凉。”

    第138章 朝廷招安

    在松阳县的忙碌时光总是会让人忘记烦恼。

    卢志云就是如此。

    每日都和霍去病白起一起练兵,忙的连摸鱼的时间都没有,对待朝廷的来势汹汹也没有多注意。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诸葛亮。

    这日,他正在县衙偏厅与姜戈、赵匡胤商议扩大蜂窝煤生产之事,忽见杜甫拿着一份民启录新印好的校样,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

    “县令,丞相,赵兄,你们看看这个。”杜甫将校样摊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则来自邻县行商的口述消息,“朝廷已将卢将军家眷下狱,并昭告天下,斥其为十恶不赦之奸逆。”

    卢志云此刻正在后院督导新兵训练,尚不知此事。姜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朝廷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赵匡胤冷哼一声:“败军之将,固然有罪,但祸及家人宗族,未免有失天子气度。”他想起自己当年陈桥兵变后,对后周皇室也未曾赶尽杀绝,不禁对当朝天子多了几分轻视。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深邃:“恐怕不止如此。亮料想,朝廷下一步必有动作。或是大军压境,或是”

    话音未落,霍去病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进来,面色冷峻:“方才巡防时截获一队形迹可疑的商队,从他们身上搜出数封密信。”他将几封密信放在桌上,“朝廷已严令周边州县封锁通往松阳的一切道路,特别是盐铁粮帛,不许流入我县。”

    姜戈展开密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来朝廷是要困死我们了。”

    “未必。”诸葛亮微微一笑,“若真要全力围剿,何必先传此消息?此举更像是虚张声势,或是为其他图谋争取时间。”

    正说话间,白起也走了进来,向来冷硬的脸上带着一丝讥诮:“县衙外来了几个生面孔,看似货郎,却一直在观察城墙防御和巡逻规律,已被我派人暗中盯住。”

    卢志云得知家眷下狱的消息时,正在训练场上指导新兵枪阵。

    一个刚从邻县回来的松阳商贩不知情,闲聊时将此消息当作谈资说了出来。

    “听说那叛将卢志云的老父老母都被抓进天牢了,族人也都下了狱,真是惨啊”商贩摇头叹息,“朝廷这是要诛九族啊”

    卢志云如遭雷击,手中长枪“哐当”一声落地。他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几步,几乎站立不稳。

    “卢将军!”身旁的副将急忙扶住他。

    卢志云推开副将,双目赤红,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就要自刎:“是我害了家人!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恰在此时,闻讯赶来的霍去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卢志云无法动弹:“糊涂!你死了就能救家人吗?正中了朝廷下怀!”

    诸葛亮和姜戈也匆匆赶来。姜戈当即道:“卢将军放心,既然你已是我松阳一员,你的家人就是松阳的家人。我们定会设法相救!”

    诸葛亮颔首:“朝廷此举,意在乱将军心神,动摇我军心。将军越是从容,朝廷越是无计可施。”

    卢志云虎目含泪,单膝跪地:“卢某无能,累及家人,更累及松阳!若蒙不弃,卢某愿率一队死士,潜入京城,救出家人,绝不连累松阳!”

    诸葛亮扶起他:“不必如此。此事需从长计议。”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或许,朝廷很快就会给我们送来机会。”

    不必等多久,朝廷的招安使者果然到了。

    一队约五十人的仪仗,打着“钦差招安”的旗号,浩浩荡荡来到松阳县城门外。

    为首的礼部侍郎高文远身着绯红官服,手持节杖,神情倨傲。

    “松阳县令姜戈何在?还不快开城门迎接天使!”随从高声喊道。

    城墙上的守军早已得令,不卑不亢地回应:“请使者稍候,容我等通禀县令。”

    高文远眉头一皱,显然对没有立即开门迎接感到不满,但想起此行重任,只得忍耐。

    片刻后,城门缓缓开启。然而出乎使者团意料的是,门口并无迎接仪仗,只有一队士兵列队两侧,杜甫带着几个文吏含笑而立。

    “松阳县小吏,奉姜县令之命,恭迎天使。”杜甫拱手施礼,举止得体却并无卑微之态。

    高文远冷哼一声:“姜戈好大的架子,竟不亲自来迎圣使?”

    杜甫微笑答道:“县令正在处理要务,特命我先请天使至驿馆歇息。今晚县衙设宴,为天使接风洗尘。”

    高文远虽有不悦,但想起此行目的,只得勉强点头。

    在杜甫引领下,使者团被安置在城内新修的驿馆中。这驿馆整洁舒适,却并无奢华装饰,与京城馆驿大不相同。

    使团成员暗中观察,发现松阳城内秩序井然,市集热闹,百姓面色红润,完全不像被困孤城的样子,都不禁暗自惊讶。

    在县衙设宴款待招安使者。

    姜戈居中而坐,左侧是诸葛亮、赵匡胤、霍去病、白起尉迟敬德等文武,右侧是杜甫等吏员。

    卢志云称病未出,以免节外生枝。

    高文远带着几个随从赴宴,见宴席上菜肴虽不奢华却十分精致,多是当地特产,烹制得法。

    酒过三巡,高文远开始切入正题。

    “姜县令,”高文远举杯道,“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实为解松阳之困。陛下圣明,知尔等起事多有苦衷,愿以宽仁为怀,给予招安。”

    姜戈不动声色:“哦?不知朝廷欲如何招安?”

