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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九只猫

    许言不知在楼下等了多久。

    被寒露打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本就白皙的肤色在寒风中被冻得泛着青,眼下的灰暗和唇边的胡茬硬生生给一个风华正茂的男大学生添了几分沧桑与憔悴。

    虽然狼狈、依旧很帅,方棠收回视线,闷着脑袋默默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掌从他手里抽走。

    抓这么紧干什么!另外……叫什么宝宝啊!

    她又不是没有名字,平时她除了对小猫有口癖,根本不想这种称呼用来称呼人,更不想从他嘴里吐出来好吗!

    而许言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他昨天夜里收到消息后一夜难安,巩兆林要找人开盒被他拦了下来,但他自己却有些克制不住情绪。

    周六晚上到现在,他发去的所有消息方棠都没有回复。

    心脏像被挖走一块,空洞且钝痛。

    他根本不敢想象在多重打击之下方棠该有多伤心,甚至其中某个原因恰是因他而起。

    早上六点不到他就等在16号楼下,在看到方棠的那一刹,阴沉的世界都被她身上米黄色羽绒服衬得重新亮起来。

    他来不及思量,也顾不得失礼,一把将她的手攥住,生怕她会像飘落的雪花一样,下一秒便从他眼前消失。

    人就在他面前,手就在他掌心,可目光触及方棠红肿未消的双目之时,许言准备好的所有腹稿尽数作废。

    他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

    “放开。”

    许言刚想张口,方棠的话抢占了先机,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简短两个字,声线冷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方棠的前十八年人生里,经历过两个闺蜜爱上一个渣男,小姨被渣男所伤等一系列惨剧后,坚信狗血抓马言情剧的戏份不会轮到她。

    现在……她收回她的话还来得及吗?

    “你先松开我好吗?”方棠放软语气,试图让这头帅气犟驴恢复理智,并打算趁着许言出神的契机,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成何体统!

    光天化日、女寝楼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要去上课吗,我陪你一起。”许言怕自己的话再被堵回去,加快了语速。

    他为什么知道她要去上课?

    刚萌发的念头被方棠掐死在脑海中,当然是因为她自己这个大聪明啦!她刚开学就把课程表发给了小猫管家,同时收获到无情的嘲笑。

    许言的手依旧紧握,自动忽视了她的话。

    难办!

    她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能靠言语劝服犟驴的,更何况再拉拉扯扯下去,到不了明天一早,她就要被口水淹死。

    方棠倏尔抬起头瞪着他,语气又强硬起来:“松手!”

    “你先答应我。”

    “你还有脸提条件?”方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前没发现他脸皮这么厚啊!

    “对。”许言沉声点头:“你先答应,否则……”

    方棠扬起脸怼回去:“否则什么!”

    许言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加重手上的力气,交握的双手再度贴紧,力度大到方棠觉得手掌血液都停止了流通。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觉得疼。

    习惯性拒绝的话试图脱口而出,嘴唇刚张开,便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打闹声,要是让徐晓鸥知道她就完蛋了!

    “走。”

    方棠手掌翻转,反客为主,扯着许言经树林中的小道穿行。

    早八一分一秒都要争,眼下根本无人会舍近求远特意从树林的弯曲石子路间走过,更别提昨天夜里下了雪,道路湿滑泥泞。

    脚下的路并没有那么好走,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摔倒。

    手掌将两人的心跳相连,方棠耳边回荡着不知属于他们中哪一个的粗重呼吸和沉闷有力的心跳。

    掌心的温度从冷变热、直至滚烫,细密的汗水在冬季寒冷且干燥的华市,写满了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到了小树林边缘,方棠再一次抽开自己的手,这一次终于能解脱了。

    许言脸上却有些失落,愣怔盯着掌心。

    方棠没忘自己还是个悲催的早八孩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而后直接下命令:“我现在要去上课,上课之后再说,正事上我会回复你。”

    言外之意便是他们俩的恩怨不算正事,希望他有点眼色,不要这种节骨眼儿上触她的霉头。

    许言沉默了几秒才回答:“好。”

    得到答案后方棠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等等。”

    衣袖又被扯住,转身时方棠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次怎么不牵手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

    许言取下身后的书包,拉开拉链,不知道在摸索些什么。

    方棠心想:如果她这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链扔进他书包,一切就结束了?早知道就把手链装口袋里了。

    正想着,一个比脸都大的保温饭盒被塞进方棠怀里。

    “没吃早饭吧。”许言望着方棠乌黑的发顶,不在乎她有没有看自己,交了饭盒后就轻声催促:“快去上课吧。”

    华市前几天就开始集中供暖,好在她们班女生多,教室里虽然空气不流通,也是香香的……

    嗯?有点太香了?

    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七八分钟,有些在食堂买了早饭带走的便趁着这时候掏出来吃两口。

    方棠本来不想吃的,本来。

    可实在是太香了。

    保温盒是个韩国牌子的,密封性极好,按理说闻不到什么气味。

    可它偏偏是个透明盒子,里面白里透红的虾饺、裹着荷叶的糯米鸡、金黄的干蒸一眼就能看见。

    而且不像是超市里能买到的冻品。

    偏偏昨天一天她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别让她看见还好,偏偏让她看见了!

    谁能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方棠不想再跟许言有别的牵扯。

    她还在自己跟自己作斗争呢,徐晓鸥往她旁边一坐,脑袋就伸了过来:“哎?你早上吃这么丰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棠将保温盒放到桌子上,往她面前推了推:“想吃什么就拿吧,正热着呢。”

    徐晓鸥咧着嘴笑起来,一点不跟她客气:“那我就挑了。”

    保温盒里贴心的附上了一次性筷子,徐晓鸥更是豪迈,从书包里掏了张湿巾擦擦手,直接捏了个虾饺扔嘴里。

    “唔——好吃!”徐晓鸥满足得眯起了眼,一脸陶醉。

    当然好吃!方棠听她咬开虾饺时清脆的动静,就知道这虾有多新鲜Q弹,皮有多莹润。

    “你快吃啊!一会儿上课了。”徐晓鸥又拿起一块糯米鸡,糯米鸡的油润将包裹的荷叶浸透,而荷叶的清香又给它增添了独特风味。

    方棠在她开始吃的时候就阖上了眼,眼不见心不烦,而她现在的一声催促,将方棠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

    吃就吃,吃完把手链塞进去还给他。

    许久没尝过广式早茶,一开口便收不住,方棠一不留神把一盒都吃完了,吃得太饱的后果就是两节课都在打瞌睡,幸好这位专业课老师不喜欢上课提问,让她安心晕碳。

    下课铃打响的那一瞬,方棠顿时头脑清醒。

    还手链!必须还!

    可惜造化弄人,事与愿违,手链不仅没能还回去,方棠一下课就被许言堵在了教室门口。

    在偏文科的媒体类专业中,他往走廊上一扎,就跟光秃秃的广场中央竖起一座钟楼般突兀。

    她猛朝他使眼色,许言视若无睹,班上的女生来来往往,好奇的目光若是刀子,许言已经遭了一遍凌迟了。

    方棠只能梗着脖子目不斜视往前走,经过他时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声:“跟我走。”

    此时只能庆幸华清大校园内图书馆咖啡厅太多太多,大多数学生不喜欢到教室上自习。

    方棠踮起脚瞅着临近的空教室,在人最少的一间后门口停下脚步,闪身钻了进去,许言紧跟在她身后。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方棠气鼓鼓瞪着他,嘴唇不由自主撅了起来。

    她的神情落许言眼里只觉得可爱,像是早猜到她要说什么,许言表情格外无辜,指着门外:“我下节课在这边上课。”

    “上课?”方棠嘟哝一声,脸色浮起一抹羞赧,是她误会了,但输人不能输气势,方棠仍冷冰冰质问:“大课间休息二十分钟,你去那么早干什么?”

    许言说的真诚又坦然:“提前预习。”

    好像也对,方棠蹙起眉,她高中的时候也这么干,多好的学习习惯啊。

    “算了,你等一下。”方棠从身后摸出一早准备好的饭盒和手链:“这两个你拿走。”

    许言没有接,而是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喜欢吗?”

    方棠提前设想过他可能出现的回答,按部就班往下说:“太贵了我不要,再说了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拿你东西干什么?”

    怕他不答应,方棠又放了句狠话:“你不拿我就卖了捐给慈善机构,你也别再跟我联系了。”

    许言果然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笑容僵在脸上,方棠顿时得意起来,想不出应对办法了吧?

    “你不想见见芒果和拿铁吗?”

    “芒果和拿铁是什么东西?”方棠被他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弄得一时懵了。

    许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给她看,明显胖了一圈的两只小猫如今是他的屏保。

    方棠看看猫,又看看许言,他怎么看都不像能给猫取这种名字的人。

    “你把他俩养的真好。”这是她发自心底的由衷感慨,段行川刚把这两只猫救下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哪里捡来的小老鼠。

    眼前的手机被收回,方棠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不要急着拒绝我好吗?”许言温声道,伴随着轻缓的叹息:“我们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其余的,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不想原谅我——”

    听他说着说着有伸出手的势头,方棠脖子一缩就想躲开,动作刚起步,就被敲门声吓得趔趄后退。

    “言总!你怎么在这儿,教室在后面啊!”巩兆林一张大脸倏然映在教室后门上的玻璃上,呲着大牙,推开门就要进来。

    许言挡了一把没挡住,回头看教室里面,方棠早已不知踪影。

    巩兆林吊儿郎当搭上他的肩:“咋啦?失恋啦?”

    许言没回他,心里却想着跟失恋也差不多吧。

    趁着许言出神,方棠抬腿就跑。

    跑得越远越好,最好跑出地球、跑出银河系。

    停下来时,心脏快从嗓子眼儿跳出去,慌乱之中她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

    幸好她下节没课,否则不就成了两眼一抹黑吗?

    方棠往下扯了扯短款羽绒服的拉链,边散着热气,边顺着教室门上的号码牌一间接一间看过去,想找间空闲教室上自习。

    等等!

    她脚步猝然停顿,而后退到前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死死盯着前排打啵儿的俩人。

    嘴被502粘上了是吧?

    这幅画面瞬间点燃她眼底的怒火,迸溅而出的火星子要将周遭的万事万物烧成灰烬。

    方棠磨着后槽牙,恨不得冲进去将他们俩嚼碎。

    渣男,去死吧!

    第32章 第十只猫

    视频、照片,远景、近景、特写。

    手机镜头特意被她哈了口气重新擦试过,要多清晰有多清晰,要多详细有多详细,方棠将新款苹果的拍照功能用到淋漓尽致。

    做完这些后,她并没有着急把视频跟照片发给苏月月,而是走到教室前门的电子屏幕前,检索起这间教室的课表。

    苏月月提过池霖是经管院的,而面前这堂课上,机械工程、音乐表演、应用化学,没有一个跟经管挨得上边。

    秉承着绝不错杀也决不放过的信念,她又拍下电子屏上的课程表,检查好一切证据后,这时才给苏月月发去消息。

    她不想影响苏月月白天的心情,言语中只提到说是自己的私事。苏月月白天要拍宣传视频,只有晚上有空,让方棠等等她。

    很好!

    方棠合上手机,迈着大步从教学楼出来。

    细雪来不及落到地面就化成雨,雨雪交杂,迎面的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方棠却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像一位即将上战场冲锋陷阵的将军。

    江户川方棠不光能抓渣男,还能抓虐猫变态,一切邪恶分子都给她等着!

    下课后耽误了太久时间,眼看快要十一点了。吃午饭又太早,等十二点多再特意出来一趟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再加上早上吃的茶点仍撑得很,从咖啡店经过时,方棠干脆绕进去买了一杯焦糖太妃拿铁充当午餐。

    临近圣诞节,华清大不少商铺都换上了圣诞装饰,咖啡店还在门口摆了一棵一人高的塑料圣诞树,上面点缀着亮片雪花,十分应景。

    好巧不巧,方棠在咖啡店碰上了另一个熟人,同时容沛也发现了她。

    一个在队伍末尾,一个在最前头,不过她看容沛神情淡淡,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接过咖啡后径直走出了门,连个眼神都没给方棠留下。

    不搭理才好,方棠撇了撇嘴。

    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苏月月现在全网小一百万粉丝,高低也算个公众人物,若是知道男朋友劈腿,以她的火爆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是公开手撕池霖,网上华清大虐猫的那点热度不又被狗血感情八点档夺了吗?

    她好歹也是媒体专业的,这种操作不是帮着虐猫变态降热搜、转移视线吗?

    上一次是容沛,这次万一是苏月月ppt……

    麻烦了!

    方棠一时间陷入沉思,连咖啡出餐都没留意到,还是身后人提醒了她一声。

    从咖啡店出来直到宿舍,她眉宇间的忧愁就没散开过。

    一边是她大学以来非常好的朋友,一边是她必须将其绳之以法的变态,该选哪个傻子都知道。

    但什么时候她都敢说自己会毫不犹豫选择苏月月,惟独眼下这个时候。

    方棠心里的小恶魔又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她把这件事暂且缓缓,相信苏月月应该能理解她的吧?

    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被方棠压了下去,肯定不行,她要是这么干,无疑是给苏月月的伤口上撒盐。

    被男友背叛已经够难受的了,若是有朝一日苏月月发现,其实这件事身边人明明一早就知道,却为了自己的利益选择瞒着她,俩人别说以后能不能做朋友了,不成仇人都要夸苏月月一句大气有肚量。

    老天爷,帮帮我吧!

    方棠仰头朝天,长吁一声,恰好一片雪花落在嘴里。

    “呸呸呸。”她喝了口咖啡当消毒,然后边往宿舍走,边自言自语:“给我点线索吧,真相只有一个,我勒哇滚筒洗衣机。”

    方棠不是咖啡因敏感体质,喝完咖啡还能在宿舍里小睡一会儿,苏月月中午没回来,只有黎宁她们仨。

    宿舍里静悄悄的,鹿笑的静音键盘成了助眠的白噪音,本来打算好好思考一番的方棠不到三分钟眼睛就睁不开了。

    半个小时后她午睡醒来,专程用冷水洗了把脸,迎接下午依然满满当当的课程。

    虽然还在十二月,离期末周还有月余,但向来以卷著称的华清大学子早早开始准备起来,每堂课上都有学生缠着老师求他们划重点。

    太卷了、太卷了。

    方棠一边跟随老师的节奏划重点,一边在心里埋怨,有些课程背一背就算了,高数怎么办?

    中午跟老天爷的乞求好似被听到了,垫在专业书下面的手机蓦然震动一声。

    点开微信,是许言发来的。

    “不是说了别烦我吗?”方棠低声嘟哝一句,随后就将他抛在脑后。

    课间休息的时候又按捺不住好奇,做贼心虚地点开微信消息。

    没有前言后语,光秃秃一个文档。

    难道他已经找到凶手了?

    怀揣着微微激动的心情,方棠点开了文档。

    “也没东西啊?”结果让她大失所望,里面不过是一些……公式?这不是高数题吗?

    方棠:你给我发这些干什么?

    许言:高数期末不划重点,我给你找了几道题目。

    许言:按这个做,八十应该没问题。

    “要你自作多情!”

    方棠没有过多追问,却在手指滑过手机屏幕时长按了一下,点击收藏文件。

    晚上没课,方棠嫌教室太冷、图书馆太热、咖啡厅太吵,干脆在宿舍里看书,看着看着就打开了——“timi~”

    玩了两把游戏后,浪费时间的羞愧感彻底将她击垮,方棠直接把手机锁进衣柜,复习完这门课之前绝对不再碰一下。

    就这么等着苏月月,一直等到了晚上快十点她才回来。

    “等我洗个澡先。”苏月月撂下话便跑去浴室,方棠总不能追上去在大澡堂跟她聊这种话题吧?

