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终章】

    景徽十七年八月十四,李磐率军入京,景徽帝自戕而亡,大岳王朝连绵一百九十四载,于此正式覆灭。

    次日,李磐称帝,国号大延,年号熹平。封发妻楼雪萤为皇后;各路部将,论功行赏;梁崇梁霁,曝尸三日;旧党余孽,全力缉捕。

    李磐称帝称得十分随便。

    没有古人那套三请三辞彰显谦虚的戏码,甚至都没走别人推举他当皇帝的过场,直接一封国书发布,昭告天下,一点都不客气。

    也没有登基大典,因为李磐觉得又浮夸又繁冗,还浪费时间金钱人力,有这个工夫,不如先把京中乱七八糟的事赶紧处理了。

    甚至上朝连龙袍都没有——因为还没来得及做。

    当然,上朝的官员们也都没有穿官服——因为新朝刚立,还没有新的官服。

    一群身着常服的文武百官立在乾阳大殿之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沉默。

    旧朝覆灭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还是第一次新朝早朝,也不知会是什么样。

    李磐负手,大步流星地走进乾阳大殿,众臣顿时一凛,端正了姿态。

    可直到李磐都坐上了龙椅,也没人喊上朝。

    众臣纳闷了一下,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以前景徽帝上朝,都是郑公公在一旁喊话,现在李磐身边没大太监,自然也没人喊话了。

    众臣不由看向立在一旁的侍卫长吴兆。

    吴兆:?

    都看我干什么,我是侍卫长,又不是太监!

    李磐坐在龙椅上,一想到这张椅子以前被景徽帝坐过,前世还被太子坐过,便觉浑身不爽。但这椅子又偏偏镶金嵌玉,是个万分贵重的东西,丢掉太过浪费,只能这么忍着继续用了。

    李磐一不爽,脸就冷了,他脸一冷,下面群臣立刻提心吊胆起来。

    李磐目光缓缓扫视过下方,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观察早朝。

    朝堂上近一半的人都被换掉,但不管少了谁,又多了谁,殿中站着的人,都是老熟人,有些是他的部下,有些是他昔日的同僚。

    李磐:“怎么这么安静?你们都没话要说?”

    众臣:“……”

    楼枢轻咳一声,缓步出列:“臣有奏。”

    楼枢如今被擢了中书令,讲的正是新朝初立,减免赋税之事。

    李磐听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想换个坐姿,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搭,结果搭了个空。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见那龙椅扶手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他坐在中间,根本搭不着。

    李磐:“……”

    这龙椅到底是谁爱坐。

    就这么短暂地走了一下神,便见阶下楼枢停住了话头,幽幽地看着他。

    李磐皱了下眉,心道真是麻烦,以前自己还是武安侯的时候,没什么正事要做,上朝还能发会儿呆,现在当了皇帝,便得事事亲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得由他裁定,他还不能胡乱应下,必须得慎重以待,不然影响的可能便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在心里把梁崇梁霁这对父子千刀万剐了一遍。

    “赋税之事,事关民生,具体减免几成,须得细致盘量。”李磐说完,朝吴兆挥了下手,“去将皇后喊来,她昨日刚刚盘完国库,让她来跟户部说一说情况。”

    吴兆领命去了。

    一些京中的旧臣,因为及时审时度势,弃暗投明,所以此刻还能站在乾阳殿中。听到这位新皇帝要把皇后喊来早朝,眉头都不由跳了跳,腹诽起来。

    不过也只是腹诽而已。他们人虽在京中,却也知道讨伐旧朝的檄文是出自皇后之手,皇后更是跟在军队后方,做了不少善后之事,新皇帝倚重她,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丝毫不怀疑,一旦他们表现出对皇后的怀疑与冒犯,皇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所以他们都知趣地闭嘴了。

    至于原本就跟在李磐身边的那些部下,对此倒是早就习以为常,十分淡然。

    楼雪萤正与吕贵待在一处,指挥宫人们重新布置宫殿。

    先前武安侯府被查封时,吕贵作为武安侯府的管家也被下了狱。现在被放了出来,人虽然瘦削了不少,身上还留了些狱中拷打的伤,但出狱后发现李磐当了皇帝,大喜过望,已然是精神百倍,胜过各种灵丹妙药。

    他被李磐授了殿中监的职务,掌皇家生活诸事。

    由于帝后二人都非常不愿意住在景徽帝等人住过的宫殿,所以最近几日,他们二人都是宿在一处没人住过的小宫殿里的。

    只是毕竟是帝后,小宫殿又偏远得很,总不能一直在那儿住着,所以吕贵便建议将景徽帝原先的宫殿拆了,把里头的家具陈设全都充入国库或拿出去赏人,只剩个大木作架构在那儿,里里外外再重新装潢一遍,便几乎等同于新殿了。

