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没事,你可以坐过来一点。”
“……嗯。”乙骨忧太被她突然仿佛要促膝长谈的架势稍微唬到,一边怀疑自己一边又的确不想去找那些不认识的人玩。
他只能无助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真季子……”
真季子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沉稳温柔可靠的样子,慢慢开口:“乙骨,你将来想做什么?”
“啊?将来、将来……”
小乙骨冥思苦想,试探性问:“和真季子一起去上学?”
夏油真季子有点无奈:“更远一点,上学之后——毕业了你想做什么呢?”
小乙骨努力想了下,老老实实摇头:“想不出来。”
真季子哽住。
她当然对乙骨的过去和将来都没什么兴趣,只是看气氛到了顺口那么一问而已,但乙骨给出这么敷衍的回答——虽然不是他故意敷衍的——她就有点被激起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了。
“怎么会想不出来呢。”
真季子有点急切地开口道:“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你不想成为和你爸妈一样的人吗?或者,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老师、医生,再或者哪家店的店主你很喜欢,想成为那样的人……”
“……”
小乙骨顿顿地顺着她的话一个一个思考,一边思考,一边一个一个摇头,到最后,他张了张口,因为思考眼球微微转动着,最后还是聚焦视线,凝视着女孩儿:“我……我想成为,和真季子一样的人……”
虽然得到认可很高兴,但在这种条件下还是免了吧。
看他思考这么艰难的样子,应该也确实想不出来了,就算硬要他给一个答案,估计也会为了回答她而随便给出一个和她有关的答案……真季子小脸上有点无奈。
这个开头提问失败,真季子索性直接切入正题:“你不想要朋友吗?为什么不想去跟他们玩?”
“我是想要朋友。”
小乙骨只果断说出了这句话,剩下的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眼睛也是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真季子。
夏油真季子也懒得代指了:“……所以为什么不主动争取呢?”
这下小乙骨沉默了很久。
在真季子耐心快要丧失之前,小男孩闷闷开口:“真季子知道我得了肺炎吧,虽说不是什么会让人死掉的病,但是,过敏的时候,咳嗽到肚子里的东西好像都要被呕出来的时候……我总会有一下感觉,嗯,我好像要死掉了。”
“没有朋友、没有人在乎也挺好的,”眼圈红红的小乙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样死的时候也不会有人为自己难过。”
真季子想也没想:“你说谎。”
“……”
真季子盯着小刺猬头:“你压根不是这么想的,你压根不想回答这个。”
小乙骨肩膀耸动了几下,真像是竖起软刺的小刺猬蜷缩起来了,没吭声。
夏油真季子很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听不到回答了,原本突然升起的好奇心消失,转而敷衍安慰了两句:“没事,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以后会很厉害的,别担心,你能活很久的,也会有很多朋友。”
就冲他以后打她哥这事真季子就可以肯定——这家伙绝对是祸害遗千年。
小乙骨悄悄偏过头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没看出来是在说反话还是单纯的敷衍,只确定她好像没刚刚那么在意自己了。
他胸口有点闷闷的,声音却不得不故作轻快:“那,真季子呢,你长大想做什么?模特吗?”
先问出这个问题的小女孩,被问到时,出乎意料地呆了很久。
“我啊?”
她的语气异常不确定,没了此前的种种果断和随意,眼睛像是在看一场浓郁的雾气,怎么也看不到另一头的风景。
“我不知道哦。”真季子说着,眼睛忽然盯着他,不过仿佛只是随便看看,也随口道,“可能会想成为一个医生吧。”
小乙骨心跳快了快:“……医生?治病的医生吗?”
夏油真季子奇怪地看了他一样:“不治病难不成还下毒啊?”
小乙骨有点懊恼地握着拳,涨红着脸开口,连忙转移话题。
“为什么会是医生呢?”
“治病救人啊。”真季子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小腿,继续随口道,“像你这样的,像我这样的,反正一切难治的病,要是我都能治,那不是很厉害吗?”
“……”
听到啪嗒啪嗒响声的真季子第一反应是下雨了。
她抬手抬眼,天空依旧晕着橙金色,旁边小刺猬头的眼睛倒像是下起了雨,还是傍晚的雨,晚霞通红那种。
真季子看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她靠着椅背,单手支着脸颊歪过头,真的笑容弯弯:“这么容易被人随口一说的话感动吗?乙骨,你长大了一定会被骗的。”
……等等,按照哥哥的话,他长大了不是被骗,是骗女孩子感情。
真季子的神情一点点警惕起来。
乙骨哭得已经打湿了脑袋,完全抬不起头来看她,只是抽抽搭搭含糊开口:“真季子,你要好好活着,好好长大好不好?”