    自打苏月月踏进门那一刻起,方棠就像后背长了钉子一样,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稳,抠抠手指头、摸摸头发,注意力四处乱飞。

    等苏月月洗澡的半个小时是方棠生命里过得最煎熬的半个小时。

    别看苏月月平日里活得悠闲自在、处事不惊,从眼睫毛精致到脚后跟,艺考出身、播音主持专业的苏月月,其实是她们宿舍四个人里最忙的一个。

    不仅学业事业两头抓、两开花,上个月还听她说她靠自己做自媒体攒的钱在老家掏了房子首付。

    作为一个伸手问家里要钱的女大学生,方棠对她岂止是敬佩,简直是崇拜。

    苏月月今天参加了某个品牌在华市商场里举办的线下活动,主办方送了一堆面膜、彩妆,苏月月回到宿舍跟批发似的直接丢给她们一个手提袋,里面的大牌彩妆掂量一下要价值上万。

    说是三个,其实只有方棠偶尔化妆,其他俩人仅仅拿走了几张面膜。

    不提今天,还有以前呢!

    平时苏月月去参加什么活动都没忘宿舍里嗷嗷待哺的三个。

    饭馆探店就给她们打包饭菜,线下展览就要门票,温泉度假村直接把她们都带上充当工作人员,就连学校门口理发店让她帮忙发广告,她都能要来一张储值卡。

    而她们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承

    担她那份水电网费,打扫打扫卫生,与苏月月给她们的恩惠相比,实在太拿不出手了。

    这下方棠的愧疚更深了。

    “找我什么事?”苏月月洗完澡回来冲她喊了一声,随后一手拿着干发巾,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护肤品。

    方棠佯装伸懒腰,转身在宿舍里看了一圈,鹿笑带着耳机打游戏,黎宁去洗澡,她声音小点鹿笑应该听不见,于是拖着椅子坐到苏月月身旁。

    等方棠靠过去的时候,苏月月刚拿着喷雾呲了两下,随手撕开一张面膜贴上。

    “苏苏。”方棠抿了抿嘴,以日常寒暄开场:“你最近忙不忙啊?”

    “还行吧。”苏月月贴着面膜,嘴唇不怎么动,声音也含糊不清,说完还斜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就直说。”

    她紧紧攥着拳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跟池霖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用词极其谨慎,言辞格外委婉,绝对没有感情倾向。

    苏月月未答先笑,面膜都被笑掉了,见状,方棠赶紧抽了张抽纸,把面膜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你笑什么啊?”方棠本就心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事情坦白,如今被她一笑,更是心里发怵。

    苏月月冷不丁站起身,吓得方棠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一手按着方棠的肩膀,一手挑起方棠的下巴,上挑的猫眼直勾勾盯着方棠飘忽不定的双眼,语气里满是威慑:“小糖糖,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就这?”

    苏月月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好几遍自己男朋友跟别的女生亲嘴的视频,最后还说出如此嘲讽的发言。

    “就这!”方棠被她气得大喘气:“还不够吗?”

    苏月月把手机还给她,转头拿了瓶精华擦起来:“网上至少也是马赛克小视频水平的才能火呢,你这最多200赞到头了,做不出爆款。”

    方棠被她的惊天发言震撼到捂着心口缓了好半天才有心力继续讲下去:“苏苏,难道你不生气吗?”

    正常女生的反应不应该都是:渣男,我要杀了他!

    苏月月擦眼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歪了歪嘴:“有点生气,但不多。”

    方棠被噎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跳过这个话题,问出她最关心的事情:“你会挂他吗?”

    “不至于,至少现在不至于。”

    本来方棠就糊涂,听完她的话更是晕成了糨糊:“什么是现在不至于?难道你以后要挂他?不是,我想说你挂他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行,到时候告诉你。”苏月月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想问的就这个?”

    “对。”方棠下意识点头,赶忙又摇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不应该很生气吗?”

    苏月月没有当即回答她,只是擦完脸又擦手,擦完手接着擦护发精油。

    瞧她漫不经心悠哉悠哉的模样,方棠反而有些坐不住:“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之前机场那次,池霖其实那天送我回来了,我那天碰见他搂着一个女孩送机,但我问你你说是表妹,他说的表妹也不是真亲戚吧?”

    苏月月点头:“你猜对了。”

    “你早就知道了!”方棠忍不住喊出来:“那你为什么……”

    苏月月歪歪嘴:“为什么要分手,我还指望着他给我带流量呢。年轻长得帅、学历高,还是富二代,多有面子。”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404第一商业女强人苏月月为方棠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商业计划,使得她全程都处于嘴巴微张的状态。

    首先,苏月月要增加自己的商业价值,光靠华清大漂亮女学生,这个卖点太单一了,于是她顺势跟池霖官宣,将二人打造成小有名气的网红情侣。

    其次,池霖富二代的身份天生自带流量,显著提升了苏月月的品牌形象,她之后接的广告也从莆田假鞋变成了兰蔻彩妆之流。

    最后……

    苏月月漫不经心甩下一颗炸弹:“我要是没记错,他家应该有我签约公司的股份,所以我撕他也没用,他分分钟就把我全网封杀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啊?”方棠忧心忡忡。

    “指望你养活了。”苏月月把脑袋靠在方棠肩膀上:“你放心吧,他能跟我谈超过半年我名字都倒过来写。”

    “这也还行……”综合判断之下,方棠觉得这个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去你的!”苏月月推了她一把:“累死了,睡了。”

    听完苏月月女人当自强的职业生涯规划后,方棠躺在床上一点困意没有,满脑子都是她嘴里说的爱情只是瞬间,唯有利益永恒。

    这番话她可不是第一次听,虽然自家爹妈感情和睦,但方女士从来没因为自己的幸运,而吝啬过对她的感情观教育。

    要独立、要自主,不要依附男人。

    方棠躺床上翻了个身,心里默默赞同她们的观点,想东想西更睡不着了。

    她想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手机再玩一会儿,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如今没有小猫日记和小猫管家了。

    都怪许言!

    “喂?”

    方棠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特意把闹钟关了,其他人知道她今天没早八,起床收拾的时候动作也是静悄悄的。

    没想到日上三竿她睡得正香,结果被电话吵醒了。

    许言听着她带着睡意含混不清的腔调,唇边笑意压都压不住,不过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眉宇间又染上了一丝忧虑。

    “是我。”

    声音钻进耳朵的那一秒,方棠彻底清醒,她急忙咽下口水:“是不是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先是低低叹息一声,才提到正题:“人是找到了,但是情况比较复杂。”

    “你等我一下,我约段行川咱们一起商量。”

    这件事情上方棠做不了主,先不说有可能涉及到违法行为,万一虐猫人是个变态杀人魔幼年期呢?她贸然找上去不是送人头吗?

    方棠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一通电话将正给小青蛙开膛破肚的段行川叫到了咖啡馆。

    巩兆林翘了上午的选修,窝在宿舍打游戏,本来就奇怪许言没事不去实验室呆宿舍干嘛,见他收拾东西出门,连忙叫住:“义父,给孩儿带个饭吧。”

    “我一会儿不回来吃。”许言顿了顿:“要是回来的话我提前联系你。”

    “你最近住寝室?”巩兆林好奇地扭头问他。

    许言沉下声:“不住,只是离得近一些。”

    角色复活,巩兆林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游戏里,公放的游戏声盖住了他的话:“神神叨叨的,谈恋爱的都这样?”——

    作者有话说:写写写,码字让我日益消瘦瘦瘦瘦[吃瓜][吃瓜][吃瓜]

    第33章 第十一只猫

    “就是这样。”

    许言说完前因后果,咖啡厅沙发区围坐的几人纷纷从义愤填膺的状态陷入沉默。

    今天不光方棠和段行川来了,流浪动物保护协会早已卸任的前任会长于舟也来了,于舟推免去了隔壁学校,但仍三天两头往华清大跑。

    他深知查到此人的真实信息有多困难,二话不说频频向许言道谢。

    “本来秦子越也想跟我一起,但是他临时有事,所以我就自己来了。”于舟个子不高、方脸,还胖乎乎的,来得匆忙,大冬天热出了一脑门汗,半天都消不掉。

    段行川大冬天点了杯冰美式,也不喝,就干放在一旁冒冷气,而他自己将手指关节掰得噼啪响,冷声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对那人就没办法了,只能看着背后的人为非作歹?”

    “之前学校里偶尔也听过这种事情,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闹这么大。”于舟补充说:“嗨,反正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见方棠抱着一杯热拿铁许久不吭一声,许言看向她:“甜甜你怎么想,如果要把学校目前的流浪猫全部领养出去,我可以帮忙?”

    方棠陷在自己的情绪中,都没察觉出许言的称呼有何不对。

    她抿了抿唇,斟酌片刻道:“你是通过合法途径查到的信息吧?”

    好歹是个大学生,对于某些侵犯私人信息的新闻也是有所耳闻的,她们可不能知法犯法。

    许言闻言沉默了两秒:“我们不违法使用她的信息就可以。”

    方棠了然,缓慢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指望虐杀小猫的人主动送上门吧?

    要是普通人,她还能跟着骂一骂,然后报警抓她,可偏偏是个捡废品为生的残疾人,为了几十、上百块钱答应那人的要求,将小猫尸体运到华清大校园内拍照。

    “唉,我觉得咱们要不就算了。”于舟耷拉着眉眼,一副丧气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这件事情能复杂到这种程度。

    背后真正的虐猫人绝对是惯犯,居然能想到找个替死鬼这种法子。

    华清大校园向来对外开放,遇上周末、节假日更是不乏周边住户、外地游客来来往往,谁能注意到一个捡废品的残疾人呢?

    若不是许言朋友找到了此人的身份信息,他们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总不能这样就算了吧?这人万一还在学校呢?万一去祸害别的地方的猫呢?”段行川一拍大腿,咬牙道:“这样吧,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去找她问问。”

    “没用的。”许言不知在手机上点开了什么东西让他看:“智力缺陷,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

    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冷风,紧接着是门铃叮咚的响动,方棠顺着声音看去。

    黎宁站在沙发旁边,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哟,麻烦了。无民事行为能力,70岁以上,万一还有什么老年痴呆,buff就叠满了。”

    方棠往窗户边靠了靠,给黎宁腾出位置,而后看了眼段行川,把自己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她凑到黎宁耳边问。

    黎宁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直接拿过段行川面前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大方承认:“他叫我来的,帮你们想想办法。”

    段行川捏着拳头,鼻翼一鼓一鼓:“照你说的我们就没办法了?只能看这个虐猫的变态一次又一次犯案?”

    黎宁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但仍需要跟他讲明其中利害,点头道:“准确的说,就算你们抓到了替死鬼,对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也没什么影响。先不提法律在此领域仍然是空白,就算抓到了又如何?你们除了舆论谴责和施加道德压力别无他法,说不准别人反手告你们侵犯隐私呢。”

    咖啡店里播放着轻快的韩国歌曲,但他们这一桌每个人都表情沉重、苦大仇深,法学专业的都这么说,几人算是彻底死心了。

    许言曾经信誓旦旦要将虐猫人抓出来,如今的这个局面他比谁都更难以接受。

    感觉气氛太过压抑,于舟曾经的会长身份此时发挥了用处,他拍了拍手,抬高音调:“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推动学校里面的流浪动物领养,做好领养人身份核查和后续反馈,防止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

    段行川是部门内铁定的下任会长,不能拆自己人的台,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倏尔站起来,两手一挥:“于哥说的对,咱们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许言声音也格外闷:“我联系了一家郊外的救助中心,可以先把剩余的猫接走,再慢慢找领养。”

    即使他这么说,方棠心里依然像堵了棉花,憋闷得很。

    学校里的能管,华市的他们能管得过来吗?华市的能管,全世界能管得过来吗?她不是要当普世慈悲的圣母,却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事情结果已出,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几人该上课上课、该自习自习,转眼一桌人就散了,只剩下方棠和许言对坐无言。

    看她方才笑得勉强,许言也不再强迫她今天就他们俩的事情给出个答案,他缓缓起身:“回宿舍吗?我送你。”

    方棠这时才从抑郁的情绪中抽离,想起正事,她赶紧摆手:“你等我一下,我去个厕所。”话音没落,就急急忙忙往卫生间方向走。

    许言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又找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只能微微坐直了身子,在沙发处等她回来,一等就是将近半个小时。

    距离他最后一次抬腕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许言坐不住了,站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刚一抬腿,就看见方棠坐过的沙发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奶茶外卖袋。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许言心头,他忍着狂跳的心脏,弯腰捡起袋子,走到卫生间门口,喊来咖啡厅服务员。

    “你好,能帮我进去看一下吗,我女朋友生理期身体不舒服,好长时间没见她出来。”

    “好的同学,你稍等啊。”服务员是华清大的学兼职,自然是认识许言的。

    注意力尚未从那张脸上收回,女生灵敏地察觉到他话中的问题所在。

    天呐,他女朋友!他这种比机器人话还少的居然有女朋友?

    女生在卫生间转悠了一圈,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没有,出来后对着许言讪讪道:“同学,你是不是记错了?”

    其实你根本没有女朋友对吧?

    许言脑海里嗡的一声,像冥冥中什么东西碎掉,而后大力扯开手上的袋子,一个浅橄榄绿的盒子随之掉了出来。

    他就知道!

    许言眼神骤然冷了下来,眼底暗流涌动,他不紧不慢俯下身将盒子捡起,高大的身躯竟显出几分佝偻与颓废。

    心口疼得直不起身,像有人把他的心脏狠狠踩在脚下,什么流浪猫流浪狗,他才是没人要的丧家犬。

    女生见状默默离开,还不忘给吃瓜群分享消息。

    momo(吃瓜版):许言研究机器人研究的精神失常了。

    AAA老李正宗东北烤冷面:???

    超薄脆薯片:Wi-Fi满格、充电线已插上,瓜子花生矿泉水已备好,请讲!

    momo(吃瓜版):我在七分钟打工,他让我帮忙去厕所看一下他女朋友,结果厕所里根本没人!

    sana老婆最爱我:在“许言发疯”和“许言女朋友被外星人抓走了”里面选一个,你们选哪个?

    momo(吃瓜版):1

    超薄脆薯片:11111

    冬日里的冷风狠狠拍打在方棠的脸上,她一路不停地跑回宿舍,嗓子里都是血腥味。

    进屋后,她哐当一声将门甩上,才敢靠着门大喘气。

    双腿脱力、微微发抖,喉间翻滚的苦涩几乎要让她窒息。

    如果不是没其他办法可选,她打死也不会选如此不体面的结束方式,可许言就在她咫尺之遥,光是静静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她便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骗子!方棠捶了一下门板。

    他有话要对她说,说不说、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稍作休息后,方棠又将许言的微信、电话全部拉入黑名单。

    每进行一步,就是减轻一分他们俩之间的联系,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尖锐的刺痛,从指间蔓延到心脏,心脏抽搐得越来越剧烈。

    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重重砸到地面上,空无一人的宿舍里,仿佛能听到泪珠落地的回声。

    方棠吸了吸鼻涕,抬手将泪抹掉,皮肤被粗糙的布料蹭得发红。

    许言就像深深扎入她骨髓里的一根毒刺,每一次想到、见到、听到这个人,她就会记起自己被人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的往事。

    但谎言不能被原谅。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thenumber……”

    许言握着手机的指骨泛起青白,不死心的一

    遍又一遍拨打那个号码。

    但凡停下,聊天框里猩红的感叹号就像被钝器破开心房后遗留下的创口,疼得他瑟瑟发抖。

    丝绒盒子被随手扔在桌边,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一角染上了些许脏污。

    许言扣下手机,掌根抵着几欲炸裂的额头,狠狠阖上眼,眉心拧紧。原以为方棠答应今天见面就是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没想到等来了最后的宣判。

    悔恨莫及与为时已晚总是相伴而行,且从来不肯施舍一丝怜悯。

    307同样的落针可闻,巩兆林刷着手机都不敢公放,置于桌面上的手机蓦然震动一声,许言来不及查看消息的主人是谁,心头刚浮现的欣喜就被巩兆林的话按了回去。

    “笑死了,你们看。”巩兆林蹬了一脚地面,电竞椅咕噜咕噜滚到宿舍正中间,他举起手机:“这人也太特么损了,说池霖一分钟结束战斗,完事儿还关心人家累不累。”

    冬夜的宿舍里开通了暖气,室内温度不低,偏黄的灯光下几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

    可方棠强忍下来的镇定能骗过别人,哭红的双眼却将她的心事毫无保留泄露出去。

    #飞天小女警

    黎宁:opps,失恋了还是吵架了?

