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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次日一早,趁着章景暄去书坊做工的功夫,薛元音去林里捡了些碎石、泥土和树枝回来,回到院里拿出原先剩下的最后一点木材,用来做沙盘。


    真正的行军推演沙盘不易制作,工艺繁琐而复杂,但这里条件有限,就不追求精细和美观了,做个简易沙盘,能将就用就行。


    一地碎屑也不用薛元音管,陈婆婆自觉来扫干净,看薛元音在院子里干活专注,她便进了灶屋准备午膳。


    薛元音雕雕凿凿了数日,一个简易沙盘终于做好了。


    等章景暄中午下工回来,用完午膳,薛元音把沙盘往桌案上一放,得意道:“看看!这是什么!”


    章景暄认真端详了几眼,道:“沙盘?”


    看她这几日忙碌鼓鼓捣捣的,他没细问,没想到还真把沙盘做了出来。


    他修长手指轻轻抚过沙盘上山脉、河流、行路的路径和轨迹,道:“你怎么做出来的?”


    “就地取材,配合我无与伦比的头脑与技艺。”薛元音毫不自谦地弯唇,“成果如何?”


    章景暄轻轻颔首:“甚好。”


    他拿起旁边已经风干的的泥捏小人摆在沙盘上,道:“我正好也看过一些行兵推演的计策与谋略,闲暇时也与义父谢大人对演过几局。今日下午不去书坊,不妨你我试上一试?”


    他掀眸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若是一个人当真藏了那种心思,在举手投足间是藏不住的。


    “原来你还藏了一手?”


    薛元音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有好胜心熊熊燃起,摩拳擦掌:“谁怕谁?来!”


    两人就在桌案上摆了一局沙盘,三局两胜制,前两局是双方一攻一守制,第三局是双方自由对阵。


    第一局,薛元音拿了攻方阵营。


    她这局人马稍微多些,试探进攻,被章景暄拦了下来。她迂回绕过,径直攻入腹地,章景暄借助地形抵抗,最终不敌薛元音的人马,输掉一局。


    虽然薛元音获胜了,但她并没有舒展眉头,章景暄纵然输了,但损失甚少,颇为游刃有余。


    薛元音还能有什么不懂的,瞪他一眼,被他淡然回视。


    他竟然还懂得行军谋论,藏得这么深!


    第二局换成章景暄拿攻防,薛元音拿守方。


    与他温和皮相截然相反的是他的手段,上来就是直捣黄龙的强攻,连个迂回试探也没有。经由两个回合,薛元音的城池被她拿下。虽然他损失了一些人马,但薛云音丢失的更多。


    这一局是章景暄获胜。


    薛元音把小人归位放好,忍不住问道:“上来就强攻,你怎么敢的?三十六兵计七十二……”


    章景暄走过来,站在她背后,忽然倾身靠近,坚硬宽阔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上,拿起小泥人给她示范了下,唇边吐出的话热气拂耳。


    他突然凑这么近,温和嗓音低低地响在她耳边,被突如其来的男性气息包绕其中,让她一个愣神。


    她甚至能感受到章景暄贴在她后背的胸膛上,有一点薄肌。


    半晌,薛元音才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听他缓声道:


    “你所言三十六计、七十二谋皆是因为人马不够罢了。我拿着多人多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直接拿下城池,斩草除根才没有后顾之忧。”


    薛元音感觉耳朵被他口中吐出的热气给熏热了,有点别扭地说:


    “你、你讲解就讲解,凑这么近干嘛?”


    怎么……怎么跟故意撩她似的?真是活见鬼!


    章景暄低眸看她的耳朵,她耳垂白皙,小巧圆润,几缕碎发拢在耳朵前面。不知是因为他故意凑得近还是旁的原因,已然一片绯色。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直起身子,似乎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道:


    “怕你听不清,离近一点更易讲解。”


    薛元音觉得狐疑,等他走回对面坐下,她看他一眼,却见他一派从容平静。


    离得近,听得清?当真是如此吗?


    薛元音有点心不在焉地道:“你惯来不像外表那般温和谦逊。”


    心肠冷漠行事果决,还心思颇深,一上来把她试图采用兵法来获胜的路给堵死了。


    她有点不服气道:“你若是善用兵法,避免掉强攻之下的损失,或许就赢得更漂亮呢。”


    章景暄态度依旧温和,声音却是笃定:“我不喜欢给敌人挣扎的时间,只会最快地把局势攥在手里,直到对方彻底失去反抗之力。”


    薛元音哑然。


    他这个谋军之道,倒不像中庸和善的太子一党,更像雷厉风行、牺牲少人来成就大胜的豫王一党。


    倒是她自己的作风,左衡右量、考虑损失,兵兵策策都要想法子用上,倒不像豫王一派的犀利狠辣。


    薛元音好奇道:“你的谋兵一道,谁教你的?”


    章景暄道:“许是书教师授,集众之所长,自成一风。”


    好吧。


    他确实是有些功底和天赋在身上的。不愧是少年英才,果真不能小觑。


    薛元音的胜负欲彻底挑起来:“第三局,我们人马一样多,你定然没法强攻,我倒要看看谁能赢!”


    第三局开始,双方对垒,不像前两局那样能快速拿下战局。


    双方兵法兵策都运用其上,你来我往地派兵试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最后章景暄出兵却损失较大,薛元音退让一步却保留了人马,算是平局。


    “你虽然能赢,但空有谋略,兵法用的不太熟练,不如我耳濡目染。我就说我还是能教你的吧!”


    薛元音打高兴了,情绪高昂,大咧咧走到他身旁拉了个小凳坐下,探身拿走他手里的小泥人,无意间指腹擦过他的手指,捻起零星温热。


    她毫无所察,眉飞色舞地说:


    “你喊我一声薛师父,我就教你,如何?”