夏油真季子:“哇……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她拍了拍小刺猬头,大概算是安慰吧:“谢谢你担心我,不过我会的,不用你多说。”
小乙骨只是又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哭了好半天。
回去路上天完全黑了。
他眼睛也肿了,真季子只能牵住他的手怕他一脑袋撞电线杆上。
路过电影院的时候,看着广告牌上贴着的恐怖片,真季子坏心眼冒了出来,心痒痒的想说什么——最后还真想起来一件事。
“你不是也能看见咒灵吗?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小乙骨噙着泪,呆呆地望着她:“什、什么,咒灵?”
“就医院那时候,路过窗户的,你还说我也能看的见的那个——我还不确定我的能力所以不能告诉你。”
“那个是叫咒灵啊……”小乙骨想了想,又沮丧起来,“我不知道我的能力。”
真季子以为他又不懂,耐心解释了下:“咒灵不是只有少数人能看到吗?那看到的人就是特殊的对不对?特殊的人总会有特殊的能力的——像我哥哥,他就能靠着吃咒灵来控制咒灵。”
“吃、吃咒灵?!”
小乙骨大惊失色,震撼地睁圆了双眼:“为什么有人要吃咒灵啊?你哥哥,天生就这样、知道这样吗?”
“那也不可能是吃完了才知道啊……”
真季子被自己的回答提醒了——对哦,哥哥也不可能是莫名其妙吃了咒灵才知道自己能力的,他肯定是知道自己能力才吃的。
也就是说,有能力的话大概率自己会知道是什么能力。
就像她知道她是穿进别人梦里。
乙骨什么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还太小了?
那她也不能让他一下子变大啊。
真季子的新话题又以失败告终,有点不死心地盯了小刺猬头红彤彤的眼睛一会儿……算了。
到乙骨家的时候,小阳佳很巧正在睡觉,真季子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不太喜欢听小阳佳过于活泼的嗓门,无论是哭和笑都觉得有点吵——对比一下乙骨忧太这家伙至少无论是笑着还是哭起来,都不麻烦,也不让人讨厌。
哄好小阳佳的乙骨父母也刚刚做好晚饭。
大人和小孩们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前者礼貌地叫人来吃饭,后者礼貌地道谢。
有点怪,真季子正在慢慢习惯。
吃完饭后,真季子秉承着在别人家的礼貌,真诚地夸奖了乙骨父母的手艺,随后又对小乙骨哭过红肿的眼睛作出了看了电影《忠犬八公》作为解释。
乙骨父母恍然大悟。
“那确实很催泪。”
“真季子也喜欢这部电影吗?”
因为乙骨忧太的肺炎以及小阳佳的活泼但喜静,并不适合养狗的夫妻俩,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了活跃的讨论和询问。
真季子大概猜到他们想听什么,用小孩子天真又单纯的口吻,纯粹的从画面和表面剧情角度夸了一番。
然后被聊的很开心的夫妻俩一起夸了一番。
其中包括真季子早就听腻了的“真是聪明可爱的天使宝宝”之类的夸奖。
夏油真季子本来不在意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忍不住看了眼乙骨忧太——他正安静地望着她自己,被她抓包时还露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淡淡笑容。
完全没在意她和他爸妈的对话似的。
小阳佳的房间里又传来了声音,乙骨夫妇俩立马放下刚刚聊的一切就快步走过去。
真季子让乙骨搭把手,把碗筷拿到厨房洗了,顺手擦了擦台面——剩下的以她的力气目前是拿不动的。
然后嫌弃地在小乙骨面前摊开手,任他细细擦干,又被他牵着带去了房间。
没办法,乙骨家没有小号洗碗手套。
在乙骨房间里,真季子给乙骨布置了课堂作业,自己则是看了会儿绘本、又玩了玩旧玩具。
睡前真季子依旧给小乙骨讲了睡前故事,不过这次讲的是小学课本里的内容。
真季子闭着眼睛讲到一半,小孩子的手软软地捏了捏她的睡衣。
她睁开眼睛,婴儿肥还很明显的小男孩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含含糊糊地打了招呼。
“早上好,真季子。”
真季子这次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早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