    鹿笑:谁?苏苏?

    苏月月:我也分了。

    黎宁:啊???

    鹿笑:也?

    “你也分手了?”

    晚上苏月月忽然在宿舍公开这个消息,惊得方棠都顾不上自己伤心难过了。

    苏月月脸上泥膜半干,仅朝她挑了挑眉,哼了一声。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忽然分手了?”方棠暂且将自己的事情抛到脑后,靠上去低声问苏月月:“你不是说先不分吗?”

    苏月月不紧不慢擦干净脸,边涂精华液边嘟哝:“有人找上门说被小三了,还存了证据要捶他,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我就抢先一步捅破先分手了,别到时候捶他还要牵连我。”

    她语气轻快随意,像是在谈论别家的事情。

    “果然是坏事做多了,总会得到报应的。”方棠低着头小声说。

    “你说什么?”

    她笑了笑:“没事,我说不要做坏事。”

    这次池霖的花边新闻闹得更广,捶他的女孩显然不打算学习容沛,将此事拘泥于华清大的范围内。

    数千字的小作文图文并茂,其中不乏大尺度内容。外加女孩也是个小网红,一经发布,就被她的数万粉丝转发评论,引起了二次发酵。

    等到池霖家里出面压下这件事的时候,华清大内外几乎都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至于池霖到底身体如何,404没人关心,只知道苏月月说他如今彻底成了只疯狗,逮谁咬谁。

    “前两天晚上下课,他在路上忽然冲出来要抢我手机,把我吓得心脏都不跳了。”苏月月啃了口苹果:“还好我早猜到了,提前把我跟铁锤姐的聊天记录删了。”

    鹿笑摘下耳机:“他也算是内心强大,要是敢把我的聊天记录公开……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自裁谢罪了。”

    黎宁:“那你可真是厉害了,菠萝小鹿。”

    方棠拿着削皮刀专心削苹果皮,一直没来得及插嘴。

    苹果是段行川送来的家乡特产,黎宁给宿舍几人分了分,她也搞不明白这俩人现在算不算谈恋爱。

    “什么是菠萝小鹿?”方棠不解。

    黎宁揶揄道:“当然是里外都黄。”

    方棠终于解决了苹果皮这个心头大患,啃了一大口,边嚼边说:“那池霖打算怎么办啊,事情被大家淡忘后接着上学?”

    苹果核咚一声落入垃圾桶,伴随着苏月月略带讥讽的声调:“他家给他弄出国了,出去丢人至少家里人不知道嘛。”

    避避风头也是好的,她现在不也在避风头吗?

    从另一个角度看,许言至少比池霖体面,想来他自己也想通了,凭他的条件什么喂AI的数据库找不到,干嘛非要跟她死磕到底?

    方棠把他拉黑之后,他既没有当街堵人,也没有换号码狂轰乱炸。

    好似一夕之间,许言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

    华清大在校师生近五万人,若要方棠给他们两人在街边偶遇定下一个概率,那么一定是0。

    没了小猫管家的日子,她还有chatgpt、deepseek、豆包、文心一言。

    重归到两点一线的生活中,上课、自习、校媒采访剪视频,线条偶尔会往校门外的小吃街短暂停留,方棠的日子过得也算充实。

    最主要的是,许言好像也在有意躲着她。

    周三的公选课上课前,方棠甚至考虑过要不然这门课放弃算了,反正才第一学年,2个学分而已,以后她时间充裕着呢。

    但她又舍不得自己已经付出的时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期末周了,只需要一场简单的开卷考试,轻轻松松学分到手。

    这会儿打退堂鼓……太不划算了。

    咽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方棠的忧心也被她嚼吧嚼吧,随之落到肚子里。

    管他呢!

    她拍了拍手,昂起脑袋:“我去上课了。”——

    作者有话说:简单虐一虐就好了[吃瓜][吃瓜]

    庆祝小许老婆跑了,这章20个小红包

    第34章 第十二只猫

    今天方棠特意踩点进的教室,往常这个时间教室里只剩下前两排的断头台座位,今天也不例外。

    她抱着书包,挤到第二排正中央,一抬眼只看得见笑眯眯的老师和屏幕上的ppt。

    至于后排有没有熟人,关她什么事?

    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潘多拉魔盒和亚当夏娃的例子都告诫世人,过于强烈的好奇心在有些时候会酿成大错。

    整堂课下来,方棠总能觉察到身后若有似无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打量她。

    眼神丝毫不加遮掩,灼热到仿若凝结出实体,像卧在脚边的小猫,举着尾巴来来回回摆动,骚扰她的脚踝。

    那道目光盯得她后背发紧、心里泛起一阵接一阵的战栗。

    但她又不能往后看。

    熬到下课铃响起,伴随叮铃铃的响动,教室内像煮开的热水壶,热气顶着盖子,发出恼人的噪音。

    更乱了,方棠脑海中的神经立即绷紧。

    大家都是体面人,许言干不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吧?

    正想着,肩头忽然一沉,一声尾音上挑的呼唤在耳边炸开:“发什么呆呢!”

    “啊!”方棠失声叫了出来,侧过脸,正对上姜晏艳羡的目光。

    “你英语作业都写完了?”姜晏抽走她手里的作文草稿,啧啧感叹:“上节课作文Mary才给我63分,还说我机翻感太重,我都不知道是夸我还是骂我了。”

    方棠惊魂未定,心脏砰砰直跳。

    此时前门被人推开,冷风一吹,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了好半天才颤声回答他:“还好,我分数也不高。”

    姜晏顺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本来打算找许哥帮我瞧一眼,结果他今天根本没来,嘿嘿,大三逃课就是比我们熟练。”

    “没来吗?”方棠这才半信半疑地往教室里瞄了一圈,确认没有许言之后,就像羚羊摆脱猎豹的追逐,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可能是有些别的事吧。”

    休息时间到了末尾,老师重新站到了讲台上,姜晏捏着草稿本,边说边起身:“给我

    参考一下,下课还你啊。”

    方棠默默点了下头,顺理成章将那道视线认为是姜晏。

    第二节课上,老师在下课前提问了几个问题,算作平时成绩,方棠回答过后坐下,再也没有感受到恼人的视线,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晚上九点钟的下课铃准时敲响,作为一天内的最后一节课,多数学生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人潮一拥而出,姜晏走到前排把笔记本还给她,见方棠又把高数课本拿了出来,顿时脸上浮现一种吃了屎的表情:“哎呀哎呀,别让我看见这东西,不吉利。”

    方棠故意拿高数课本拍他:“怕什么,你们专业不是不学高数嘛?”

    姜晏掩着鼻子,一脸嫌弃:“就是不学才好,我们中文系整日里看的都是诗词歌赋,见不得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你不会还打算上自习吧?这都九点了!”

    “对啊。”方棠扯了扯嘴角:“马上期末了,谁叫高数扼住我命运的咽喉了。你呢?回宿舍?”

    姜晏闻言赧然一笑:“去找我女朋友吃夜宵,北门小吃街新开了家螺蛳粉。”

    说完他就跑了,整个教室算上方棠也只剩下三五个人。

    在社团的时候听高年级打趣,华清大应该把奖学金颁给那些愿意在教室上自习的孩子,好让期末周的图书馆和咖啡厅空出来。

    方棠原本是有上自习的计划的,她想把作文的终稿定下来,还想刷两道高数题,可一听见姜晏嘴里说夜宵,距离晚饭刚满三个小时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她是广城人里比较能吃辣的那一批,虽然吃不了螺蛳粉这种辣度,但北门的炸串和淀粉肠恰好处在她能吃爽的程度上。

    方棠抿了抿嘴,开始蹑手蹑脚收拾书包,刀又没架在脖子上,明天再努力也不晚。

    过了晚上九点,只有极少数教室还在上课,整个教学楼里一片阒静,只剩下她轻快的脚步声。

    她边走边小声哼着不成腔调的歌词,右手握着手机,大拇指在键盘上敲敲点点,往宿舍群发消息。

    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美德。

    因此,当身后深重的脚步声猝然靠近时,方棠只当作哪位同学着急上厕所,还特意侧了侧身子,把路让出来。

    那人在她身旁骤然停下脚步,紧接着,伴随着香奈儿蔚蓝的气息,一只手横到她身前,趁她没反应过来,一把抢走了她的手机。

    “不是,你谁——”方棠话说到一半便噤了声,冤家路窄。

    “是你吧!是不是你!”池霖戴着棒球帽,胡子拉碴,双眼布满了血丝:“我他妈想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搞我,是不是你?”

    走廊上的声控灯一闪一闪,晃得方棠睁不开眼,她被池霖逼到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嘴唇翕动,无力地解释:“你冷静点好不好,那件事跟我没关系,再说了,我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

    池霖将手机举高,保证方棠抢不走,冷笑着说:“那你把手机打开让我看看,没什么东西我就放过你。”

    方棠望着自己手机,心里咯噔一下,她手机里的照片忘删了。

    相册里有池霖和一女生搂搂抱抱,和另一个女生上课亲嘴,加起来至少1个G的视频照片。

    这要是被他看见,不就彻底坐实了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吗?

    池霖将她的犹豫和迟疑看在眼里,嘴角一撇,语气重新强硬起来:“我就知道是你!”

    说着,他向前逼近一步,方棠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慢慢往旁边的教室挪步。

    要不是手机在池霖手里,她早撒开腿跑了。

    “说话啊!”池霖扬起手,直直冲她而来。

    方棠以为他要动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往前跑了两步,池霖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苏月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是你跟她说的?你给我装什么清高呢?啊?”

    池霖眼神跟要吃人一样,方棠不觉得自己能说服得了他,只能继续装傻:“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把我手机还我,楼里又不是只有咱们俩,我要喊人了。”

    显然,方棠软弱无力的话对火气上头的池霖没多大用处。

    “密码是多少?”池霖死死盯着她:“你要不说我就自己来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方棠话音未落,池霖忽然抬手,大力抓握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正,而后把手机举在她脸前。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池霖咬牙切齿,他手指上的宝格丽戒指棱角分明,深深陷进方棠手腕的皮肉里,力度大到方棠恍惚以为骨头都要被他捏碎。

    两人力量悬殊,怎么挣脱都是徒劳。

    她双眼紧闭,身子止不住发颤,同时脑子飞速转动,教学楼里只是人少不是没人,只要引来别人就能脱身了。

    电光石火间,眼前倏尔暗了下来,紧张过头,方棠没听见迅速靠近的脚步声,只听见耳边一声沉闷的击打声,随后池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属于方棠的月白色手机壳砸在地上,像打水漂的石子般往外飞去。

    “如果我今天没有碰到你们,你打算怎么办,让他抢走你的手机吗?”

    两人并肩走在夜幕下的校园里,这是许言要求的,方棠做不到也没理由拒绝一个刚救下自己的人。但大家默契地保持着中间隔半条手臂的距离,无人跨越一步。

    方棠被他问得语塞,想了想,回答道:“我已经打算叫人来了,教学楼又不是真就剩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没早点叫人,万一池霖真伤到你怎么办?”

    方棠揉了揉已经红肿的手腕,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她顿了顿:“我是想得太简单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他们俩只不过顺路一起出门,一个买手机壳、一个回家,去北门只有这一条路。

    顺路而已,她干嘛要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不回答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唉,方棠无声叹气,我们I人就是这么内耗。

    况且池霖临走前那句“你给我等着”说得令人印象深刻,想忘记都难。

    她斜着眼打量许言,他今天穿了件长款深灰色大衣,属于韩剧里看见都要截图保存,梦想有朝一日能给男朋友买件同款的类型。

    大衣线条利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论武力值许言应该是不输的,那一脚没把池霖踢得肋骨骨折都要夸他一句心慈手软。

    方棠松开下唇,轻声问:“要是池霖以后报复你……你怎么办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池霖日后出国,他手下小弟人多势众,为难许言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许言倏尔停下脚,柔和的目光直直盯着方棠,似乎要通过眼睛看透她的心思。方棠不肯输了气势,回望过去,那张血色偏淡的嘴唇一张一合。

    “报复我又怎么样,他除了让我没办法直播带货还能干什么?”许言淡声道。

    他听巩兆林提起过池霖的情况,就是个不学无术长得还行的二世祖,能有什么威胁?

    方棠恍惚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不自觉语速变快:“万一,万一他找一面包车人来打你呢?”

    许言哑然失笑:“你还不如期待他找面包超人来打我。”

    “你——”方棠无言以对。

    今天晚上的许言好像格外不一样。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方棠顿时整个人都慌了。

    这意味着,她又开始观察起许言,甚至在慢慢接受他。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往学校大门走去。

    工作日的晚上,华清大门口小吃街较一些商圈来说还是热闹不少,方棠不敢回头,径自钻进一家灯光明亮的精品店。

    摆脱了身旁的高大身影后,她才敢大口喘气。

    习惯成自然,她不敢见到许言并不是害怕自己忍不住骂他,而是害怕想起他的好。

    撕开脏污不堪的外包装,里面裹着的柔软、莹亮、蜜糖一般的真心。

    他的轻声细语、他的耐心引导、他的真切鼓励。

    致命的毒草总会拥有极其艳丽的外观,哄骗着人心甘情愿将它吞下去。

    “同学,我们要打烊了。”老板走到她身边,轻声对她说。

    方棠回过神来,心脏狠狠一抽,随即摇了摇手上捏着的同款磨砂月白色手机壳:“要这个。”

    “25。”

    付款之后,方棠小心翼翼从口袋里取出几乎面目全非的手机,磨砂质地的手机壳脏的看不出原貌,破碎的钢化屏挡住了最致命的一击。

    将被弄脏的手机壳取下后随手放在一旁,换好了新壳子,方棠将手机牢牢握在手里,保准十个人都偷不走。

    她走出精品店,腾出左手给宿舍几个人发消息询问她们要不要吃夜宵。宿舍都在等着她下课,回复的十分迅速,依然是炸串淀粉肠老配置。

    精品店在小吃街巷尾,路灯不大好使,忽明忽暗,她往不远处光亮的地方走。

    路灯忽然亮起,让她看清了隐在黑暗里的身影。

    方棠后退一步,开口时能听得出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防备:“你要干什么。”

    许言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她,或许怕被拒绝,语速比平常快了不少:“给我几分钟好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方棠摇了摇头,而后从他身旁绕开,继续向前走。

    下一秒,手腕被轻轻圈住,入侵者的手掌力道极度克制,唯有微微的颤抖暴露出些许心绪。

    “甜甜——”

    “别这么叫我!”