    高文远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诏书:“陛下有旨,若尔等愿意归顺,姜县令可授靖南节度使,统辖三州之地;诸葛亮先生可任江陵太守;杜甫先生可任翰林待诏;其余人等,皆有封赏。”

    此言一出,宴席上顿时安静下来。

    节度使、太守、翰林待诏,这些都是令人艳羡的高官厚禄。若在寻常叛军之中,这等条件足以让内部产生分裂。

    然而,松阳县众人却面面相觑,继而发出低低的嗤笑声。他们个个都是英雄豪杰,自然看不上这点官位。

    霍去病冷笑道:“朝廷倒是大方,打了败仗才想起来封官许愿?”

    尉迟敬德更是直言:“若是三个月前许下这等承诺,或许还有人动心。如今嘛”骗人的,其实不管时间怎么变化,他们都不会为官职心动。

    高文远脸色一变,强压怒气:“诸位这是何意?莫非嫌官小?”

    诸葛亮轻摇羽扇,悠然开口:“非也。亮有一事不明,请教高侍郎,陛下许姜县令为靖南节度使,统辖三州。却不知是哪三州?如今这些州府是在朝廷

    手中,还是需要我等自己去取?”

    高文远一时语塞:“这自然是”

    “自然是要我们自己去打下来,对吧?”赵匡胤接话道,眼中带着讥讽,“朝廷这是空手套白狼啊。打着招安的旗号,让我们去为朝廷平定地方?”

    姜戈缓缓起身,目光如炬:“更重要的是,我若接受了这节度使之位,松阳县推行的均田免赋之政,是否还能继续?那些分到土地的百姓,是否又要重新沦为佃户?那些免去的赋税,是否又要重新征收?”

    高文远皱眉:“那是自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田赋制度乃国家根本,岂能随意更改?”

    宴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那就请回吧!”姜戈斩钉截铁道,“我松阳县上下,宁死不屈!我们起事不是为了高官厚禄,而是为了让百姓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若是接受了招安却要背弃这些承诺,我等与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高文远见利诱不成,转而采取离间策略。

    次日,他请求单独会见诸葛亮。在驿馆客厅中,他意味深长地说:“诸葛先生大才,天下皆知。何必与这些草寇为伍,徒损清誉?陛下对先生格外看重,若愿归顺,不仅太守之位虚席以待,更可入朝为相,一展抱负。”

    诸葛亮淡然一笑:“亮之所求,非高官厚禄。若为个人前程,当初就不会来松阳县。”

    “先生就不为家族考虑?”高文远暗示道,“先生族中子弟也可在朝”

    松阳县这些人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也查不到东西,但高文远觉得没有人会不对一人得势鸡犬升天感兴趣。

    只见诸葛亮神色一冷:“亮之家事,不劳侍郎费心。”

    一计不成,高文远又求见赵匡胤,试图以“英雄惜英雄”为由游说:“见赵兄气度不凡,一看便非池中之物。何苦在此地屈就?若愿归顺,陛下定当重用”

    赵匡胤哈哈大笑:“赵某散漫惯了,受不得朝廷约束。倒是侍郎大人,不如留在松阳看看?我这里的蜂窝煤和公共澡堂,可比京城的勾心斗角有意思多了。”

    高文远又试图接触霍去病、白起等人,均遭冷遇。

    最后他甚至找到杜甫,以文人相重为名,劝他回归正道。

    杜甫慨然道:“杜某曾经也在朝多年,所见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松阳虽无高官厚禄,却见百姓安居乐业,幼有所养,老有所终。这才是杜某心中的正道!”

    高文远在松阳县待了数日,暗中派人四处打探,试图找到可乘之机。然而他所见所闻,却让他越发心惊。

    他看到百姓们自发组织巡逻,防范朝廷细作;

    他看到工匠们日夜赶工,生产军械农具;

    他看到学堂里孩子们书声琅琅,学的却是“均田免赋、天下为公”的道理;

    他看到军民用着同样的药物,不分贵贱;

    他甚至看到女子也在各行各业发挥作用,或是纺织,或是行医,或是读书

    更让他震惊的是,无论他如何暗中散播谣言,试图挑拨离间,松阳百姓却始终团结一心。

    “听说朝廷要招安姜县令了,许他做大官呢!”

    “做就做呗,姜县令到哪都是我们的好县令!”

    “可是招安后,咱们分的田可能要收回去了”

    “什么?那可不行!姜县令不会答应的!要是答应了,咱们也不答应!”

    高文远派去村子的人回来报告:每个村都有民兵组织,对外人极其警惕;农民们对“朝廷招安”的消息普遍反感,担心失去既得利益,甚至有人扬言宁可战死,也不还田!

    在摸清使者团的真实意图后,诸葛亮提出一个将计就计的策略。

    “朝廷既然想用缓兵之计,我们何不顺势而为?”诸葛亮羽扇轻摇,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可假意与使者谈判,提出一些朝廷难以接受的条件,如保留均田制、自治权等,拖延时间。”

    姜戈点头:“同时利用这段时间,加紧备战,联络周边同情我们的势力,也可以扩张了。”

    赵匡胤补充道:“还可故意泄露一些内部矛盾的假消息,让使者以为他的离间计奏效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谈判中,松阳县方面故意表现出内部分歧:有人主张接受招安,有人坚决反对;提出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不仅要保留现有制度,还要求朝廷割让更多州府,赔偿军费等等。

    高文远果然中计,以为离间策略生效,不断向朝廷传回“好消息”,请求延长谈判时间。

    然而,就在谈判进行到第十天时,姜戈突然在县衙广场召开民众大会。

    高文远被“请”到会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广场上人山人海,松阳县百姓齐聚于此。

    姜戈站在高台上,慷慨陈词:“乡亲们!朝廷派来招安使者,许我高官厚禄,条件是让我们放弃均田免赋,让大家重新做牛做马!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万人齐声怒吼,声震云霄。

    “朝廷抓了卢将军的家人,想要胁迫我们!你们说,我们能屈服吗?”

