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什么呢！眼下是讨论口水交换的时候吗？
方棠脸颊唰一下红了,跟ppt上角质层严重受损典型案例似的。
她握了好几下拳，止住颤抖的手指，直接揭下保温杯盖子,而后哆哆嗦嗦伸出手将它递给许言，语气强硬：“送你了,别废话快喝。”
说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方棠所有的勇气,最后一个音节还未落下她已经转过身，垂下脑袋一本正经端坐着。
课桌之下,手指死死绞在一起，满脑子搜刮能转移注意力的事情。
今天选修课，她和许言坐一起,还有个人,姜晏……对,姜晏不来了。
上课前姜晏跟她打了招呼，今天晚上是某个球队的生死之战，他必定要去支持一下,如果老师点名,让方棠托附近男生帮他答到。
幸运的是老师今天没点名,简单回顾了上节课的知识点后,放了一部关于某国际彩妆公司研发部门的纪录片。
多媒体屏幕亮起,阶梯教室内灯光依次熄灭，室内暗下来。
学生们在这种摸鱼的好时候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短短几分钟,就从后门溜走了三四个。
许言喝了几口热水后趴在桌子上补觉，看不见他那张脸，方棠紧张的神经得以放松片刻。
昏暗的室内气温凉爽，她打了个哈欠,瞌睡果真会传染，这个季节真是很适合睡觉啊！
她一偏头就看见许言趴在那里，身形宽厚，像一只吃饱喝足午后打盹的豹子。
不同于车内狭小封闭的空间，在教室里挨他这么近，方棠心里反倒没什么压力。
借着屏幕微弱的冷光，她肆无忌惮打量起许言——的后脑勺。
头发乌黑浓密，耳垂圆润厚实，散发着健康红润的色泽，微微有些别样的红，或许跟他感冒有关系。
方棠好心借出了自己的降噪耳机，让他能睡得安稳一点，如今看来，实在算不得明智之举。
比起喝完便放在一旁的水杯，上面即使沾染了唾液，也会很快干涸。
与之相比，耳机反而更为私密，与她每天相伴超过三个小时，沾染了她的气味、体温，镌刻着属于她的基因密码。
越是这样想，冥冥中无形的视线仿佛拥有了温度和力道，带着主人肆意、任性、狂妄的念头，一寸一寸掠过、舔舐着许言的肌肤和毛发。
方棠猛甩脑袋，试图甩掉满脑子黄色废料，眼下她从脖子到耳根都红得滴血，庆幸教室里没开灯，不然他们就会发现一个红孩儿坐在这儿上课。
不知看了多久，下课铃响起，方棠猛然回神，她跟个痴汉一样盯着许言看了将近一个小时！
天呐！她怎么能如此荒淫无度，啊不，荒废时间！
方棠把脸埋在手掌里，试图把自己憋死，脚趾头能从三楼抠到地下三层。
纪录片还在继续，灯没有亮，前方陆陆续续有零星几个人起身，凳子忽然抖了一下，旁边的人站起。
她来不及抬头，眼前倏尔压下一片阴翳，一缕裹着木质冷香、温热潮润的吐息送到她耳边，带着独特的低沉沙哑，像一片羽毛柔柔划过她的耳阔与颈窝。
“我去接杯水。”
像蜻蜓点水，一触即散。
气息霎那间散开，空气被烤的炙热，方棠瑟缩一下，仿若被烫到，身子陷到座椅里，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
靠这么近做什么？她耳朵好得很，说话声音小些她也听得到！
趁着许言走出教室，方棠掏出湿巾敷在脸上降温。
心底唏嘘：这就叫心虚，只不过看了两眼而已，明明什么也没干，跟做贼似的。
手机发出震动提醒，她以为是姜晏打听点名的消息，没想到是小舅舅发来的。
他本想亲自送方辰辰来华市，但方辰辰人小鬼大，撒泼打滚死活不答应，非要一个人来。
无奈之下他给方辰辰办了飞机托运，又买了个带定位的电话手表，并邀请方棠加入家庭组，可以随时查看方辰辰的位置。
舅舅：麻烦甜甜了，他周五晚飞机七点半到，麻烦你去接他一下。
舅舅：酒店你看着订，别怕花钱。
舅舅：【转账20000.00】
因为手链的缘故，方棠最近对钱的感知都变迟钝了。
她忙回复：舅舅你放心，我会好好跟他说的，钱我先收下啦！
听说表弟要来，方母就想到了自己弟弟会给方棠发红包，她叮嘱方棠先收下，花不完的她想办法退回去。
方棠翻开一页新的草稿纸，开始规划这场短途游。
周五晚上接到表弟带他去繁华商圈吃个夜宵，周六赶早去环球玩一圈，周天买些地方特产打包带走。
又不累又丰富，多适合小孩子。至于什么顶着大太阳逛故宫长城，等小舅舅自己有空带表弟去逛吧。
方棠先去官网买了两张门票，又在小舅舅拉的群组里面给表弟发了条消息，做的太过专注，以至于许言回来都没发现。
“准备出去玩？”许言语气恹恹，手指点了点纸上写的环球门票x2，晦暗光线里看不清他神色如何，沙哑掩盖住语气里的不满。
他上课前就观察过了，姜晏今天根本没来，留方棠一个人眼巴巴在这儿做旅游攻略。
可笑，单方面付出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结果？
方棠眼睛亮了亮，她记得许言也是本地人！
“你去过环球影城吗？好不好玩？”
“没去过。”许言回正身子，看样子是要继续补觉。
“这样……”方棠点开手机，准备搜些攻略，却看见好友提示那里闪着一个小红点。
通过以后，方辰辰立马发了语音过来，方棠本想点转文字，却按成了播放，小胖子还未变声，奶声奶气的动静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姐姐，我没有屏蔽你，我之前的微信被封了。”声音不算大，在多媒体音响的遮掩下没人注意。
方棠想了想，也凑到话筒边上，点开录音，悄声道：“姐姐周五去接你，周六带你去环球影城好不好？”
方辰辰回了句：谢谢姐姐。
这不挺乖的嘛？