    方棠像一只炸毛的猫,朝他露出锋利的虎牙。

    她试图将手抽回来,越挣扎,许言反而握得越紧,恰好处于她挣脱不开也不觉得疼的中间值。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许言声音低哑,絮絮说着,像在自言自语:“我一开始没想着骗你,可到后面,我又害怕让你知道真相。”

    说到这里,他轻轻扯了扯方棠的手腕,像是在恳求。

    方棠如他所愿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带情绪。

    “我是想告诉你的,就在那天晚上。”

    她当然知道许言说的是哪天。

    “你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方棠收回眼神,声线转冷。

    许言缄默不语,眼眸低垂,像是在权衡。

    过了数秒,就在方棠以为他会毫不犹豫拒绝之际,他开口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嗓音听起来有些涩,方棠直了直背,点头答应:“你说吧,说完我还有别的事情。”

    许言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艰涩且难耐:“你现在对我的看法是什么?恶心、低劣,还是……”

    “我现在讨厌你!”方棠回答的干脆,也阻止他继续往下分析,再往后说难不成要罪大恶极诛九族了?

    她的回答反而让眼前的人愣了,许言嘴唇动了动:“那就是之前喜欢吗?”

    “什么?”方棠如同被毫无章法的乱拳劈头盖脸打了一顿的老师傅,这是什么脑回路?

    她扬声重复一遍:“我说了我讨厌你,以前也不喜欢。”

    她还想争论,不料施加在手腕的力气忽然一重,轻轻牵着她朝前一带,她便撞入了一个柔软而又坚韧的怀抱。

    心跳声骤然贴近,温热的气息并着木质冷香将她毫无缝隙的包裹,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了下来,罩在她身体周围。

    四周仿若出现了一扇无形的屏障,把他们两个人圈在其中。

    只有他们俩。

    “以前不喜欢,现在能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改到7点更新,因为要逼我自己早起呜呜呜呜

    第35章 第十三只猫(啊啊啊啊啊)

    隔着厚重的羽绒服,方棠依然能感受到许言灼热逼人的体温.

    霸道得仿佛把四周空气一起点燃,冬日里的暖空气混合着让人头脑发沉的木质冷香,将她的身体熏得越来越热。

    大衣上的牛角扣距离方棠眼睛只有咫尺之遥,能看起其中流淌的纹理。

    心脏仿若在耳膜上跳动,她紧抿嘴唇,丝毫不敢动作,像一条冻僵的蛇被农夫裹在怀里。

    当然,她也想同蛇一样。

    脑子里在飞速计算,到底是要抓破他的脸、还是踩痛他的脚、抑或是咬烂他的手掌。

    还是都行?

    方棠像一只处于攻击状态的猫,肌肉绷紧、毛发竖起,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同学?”

    “啊!”

    方棠从许言怀里抬起头,正对上精品店老板揶揄的笑颜,她连忙把挡在身前的人推开。

    这次倒是一推就开,方棠不忘白了他一眼,许言扯了扯嘴角,倒也没为自己的暴行申辩。

    “这个你还要吗?我看你随手放一边,不确定能不能扔。”老板说着,向她递来不知什么东西。

    什么?黑暗中的方棠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她的手机、钥匙、还是校园卡?

    拿到手的瞬间方棠才意识到老板指的是什么——一个面目全非、脏兮兮的旧手机壳。

    人特意给她送来,自然不能驳了老板的好意,她郑重其事将手机壳装进口袋,微微弯腰:“谢谢,麻烦你了。”

    老板闻言回神,同时收回打量他们俩的眼神,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本来就要关门了,顺手给你拿过来。”

    老板是咧着嘴笑着走的,方棠是阴沉着脸闷声不响走的,许言不远不近缀在她身后,既不靠近,也保准方棠甩不开他。

    “淀粉肠、鸡排、香菇、青椒、鱼豆腐……”

    “41,收你40,微信还是支付宝?”

    “微信,少盐,多辣,炸焦一点。”

    灯光明亮的小摊前学生扎堆,将原本狭窄的道路挤得几乎水泄不通,选好的炸串分批次下入油锅,水油碰撞,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要是没有旁边的假保镖就好了。

    前面还有四五个人,需要等一会儿,方棠轻叹一口气,对一旁的学生点头:“借过一下,谢谢。”

    她抬脚的瞬间,许言又跟了上来。

    从小吃摊正面走到上风口,没了油烟的熏扰,方便她看清楚许言细微的表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很好玩吗?”

    许言的目光飘在附近摊位上,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好吃吗?这条街你有什么推荐的。”

    方棠语气重了三分:“我在问你,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的笑话?还是觉得我人傻好骗?回答我!”

    即便生气,听起来也是脆生生的,像沾着水珠的新鲜生菜。

    许言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低垂的眼眸里糅杂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对不起,我从来没想看你笑话,也从来没有想骗你。”

    方棠迎上他的眼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她情绪上头,说的断断续续,声音里也带着水意:“为什么要一直骗我,我觉得我就像一个小丑。我,我那么相信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为什么?”

    许言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紧,垂下头淡声道:“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好奇,才故意装成客服跟你联系。”

    “可是后来,你要是有一天没联系我,不,是小猫管家,或者哪一天发的消息少了,我都会觉得很不习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想看一眼她的表情,却在头刚抬起时选择放弃,声音愈发颓然。

    “我越来越不满足隔着屏幕跟你交流,我想知道你想了半个月的芋泥麻薯流心奶黄肉松千层到底是什么东西,天天念叨的陶白白是哪位朋友。”

    他再次道歉:“对不起方棠,我试图挤进你的生活里,我想在你身边拥有一席之地,但我好像搞砸了。”

    “我承认我的懦弱、可耻,我承认自己存了私心,可是,方棠——”

    他倏尔叫出她的名字,连名带姓,格外郑重。

    “我不相信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喜欢。”

    方棠的泪失禁体质在他开口那一刹就败下阵来,眼眶不动声色染上水红,不想暴露更多软弱的情绪,只能梗着脖子回答:“那又怎么样?你说破天还是骗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擦完眼泪擦鼻涕,最后将纸巾团成一团,重重丢在许言身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说完,她转身回到小吃摊,接过属于自己的炸串,快步离开案发现场。

    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吃夜宵时

    偶遇的街边偶像剧,这样抓马的生活她一点也不期待,更不想参与其中。

    期间数次回头,许言都跟在她身后。

    “你非要跟着我干什么!”她气冲冲朝他吼道。

    许言摊开手:“我去实验室加班。”

    方棠是一路小跑回去的。

    将袋子交给嗷嗷待哺的三个人,黎宁拿出淀粉肠咬了一口,欣喜不已:“嗯?今天的肠好脆!你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是今天炸的比较透吧。”方棠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麻溜收拾好洗澡的东西:“我去洗澡,你们吃,不用给我留了。”

    她动作有些乱,拿瓶瓶罐罐的动静也比平时大,但时间不早,方棠吹头发又墨迹,几人只当她终于知晓时间紧迫。

    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抢夺着氧气的空间,方棠屏息站在花洒下,好似这样就能把脑子里的记忆随水流冲走。

    “哎,你猜我今天晚上看见谁了?”

    隔间传来聊天声,打断了方棠的假装冥想。

    “你说你说,别吊着我。”

    回应的声音是同一个隔间传出来的,方棠摸了摸身上骤然浮现的鸡皮疙瘩,将水温调高了一些。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经历过集体生活,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扭捏。

    她认为洗澡是极私密的事情,不能接受被人看到或看到别人,但有些人不在意,热衷于搓澡的同学还会热情邀请她到自己的隔间一起洗,大家互相搓背。

    往往这个时候,方棠会牢牢抓住隔间的帘子遮挡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拒绝。

    隔壁两位聊得正在兴头上,哗啦啦的水流声都挡不住她们的嬉笑声。

    “我都看见他搂着那个女孩了,怎么不是他女朋友?”

    “妈呀,搂上了?我要回去告诉小宋,她男神有主了!”

    “哎呀,都大三了,人家谈恋爱也很正常,身高差超级好嗑你知道吗?”

    “你看见他女朋友长什么样了吗?我倒要看看是谁拿下他的。”

    “嗨,没有。”

    女孩们总有某种默契,在提到特定人物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相互感应,因此方棠不知道她们说的男神是谁。

    但她从两人的话里提取出了关键字——“大三”、“搂着”、“身高差”。

    方棠再次调高水温,过热的水流将她身上其他部位的皮肤冲洗得通红,仿若欲盖弥彰。

    洗完澡出去时,她将浴巾盖在头上,像披了块印度纱丽,急匆匆冲回宿舍。

    苏月月的戴森吹风机从买来那一刻就成了宿舍公用,借着电机的轰鸣,方棠小声吸着鼻涕。

    垂坠的发尾凝聚出的水珠滴落到她的脚面,冰凉的,几滴里总会夹杂一滴更重、温度更高的水珠。

    鹿笑的褪黑素药片早已升级成了软糖,听说起效更快,效果更好。

    酸甜的树莓味软糖在口腔里慢慢化开,方棠吃完后又去漱了口,而后躺在小床上,戴着耳机,将手机调至b站的白噪音asmr视频,开启循环播放。

    同鹿笑所说,软糖的药效的确来的快。

    但药物只能让方棠身体放松,大脑依然活跃。

    闭上眼,那句“我喜欢你”就像开启循环播放的白噪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

    方棠来回翻腾摊煎饼,等再次尝试入睡,时间已经到十二点了。

    刚把大脑放空,哈欠就顶了上来。

    意外就在夜深人静之际发生。

    “咚”的一声闷响从外面传来,像高压锅爆炸般,虽称不上一瞬间地动山摇,却在阒寂的深夜里足够吸引所有未眠人的注意。

    紧接着,走廊之上响起脚步声。黎宁还没睡,赶紧披上外套下床到阳台观望。

    方棠正准备下床瞅一眼,就听见鹿笑抱着手机惊呼道:“学校实验室炸了!”

    “我的妈呀,这是世界末日吗?”黎宁扬起下巴远眺,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不知发生了什么。

    阳台门大开着,呼啸的北风摇撼着老旧生锈的门窗,不时发出巨大的吱啦吱啦的响声,像有人在耳边拖拽铁皮。

    苏月月捂着耳朵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吆喝:“能看见是哪炸了吗?”

    黎宁转过身挥了挥手:“看不见,哎!方棠你去哪?”

    宿舍楼道里挤满了人,但凡睡得不死的都被这声动静吓醒了。

    一路上,方棠撞开无数个肩膀,踩了不知多少人的脚后跟,冲出宿舍楼的那一刻,心底冒出来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不少低楼层的女生已经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大多数都举着手机,不是给家里人报平安,就是拍照录像现场直播。

    方棠下意识往睡裤口袋处摸,这才想起出来的太匆忙手机还在枕头底下压着。

    回过神后,寒风轻易吹透了她的珊瑚绒睡衣。

    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出树林遮挡的范围,只能看到远处科研楼天空上浓烟滚滚,但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座。

    她随手抓了一个身边的女生:“同学,你知道是哪座楼炸了吗?”

    女生看她着急的样子,立即了然于心:“听说是A座,你男朋友在科研楼啊?”

    A座。

    方棠的心陡然一沉,之前送点心的时候,许言他们实验室就在A座。

    女生见她脸色骤变,也猜到了一二,安慰道:“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说着就把自己手机解锁,塞到方棠手里。

    方棠手指抖到输不对号码,女生又把手机抢了回来:“你别急,肯定没事的,咱学校这方面还是挺舍得花钱的,你说电话号码,我帮你打。”

    “150xx……不用了,谢谢。”

    方棠逆着人流向科研楼的方向跑去,拖鞋柔软的底一次又一次重重撞击地面,麻木的疼痛从脚底逐渐蔓延到膝盖。

    警报声回荡在夜空中,尖利刺耳,让她的喉咙进一步发紧,耳廓里拉风箱似的粗喘盖过了一切别的动静。

    眼前平坦的道路变得陡峭、崎岖,否则怎么解释她一会儿攀爬、一会儿下坠,大地似在震颤,两侧的景物模糊在夜里,最后融化成一个个浑浊不清的色块。

    方棠的眼睛聚不起焦,只能凭本能往科研楼的方向赶,双腿越来越沉,灌了铅似的肿胀发硬,动作却一点不敢慢下来。

    科研楼一共四座,成品字形排开,四座楼中央的花园里站着不少人。

    华清大都是卷王,不少需要做实验的专业都出过带着铺盖折叠床睡实验室的神人,

    方棠趿拉着拖鞋,穿梭在人群中,耳边盘旋着火警报警声和各种哭嚎。

    那么高、那么显眼的人,怎么偏偏这会儿找不到了呢!

    答案像一堵看不见的墙,她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撞的头破血流。

    与此同时,胸腔里那团东西亦不想被束缚,上蹿下跳砰砰直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肋骨跳出来。

    可但凡停下,脑海里的念头就像一柄尖刀,一下接一下戳着心头早已塌陷下去的地方。

    人到底在哪啊!

    “方棠?”

    蓦然回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灌木后走出一个人。

    许言身上披着那件深灰色的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柔软的白色羊毛衫。

    方棠冲了上去,怒斥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许言愣了两秒:“你好像没给我打电话吧?”

    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许言朝她贴了过去,翘起唇角:“你是来找我的?”

    方棠别过脸,揩了揩眼泪:“别自作多情了,我来买夜宵。”

    “你晚上不是已经买了炸串吗?”

    “要你管,我就不能没吃饱吗?”

    许言叹息着向她靠近,将人揽在怀里,方棠这次没有抬脚离开。

    今天晚上她短暂变成了一只树袋熊,任性地把脸贴在许言的胸膛上,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好像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让她平静下来。

    他温热的吐息扑到她的颈窝里,酥酥麻麻。

    “是我不好。”

    “都是我不好。”

    时间似乎被拉长,又似乎只是眨眼一瞬,周遭的喧嚣吵闹像隔着厚厚的玻璃,耳边只剩下两个人短促、不稳的呼吸。

    宽大干燥的手掌一下接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用哄孩子的腔调安慰她的慌乱。

    方棠脑袋变得很空,细碎的想法被绞成粉末,只剩下微弱的眩晕和窒息感。

    手心沁出了薄汗。

    她眨了眨眼,没抬起脑袋,闷在怀抱里瓮声瓮气问他:“我听别人说A座炸了,你没事吧?”

    “离得很远,没什么影响。”声音像是从胸腔内透出来的,通过骨传导,直接钻进她的脑海里:“你不生我气了吗?”

    方棠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小声嘟哝:“我可没说。你笑什么?”