    “不能!”

    姜戈转身指向脸色惨白的高文远:“这位高侍郎,表面上来招安,实则暗中派人四处打探,散播谣言,想要离间我们!你们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声:“赶走他!”“让他滚回去!”

    高文远浑身发抖,强作镇定:“姜戈!你你这是要公然抗旨吗?”

    诸葛亮悠然上前:“高侍郎,你们的缓兵之计,我们已经看穿了。请回去告诉朝廷:松阳县上下同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要战,便来战!”

    赵匡胤更是直接:“告诉那些朝中大臣,松阳县不会中他们的诡计!有本事就在战场上见真章!”

    高文远和他的使者团被礼送出城。来时趾高气扬,归时灰头土脸。

    临行前,杜甫送来一份最新出版的民启录,上面的头条详细报道了招安事件的来龙去脉,并附上一封《告天下书》,阐明松阳县的主张和立场。

    “请侍郎将此报带回京城,让朝中诸公也听听百姓的声音。”杜甫不卑不亢地说。

    高文远铁青着脸,接过报纸,头也不回地离去。

    望着使者团远去的背影,姜戈轻声问诸葛亮:“丞相,我们这样做,是否会招来更大规模的围剿?”

    诸葛亮羽扇轻摇,目光深远:“该来的总会来。但经此一事,朝廷应该明白,松阳不是靠武力或者诡计就能轻易征服的。而且”

    他微微一笑:“这期和高侍郎带回去的见闻,或许会在天下引起不小的波澜呢。”

    “我们也是时候出手了。”——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求你了]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这几天应该都是晚上十一点后更新,我会慢慢调整过来的。[求你了]大家多多收藏我还有预收点一点[狗头叼玫瑰]

    第139章 水泥路

    松阳县蛰伏的已经足够久了,诸葛亮认为现在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不过在主动出击之前,姜戈还是要发一下工资。这工资发放对其他人来说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本来代班的朱棣等人也是换成了郑和本人。

    毕竟这领工资不能代劳,也是对各位的保护,要知道黑夫可是很久没露面了。姜戈今日一见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这个膀大腰圆的人…

    是黑夫?

    姜戈本以为黑夫这几天在始皇帝手底下过的是水深火热的日子,一问才知道美人陪着美酒喝着,大别墅住着,还有三五奴仆伺候着。

    那日子,岂止是舒坦,简直是奢华!

    秦始皇可比系统大方多了,松阳县的这些历史人物一个比一个卖力,啥活都干,一个个都成基层干部了,也没有多少钱。

    等诸葛亮众人商议主动出击一事时,姜戈公布了发工资一事。

    一听发工资,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尤其是赵匡胤——谁让他是头一遭领工资呢。

    众人在松阳县待得久了,对要买什么东西也大都心里有数。

    黑夫上来就买了水泥的制作方法,这个是嬴政看了许久的东西,车同轨书同文,同轨要是水泥路比马路可好走多了。

    霍去病则是什么都买,高产种子、新奇水果种子、精细白糖……来者不拒,恨不得把整个系统商城都搬空。

    霍去病笑着说:“多多益善,回长安,也好叫陛下和舅舅瞧瞧好东西。”

    那些老臣天天参他一本,搞得电瓶车在长安都快受交通管制了,这些其他的好东西也叫老家伙们馋馋。

    白起本打算全部购买兵器,但秦昭襄王一心想求长寿,再三叮嘱他多攒些钱。姜戈见状,便建议他购买些安黄牛宫丸,说是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奇效,关键时刻可以救人一命,又推荐了云南白药,对

    外伤有神效。

    赵匡胤则是买了不少高产耐旱的种子,他心里早有盘算:粮食才是根本。有了这些,大宋的子民便能少受些饥荒之苦。

    这些人心里都自有盘算。毕竟都是为了各自朝代发展。

    黑夫刚刚回到大秦,就遇见了扶苏公子。

    扶苏公子待人温和有礼,举止从容大方,言谈之间尽显涵养。黑夫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只觉得他不仅身份尊贵,更难得的是身上没有丝毫骄纵之气。

    夕阳透过廊檐,碎金般洒在年轻公子的肩头,他却只是凭栏而立,望着池中初绽的新荷出神。

    连黑夫走近的脚步声都未曾惊动他。

    “公子。”

    黑夫躬身行礼。

    扶苏这才回过神,转身时唇边已噙了温润的笑意,可黑夫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未来得及敛尽的一丝郁色。

    “是黑夫啊,”

    扶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比平日少了几分清朗,多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滞重,“归来一切可还安好?”