方棠有些不明白，方辰辰从里到外都是个任人揉圆捏扁的小胖子，偏偏每次遇见他亲爹的时候就像吃了枪药。
难道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亲弟弟？”
“哎哟，吓死我了。”方棠正想着，被许言冷不丁吱声吓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她拍着胸口：“是我表弟，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家里送他来接受一下首都的熏陶。”
许言看她吓得够呛，黑暗里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我没去过环球。”
“我知道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方棠惊魂未定，还觉得后背发凉。
“去环球人多一点好玩吧？”
“也是。”方棠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点开宿舍群，扔下一句：周六我表弟来，想带他去环球影城，有哪位美女赏光参加？
鹿笑：111111
黎宁：1
苏月月：咱弟弟来，我推了约会也要去。
得到回复之后，方棠呵呵笑了两声，冲许言摇了摇手机：“我们宿舍都去，肯定会很好玩。”
许言：“……”
方棠未察觉出他的反常，继续兴冲冲搜起攻略。
“高数很难？”
手下的草稿本动了动，方棠抬起手，让许言抽走草稿本。
她叹了口气说道：“有点难，跟文科数学不太一样。第一节课的时候还没太大感觉，第二节课中途捡了根笔，等我抬起头，已经看不懂黑板上写的什么了。”
“公式用错了。”
许言仅仅扫了一眼草稿本，连题目都没看，就敢笃定她用错了公式，方棠暗地里将他那声微弱的嗤笑与嘲讽她联系在一起。
她脸颊方消下去的温度再次卷土重来，手指悄悄朝着草稿本靠近，想将其偷回来：“我说了我之前……”
“这样就行了。”许言将草稿本还给她，公式已经调整过了。
答案如何不重要，方棠的注意力尽数落在他的字迹上，明明是一堆小蛇般的拉丁字母，看得人眼花缭乱，却让他写的气势磅礴、潇洒飘逸。
她也算是有crush亲笔签名了！
方棠默不作声翻开新的一页，回去她就把这张草稿纸裱起来。
“考试题大多数都是书上的例题变形，你现在这样复习就足够了。如果有不懂的，可以拍照发给我。”
方棠愣愣看着他，将那句话嚼了半天，才品味出其中意味。
许言要替她补习！
方棠来不及高兴，便听见他低低咳了两声。
上次麻烦许言改英语作业，就害得他生病，眼下他病还没好呢，她又要麻烦人家帮她补习高数……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遂点开手机上的搜题软件：“不麻烦你了，喏，这些都能看讲解，再说了，最近ai普遍升级，我玩的小游戏都能解高数题呢！”
许言：“小游戏……”
他算是知道华国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意义了。
方棠自顾自搜索攻略，全然忽视了一旁的许言在后半节课里一言不发。
她找到合适的就丢到群里，苏月月作为出片达人，更是连哈利波特的魔法袍都替她们租好了。
下课铃敲响，方棠仍有些意犹未尽，黎宁在群里说外卖她已经拿到了，让方棠下课直接回宿舍。
许言也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把头发，眼角挂着被衣袖压出来的绯红印子。
“我先走啦，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方棠见他眼神朦朦胧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啰嗦了一句：“多喝热水，千万注意保暖，华市马上降温了，万一拖成肺炎就麻烦了。”
许言木然点头，却在方棠准备起身前唤了她一声：“生日快乐甜甜。”
她有告诉过许言自己今天生日吗？
这个问题冲散了她对称呼的敏感性，方棠思索着，或许是不经意间说的吧，她都没印象了。
“谢谢你呀，你要不要吃口蛋糕？”方棠朝他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用了，我还要去科研楼。”许言打开书包，拿出一本带着塑封的书：“这个送你，生日快乐。”
煤气灯效应？方棠看到书名后两弯细眉轻轻拧起，她记得这是本反pua神作啊，许言品味还挺独特的。
方棠接过书放进包里：“谢谢，那你别熬夜哦，早点回去休息。”说完，又向他挥了挥手，跟随人潮走出教室。
许言的视线随方棠的身影而动。
十一月初，方棠已经穿上了带些厚度的呢子大衣，深枣红色的大衣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到发亮，如同堆在红梅枝头的那片细雪。
在黑灰色交融的人群里，她是他眼底唯一那抹亮色。
方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欢呼声让方棠脚步停滞，呆呆站在原地，礼花彩带从天而降，五颜六色糖果纸一样的彩带落在她的肩头发梢。
她像一棵被悉心装扮过的圣诞树，顶着所有人美好的祝福。
方棠仰起头，抖落掉身上的彩带和纸片，同时并着眼泪咽下去。
再开口，声音依然带着止不住的哽咽。
“你们好讨厌。”——
作者有话说：生日啦生日啦[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