    突兀的笑声陡然响起,有些不合时宜。

    她仰起脸去看他,许言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强迫她低下头去,随手将她脸颊的碎发梳拢到耳后:“搔得有点痒。”

    方棠故意躲开他的手,却敏锐感知到他隐藏在单薄针织衫下的身体渐渐绷紧。

    突然意识到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方棠的脸腾一下红得像被煮熟的虾子。

    她戳了下他紧实的侧腰:“你先放开我。”——

    作者有话说:[吃瓜][吃瓜][吃瓜][吃瓜][吃瓜]

    第36章 第十四只猫

    许言没太明白方棠何意,但也照做了。

    眼下火势被控制住,保安正开着巡逻小车、举着大喇叭把学生赶回宿舍。

    方棠环抱双臂,虚虚弓着身子,像是被风吹的有些冷,清了清嗓子:“那个,很晚了,既然没事,我也回去了。”

    “冷吗?”带着体温的外套搭在她身上,冷热的极度反差,烫得方棠缩了下脖子。

    她抬眼看他:“你里面穿太少了,你自己穿吧。”

    许言帮她整理好衣领:“我回宿舍,两步路而已。走吧,先送你回去。”

    “嗯。”方棠一只手紧紧拽着衣襟,另一只手……

    十指交扣,一路上她数次尝试把许言甩开,只会被他握得更紧。

    临近宿舍楼,人明显多了起来,方棠有种做贼心虚的后怕,甩了甩手腕,闷声道:“你松开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许言手上使了些巧劲儿,让她正脸转向他:“回去把我微信放出来。”

    方棠敷衍地哼了两声算是答应,微信解除拉黑又不代表她原谅他了。

    许言得到确切答复后才依依不舍松开她的手,在两人即将分开时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回去早点睡。”

    又是一声不怎么乐意的“嗯”。

    宿舍解除了断电,在一堆花花绿绿小蛋糕一样的睡衣中,方棠身上深灰色的外套尤其显眼。

    到了404门口,她把衣服脱了下来,三两下叠成一个方块,藏在身后。

    钻进屋里,灯已经关了,离门口最近的鹿笑帮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

    “谢谢。”方棠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没有一丝防备,触碰到了毫无遮拦的柔软,“轰”的一声,方棠脑海里炸开了烟花。

    太丢人了。

    男生宿舍整栋楼都乱糟糟的,时不时传出两声鬼哭狼嚎。

    在火势开始的第一时间田子琛就给许言打去了电话,今天夜里实验室只有许言一个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这位兄弟少一根毫毛。

    但在看到许言回宿舍的时候,田子琛难免有些好奇:“你咋回来了?”

    “懒得回去了。”许言将书包丢在桌子上:“明天应该一大早就要办安全讲座。”

    男生的脑回路粗枝大叶,没人发现他只穿了件羊绒衫内搭。

    “唉,睡一半让吵醒了。”杨瑞枕着一个被团成一团的粉红豹:“老巩,来两把?”

    这一晚的华清大注定是不眠夜,哪怕是校长,都得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辆接一辆的车从主干道驶来,车灯投射在窗户上,面朝主干道的低楼层更明显。

    坐在电脑桌前,屁股都没挪一下的巩兆林一口气灌了半瓶红牛:“这不打游戏还干嘛?浪费生命啊!言总来不?”

    田子琛横了他一眼,觉得他问了一个毫无价值的问题。

    许言摘下平光镜,给那个拒绝他数日的微信号发去消息。

    没有红色感叹号。

    他揉了揉眉心,唇角扬起,笑意快要溢出来。

    “来,玩什么?”

    “天塌了。”田子琛忽觉人生无望,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从来没听过被染黑的宣纸还能变白的:“老巩,要是许言被你带坏了,你就是计算机院的千古罪人。”

    不过短短几周,华清大再次登顶热搜,好在此次只是学生遗留在实验室充电的充电宝炸了,烧毁了不少东西,万幸是没有人受伤。

    安全讲座是在所难免的,可方棠没想到文科也要参加。也是,她们虽然没有实验,但有充电宝。

    早上刚七点,方棠就被徐晓鸥的电话吵醒了。

    “快起吧,我六点不到就被辅导员抓去当壮丁了。”电话那头哈气连天,方棠也被她传染了。

    宿舍其他人也不例外,接连不断接到了自己班级关于安全讲座的通知,周四全天课程挪到周日,今天华清大全校上下都在忙活安全讲座。

    挂断电话,方棠盯着头顶的小猫床帘发了会呆,如果不是徐晓鸥这通电话,她睡醒以后一定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手机震动一声,方棠揉着眼睛点开。

    许言:睡醒了吗?

    方棠舔了舔嘴唇,觉得嗓子有些干。

    方棠:嗯。

    许言:赶紧把违规电器藏起来,一会有人查。

    方棠:啊?

    许言:不信?

    “他怎么知道……”方棠喃喃自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方棠还是掀开帘子吆喝了一声:“一会儿可能有人来查违规电器,你们提前把东西锁箱子里。”

    除了鹿笑的电煮锅这么明显的雷,其他东西不查不知道,对照着学生手册,苏月月的吹风机、卷发棒、手持挂烫机,黎宁的电热毯、暖手宝全在违规名单里。

    收拾好放在宿舍也不安心,苏月月干脆把东西全装到行李箱,拎去了教室,逢人问到就说自己要去外地拍广告。

    临走前,方棠忧心忡忡:“苏苏,你箱子里四个充电宝,会不会……”

    苏月月阴恻恻盯着她:“怕了吧?我现在就是颗移动炸弹。”

    “担心你呀。”方棠努嘴抱怨。

    “放心,我不会处理还不会跑吗?”苏月月挥挥手,最先出了门。

    剩下几个人收到的讲座地址也是五花八门,有教室、有模拟法庭、还有逸夫楼。

    今天天气回暖一些,方棠简单洗漱后选了件中长款呢子大衣,深棕色大衣配上姜黄色围巾,长款雪地靴包裹住了小腿。

    而许言的衣服代替了小小的首饰盒,被她藏在衣柜最里面。

    该怎么还给他?

    跟这个问题相比,方棠更想知道他们俩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朋友?没什么朋友一天抱两次吧……

    其他的关系……

    方棠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说好这种事情女生不要主动的。

    看他表现。

    巩兆林到底没能猖狂到通宵打游戏,昨天夜里三点,华清大重新切断了宿舍的电,但早上8点爬去参加讲座着实难为他了。

    “你为啥这么精神?吃士力架了?”他趴在床栏上,盯着底下正在吹头发的许言,大家都是睡了四个小时不到,凭什么许言能有精神一大清早起来去洗了个澡,他却跟魂儿丢了似的。

    田子琛扔上去一条士力架:“横扫饥饿做回自己,起来吧老巩。”

    “他爹的,天天折腾我们,爹都大三了也不安生。”巩兆林不情不愿爬起来。

    站阳台上吹冷风的杨瑞像是发现了什么海盗留下的藏宝图,举着手机冲进屋子里:“咱们今天跟播音主持的一起开会。”

    “呦?”巩兆林烟也不抽了,拿了瓶五合一沐浴露转身就跑:“给我占个座,我去洗澡。”

    望着他跑出残影的背影,杨瑞悠悠道:“他要

    是上课能有这个积极性,咋可能一年挂五门呢?”

    田子琛联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许言放下吹风机,顺手还给杨瑞。

    “鲁奕都谈恋爱了,这件事情切切实实刺激到老巩了。”杨瑞把吹风机塞书包里随身背着,而更令人头疼的迷你冰箱,直接被他锁进衣柜。

    “活该他单身,就他那张嘴,能扛得住他的才是奇女子。”田子琛帮腔。

    许言拔掉充电器,点开手机屏幕,损了句:“这就刺激到了?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怪不得游戏打的也不行。”

    许言:你在哪开会?

    收到消息的时候方棠刚在阶梯教室里坐下,眼见已经过了开会时间,除了辅导员助理在讲台上组织签到、维持秩序,并没见老师在。

    她一边是徐晓鸥,一边是钱灿希,俩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发现她的异样神情。

    她迟疑两秒,朝钱灿希的方向侧了侧身子,挡住手机屏幕。

    方棠:有什么事?

    许言:开完会我去接你。

    方棠装傻:接我干嘛?

    许言:接女朋友还需要什么理由呢?

    许言:宝宝。

    “你脸怎么这么红?”钱灿希递来一盒饼干:“没吃饭吧?我昨天晚上打游戏快三点才睡。”

    方棠死死咬着下唇,脸上的红晕不减反增:“嗯。”

    见方棠神色恹恹,钱灿希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正要伸手摸摸她额头的温度,就听见徐晓鸥嚎了一声。

    “我的妈呀,学校没有一点武德!”

    “怎么了?”

    周围人纷纷扭过头看着她,徐晓鸥哭丧着脸举起手机:“把咱们弄出来,接过玩了出声东击西。”

    趁着把所有学生转移到教室的功夫,班主任辅导员带着宿管阿姨直捣黄龙,电煮锅卷发棒都是小意思,居然有人在宿舍养了两条狗!

    方棠趁乱给许言回复了一条:不许这么叫我!我还没有原谅你!

    那边俨然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好的宝宝,宝宝说什么都对。

    方棠:啊啊啊,你再发我真的不理你了!

    许言:小猫哭哭jpg。

    许言:你们在阶梯教室?

    方棠:你怎么知道?

    许言:一会儿去接你,带你看小猫好不好?

    方棠认输:你别来找我,我要先回宿舍。

    许言:都听宝宝的。

    好烦啊!

    方棠捂着通红发烫的脸颊,趴在桌子上,身旁回荡着惋惜违规电器的哀嚎。

    方棠时常习惯称自己为非牛顿流体类人,看似软,却让人戳不透,看似硬,又会融化在手心里。

    看小猫,这谁能扛得住?许言就知道戳她的软肋。

    等一下!

    方棠猛地坐起,吓得钱灿希一激灵:“没事吧?是不是有啥违禁电器忘了收?”

    方棠缓缓摇头,猫不是在许言家里吗?看猫不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我哥们怎么样?不比你前男友差吧?最近刚买那个、那个迈凯伦!”巩兆林指着前一排的许言,讲得眉毛乱飞,狗腿子程度比起田子琛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月月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伪装,巩兆林讲三句她能接一句都算不错了,起床气让这位五官凌厉的美女姣好面容之上笼罩着浓厚阴云。

    若不是来得太晚,后三排只剩下这么一个位置,她才懒得搭理这傻子。

    “你拖着箱子要去哪儿啊?你怕咱学校炸了啊?”巩兆林靠在椅背上,说着话就想伸手去够苏月月放在后门口的行李箱。

    苏月月终于给了他个正眼:“你说错了,我包里装了四个定时炸弹,我就是来炸学校的。”

    “咋可能呢?”巩兆林到底不是真傻,迟钝地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是不是那个啥网红,我好像在抖音上刷到过你。”

    “是啊。”苏月月舔了下后槽牙:“今天晚上九点整,关注我直播间,给家人送福利。”

    巩兆林握了握拳,坐直身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卖啥啊?”

    “劳斯莱斯、游艇、湾流,你看上哪个跟我说,我在直播间基础上给你个九折内部价。”

    正前方的田子琛和杨瑞笑得人都快抽抽过去了,连带着一整排的椅子都在晃。

    “哎,那个——”

    “巩兆林。”

    “哦,巩兆林。”苏月月朝斜前方挑起尖下巴:“这就许言?”

    巩兆林或许是觉得与有荣焉,伸长了胳膊拍了下许言的肩膀:“当然,我哥们!”

    见许言回头,苏月月直直撞上他的目光,唇边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光不错,大衣很好看。”

    许言语气平淡:“阶梯教室?”

    “没错。”

    苏月月的话已经够让人捉摸不透了,许言的回答更像是风马牛不相及。

    #三个诸葛亮

    巩兆林:许言这个狗东西,他怎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田子琛:他俩对啥暗号呢?

    杨瑞:不造啊!

    巩兆林:碰见个喜欢的我容易吗我?

    杨瑞:巩巩哥哥,人家想坐私人飞机。

    田子琛:巩巩哥哥,人家还想要私人游艇。

    杨瑞:低于一个亿的游艇都是碎游艇,不值钱的~

    巩兆林:滚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周四的安全讲座结束后休半天,虽然是调休假期,但对于突然降临的休息日,大学生感恩的心依然十分虔诚。

    当然,仅对那些不打算保研考研、卷绩点的学生。

    田子琛依然不敢懈怠,一大早就约了林莘一起去实验室泡着,想着许言应该是一路的,就没提前跟他打招呼。

    巩兆林本打算回去补觉,现在发现了人生新方向,非要黏着苏月月,帮她把行李箱搬回宿舍。

    他正极力推销自己,忽然眼前横伸出来一只手臂,拦路虎一般劫走了行李箱。

    许言淡声道:“走吧,我刚好也要去你们楼。”

    巩兆林看着自己像极了被AI攻占大脑的兄弟,忍不住叫出声:“不,你干啥?”

    无人在意他,许言和苏月月在一个眼神中达成了默契。

    苏月月一拍手:“行,谢了。”——

    作者有话说:巩: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小丑]

    第37章 第十五只猫

    幸好有许言提前通风报信,方棠她们宿舍没被宿管钉在耻辱柱上。

    回来的路上,每个女寝楼下的空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电器,小到榨汁机、大到麻将机……

    等等,方棠揉了把脸,以为自己没睡醒,真是台麻将机!

    被阎王点卯的学生排着队指认凶器,活脱脱的跳蚤市场。

    回到宿舍的时候鹿笑已经开始过日常任务了,通常她戴上耳机之后,除非天崩地裂,否则难以从屏幕前走开。

    方棠放下书包,拽出书桌下的收纳箱,从里面取出一个足够大的手提袋,在打开衣柜之前特意回头观望了一番,鹿笑仍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狭窄的衣柜里,一件占据了过多空间的深灰色大衣叠放整齐,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方棠将大衣装进去,而后背上自己的小水桶包,包里装了一次性手套、医用口罩,还有给两只小猫的见面礼。

    时间匆忙,就拿之前的猫条暂且应付一下,也告诫两只小猫不能嫌贫爱富。

    苏月月推门进来时,方棠手里正捏着一板氯雷他定,犹豫要不要提前吃一颗。

    万一过敏,可就是眼泪鼻涕一把抓的狼狈模样,也太毁形象了。

    “你还没出门?”

    意识到苏月月问的是自己,方棠皱了下眉,苏月月怎么知道她要出门?

    “要帮你带什么吗?”她习惯性问了一嘴。

    苏月月化妆包里摸出一支胶原蛋白饮扔给她:“不用,你

    赶快走吧,否则一会儿楼底下就大堵车了。”

    女孩们之间的默契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方棠支吾两声,用胶原蛋白饮料服下一片过敏药,随后捏紧细细的包带,小跑下了楼。

    楼下的跳蚤市场还在鬼哭狼嚎,好一个母子分离的感天动地大场面。

    方棠心头一紧,干咽了口唾沫,脚步莫名发虚。

    临出门前,还碰上了一脸愁容的徐晓鸥,她看见方棠之后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也来找孩子?啊不,认领违禁电器?”

    “没有。”方棠笑得勉强,毕竟她也不知道许言是怎么猜出来有人要声东击西查违禁电器的。

    徐晓鸥神情恍惚,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种没孩子的怎么能理解我们丢了孩子的心情。”

    方棠默默加快脚步,从跳蚤市场前逃开。

    在宿舍楼小路与校园大路的交界处,方棠在花坛旁瞧见了许言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白到发蓝的羽绒服,水洗牛仔裤的颜色同样偏浅,背对着自己,正在跟鲁奕说着话。

    一瞬间,方棠的心跳像是按下了1.5倍速,音量条拉满,与之相对的,周遭一切都慢了下来,像是套上了慢动作滤镜。

    鲁奕先望见了她,他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冲方棠笑了笑,拿胳膊肘撞了下许言的手臂。

    许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才迟缓地顺应着这股力道,一寸一寸转过身,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身上,像陈旧的胶卷,转身的短暂几秒钟被无限拉长。

    就在这时,鲁奕喊了声:“方棠,这边这边。”

    嘹亮且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将梦幻的泡泡打碎,迎接方棠的是现实无情的审判。

    方棠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学长,好久不见。”

    她将语速特意放慢,声线力求平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触及许言衣角时迅速避开。

    “嘿,我想起来了,你俩是不是自打校医院那回之后再没见过啊?”鲁奕比巩兆林更迟钝、更自来熟,根本察觉不出气氛中的微妙,他一手搭上许言的肩膀,对方棠笑道:“学妹,这就是许言,不光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赞助咱们吃大餐的独家金主爸爸。”

    方棠脸上那点僵硬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视线低垂,不敢看许言,脸颊浮现不自然的绯红,声音小的像飘在真空里:“嗯……学长好。”

    “叫的这么生分?”