    两人沿着长廊缓步慢行。

    言谈间,扶苏依旧从容有度,关切地询问松阳县风物,逻辑清晰,见解亦如往日般仁厚而睿智。

    只是偶尔,在话语的间隙,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飘向咸阳宫正殿那巍峨的飞檐,眼神倏忽间变得遥远而沉寂,仿佛有一片无形的阴云悄然掠过,将他周身温润的光华都笼罩得黯淡了几分。

    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不经意的失神,以及唇角那一抹极力维持却仍显勉力的笑意,都已悄然泄露了他心底的烦恼。

    黑夫心下了然。

    陛下与长公子政见相左,日渐疏离,这早已不是朝中秘密。

    “这次又带回了什么新奇之物?”扶苏含笑轻声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期待。

    整个大秦几乎无人不晓,今日正是松阳县发放俸禄之日。而每每黑夫从外归来,总会携来一些出人意料之物,搅动风云,悄然改变大秦的格局。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殿中微风轻拂,仿佛也屏息等待着黑夫的答案。

    只见黑夫从容自若,声调平稳却清晰:

    “水泥。”

    扶苏微微怔住,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水泥?

    此名陌生,似是水土之属,却又闻所未闻。

    黑夫似看出他的疑惑,唇角微扬,声音沉稳地补充道:

    “此非寻常之泥。凝固后坚如磐石,可辅砖石筑墙、铺路架桥,风雨不侵,千年不毁。”

    扶苏闻言神色一动,这正是大秦需要的,也是父皇需要的。

    他低声重复着那两个字:

    “水泥……”

    转瞬之间绽放笑颜,“父皇定会十分高兴。”

    千年万年,这就是父皇的追求。

    大秦不朽嬴政永生。

    扶苏何尝不知道父皇心里在想什么,可他作为儿子除了接受还能做什么呢?

    “黑夫,我同你一起去见父皇吧。”

    每次黑夫下班后都会去见嬴政,这已经是习惯了,扶苏想要同行,黑夫自然欣然应允。

    两人穿过层层宫阙,檐角夕阳斜照,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扶苏步履从容,黑夫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他深知,陛下最不喜等候。

    踏入殿门,嬴政果然早已坐在案前。烛火摇曳,映着他深邃的眉眼。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如寒刃般直刺人心。

    黑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尽管这些时日以来他已多次面圣,可每一次见到这位帝王,那种刻入骨髓的敬畏仍会瞬间攫住他的心脏。

    嬴政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近。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黑夫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与扶苏一同躬身行礼。

    “臣黑夫/儿臣扶苏,拜见陛下/父皇。”

    嬴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并未立刻叫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那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殿中格外清晰,每一声都敲在黑夫紧绷的心弦上。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听不出情绪:“起来吧。”

    两人谢恩起身,扶苏垂首静立于阶下,殿中一时只闻灯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嬴政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黑夫身上,并未寒暄,径直开口,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黑夫,朕嘱你寻访之物,可有所得?”

    黑夫立即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本书,双手高举过顶,恭敬呈上:“回陛下,幸不辱命。此物名为水泥的制作秘法,已详尽记录于此书之上。臣亦已亲眼目睹,确非凡品。”

    一名侍者悄步上前,接过书,转呈于御案。

    嬴政并未立即展开,修长的手指按在书上,目光依旧锁定黑夫:“讲。”

    “遵命。”黑夫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陈述起来,“此物以石灰石、黏土、铁矿粉按特定比例混合,经窑内高温煅烧成熟料,再磨细,便可制成这灰色粉末。使用时,只需与砂、石加水混合,初为可塑泥浆,待凝固后,其坚胜磐石,水泼不进,刀斧难伤,远超寻常三合土。”

    他略微停顿,见始皇凝神静听,便继续道:“若用于修筑城墙,可保万年永固;若铺就驰道,则风雨无阻,车马疾行无颠簸之患;若用于水利河工,堤坝闸口将坚不可摧,再无溃决之忧。”

    嬴政终于翻开书,目光快速扫过其上记录的工艺流程与配方比例,眸色渐深。殿内寂静无声,扶苏亦忍不住微微抬眼,关注着父皇的反应。

    良久,始皇合上书,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

    “善。”

    诏令下达后,咸阳宫外迅速划出了一片工区。几座土窑很快立了起来,整日冒着滚滚黑烟。黑夫几乎住在了窑场,亲自盯着匠人们按比例混合石灰石、黏土和铁矿粉,控制火候,再将烧好的熟料研磨成细粉。

    第一次开窑那日,嬴政竟亲自来了。匠人们在他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用水和砂石搅拌水泥,倒入木模中抹平。

    接下来是难熬的等待期,期间还下了一场雨,大家都担心这灰扑扑的东西会被雨水泡烂。

    十天后,木模被拆开。

    灰白色的水泥块露了出来,摸上去又硬又凉。嬴政命力士用铁锤猛击,只听“铿”的一声,水泥块只崩掉一个角,主体纹丝不动。

    嬴政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当即下令:“就用此物,铺一条从章台宫到望夷宫的路。”

    工程立即开始了。

    原来的土路被挖开,基层铺上碎石夯实,然后倒上水泥砂浆。匠人们忙着将灰浆抹平,监工每日都将进度报给始皇。

    又过了半个月,水泥路完全干透了。

    一条平整光洁的青灰色大道出现在宫宇之间,在阳光下泛着石质的光泽。

    通车那天,嬴政的车第一个驶上了新路。四匹骏马拉着的车驾行驶得异常平稳,再也没有往日的颠簸,车

    轮滚过路面只发出平稳的摩擦声。

    最妙的是,雨后路面很快就干了,不再泥泞不堪。

    嬴政坐在车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平稳,对随行的黑夫和扶苏说道:“自此,宫中之途,再无尘泥之患。”