    不用原地重盖,便节省了许多成本。李磐和楼雪萤也并不需要宫殿多么金碧辉煌,把旧朝内库里剩余未用完的板材拿出来接着用,再把武安侯府里的那些旧物原封不动照搬过来,很快便重修得差不多了。

    吴兆过来的时候,楼雪萤和吕贵正站在宫殿门口,看宫人给新殿挂上门匾。

    听到李磐让自己去参加早朝,楼雪萤十分惊讶。不过想了想,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而且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得亲自过问一下这件事,便点了点头,随吴兆一同去了乾阳殿。

    在等楼雪萤来的过程中,早朝当然也不能闲着,得说点别的事情。

    李磐正在揪着魏大人问东问西,把魏大人问得汗流浃背。

    他原先是旧朝的兵部尚书,曾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对付李磐的方法,旧朝覆灭后,他战战兢兢地投了降,希望李磐饶他一命。

    好消息:李磐的确饶了他一命。

    坏消息:李磐褫夺了他的兵部尚书一职。

    好消息:他有了别的任职。

    坏消息:任职在鸿胪寺,负责招待外宾。

    用李磐的话来说,就是魏大人身为兵部尚书,作战方案乱七八糟,于国有误,不堪为任。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对于国内和边疆的军政都十分清楚,也对周边其他国家和部族颇为了解,加上他为人圆滑,左右逢源,正适合去和那些外宾打交道。

    可怜魏大人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进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官署,一把年纪了还得埋头恶补番语,真是好绝望。

    面对李磐的连环提问,魏大人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眼见李磐的脸色越发冰冷,他也越发绝望。

    正思索自己要不要直接致仕时,魏大人忽然看见李磐站了起来,望向殿外,脸上如春水化冻,蓦然多了几分柔和之色。

    他顺着李磐的目光望过去,果然望见了沐光而来,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来了,就说明该聊国库的事情了,不用聊鸿胪寺的事情了。

    魏大人大喜,当即拜道:“见过皇后娘娘!”

    他这么一拜,其他人也只好跟着拜。

    楼雪萤很不适应,正犹豫着要不要回什么,李磐已经一把拉过了她,让她跟自己一起在龙椅上坐下了。

    楼雪萤微惊,但这里又确实没有其他能坐的地方,她也只好就这么一起坐着了。

    她悄声问李磐:“你们说到哪儿了?”

    李磐:“刚说了些不打紧的事情,国库的事等你来说呢。”说罢便让众人平身,随后瞪了魏大人一眼,再让户部尚书出列细聊。

    魏大人如蒙大赦地退了回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李磐以前上朝,最讨厌唧唧歪歪拖着不下朝,可现在自己当了皇帝,发现有些事情的确就是得议论这么久,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桩桩地解决。

    但好在,现在两个人分一张椅子,他终于不用再坐在中间了,一只手终于可以搭在龙椅扶手上了,再也不用四平八稳、正襟危坐,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他听着楼雪萤与下面大臣商议赋税与国库之事,时不时自己也插两句。待赋税之事暂时议完,他与楼雪萤便接着与各部商议其他要事。

    直到中午,漫长的早朝才终于结束。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只是已到了饭点,总得放大家回去吃饭,今日便先议到这里。

    楼雪萤拉着李磐去看刚刚修整完的新殿。

    整体架构虽与侯府大相径庭,但里面却沿用了不少侯府里的旧物,看着甚是亲切。

    “等母亲和娘她们回来了,将军府里的东西也就一起到了,那这里便彻底变成我们的家了。”楼雪萤勾着李磐的胳膊,感慨万千地说。

    李磐算了下时间:“应该还有大半个月就能到了,哎,得让他们再打扫个太后住的宫殿出来。”说着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啧道,“你说说看,我娘都能当上太后了,之前刚到京城的时候连门都不敢出,不知道现在又要变成什么样。”

    楼雪萤斜了他一眼:“你一天天不想些好的,净在那儿揶揄老人家。”

    新殿既已建好,二人便正式在新殿里住了下来。

    用过了午膳,楼雪萤依惯例午睡,李磐却很不安分,总在她身后弄来弄去。

    楼雪萤:“你干什么?”

    李磐:“咱们先做点别的事再睡,行不行?”

    楼雪萤:“现在是白天!”

    李磐:“你也不是没在白天跟我做过啊。”

    楼雪萤瞪了他一眼:“陛下,请自重!”

    “少跟我陛下陛下的。”李磐咬了一口她的肩膀,“第一次听人喊我陛下的时候,吓我一跳,以为梁崇显灵了呢。”

    楼雪萤:“……”

    楼雪萤瞅他:“这就是你到现在也不肯自称朕的理由?”