    许是昨天睡得晚,许言嗓音比平日哑了些,也更沉,轻飘飘一句话好似带着不轻的份量,不亚于在方棠耳边连放一打二踢脚。

    她干脆缩起脖子装死,盯着雪地靴翻毛皮鞋面上一处指甲盖大小的水渍。

    那是她出门前洗手不小心滴上去的,干了之后就是一块深色。

    “行了,你装啥装,把人都吓着了。”鲁奕跳出来打圆场,可太清楚许言的狗脾气了,指望他对别人有点好脸色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说着,揽着许言就要往里走:“你刚说你要干嘛?刚好,我去接我女朋友,咱俩顺路。”

    许言却将肩头上的手打掉,语气很冷:“有事,你自己走吧。”

    鲁奕盯着两个人左看右看看不出所以然,只能抬脚往宿舍方向里面走,留他们两人待在原地。

    今天突如其来的查寝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女寝,各个都是重灾区。

    得亏如此,附近并没有什么行人。

    方棠还低着头,目光从鞋面转换到一片脆弱的梧桐枯叶上,手指被手提袋的细绳勒的有些肿,她不怎么舒服的蜷缩起手指。

    她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那一声“学长”叫得许言好像不高兴了。

    沉默的有些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如羽毛掠过心尖,随后许言轻声说:“学妹你去哪,我送你吧。”

    这番温和的试探让方棠终于肯抬起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奇地眨了眨眼。

    许言怂了下肩:“我女朋友掉线了,还没连上网呢。”

    方棠又仓皇低下了脑袋,嘶咬着嘴唇,声音闷闷的:“我,我就是紧张。”

    短暂沉默后,头顶上方再次传来声音,不是叹息,也不是责怪,而是释然后的轻松与妥协:“巧了,我也紧张。”

    她跟在许言身后,亦步亦趋,眼神在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和鞋底之间来回徘徊。

    昨天还又搂又抱,今天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了。

    方棠,你太没出息了!

    她暗自咬牙,一会儿……一会儿到车上就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吧。

    但是他真的走得好快,方棠心里叫苦,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腿短啊。

    “咳。”方棠想叫住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故意咳了一声,试图吸引许言的注意。

    结果如她所料,许言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她:“不舒服吗?”

    “不是,就是……”话到嘴边,一个“我”字在唇齿间辗转,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被吞回肚子里。

    她摇了摇头:“没事,你走太快了。”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虚虚抓握一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偏白,手背的青筋和血管一览无余,掌心有轻微的茧。

    只听他长长“噢”了一声:“我明白了,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是我哪做得不好惹天天生气了。”

    “哪有?”方棠语塞:“就是你走太快了。”

    许言向前一步,两人鞋尖的距离不过一个手掌的长度,能让他清楚看见方棠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红到滴血的耳垂。

    方棠能感觉到那股带着体温的冷香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开始头晕。

    打住!

    “我们走吧。”方棠不由分说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中,扯着他往校门口方向走。

    许言讶异于她突然的转变,刚起步时居然跟不上方棠的步伐。

    快步走同样可以使得心跳加快,让方棠有正当合理的理由欺骗自己,心跳并非是由牵手带来的悸动。

    他掌心干燥、滚烫,带着一种陌生的力量,逐渐由小心翼翼的试探,转变为毫无保留的掌控。

    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指尖严密包裹,感官被无限放大,能清晰感触到两人掌心纹理交织摩挲,方棠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他们共享脉搏心跳的每分每秒。

    可惜时间总是短暂。

    “到了。”许言脚步放缓。

    方棠顺着他的话看向不远处,跟上次不是一辆车,停的位置……

    “你昨天就是开车来的?”方棠奇怪,他昨天不是在宿舍住的吗?北门附近只能临停,他放一晚上绝对要被贴条的。

    “是,不过是停在附近,早上挪了一下。”

    他才不会告诉方棠,车是刚找司机开来的。

    “我之前听鲁奕说你家在学校附近?”上车之后,方棠没忘自己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主动向他发问。

    若是她没记错,鲁奕还说了句,他家离学校走路只需要十来分钟。

    “是。”许言顿了顿,好似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为了避免自己有故意显摆的嫌疑,他解释道:“今天天太冷了,还是开车方便一点。”

    也没必要开这辆吧……

    方棠没说出口,她坐上车之后,整个人都快陷进座椅里。

    从窗户往外看,只能看见一条条腿自一旁经过,他们俩像是变成了初入人类都市的蘑菇小人,互相依偎,漫步在人腿组成的森林里。

    方棠硬憋住了一个哈欠,眼角微湿。

    “昨天几点睡的?”

    方棠有些不好意思:“回宿舍我就躺下了。”

    但是睡得不安稳,褪黑素好似失去了所有效果,过于活跃的脑神经连他们俩孩子上哪家幼儿园都想好了。

    “那就是起的太早了。”虽然他才睡了三个小时,不过很能共情睡不够的感觉。

    “嗯。”方棠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提起精神:“对了,你怎么知道学校会检查违规电器?有人通知吗?”

    车缓缓驶出学校前的主干道,在道路尽头左转

    右转,拐进了一条胡同。

    许言打开手机递给她。

    “怎么了?”方棠觉得自己捧了一个定时炸弹。

    他们俩虽然在一起了,但是这才几个小时吧,就要互相查手机了?是不是进度太快了?

    她网盘里存的小黄漫还没删呢!

    “看了就知道了。”

    方棠得到允许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手机上,画面中是学校的推文。

    她从上看到下看得十分细致,连评论区都看了,看完之后,肌肉记忆习惯性点击退出,正好返回聊天记录。

    既然已经看见了,再闭上眼装不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许言聊天记录非常空,一页都没铺满。当然,方棠没错过置顶那条,她面颊微微热,将手机递了回去。

    方棠思忖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学校通知只说电器起火,那么今天肯定会检查电器,如果改成实验室管理不当,可就不止查宿舍这么简单了。”

    “嗯?”许言尾音上挑:“我是不是给你点错了,我是让你看我跟鲁奕的聊天记录,他们国防生最先收到的消息要去查宿舍,他知道我们宿舍有冰箱,给我通了气,我才找到了你。”

    “这样呀……”方棠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想复杂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未卜先知吗?”许言温声笑了笑:“马上到了。”

    方棠对华市胡同停车的难度早有耳闻,伸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道路空空荡荡,算是她见过比较开阔的胡同巷子了。

    “不是说胡同停车很麻烦吗?为什么这附近一辆车都没有呢?”

    “临近这几家都在院子里扩了独立车库。”

    方棠若有所思点点头:“你跟周围邻居家熟悉吗?我之前特别好奇,能住上故宫旁边的四合院,至少是个正黄旗出身吧?”

    许言低声笑了起来,嗓音沙沙的:“不过买的早而已,听我奶奶说刚买下来的时候院子里也住了七八户,将近三十口人连个厕所都没有,光装修改下水就花了三年。”

    方棠震惊,眼里写满了“还能这样玩”:“你要这么说我可一点都羡慕不起来了。”

    车速逐渐降了下来,停在一处车库的卷帘门前。

    许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卷帘门慢慢升起:“现在也是常态,好多院子没有改造条件,只能政府出面修公共厕所。”

    “这样啊。”方棠歪了歪嘴。

    她小时候最不喜欢回阿公阿婆家里,虽然一起玩的小伙伴很多,还有各种小动物,但耐不住厕所是单独建在院里的一间房,若是下雨天上厕所还要打着伞走上几步路。

    想想就麻烦。

    卷帘门升起,车辆重新启动。

    “哎?”方棠看着车库里那辆揽胜:“我以为你把这辆车卖了。”

    “没有,这辆还是比较实用。”

    方棠趁他停车的间隙悄悄打量他的神情,挺正常的,没有被外星人夺舍。

    明知道揽胜实用,怎么开了这辆叫什么……嗯……反转耐克出来?

    从车里出去的时候方棠还费了些功夫,幸好两扇往天上飞的车门足够酷炫,说不准许言沉稳的气质下就喜欢这种q/q飞车式的跑车呢?

    车库直接通向鞋帽间,跟这间明亮气派的换鞋间相比,反转耐克也不算浮夸了,墙面上打了整组的胡桃木柜子,许言的东西只占据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大多数柜子都是空的。

    方棠不禁对这间房子曾经的女主人有些好奇,但许言从未提起过父母,言语之中也不曾流露出任何怀念,说不出的奇怪。

    许言取来一双粉色丝缎软底家居鞋,弯腰放在她脚边。

    “谢谢。”方棠在他转身时不动声色抬起鞋底,瞄了一眼。

    全新的。

    鞋帽间里也没有任何年轻女性的痕迹,唯独角落里有双粗跟短靴,是长辈喜欢的款式。

    要说他家里没有阿姨,方棠是不信的。

    一个20岁左右的男大学生,在紧张繁忙的学习、实验之余,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收拾这么大一套房子的家务,这是什么贤夫良父圣体?

    车库的楼梯直通会客厅,换好鞋后方棠跟在许言身后,刚一上去,阿姨就迎了上来。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身上的白围裙都见不到油点,精致又干练。

    “菜都准备好了,就剩一条鱼还没做,现在吃吗?”王阿姨接过两人的外套,抱在怀里,朝她笑得亲切,说话时也看着她。

    方棠有些不适应,自己明明是个上门的客人,哪有替主人拿主意的道理?

    她弯了弯唇角,戳了下许言的手背:“阿姨好,还是听许言的吧。”

    但他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一只温热的手掌毫无征兆贴了上来,方棠指尖蜷缩藏在他手心。

    “20分钟以后吃饭。”说罢,许言牵着她的手往客房走去。

    想象中的中式古典庭院、金碧辉煌王府什么的只存在于想象中。

    对许言家的第一感觉是空,第二是冷。院子里虽然有草坪和树,冬天的缘故也呈现出枯黄色调。

    四合院内是非常现代化风格的装饰,线条简单、颜色单调,黑白灰的色调让方棠忍不住在开了地暖的屋里缩起脖子。

    察觉到她脚步慢下来,许言偏过脸,柔声说:“不用拘谨。”

    方棠点头的同时小声“嗯”了声,算是回应。

    两人洗了手才进到小猫的房间,依然是香气极淡的洗手液,在此之前方棠已经自觉戴好了口罩手套,把许言看得哭笑不得。

    “我也是害怕。”方棠摊开手,无奈道:“我过敏要是发作起来好严重的,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丢脸死了。”

    她越说声越低,越说越委屈,许言轻抚她鬓边的碎发:“没关系,过敏不是小事,注意防护也是好的。”

    听他这么说,方棠心里软软的,没想到下一刻这股热乎劲儿就在他推开门的时候转变为惊吓。

    你跟我说这个有宿舍三倍大的房间仅仅是间猫房?

    跟你们有钱人聊不到一起去。

    第38章 第十六只猫

    “这……大可不必吧?”方棠戴着口罩,遮挡住了大部分表情,只好用眼神传递他实在是小题大做。

    而且四周角落都摆着空气净化器,到底是谁在过度防护?

    许言回避了这个问题,在手机上将四台空气净化器的风速调至最大,又从门口的收纳架上取下一瓶喷雾,给两人身上喷了些。

    方棠把袖子抬高,凑到鼻子前嗅了嗅,没什么味道:“这是什么?”

    “纯水而已,免得身上的灰尘被扬起来。”许言递给她一只粉红色带小铃铛的逗猫棒,而自己手里捧着一个保鲜盒。

    方棠好似变成了好奇宝宝,凑到他身边:“这又是什么?”她没记错的话,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

    许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盖子让她看了一眼。

    “咦!”方棠眼底是挡不住的嫌弃:“好恶心。”

    “都说了不让你看了。”许言夹出两块切碎的鹌鹑肉,鹌鹑落到猫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一秒,方棠听见身后的蘑菇型小屋里响起低低的呼噜声,随后两只小猫一前一后伸着懒腰走出猫窝。

    “怎么长这么胖了呀,这才几天?”方棠惊呼。

    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走上前二话不说捞起那只稍稍落后的小橘猫,手感沉甸甸的。

    果然吃得胖的反应也迟钝,小橘猫被她捧在手心里呆呆愣愣望着她蹬腿,想翻身都翻不过来。

    “天呐,

    你给他喂饲料了吗?怎么胖成这样?”

    “或许是他天赋异禀?”许言摸了摸拿铁的额头:“拿铁就很注意控制身材。”

    “这个是芒果、那个就是拿铁?”方棠想起许言之前说的,笑意更浓:“别说,你还挺会取名字的,要是我……这个是咪咪,那个叫喵喵。”

    “是吗?”许言捞起另一只啃鹌鹑的小猫放到她手心:“玩一会儿就好,还是不要待太久了。”

    方棠硬把药效反上来的瞌睡劲压下去,乖巧点头。

    只在猫咪房待了十分钟左右,两人就出去了,方棠走到客房卫生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摘下身上的口罩手套,又仔仔细细洗了手。

    “要不是我过敏,它俩就不用被锁在小房间里了。”方棠喝了口五指毛桃炖出来的鸡汤,熟悉的家乡味轻而易举勾出她那点伤春悲秋的情怀来。

    如果她不过敏,就可以把两只小猫抱在怀里rua,狂rua,rua秃了。

    许言给她夹了块鱼:“那就多吃点,增强免疫力对改善过敏有好处。从另一个角度讲,把他们俩关在屋子里,王阿姨还要感谢你帮她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提及王阿姨,这位厨艺不输黑珍珠的女人让方棠产生了深深的敬佩。

    鱼也好吃、肉也好吃、菜也好吃,下次陈先生问她最喜欢世界上谁做的饭时,方棠必定会心虚一瞬。

    但她做完饭后就像消失了一样,方棠忽然想到舅舅家的格局,这种房子应该是有保姆间的。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菜呀?”满满一桌子都是按方棠口味做的,她不信许言一个正统北方人平日里喜欢吃这些。

    许言咽下口中的菜,思索道:“很简单,牛排,沙拉。”

    方棠对他眨了眨眼,似在追问:“然后呢?”

    许言定定看向方棠,而后摇头:“没了。”

    这什么健身圣体?

    方棠抿着嘴笑:“你太适合去我们高中上学了,我们那时候就两个套餐,一个鱼、一个牛,一吃就是半年。”

    看她笑得眉眼弯弯,许言也陪着她笑。

    不巧的是,尚没吃完饭方棠就开始打起了哈欠,她知道这样不雅观,可药效和困意一起袭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哈——”吃完饭许言去回两封邮件,方棠缩在沙发里看电视,不料哈欠一个接一个,分泌过旺的泪都流到了下巴上。

    “要不要去睡一会儿?”身子突然陷下去,原来是许言坐到她身旁,给她递上一张纸。

    方棠擦掉眼角泪水,咬着下唇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他家这么大,肯定不止一间房,她睡客房就好啦,她小时候也经常到朋友家去做客,过夜也是常有的事情,就当在酒店睡觉,不要有负担。

    许言抽走她怀里的抱枕,牵着她往房间走去,越往前,方棠觉得越不对劲。

    刚进门的时候,许言问她要不要去参观他的卧室,方棠当他是开玩笑,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可现在……

    方棠停下脚步,被牵着的手没有收回,许言感受到了阻力,回过头来看向她。

    她半眯着眼,嘴唇微颤,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为情:“你说的睡觉,我没理解错的话是在你房间睡觉吗?”