    水泥大道的神奇之处,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大秦的每一个角落。从咸阳城内的酒肆茶馆,到乡野阡陌的田间地头,百姓们都在津津乐道。

    人们都说,皇帝陛下不仅受命于天,得上苍偏爱,更是屡降神物于人世,惠泽万民。

    这坚硬如石、平整如镜的水泥路,便是最新的明证。

    刘邦自然也听说了,他按捺不住心头好奇,他四顾无人,便悄悄踩了上去。

    这一踩,令他心中暗惊。

    脚下触感坚实异常,全然不似以往任何土路或石板。他忍不住来回走了几步,甚至还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那青灰色的表面——光滑、平整,简直像是用一整块巨岩打磨而成。

    车马过后,果然不见半点辙痕,微风拂过,亦无尘土扬起。

    他站起身,望着这条在阳光下笔直延伸、仿佛直达天际的“神路”,目光复杂。

    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确实是造福万民的好东西,始皇帝之功业,似乎真的如日中天,不可动摇。

    然而,就在这赞叹之余,一丝更加隐秘而强烈的念头,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间——

    “如此神物…为何偏偏降于嬴政之手?”

    他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仿佛想从那无言的老天那里寻求一个答案。一种混合着不甘、羡慕与某种模糊野心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苍天……既能垂青于一人,为何就不能,也偏爱我刘季几分?”——

    作者有话说:以后还是九点更新[亲亲]终于回家了!!!!

    第140章 张良女装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皇帝千里迢迢带到咸阳来,但既然连仙人都垂青嬴政,又赐下这么多东西,刘邦心里便隐约有了猜测——想必是自己将来真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但做了,而且还做成了。

    若不是如此,怎会引得这位横扫六合的始皇帝对自己这般忌惮,甚至要特意召至眼皮底下看管起来?

    可让他来管马匹?

    这可比项家那小子的待遇差多了,要知道那小子现在还能读书,甚至还能跟着大将军学习。

    看他呢?

    只能和马儿作伴喽。

    刘邦背靠着马厩的栏杆,嘴里那根草茎上下晃动着,目光却投向远处官署的方向。他瞧见萧何抱着一摞竹简,步履匆匆地走进少府衙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朱门之后。

    那位从前在沛县替他出谋划策的老友,如今俨然已是咸阳城中一名体面的郎官。

    就连樊哙——那个曾经在泗水畔以屠狗为生的莽汉,如今也穿上了禁卫的甲胄,持着长戟,威风凛凛地守卫着宫苑的某处门户。

    刘邦前日还撞见他下值,樊哙远远朝他拱手,笑容依旧憨直,却已然带上了几分官家人的气象。

    “呵……”刘邦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草茎,伸手拍了拍身旁躁动的马匹,“嬴政这人……倒真有意思。”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始皇帝这般手段,再清楚不过——将他那些老兄弟一个个地提拔起来,予以前程,给予官身,让他们食朝廷俸禄,识天子恩威。这分明是要将他们从自己身边一点点剥开,纳入大秦的体系,最终成为忠心耿耿的秦吏。

    阳光有些刺眼,刘邦眯起了眼睛。

    转念一想,刘邦又嘿嘿笑起来,嬴政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也就说明了他干的要比项家那小子厉害呢?

    哈哈哈哈哈,说什么天生重瞳不过如此啊!

    不过如此吗?

    项羽正站在那青灰色的坚实路面上。与刘邦的踩踏试探不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沉腰坐马,右拳携着破风之声,狠狠砸向地面!

    “嘭!”

    一声闷响。

    预想中石板开裂的景象并未出现,水泥路面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找不到。

    项羽浓眉骤然锁紧,诧异地抬起微微发红的拳头。指骨间传来的反震痛感清晰而陌生,令他一时怔在原地,低声惊疑道:“……怎会如此?”

    他自幼天赋异禀,力能扛鼎,拳脚之威更非常人可比。莫说一个成年男子,便是十个壮汉一齐上前,他也自信能赤手空拳将其尽数撂倒。这份与生俱来的神力,让他从小便是乡野间的孩子王,无人敢撄其锋芒。

    也正是因为这副远超常人的强健体魄和惊人气力,其叔父项梁才对他寄予厚望,不仅亲自督导他武艺,更时常感叹:“有此力,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可如今,他这足以开碑裂石的全力一击,竟在这灰扑扑的“水泥”路面上,连一丝白印都未曾留下。

    项羽凝视着自己泛红的拳头,又低头看了看那平整如镜、坚硬似铁的路面,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超越诧异之外的凝重。

    这东西绝非寻常土木!

    一个让他更加不安的念头随之浮现——难不成,这真是仙人赐予的神物?

    否则,如何解释这人世间竟有如此坚不可摧的泥土?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倔强地压了下去。在他年幼却已然鲜明的认知里,仙人应当是明辨是非、匡扶正义的存在。

    他们理应庇佑那些心怀天下、勇毅仁德之人,怎会偏偏青睐暴虐无道的大秦?

    他想起叔父项梁平日里的叹息与教诲,想起楚地百姓口中那些关于秦政严苛、徭役繁重的传言。

    为什么?

    为什么仙人要对这样的强权如此眷顾?