    章景暄倏地侧头看向她。


    她往常很注意分寸,今日应当是情绪高涨,凑得很近,粉嫩饱满的嘴唇不停地在他脸颊旁边一开一合,乌黑头发垂下来一缕,从他耳畔轻轻擦过。


    他眼眸有一瞬的幽暗,心想,她知晓他方才靠近是蓄意为之吗?


    她当真毫无所觉吗?否则为何要靠这么近。


    学堂那个荒谬之言,总是频频出现在章景暄脑海中。


    从最开始感到荒诞,到开始怀疑,然后不得不顺着丝藤去深想下去,再到当下,他主动出手试探。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薛元音说了半天发现章景暄没动弹,轻轻推了他一把,皱眉疑惑道:


    “章景暄,你发什么呆呢?我说我们探讨沙盘推演,等你都掌握了,我一定要和你好生比几场,你听见了吗?”


    章景暄回过神来,敛眸掩住思绪,平静地道:“我在听。不是要沙盘推演吗?开始吧。”


    微微一顿,他凝视着她,低声说:“薛师父。”


    薛元音一怔,随即心花怒放,摆出最认真的架势,不忘开玩笑道:


    “假如你以后某天上了战场,打了胜仗,记得是我教你的。”


    章景暄扯了下唇角,道:“我更希望没有那一天。”


    薛元音被一声“薛师父”喊爽了,并不藏私,一连数日投身于此,可谓倾囊相授。


    但很快她发现他没什么可教的。那些兵计她教一个,他不仅融会贯通,还能迅速举一反三;至于谋略方面,他年少被谢大人收作义子,浸淫多年,比她还要信手拈来。


    她能教的只有一些堪称歪门邪道的小技巧,比如两方首领交战,实在打不过了,就趁机扒下敌人的裤子,狠踢对方的下盘。


    她一脸言之凿凿,很有道理的模样,还得意洋洋地问道:“踢男子的下身是不是真的很痛?”


    丝毫没有在说下三滥招数的自觉。


    章景暄:“……”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损招。


    他面不改色道:“是很痛苦,会痛到失去反抗能力。你若身陷困境,打不过敌人,记得踢得快一些,别被对方察觉到了。”


    薛元音顿时乐不可支,圆润乌亮的荔枝眼弯成月牙儿,道:


    “好呀,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可就记住啦!”


    章景暄看过去,入目是一张笑意盈盈,神采飞扬的脸颊。


    隐约地与记忆里的小姑娘身影重合,是自那往后日子里再也没见过的鲜活、灵动、有朝气。


    薛元音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对了,你为何一直唤我薛元音?你不知道父亲给我另起一名,唤作薛翎?”


    章景暄淡然道:“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唤我薛元音?”她有点嫌弃,“连名带姓的。”


    章景暄垂眼道:“你就是薛元音,我不唤你名字唤什么。”


    蓦地想到什么,他眉头轻抬,似有所思道: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有个闺中小名,叫什么来着?”


    薛元音脸色一变,紧张道:“什么小名儿?我哪有什么小名!是你记错……”


    章景暄忽而勾了下唇,轻声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俏、俏。”


    薛元音呆住了。下一秒,脸颊骤然涨红,瞬间滚烫如沸水!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章景暄!他竟然记得!他竟然还记得她这个乳名!


    天爷啊,这也太羞耻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种名字怎么能直接喊出口!


    薛元音不知道自己是羞的还是气的,感觉脸上温度能烫熟一个番茄,有些恼羞成怒地朝他吼道:


    “章璩!你在这胡乱喊什么!”


    章景暄握拳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笑意:“你别恼,我不喊就是了。”


    眼看她要发火,他迅速移开话题:“薛元音,你想不想学周易?”


    薛元音一愣,脸上温度还没褪去,有点不高兴道:


    “你在监试拿头名还不够,在这里还要再炫耀一下你的功课?”


    “不是。”


    章景暄随意拨弄着沙盘里的小泥人,道:“我是说,你想不想听我教点别的东西。阴阳五行,天人合一,万物相克相生,此理同样可以用于兵家一道。你若掌握,有利无弊。”


    他抬眸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之色。


    假若学堂那个言论为真,他这般毫无保留的做法,应当是合她心意的。


    留给她更多本领,以便她将来能应付各种突发境况,他自认为已经足够优待她,甚至是偏袒。


    见薛元音还在犹豫,他对于如何挑起她的情绪已经驾轻就熟,平静地阐述事实道:


    “你周易考绩太烂了。不是想打败我么?不精通周易,你这辈子都别想压在我头上。”


    薛元音总觉得他暗含嘲讽,这火气一下子就被挑起来,道:


    “好啊,趁着最近空暇时间多,我偏要用你最拿手的学科打败你一次!”


    他从周易中悟出了什么,薛元音不得而知,只知晓他这些年所学对于立足仕途帮助颇大。


    她想起曾经得了第二名的憋屈,轻哼一声,道:“再过几日,我就对你下战书,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章景暄起身敲了下她的头,亲昵的动作叫她微微一愣。


    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负手走到窗边,目光望过院子里的深浓绿荫,抬头看向云高阔远的天空,最后转眸看着她,道:


    “周易也叫易经,亦是万科之首。关于易经,我有一项本领,鲜少有人知晓,你可要听好了。”


    他缓声道:“不知晓你有没有听说过,除去兵家一道,易经还有另外一项名声响亮的臻言——”


    薛元音心神一荡,察觉到他微微低头,以及响起在自己耳畔的低沉嗓音:


    “习易经,窥天机。我教你如何窥探旁人的命象。”


    薛元音恍惚一瞬,在听清他的话音之前,心里先想到的却是……


    他喉咙口滚出的温醇低音,好像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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