    许言不说话,少见的挑眉动作让他沾上些痞气,琥珀色的眼瞳夹杂了些别的意味。

    见他默认,方棠不理解,语气也急了起来:“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一间房吗?”

    许言唇角不易察觉扯了一下:“准确来说,院子里房间有很多,但只有我的房间里有床。”

    听完他的话,方棠没忍住后撤半步,手也从他的掌心抽走。

    浑身上下仿若一瞬间长满了刺,尖锐的那一端对着他,眼底写满了防备和不可置信。

    见方棠陡然变了脸色,许言也没再故意捉弄她:“你自己睡,我一会儿还要开会。”

    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方棠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强要面子的矜持让她用生气伪装慌乱:“你乱说什么,好讨厌。”

    1

    手重新被牵住,方棠半推半就走进这处禁忌之地。

    卧室依然是灰色调为主,好在床角铺了一块面积不小的纯白长毛地毯,如同一只蜷卧在地上的纯白长毛波斯猫,减轻了几分冰冷冷的感觉。

    卧室里也摆了张书桌,上面还堆了不少书籍资料,每一份的右上角都贴了彩色便利贴,像高大围墙后伸出的鲜花枝子,风一吹便摇曳。

    很早之前她就发现许言这人有种说不出的强迫症,譬如现在,书籍颜色从浅到深,层层递进,资料按照便利贴的颜色排列,整齐堆放在书桌一角。

    若是仔细翻阅,她相信没有一张纸的边角有折损。

    方棠站在门口,依然显得有些拘谨,远远扫了一眼,眼神却被角落里那张合照勾走。

    许言看出了她的好奇,主动走上前,拿起相框递给她:“是我奶奶。”

    照片里祖孙二人都穿着红色对襟中式褂子,看背景正是在院子里拍的,不同的是照片中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院子里的树上结了彩灯。

    老太太面庞圆润白净、眼神清澈,若不是一头雪白小卷发,根本看不出具体年龄。

    而许言……

    方棠举着照片仔细端详,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那时候长得好嫩啊。”

    几乎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面颊线条多了几分圆钝,眼神也少了些许凌厉。

    许言走到她身后,藏起自己微热的耳根:“高中时候拍的。”

    观察片刻方棠就放下了相框,又是一个哈欠,她给自己找了一堆借口和理由,终究逃不过正题。

    她是来许言房间里睡觉的。

    气氛重新变得黏腻且燥热,有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方棠咽下并不存在的口水,轻轻扯了扯水蓝色针织衫的下摆,好似欲盖弥彰。

    许言有洁癖吧?她都受不了穿着外衣躺床上,更何况是许言呢!

    但是要她换衣服,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她不是多保守,但是,这,哎呀,怎么说呢,就是……

    许言从衣柜里取出一床毛毯,浅棕色,散发着浓浓的铃兰香,香味在这间仿佛真空的房间里有些突兀。

    “要不要换身衣服?”

    “啊?”方棠愣了:“换什么……”

    等等!

    衣柜里飘出一抹浅粉,淡雅,但格格不入。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方棠瞳孔骤缩,碎步走到他身边,拎起衣柜里挂着的藕粉色真丝睡衣的一角:“怎么还准备了睡衣?”

    若不是足够新,她定会以为许言在家里还藏了什么女人。

    谈及此事,许言表情颇无奈:“我只跟王阿姨说我要带女朋友回来吃饭,她可能是误会了。”

    毛毯被铺到床上,方棠忍不住摸了一把,软得像手心里握住一朵云。

    她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垂在脑后的碎发忽然被人轻轻抚了一把,方棠扬起脸看着许言,眼神因困意而变得朦胧。

    “去睡一会儿吧,开完会叫你。”

    方棠点点头,目光不可避免从睡衣上掠过,许言猜到她的心思,揽着她的肩头走到卧室门口。

    “你可以把门反锁。”

    “不至于……”

    方棠语气很弱,她觉得自己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虾饺,有多少城府都能被他一眼看透。

    身旁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落入一个柔韧适度的怀抱里,方棠侧脸贴在他胸膛之上,缓缓闭上眼,倾听他沉缓的心跳声。

    “宝宝,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

    方棠轻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并不想过多解释自己毫无防备只是因为他,声音中透出一股不肯认输的轴劲儿:“好了,你快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躺到床上那一刻方棠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许言身上的香气并非香水带来的,而是味道特殊的洗衣香氛,床品上都是他的味道。

    她身上也沾染上了属于他的气味,私密、包裹,体温加快了反应速度。

    床垫偏硬,但方棠依旧飘飘然如同盘旋在云端,大脑渐渐放空。

    一望无际的白云,云层中偶尔穿梭闪现几只飞鸟,飞鸟落在她的发梢、额头、眉眼。

    许言蹲在床边,看她睡得脸颊酡红,像喝醉了酒,脸颊有细绒的毛发

    ,像一颗刚从树上摘下的水蜜桃。

    她睡得那么沉,毫无防备之心,他凑了过去,很轻很轻亲在她的额头、眼皮、脸颊、眉心,每一寸。

    一切如他所想,那么香、那么甜、那么软。

    让人迫不及待去撕开熟透的果皮,啃噬着软烂甜腻的果肉,让丰盈的汁水充斥在口腔。

    发觉湿润触感时,方棠细密的眼睫轻颤,像被惊扰到的蝴蝶振翅欲飞。

    睁开眼,迷朦的眼神落入一罐琥珀色蜜糖。

    “醒了?”许言并没有任何被当场抓包的心虚和慌乱,自然而然亲了一口她的额头:“宝宝,你都睡了两个小时了。”

    方棠忙从床上坐起来:“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别急,看你睡得太香了。”一个靠枕被塞到她背后,许言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急着下床,免得头晕。

    “哪有这么娇气?”额头上温热的触感犹在,方棠想质问他的冒犯,尚未开口,脸先红了个彻底。

    她推了许言一把,宽阔的身形并不会因为她的力气产生任何晃动,反而她自己险些倒在床上。

    面对尴尬最好的选择就是遗忘。

    方棠转身下床,嘟哝一声:“我要换衣服了。”

    许言识趣地走出卧室,还不忘把门关上,而方棠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转动门锁,将门反锁上。

    “咔嗒。”

    听见声响的刹那,许言唇边闪过一丝极浅的笑,像被刚换过牙的小猫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这并不意味着攻击,而是一种玩闹。

    换下了睡衣,方棠像是重新拥有了铠甲,她推开门走出去,看见许言端着水果走了过来。

    “王阿姨先回去了,晚上出去吃或者我——”许言拉长声音,卖了个关子。

    方棠果然上当,她哒哒走到他身前,抬起头盯着他,笑意从眼中溢出:“我想尝尝你的手艺。”

    微凉的银质水果叉被塞到方棠手心:“看你表现。”

    她在五颜六色的果盘里选了一块莲雾,嚼着跟在许言身后,她也好奇今天的约会安排。

    王阿姨不在,就剩他们俩……

    打住打住,以后还是少看点18x漫画吧。

    走廊尽头是书房,面积不亚于先前看到的任何一间房,墙上挂着网球拍和一副气势恢宏的毛笔字。

    “天道酬勤?”方棠被一颗草莓酸到,鼻子皱起:“你还要多勤,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这是在我幼儿园的时候我奶奶写的,或许她老人家也没想到这四个字对我影响会那么深。”

    听他又提起奶奶,方棠心头微微一紧,除了奶奶,他不仅没有提起过任何其他的家庭成员,这个家中也没有他们一点痕迹,说不出的怪异。

    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刻直接询问如此私密的问题,不仅是她觉得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还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而且她也不敢保证许言的家庭情况是否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

    耐心等待便可,她相信有朝一日许言会主动告诉她的。

    方棠坐在书桌旁的沙发上,吃着水果,看许言在书柜里挑挑拣拣:“我们一会儿要干什么呀?”

    “这个,”许言取出一本书,招手让她坐到书桌旁。

    “什么呀?”

    “给你补习高数。”

    第39章 第十七只猫

    这就是找了个学神男朋友的感觉吗?

    方棠大脑一瞬间放空,回想起高中时候班级里学习最好、长相最清秀的那个男孩,每次自习课都偷偷帮他的同桌兼女朋友补习数学。

    多么美好、多么浪漫、多么纯情。

    但方棠脑海里的粉红色泡泡在一分钟之后碎成了渣渣。

    “这个你也不会?”许言掌根抵着额头,侧目看她。

    她能听出许言只是表达自己的疑问,并不带情绪,但方棠自己脸皮薄、包袱重,当即脸上便挂不住了。

    她悄悄拿胳膊挡住课本,拿下巴蹭着他的肩膀:“要不就算了吧,我上次考了86,嗯,86呢,我觉得还不错啦。”

    “86,86也还好。”许言低声念了一遍,拍了拍她的手:“好,那你要是有不会的随时问我,不要怕麻烦。”

    “嗯。”方棠忍不住又贴了贴他的手,把脸颊放在他手掌上,脸颊比手掌凉一些,叠加在一起是最舒服的温度。

    她轻轻抽了下鼻子,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

    想靠近、想依赖、想亲密无间、想把他吞进肚子里,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喜欢上一个值得喜欢的人更美妙呀,方棠弯了弯眼睛,她的眼光太好了。

    许言想起身把书放回去,方棠才依依不舍把脑袋挪开。

    他走到书柜前,高数课本不常用,需要放到书柜最上面一层。

    书柜做的快要挨着天花板,最上面许言都需要踮起脚方能碰到,方棠第一次如此直观看他挺拔的肩背完全舒展开,宽松的家居服下依然能看出肌肉起伏的走势。

    总说混血儿就像买股,美丑天定,但基因里的异国血统好似只给他留下了最美好的部分。

    还记得高中时候,她和两位小姐妹的闺蜜夜谈,不可避免提及喜欢的男生类型。

    那时候她说,她喜欢笑起来阳光的运动男孩,黑皮小虎牙,最好是个卷毛,其他两个倒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想想,其他两个人都是借着假话说真心,只有她傻兮兮讲自己的理想型。

    其实许言并不是她彼时喜欢的类型,按这个标准来讲,许言个子太高,皮肤太白,笑的也少,整个人就和这栋房子一样冷冰冰的,像一间没什么生活气息的样板间。

    但喜欢就是一场席卷世界的龙卷风,降临之时,打破所有规则、一切众生为它让路,天上都能下鲨鱼了,还有什么不行?

    “在想什么?”

    等许言放完课本回来方棠还在出神,她努着嘴摇了摇头,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在她心底辗转反侧、困扰许久的问题。

    “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呀,为什么总觉得他们都有点怕你?像是鲁奕、你同学都有点怕你。”

    方棠眼神清澈,表情里带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要是能忽视掉她眼底藏在这幅天真之下的狡黠就好了。

    许言轻轻掐了下她脸颊最丰盈的那块软肉:“大一下半年春季篮球赛,我们和体院打到了决赛。”

    方棠惊讶:“这么厉害!”

    华清大的男子篮球队可是拿过好几届cubal冠军的。

    “嗯,是还可以。”许言挑了块红心猕猴桃送到她嘴边,方棠来者不拒。

    他继续说:“上半场马马虎虎,打到下半场双方都换了几个人,但他们有个主力先前受伤了,当时还在疗养阶段,没参加比赛,越到后面对面越觉得吃力,有些人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方棠表示理解,还说她高中看男生打球,经常打着打着就吵起来了,莫名其妙的。

    “看喜欢的男生打球?”许言忽然发问。

    “当然不是!”方棠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义正严辞反驳:“我闺蜜喜欢的男孩打球,她不肯自己一个人去,非让我陪她一起。”

    她学许言的样子叉了一块莲雾,讨好地送到他嘴里:“我那时候才没有喜欢的。”

    许言忍着笑,胸膛起伏明显,算是接受了她蹩脚的借口:“有人故意吐痰,吐到我的鞋上。”

    “太恶心了。”方棠五官皱作一团,恶心的同时还想继续听:“然后呢。”

    “然后……”

    许言声音平缓、低沉,像在毫无感情地朗读一串电话号码。

    “我用他的脸擦了鞋。”

    刚吃进嘴的水果堵住了方棠脱口而出的惊讶。

    她默默吃掉水果,思索半晌才想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回答:“确实很恶心,随地吐痰不是好习惯,你也算帮他改掉陋习了。”

    “不学的话,要不要看电影?”许言被她为难的语气逗得眯起眼,顺势转换了话题。

    方棠赶紧点头:“好呀!”

    其实跟他待着就很开心了,但她生怕许言一会儿兴起再帮她补习一下英语。

    她是来约会的,不是参加华清大课后菁英提升班的。

    影音室并不在这间房子里。

    从书房出来,穿过花园到了另一侧房间,方棠在许言的介绍下大致了解了这套院子的结构布局。

    他家里原本的五间客房全部改成功能室,健身房、书房、影音室一应俱全,甚至有间屋子里只是孤零零的放了张台球桌。

    总而言之,是一个孤单且内向、还有点小寂寞的有钱人。

    影音室装了星空顶,躺在沙发里的方棠痴痴望着满天星河,直至许言举着碟片走过来。

    “哈利波特好吗?”许言俯下身问她。

    方棠眼底映着碎银般的光线,笑着说:“好呀,我最喜欢哈利波特了。”

    许言关掉顶灯,光线暗下来的一瞬,方棠唇边的笑转瞬即逝,这种环境不应该看一些男女主抱着啃来啃去的爱情片吗?

    即便她的目的不是跟许言抱着啃来啃去,但哈利波特也未免太幼稚了。

    应付方辰辰都不太行……

    想着想着,方棠又靠在他怀里。

    哈利波特虽好,可惜方棠的心思并不在此,她像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孩子,扭来扭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塞进他怀里。

    室内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荧幕是唯一的光源,方棠悄然转过头,盯着许言近在咫尺的耳垂。

    或许是感觉到温热的鼻息扑来,许言倏尔侧过脸问她:“是不是冷?”

    “嗯、有点。”方棠垂下眼,借昏暗的光线挡住自己发红的脸颊。

    许言将电影暂停,起身去拿毛毯。

    方棠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努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也不这样啊?今天她忽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女se魔。

    想贴贴、想贴贴……想贴贴x10086。

    许言回到卧室,口袋里设置成振动的手机响了两下,打开消息一看,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军师方辰辰。

    方辰辰:怎么样,我姐是不是超级喜欢哈利波特?

    许言:是。

    他扯了下唇角,看得都快睡着了,能不喜欢吗?

    想起方棠今天怪异的举动,许言眉心微微收紧。

    许言:你姐过敏会长荨麻疹吗?