    ——-

    张良侥幸躲过了数次始皇帝的搜寻,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秀美的女子会是始皇帝通缉的人。

    他也就靠着女装躲过了数次,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张良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巷壁。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下意识抚过粗糙的麻布裙裾。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凭借这身粗布钗裙,以及刻意模仿的温顺姿态,他混迹于市井妇人之中,一次次从帝国缜密的罗网下侥幸脱身。搜捕的士卒们怎会想到,眼前这个低眉顺目、身量纤秀的“女子”,鬓发遮掩下的眉眼竟与海捕文书上那张模糊的画像有几分相似?他们只会粗鲁地推开碍事的妇人,绝不会多留意这个看似怯懦的柔弱身影。

    然而,这一次,运气似乎终于到了尽头。

    就在他试图融入一群采桑归来的女子队伍,低头走过城门哨卡时,一名眼神锐利的百夫长忽然抬手拦住了他。

    “你,”那军官的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怀疑,“抬起头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张良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长久以来凭借的伪装,在这一刻,恐怕再也无法庇护他了。

    那名百夫长的手如铁钳般扣住了张良的手臂,力道之大,让他纤细的腕骨几乎要发出呻吟。周围的士卒一拥而上,毫不客气地扯掉了他束发的巾帻,如墨青丝瞬间披散下来,露出了他原本清俊却此刻苍白的面容。

    “果然是个男子!”百夫长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发现猎物的得意,“藏得真好!押走!”

    一路无话。

    张良被粗暴地推搡着,穿过森严的宫门,踏上冰冷的咸阳宫阶。两侧甲士林立,矛戟寒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咸阳宫正殿,烛火通明,却照不暖那彻骨的森严。嬴政高踞于御座之上,玄衣纁裳,如同蛰伏的黑龙。

    听到通报,他并未立刻抬头,而是慢条斯理地批阅着最后一卷竹简,朱笔划过简牍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押解的张良的士卒无声退至两旁。

    时间一点点流逝,沉默如同巨石压在心头。张良垂着眼,能感受到那自上而下扫视而来的目光,冰冷、审视,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直刺灵魂深处。

    终于,嬴政放下了笔。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阶下那名身形单薄、发丝凌乱的“女子”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

    “张良?”

    这一声唤,并非疑问,而是确认。

    真是出人意料,那位电视剧中的“谋圣”、堪称智慧化身的张良,竟会选择以女子装扮隐匿行迹。

    难怪大秦的密探与士卒搜寻多时,却始终未能发现他的踪迹——谁又能想到,这位博浪沙掷锥、敢于刺杀帝王的豪杰,会披着粗布钗裙,藏身于市井妇人之中?

    此刻,站在威严的咸阳宫大殿之上,张良却并无半分窘迫之态。

    他脊背挺得笔直,甚至敢于抬起眼眸,毫无避讳地直视御座上的嬴政,目光清亮而凛然,不见丝毫畏怯。

    这份从容,源于他的血脉与骄傲。他

    出身韩国五代相门,祖父、父亲等五世皆为韩相,是真正的贵族之后。

    然而,公元前230年,秦军的铁蹄踏破新郑,韩国覆灭。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转眼沦为失去故国的飘零之人。那国破家亡的彻骨之痛,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正如《史记》中所载他的自白:“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仇强秦。”

    因此,在张良眼中,嬴政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不过是裹挟在卑鄙之徒身上的华美袍服,看似耀眼,内里却是不义与强权。

    他不会因此退缩,更不会恐惧。他对嬴政的恨意,交织着个人命运的倾覆、家族荣耀的陨落,以及故国山河永逝的悲怆。这恨意如此深沉,足以支撑他直面任何风暴,包括眼前这位睥睨天下的帝王。

    嬴政自然更不会因张良的目光而有丝毫动摇。他扫灭六国、统一天下,连日后那力能扛鼎的西楚霸王项羽和最终开创大汉基业的汉高祖刘邦,都未曾被他真正视作威胁。

    于他而言,恐惧二字,早已是帝王路上最先摒弃的无用之物。

    大殿之中,烛火摇曳,两人目光无声交锋。那并非武者间的杀气碰撞,而是意志与信念的角力。

    最终,竟是张良率先移开了视线——并非因为畏惧,而是源于一种极度的懊悔与不甘。

    他的心头猛地涌起一阵刺痛,为何自己没有在衣裙之下藏匿一柄短剑,或是淬毒的匕首?

    此刻他与御座之间,不过十步之遥。若能暴起发难,或许只需一瞬,便能将利刃送入那暴君的胸膛!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他梦寐以求的距离。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便化作更深的无力。他再清楚不过,那些精锐的侍卫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早在踏入这咸阳宫门之前,他便已被彻底搜身。那些人毫不客气地探查过他全身每一处可能藏匿凶器的地方,莫说是刀剑,就连女子束发用的尖锐簪子,也早已被尽数取下,未曾给他留下半分可能。

    此刻的他手无寸铁。

    “韩国已逝,然天下方定,百废待兴。朕之麾下,正需你这般洞察机微、擅谋能断之人。”他的话语如同抛出的金索,既是诱饵,也是试探,“若你愿为这新辟之江山效力,少府之中,自有你一席之地。过往之事,朕可不予追究。”

    这便是始皇帝的招抚。

    张良抬起眼,直视那至高无上的帝王。他的眼神清亮,没有畏惧,也没有对那诱人条件的丝毫热切,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讥诮。

    为灭国之仇人效力?