    李磐哼了一声:“梁霁那个狗东西,不就是上辈子当了会儿皇帝么,这辈子还是太子呢,就在那朕朕朕的,烦死了,我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楼雪萤笑道:“你还挺清高,臣妾实在自愧不如。”

    “你也不许在这儿臣妾臣妾的。”李磐来捏她的嘴,“一想到上辈子你在梁崇那儿也臣妾臣妾的,我就来气。”

    楼雪萤:“说到这个,之前我清点内库的时候,看到了好些他收藏的琴。”

    李磐顿时警觉起来:“干什么?你还要留着睹物思人啊?”

    “说什么呢,我让人都送到宫外琴坊去了,都是好琴,落灰可惜,不如给有缘人带走。”楼雪萤道,“我是想找人斫一把新琴,自己用。”

    李磐:“哦?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要弹琴了吗?”

    “嗯……以前是因为梁崇,所以不想再弹。但我喜欢弹琴又不是因为他,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有点怀念以前无忧无虑一心钻研的感觉。”楼雪萤眨了眨眼,“虽然已经生疏许久,也不知道能练回多少,但还是想再试试。”

    “行啊,喜欢就去呗。”李磐道,“但现在不许再说我是牛了。”

    楼雪萤:“给你弹你也听不懂,你不是牛是什么。”

    “那我还不是吃了出身的亏吗!我若是生在京城富贵人家,未必不懂。”李磐嗤道,“你等着吧,什么高山流水觅知音,我也能跟你高山流水。”

    “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我又不会因为你听不懂琴就嫌弃你。”楼雪萤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一眼就知道你不是这块料。”

    李磐大怒:“什么叫我不是这块料?你不要看不起人!”

    “好好好,你是,你是。”楼雪萤连忙道,“但是琴这个东西,需要花费时间才能摸清门道。但你既无基础,又没那么多完整的时间从头研究,等到真研究明白了,只怕就成了个不理朝政的昏君了。你若实在想参与,不如等我选好了木材,你帮我把大体的琴身斫出来,然后剩下的再交给专门的工匠去加工,如何呢?”

    李磐:“还能这样?”

    楼雪萤:“当然可以,这是个力气活,适合你。”

    李磐:“……搞了半天,还是把我当牛,还是个犁地卖力气的牛。本来只用听还不用干活呢,现在还莫名其妙多了个活。”

    楼雪萤蹭了蹭他的胸膛:“那你到底帮不帮嘛?”

    “你都说了,我还能不帮?”李磐翻身压了上来,挑眉道,“我要是斫得好,能当你的知音吗?”

    “你早就已经是了。”楼雪萤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嘴唇,“李磐,李石头,最喜欢你了,而且只喜欢你。”

    李磐便满意地笑了起来,一扬手,将床帏放了下去。

    昏暗室内,风急雨骤,卷起千堆雪。

    而窗外,正是天高云淡,长风过碧霄。

    新的一天,还未结束。

    而新的时代,也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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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色漠然地穿行在冷宫长巷之中,两侧传来残败楼宇中疯子们的哭笑与尖叫。

    她在破殿角落发现了一个衣不蔽体、眼中写满阴鸷的少年。

    她俯下身,捏起他的下巴,在他即将愤怒地咬住她的手指之前,她冷冰冰地开口了:

    “想当太子吗?”-

    皇帝后宫三千,美人无数,连皇后都换过四个。

    薛厉的母亲入宫不久后便疯了,连带他也被怀疑沾染疯病,出生便在冷宫,差一点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被人践踏,受人欺压,还要忍受长年累月无穷无尽疯子们的折磨,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

    直到有个女人出现。

    她出身显赫,艳名远扬,是父皇身边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后,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沦落至此。

    可她都已沦落至此,凭什么还能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他?!

    他觉得她应该与他们这些冷宫里的人一起,永堕泥潭,却没想到她会问出一个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问题。

    ——*想当太子吗?

    他没有分毫犹豫:“想。”

    于是她将他拉出黑暗,管他衣食住行,教他礼仪规矩,授他心计谋略。

    有时候他也会累,也想短暂停歇,可她只会冷冷地看着他,说:

    “要么当太子,要么去死。”

    他追随着她,一步步走出冷宫,染指东宫,最终踏着鲜血,斩下了御座之上的人头。

    然而夜半时分,在宫苑深处,他却伏跪于她的膝边,挤过她手中的先帝人头,将额头抵在了她的掌心。

    他眼底泛着血色,目露乞怜,姿态疯狂。

    “不要抛下我,我还有用。”他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的手指,“求你。”-

    美艳冷酷废后×阴湿年下皇子,年龄差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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