    方辰辰:不会吧,我记得小时候她会咳嗽打喷嚏,现在我说不准。

    许言无声低叹,还是再多试一些治疗过敏的法子吧,荨麻疹发作她觉得痒又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挠,扭来扭去沙发都要被蹭掉皮了。

    待他取到毯子返回影音室时,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他轻敲两下,随后门开了一条小缝。

    方棠边朝他使眼色,边跟电话那边周旋:“妈妈,你们都不知道华市冬天多冷,还过来旅游,怕是能冻成冰雕。”

    方继红啧了一声,旋即追问她的身体情况,莫说在华市,以往在广城方棠也是三天两头感冒。

    “还好啦。”方棠扯着许言的手让他先坐下:“就是天气干了点,每天嗓子疼,脸上都起皮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关于该不该让方棠去北方上学的争论,方棠害羞地瞧了一眼许言,不来北方她怎么能遇上许言呢。

    “甜甜呀。”电话到了她爸手里。

    “嗯,爸爸我在听。”

    “多喝热水,少吃辣的。”陈耀先敷衍两句,见方继红走远,捂着手机,放低声音:“甜甜你跟爸爸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先生问的太直接,方棠大脑宕机,直接愣了,许言歪着脑袋盯着她,也在好奇她会怎么应对。

    “爸爸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我才刚上大学,每天学习多忙啊,我都没时间吃早饭。”方棠选择装傻,她不敢看许言的表情,眉眼低垂,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电话彼端骤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啊,爸爸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你年纪小,就算要谈恋爱也要谨慎一点,知道了吗?”

    方棠低低嗯了一声,赶紧找理由结束对话:“好了爸爸,我还要跟室友去看电影。”

    “好啊,注意保暖,别感冒了。”陈耀先继续碎碎念:“早饭还是很重要的,喝点牛奶也可以呀。”

    “嗯知道了。”方棠着急结束,挂断电话,抬眼便对上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

    “室友?”许言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缓缓收紧,隔着衣料,方棠仍被烫到似的瑟缩一下。

    “我也不是故意骗他们的,我想着……”方棠嘟起嘴扑到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我才大一,要是现在就谈恋爱他们肯定觉得我心思不在学习上,我爸爸又是教师,一箩筐抓早恋的话等着教训我呢。”

    觉得仅仅这样说还不够,方棠立即转换成哭腔:“我妈妈可凶了,要让她知道了我刚上大学不好好学习就想着谈恋爱,她连你一块儿凶。还有我小姨,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男的都是坏人,要全部拉去监狱接受改造。”

    脑门被不轻不重弹了一下。

    “算了,都依你。”

    方棠笑着依偎在他怀中,贴得越紧,那安稳温厚的气息愈发清晰。

    电影剧情早已模糊成背景音,耳边只剩下两人节奏趋同的心跳,交错混杂,分不出彼此。

    她沉醉地享受着眼下的静谧与亲昵。

    纵使表面上一本正经,盯着屏幕竖起耳朵看得认真。

    她的手却不怎么规矩,不知不觉从许言的肩背滑到腰腹,隔着柔软的家居服,指尖缓慢又细致地描摹着腹肌的轮廓与韧度。

    好弹哦~

    一、二、三……六……

    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沐浴在阳光里、心满意足的猫。

    忽然,许言的手覆上她作乱的手,轻轻按住。

    她疑惑地抬眼,却见他眸色深沉,映着荧幕明明灭灭的光,比平时更加幽邃。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毛毯,仔细盖在两人腿上,将这个小小的私人空间笼罩得更加密实。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捧起她的脸,指腹温柔地擦过她的脸颊,目光专注而认真:“摸够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了几分,“那……该我了。”

    “什么?”方棠小声嘟哝,心跳骤然失序。

    她自下而上地望进他眼底,那琥珀色的眼瞳像融化的蜜糖,晶莹而温醇,牢牢锁住了她。

    眼神飘到似乎极柔软的唇瓣上,指腹的温度将她皱皱巴巴、别别扭扭的一颗心熨得妥帖,她的心也变得如它一样软。

    思绪乱了,呼吸变得没有章法可言,她下意识地微张嘴唇,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下一刻,想象中那柔软温热的唇如期落下,覆住她未尽的话语。

    并非狂风暴雨,也不似浅尝辄止,那是一个绵密而温吞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与无尽的怜惜,像一场初春的细雨,无声却坚定地浸润她的心田,探入她恍惚的唇齿间,瞬间卷走了她所有微乱的呼吸。

    陌生的触感与他掌心的温度交织,方棠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漂浮在温暖的海浪里,浮浮沉沉。酥麻感自相接的唇瓣蔓延,一路蹿至心脏。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纤细的脖颈,全然接纳了他毫不吝啬的、温柔而深入的赐予——

    作者有话说:小许小甜冲冲

    这章十个小红包[撒花][撒花]

    第40章 第十八只猫

    “你们俩待了一天就亲了个嘴?”苏月月语气里毫不掩饰她的鄙夷,脸上写满了失望。

    “哎呀你别说了!”方棠捂着耳朵装听不着,脸颊红得发烫:“还、还看了电影

    、吃了水果、吃了两顿饭,有一顿还是他亲手做的呢。”

    “亲嘴?”鹿笑摘下耳机:“亲嘴烧我这儿没有,大刀肉和魔芋爽你们吃吗?”

    “小孩儿自己玩去。”苏月月冲她翻了个白眼,指着隔壁空着的床铺对方棠说:“看你宁姐的速度,纯情小男生轻松拿下,你们俩倒好,玛卡巴卡过家家呢。”

    “不听不听不听。”方棠捂着耳朵跑回自己床上,把脑袋埋回被窝。

    感情是要一步步慢慢培养的,不要着急,至于别的,方棠汗毛骤起,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方棠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打开班级群的消息,随口抱怨:“就周六休息一天,还艾特全员干什么,不会又要开会吧?”

    徐晓鸥不是徐晓欧:咱们班某些人有大情况啊!@全体成员

    这条消息底下一溜顺的同一个表情包——一牙西瓜。

    更有好事者玩起了阎王点卯,一个接一个名字被艾特出来,徐晓鸥如同铡刀高高落下,否决掉一个又一个可能。

    或许是先入为主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方棠明明缩在被子里,后背却忽然扬起一阵冷风,吹得她透心凉。

    她搓了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别自己吓自己。

    再说了,徐晓鸥也没说这件事跟谈恋爱有关啊!

    仿佛猜到了方棠心中所想,徐晓鸥下一句话直戳她的心窝子。

    徐晓鸥不是徐晓欧:大喜事有啥遮掩的,非要让我点名啊?

    徐晓鸥不是徐晓欧:咱们是一个班的兄弟姐妹,咋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的,丑女婿也要见亲人,我手里可有照片呢!

    方棠心里咯噔一下,不小心点错了表情包,发出去一串小猫贴贴的gif表情包。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想了想没有撤回。

    而徐晓鸥接下来的话更是把方棠心中那一点侥幸尽数抹杀。

    徐晓鸥不是徐晓欧:都是好姐妹,能不能让大三的学长透漏点期末高数考题?

    连番追问之下,班级群就像即将爆炸的高压锅,所有人都不再潜水,争前恐后咕嘟咕嘟冒泡。

    方棠忽觉喉咙干涩,手指头开始发颤。

    不是吧?这也太巧了,她头一次约会就被头号cp粉私生撞上了,还拍了照!

    群里头拱火的不在少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刷满了整个屏幕。

    是啊,方棠轻咬嘴唇内侧的软肉,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承认也没什么啊?

    但是——就是很难为情啊!!!

    方棠躺在床上翻滚,两条腿打水花一样的扑腾,动静大的鹿笑都回头看她。

    她脑子有些乱,脑海里的两个小人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闹得不可开交。

    按常理来说,她如今的欣喜和激动不亚于农民挖自家田挖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狗头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迫不及待想跟所有人显摆才对。

    偏偏她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点别扭,方棠一顿瞎分析,从性格内向不愿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到不怕贼偷就就怕贼惦记。

    归根结底,都怪年少无知的时候听过太多次“秀恩爱死得快”。

    而班级群内,徐晓鸥已经开始了倒计时,高压锅上的排气阀飞速旋转,滚烫的水蒸气模糊了视线。

    方棠上下牙齿有节奏的叩响,反复删改的文字让对话框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拇指悬在半空,发送键映入眼底,无限扩大,占据了所有视线。

    是灿希呀:嘿嘿,被你发现了。

    是灿希呀:搞得人家好害羞哦。

    是她?

    “呲——”一声,高压锅排气阀停止转动,一切趋于平静。

    方棠赶紧把对话框里的陈情表删掉,化身复读机,同其他同学一样发送了一句:99。

    钱灿希跟谁在一起了?

    这个问题前脚从脑海中窜出来,徐晓鸥的照片后脚便到,替她解答了疑惑。

    正是前两天宿舍楼下的违规电器排查时,鲁奕和钱灿希牵着手从旁边的花园里经过。

    照片被拍下的时刻,恰好是她和许言离开后的几分钟。

    方棠松开被蹂躏出齿痕的下唇,脑中蓦地蹦出来一个大胆且离谱的设想,许言有没有可能答应她谈地下恋?

    他那么善解人意,应该能理解她的心思吧?

    卧室每周更换两次床品,王阿姨如往常一样敲门后进去收拾,可床单被套已经被提前撤了下来,堆放在地上。

    许言解释说是晚上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床上。

    王阿姨笑了笑,打算将杯子一起收走,却没在卧室发现水杯的踪迹,许是已经拿出去了。

    她打开衣柜,准备取出新的四件套,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用过的毛毯,虽然叠放整齐,却一眼能瞧出不是她平时的叠法。

    “小言。”王阿姨抱着毛毯:“这个用过了吧,我一块拿去洗了。”

    本在卫生间洗漱的许言顶着微湿的额发走了出来,将毛毯接了过去:“先不用,这个要洗的话我会跟你说。”

    翌日一早,王阿姨在烘干机里发现了这条毯子。

    她把仍有余温的毯子取出,带着对自己工作不保的担忧,不解地嘟囔着:“怎么还自己洗了?”

    方棠的地下恋大计拖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许言好好解释。

    准确的说,自打周四从他家回来,除了周六晚上又在他家吃顿饭之外,其他时间她根本没见过许言。

    线上聊天也恢复成了你一句我一句,你两句我两句的节奏。

    无他,他实在是太忙了。

    “你俩平时纯线上聊天啊?”黎宁抬起头问她:“视频、连麦,这些都没有?”

    黎宁家里送来的松子个个有手指肚那么大,油香酥脆,晚饭后还撑着的方棠没忍住已经吃了两小把了。

    “线上也不多,他真的好忙。”方棠叹了口气,顿觉口中松子也不香了。

    许言说他们组算法、框架、模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她听不懂的东西出了问题,她不大懂,总而言之就是代码出了点问题。

    人已经在实验室熬了三天了,中间连周三的选修课都没时间来。

    “我能感觉他每次都很想及时回复我的消息,可大家能凑出来的空闲时间就那么多,我也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苏月月呵呵一笑,话里带刺:“那不挺好?够忙就没时间撩别人了,还是忙点好啊、忙点好。”

    方棠仔细想了想她的话,随后浑身一激灵。

    她可脑补不出许言要是跟池霖那样,手机里同时聊着五六个女孩,每个都是他的亲亲宝宝,该是多么美的画面。

    她立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苏月月起身扔掉手里的松子壳,拍了拍手上的灰:“各有各的好,像我就受不了许言这种,除了学习就是科研,仿佛为了学术而生,要让我天天等着他忙完工作,我的青春美貌都被浪费了。”

    她转了转脖子,拎着瑜伽垫走到宿舍中央,开始拉伸锻炼。

    分手之后的苏月月忽然成了404最清闲的一个,除了接广告就是在宿舍躺着护肤,连健身房都不怎么去了。

    听她说池霖到最后也没找到是谁背后搞他,反而被自家长辈好一顿骂,灰溜溜地打包出国。

    方棠想起那天池霖遭的那一脚,心里默默替他祈祷,祝愿他出国以后能养成健身的好习惯。

    “没事。”黎宁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周五不就是圣诞节了,他肯定得抽出时间跟你约会的。”

    方棠闻言抿起嘴笑的勉强,许言还没提这件事呢,不会给忘了吧……

    瞧她兴致不高,黎宁又补充道:“现在忙也正常,等下学期保研的事情定了以后就清闲了,现在都卯足了劲儿挣学分呢。哎,许言的成绩应该直接保研没压力吧,你知不知道他以后留本校还是去哪?”

    方棠眼眸低垂,白炽灯照在细密睫毛上,给她眼底笼上一层阴翳。

    她笑了笑,缓缓点头:“知道,应该不留校。”

    “啧

    啧啧,那你俩不就要异地恋了吗?异地恋好苦啊,可怜我的小糖糖哦。”黎宁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俗话说,两个人的异地恋,伤心的是四个人。”

    说完黎宁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幸灾乐祸,舔了下嘴唇:“我开玩笑的,你男朋友这种机器人风格,异地的时候你才要跟他多联系,保持亲密感。”

    方棠揉了揉笑得发酸的嘴角,没纠正她的说法。

    应该是异国才对。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管它呢,说不准他俩谈不到许言出国就分手了。

    忙又怎么了?刚好满足她地下恋的设想。

    “对了。”鹿笑终于打完了这场攻防,摘下耳机好奇地问:“你们刚说啥呢?谁约会?”

    黎宁同样给她送来了大白眼:“小孩儿自己玩去吧。”

    方棠窝在被窝里,捏着手机,屏幕停留在许言和她的聊天记录,一句开场白翻来覆去打了数遍都没定下来。

    可恶!怎么比没谈恋爱的时候还费劲?

    方棠叹着气将所有字删掉,他不理她肯定是加班呢,她还是别打扰他了。

    正当她想着,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讨厌大骗子:宝宝,今天可能还要加班。

    方棠顿时泄了气,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出她的情绪。

    生气小甜:好吧……(也不是很好)

    讨厌大骗子:可是想见宝宝。

    生气小甜:嗯?(在说什么屁话)

    讨厌大骗子: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来科研楼好吗,想见宝宝。

    夜凉如水,星子点点,天上没有一片云遮挡。

    方棠被许言裹在大衣里,一丝风都吹不着,闻着他身上干净冷冽的气息,心绪渐渐平静。

    “你一直都这么忙吗?”她舔了舔被亲到微肿的唇瓣,即便心里知道他在忙正经事,话语中却也忍不住夹带上抱怨。

    许言扣住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摆正,冰凉的唇瓣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

    “是我不好,最近老万不知从哪打听到冰大升级了零件,头发都快被他自己薅完了,我要是再不帮他,他就成华清大最早光头的博士了。”

    方棠闷闷笑了两声,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后腰:“那——”

    “圣诞节和周末都陪宝宝。”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方棠是洗过澡才出的门,仰起一张素白的脸盯着他。

    闻着她发间的香气,许言搂在她腰间的手进一步收紧,带着体温的气息埋在她颈窝:“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宝宝想喝焦糖太妃拿铁。”

    方棠突然意识到此人掌握了小猫日记,不就间接掌握了她将近三年的日记本吗?

    开挂可耻!

    “说好了,过节可以,不许再给我买礼物。”上次的手链方棠仍心有余悸,不等许言给出明确答复,她红着脸将其推开:“时间快到了,你回去吧,我还要给室友买夜宵。”

    许言又亲了下她的额头:“那你路上小心,到宿舍给我发消息。”

    “好。”

    他非要看着方棠走远才肯回去,方棠不肯,两人又僵持一会儿,最终以许言先回科研楼告终。

    “田儿,你不是抽烟去了,咋回来了?”林莘吸溜着一碗加蛋加肠豪华泡面,在屋里热出了一头汗。

    田子琛干笑两声,默默回到自己电脑前,手指头放在键盘上,抖得像开了震动模式。

    他肯定是看错了,肯定的——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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