    这比杀了他更令人难以忍受。但他并未立即反驳,只是以沉默作为无声的对抗。

    嬴政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抗拒。他微微后靠,语气依旧平淡,内容却已悄然转向:

    “当然,咸阳宫阙深远,为免卿劳顿,朕会遣人于宫苑左近备妥馆舍,一应起居,皆由郎官悉心照料。卿可安心住下,静思体悟,何时想通了,何时再为朕分忧不迟。”

    这番话的实质,便是将软禁包装成恩赏。

    张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听得懂这温言软语下的言下之意——那“馆舍”将是华丽的牢房,“郎官”便是看守,“静思体悟”即是无限期的囚禁与驯化。

    一股寒意自他心底升起。

    整个过程中,嬴政的目光始终如鹰隼般锁着张良,评估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反应,计算着这枚危险棋子的价值与风险。

    招抚与控制,皆是为了消除隐患的同时,尽可能利用其才能。

    而最后的手段,始终高悬于顶,无需言明。若张良最终证明无法驯化,或那身才华终究不肯为秦所用,那么,曾经允诺的馆舍华屋,转瞬便可变为云阳狱中不见天日的死牢。曾经“不予追究”的过往,也会成为最快判处极刑的铁证。

    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对嬴政而言,无法掌控的英才,便只能是需要彻底清除的祸患。

    此时张良的处境就像是曾经的韩非。

    ——

    而在另一时空的大秦,咸阳宫内的气氛则截然不同,没有那么多纷繁复杂的谋划与惊喜,反倒弥漫着一种沉疴渐去的舒缓。

    年迈的秦昭襄王嬴稷倚在榻上,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此刻他的面色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润泽。他微微颤抖的手,正捧着武安君白起方才郑重呈上的两个异色瓷瓶。

    一枚是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安宫牛黄丸”,另一瓶则是粉末细腻、能活血化瘀的“云南白药”。

    “武安君…此二物,果真有奇效?”昭襄王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又隐含着一丝期冀。

    白起躬身,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却也比平日多了几分肯定:“回大王,千真万确。这安宫牛黄丸于急症有奇效,能清热镇惊,开窍醒神;而这云南白药,内外兼用,于跌打金创、活血止痛可谓神效。臣已令太医验看,虽不明其理,但其药性之精纯,确非我大秦眼下所能及。”

    昭襄王闻言,又低咳了几声,这才小心翼翼地拧开安宫牛黄丸的瓶塞,深深吸了一口那奇异而沁人心脾的药香,仿佛那股清凉之气已顺着喉管抚平了肺腑间的燥热。他并未立刻服用,只是将这小小的药丸置于掌心,细细端详。

    有了这些,他对于寿命的焦虑也就缓解了一两分。

    不过,他还是最想要长生不老!

    ——

    而此时的大汉未央宫中,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霍去病风尘仆仆地归来,还没有见到陛下,便又得知自己因骑电瓶车驰骋于市而被几位御史参了几本。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这类弹劾于他早已是家常便饭,真正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此刻,他所有心思都系在身后那个鼓鼓囊囊的巨大行囊上。

    “陛下!姨母!舅舅!”他扬声喊着,甚至顾不上全礼,便兴冲冲地踏入殿中,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快来看臣此次带回来的好东西!”

    刘彻正与卫子夫、卫青商议边事,见状不由挑眉,笑骂一句:“竖子!又是这般莽撞!这次莫非又买了什么稀奇?”然而语气中并无多少责备,反而带着惯有的纵容与好奇。

    卫子夫温柔一笑,看向自己这永远充满活力的外甥,眼中满是慈爱。大将军卫青则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显然对这位外甥的惊喜早已习惯,却也依旧期待。

    霍去病也不卖关子,将那沉甸甸的包裹小心放在殿中地毯上,开始如数家珍般地往外掏:

    “陛下您看,”他先捧出一把金灿灿、颗粒饱满的种子,“此物名为玉米,耐旱高产,若于关中沃土栽种,其产量恐远超粟米,将来大军远征,粮草便多一重保障!”

    接着,他又取出一些细小的棕黑色种子:“这是葡萄种子。据说西域人善酿一种名为葡萄酒的甘醴,滋味醇美,若能在我大汉种植成功,不仅可酿美酒,其果亦鲜美可口。”

    他的动作未停,继续献宝:

    他的动作未停,继续兴致勃勃地从那仿佛取之不尽的包裹里往外掏着宝贝,每拿出一件,脸上的光彩便更盛一分。

    “陛下,姨母,舅舅,再看此物!”他抓起一把深褐色的草籽,“此乃苜蓿草种!别看不起眼,却是极上等的牧草。若在我大汉牧场广泛种植,战马食之,能更快地膘肥体壮,耐力倍增!将来我大汉铁骑驰骋漠北,何愁粮草不济?”

    不等众人细细查看,他又麻利地取出几个小布包,解开系绳,露出里面细小的种子:“这是胡瓜种子,生食口感清脆甘甜,夏日解渴消暑最好不过,亦可作菜肴,丰富我大汉百姓的餐桌。”

    接着是几颗看起来其貌不扬、却包裹坚硬的种子:“这些是核桃与石榴的种子。核桃果仁香醇,补益脑力;石榴籽粒晶莹剔透,多籽多福,寓意吉祥

    ,果实更是酸甜可口。”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无比郑重,仿佛要展示真正的压轴之宝。他小心翼翼地从包裹最底层取出两个密封得极好的陶罐。一罐洁白如雪,细腻如尘;另一罐晶莹剔透,颗粒分明。

    他先打开那洁白的一罐,用手指捻起一撮:“陛下,此乃精盐。其纯度远超我大汉现今任何官盐,毫无苦涩杂味,且去除了有害杂质,长期食用,于百姓身体大有裨益。”

    随后,他又揭开另一个陶罐,里面是雪白晶莹的颗粒:“而此物,名为白糖,其甜度纯净,远胜饴糖、石蜜,色泽洁白,宛若霜雪。无论是入膳调味,还是制作精美点心,皆是极品!若能自产,不仅可富足民间,更能成为一项重要的国库来源!”

    刘彻早已站起身,走到近前,先是捏起一小撮精盐放入口中品尝,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又沾了点白糖,那极致的纯甜滋味让他龙颜大悦。

    他深知,这两样东西,看似平常,却实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战略之物,其意义甚至不亚于那些高产的种子!

    卫青则是拿起那罐精盐,若有所思,显然想到了军队后勤与将士体质。卫子夫则对那洁白如雪的白糖爱不释手。

    霍去病看着帝后与大将军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灿烂而又自豪的笑容。

    卫子夫虽不完全明了这些种子的农事细节,但看着陛下和弟弟那般激动神色,也知此事非同小可,她温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声道:“去病此次,真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刘彻猛地抬头,用力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朗声大笑,笑声震彻殿宇:“好!好!好一个霍去病!真乃朕之福将!天下之大幸!此等祥瑞嘉种,远比千万言弹劾奏章重要万分!”

    这一刻,所有关于电瓶车的弹劾,在这累累硕果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了。

    霍去病刚将那些高产作物的种子在御前一一展示完毕,刘彻便已按捺不住,他甚至等不及内侍将那些金灿灿的种子完全收拢,便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住霍去病,压低了声音急切问道:

    “去病,闲言少叙,你且给朕一句实话——你们那位姜县令,究竟打算何时动手反了他那朝廷?”

    这位大汉天子的语气里,竟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期待,仿佛在催促一场好戏的开锣。“实在是上次助她夺取一城后,朕的那一百万钱粮,花得虽痛快,却未能尽兴啊!”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参与这场跨境博弈的热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心心念念着如何将计划中剩余的四座城池也一并纳入囊中。

    他这次一定要花的痛快。

    霍去病闻言,抱拳回道:“回陛下,以臣观之,应当快了。”他语气笃定,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松阳县如今早已是其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双方矛盾日趋尖锐,再无转圜可能。加之诸葛…先生也已研判时机将至,正在积极筹备。臣离开时,县中已是外松内紧,战备井然。故臣以为,动手之期,近在眼前!”

    这番对话信息量极大,让一旁的卫青和卫子夫听得心惊不已。

    卫青浓眉紧锁,身为大将军,他首先虑及的是兵事风险与后果。他忍不住沉声插话:“陛下,去病!此事关乎国运,非同小可。纵然松阳县有其特异之处,然用兵,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后续影响、粮草接应、边境布防,均需详密筹划,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霍去病,带着询问与警示。

    卫子夫则是面露忧色,她轻轻拉住刘彻的衣袖,声音温婉却充满关切:“陛下,去病,如此凶险之事,务必慎之又慎啊。刀兵一起,百姓便遭殃,更何况是造反这么大的事?是否…再观望些时日?”

    刘彻却听得眼中精光更盛,非但没有被劝退,反而抚掌笑道:“好!快了好!朕等的就是这句话!”

    —-

    有人在等战争打响,而有人在等一人回来。

    刘禅早已翘首以盼,那双时常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睛,此刻却望眼欲穿地紧盯着宫道尽头。他胖乎乎的身子不安分地挪动着,时不时就要踮起脚张望,活像一只等待归巢亲雀的幼雏。

    终于,那道清瘦矍铄、羽扇纶巾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刘禅顿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什么天子威仪,拖着圆润的身子,因为平时很少运动,步子有些蹒跚不稳,迫不及待地就迎了上去,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欢喜:

    “相父!相父!您可算回来啦!”

    诸葛亮见皇帝这般跑来,连忙快步上前,伸出稳健的手臂,轻轻扶住刘禅的胳膊,生怕他一个不慎给自己绊倒。

    看着主公那红扑扑、洋溢着纯粹喜悦的脸庞,诸葛亮也不由得流露出慈爱。

    “陛下,慢些,臣回来了。”他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

    接着,他便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精心包裹着的小巧物事。他细致地揭开外面的包装,露出里面一块蓬松金黄、还点缀着些许果脯的精致糕点。

    “陛下,此物名为蛋糕,是臣从姜县令手手中买的,口感绵软香甜,您尝尝。”他微笑着将那块新奇的点心递到刘禅面前,动作自然熟练。

    刘禅的注意力立刻被那从未见过的香甜点心吸引,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诸葛亮见刘禅接过蛋糕,小口小口吃得香甜,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宽慰的笑意。他轻轻摇动羽扇,便欲如往常般禀报此次外出所获,语气温和而清晰:

    “陛下,臣此次购得之物,关乎国计民生。此为玉米种子,若推广于民间,必能使蜀中粮仓更为充盈;还有这批耐寒的菜种,可试种于汉中……”

    他话语条理分明,将每件物品的用途与未来规划一一道来。

    然而,话还未说到一半,正埋头与蛋糕奋战的刘禅却忽然抬起头,腮帮子还鼓鼓的,便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拿着糕点的胖手,语气里充满了百分百的信任与依赖:

    “相父决定就好啦!这些都听相父的!”——

    作者有话说:丞相就是被这样累的[愤怒]这章肥不肥?[求你了]求大家收藏预收文,点点收藏吧[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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