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十分随意的端起那盘荷花酥,丝毫不知有人正因为她的动作紧张到无法呼吸。
她纤细的玉指托在盘子边缘,双手捧着那盘荷花酥缓缓走向祁衍。
她就这么面色从容,不紧不慢的来到他面前,祁衍的心悬了起来。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抬手伸向那盘荷花酥。
阮卿的表情一切如常,甚至带着温柔恬静的笑意。
祁衍本来有七八分确定她有着前世的记忆,现下心里也没了底气。
罢了,猜来猜去她不都是阮卿,有没有记忆又有什么关系。
祁衍压下心头失望,没了试探的心情,直接伸手要拿摆在最上面的一块荷花酥。
可他的手指刚碰到糕点酥软的表皮,却突然一空,他微微一愣,回过神时只听到盘子落地的碎裂声。
荷花酥滚落在地上,精致的花瓣裂开,碎成小块,上面的渣屑飞的满地都是。
祁衍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剧烈。
他倏然抬起头,黑眸深深凝着面前女子的脸。
阮卿一双水润明眸微微瞪大,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
那一瞬间,祁衍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不听话的跳出来了。
真的是她!
她果真和自己一样,记得前世发生的事,所以这一世她做出了种种改变。
她救回了家人,脱离定国公府的控制,也没有受到德妃的蛊惑。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真的后悔了。
回想阮卿对谢容缜的态度,祁衍心情高涨,却又难免夹杂着一丝酸楚。
她早干什么去了?非得等他死了才知道后悔吗?
还有,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前世记忆的?是不是在公主府赏花宴之前她就……
祁衍想起阮卿这一世初见他时的种种异样举动,脸色不由一黑。
所以是因为心存愧疚,后悔前世爱错了人,她才会不顾脸面的对他死缠烂打吗?
他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点憋屈。
一想到阮卿对他的好都是为了弥补,恐怕愧疚远大于爱 ,祁衍只觉得心都碎了一地。
他目光幽怨,灰心丧气的看着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
阮卿触及他目光,神色微怔,不明白他怎的突然就情绪低落了。
她眸光落在那碟子摔坏的荷花酥上,脸色有些僵硬。
难不成真如德妃所说,祁衍很喜欢她做的荷花酥?
可摔都已经摔了,再说德妃做的点心,她也不放心给祁衍吃啊!
阮卿想起眼前这男人还生着病,怜惜的感觉涌上她心头,她带着一丝歉意说道:“殿下,都是我不小心,您是不是不开心了?”
祁衍抬头看着她脸上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直窝火。
亏他之前还为这女人关心他的表现而激动兴奋,原来她都是因为愧疚才那么做的!
看着男人愈发难看的脸色,阮卿不由开始后悔,她只想着不能让祁衍吃德妃送来的点心,却没想过这荷花酥对祁衍来说意义重要,能勾起他对母亲的回忆。
早知道她就与他好好说,不该那么简单粗暴的在他面前摔碎,让他伤心难受。
如今后悔也晚了,那就只能……
阮卿眸光定定的望着他说道:“殿下,我赔给你吧!”
祁衍简直被她气笑了,他在乎的难道仅仅是这一碟子荷花酥吗?
再多的荷花酥都不如她的真情流露,哪怕只有一丝丝,也能暖一暖他寒透了的心。
祁衍不甘心的与她对视,企图在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里找出一丁点爱意,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难怪那日桃枝在她面前说他要娶崔明雪,她根本不吃醋。
显而易见,她还没有真正爱上他。
祁衍叹了声气,满是无奈的问了句:“你要怎么赔?”
阮卿向他迈步,差点踩到地上的碎瓷片,祁衍皱起眉头,抬脚把碎片踢到一边。他看着凑近他的女子,怨气无处发泄,冷冰冰的问:“你离孤这么近干什么?不是要赔孤荷花酥吗?”
她此刻难道不该去厨房重新给他做一份,还赖在这里作甚?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感觉饱受折磨。
阮卿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是要赔的,可这荷花酥我不会做呀,要不然殿下让那位珍姑姑教我,等我学会了再做给殿下吃。”
祁衍听了心里好气又好笑,让她进厨房,可算了吧。
前世她为了讨好自己,一开始也往吃食上下过功夫。可是这女人去厨房捣鼓半日,不是割伤手,就是被油溅到皮肤,最后端出来一盘黑糊糊不成样子的东西,顶着一张小花猫似的脸给他端过来。
他本来是嫌弃的想当着她的面倒掉,绝了她继续下厨的心思的。
可是每次都鬼使神差的想尝一口,结果竟然一点也没有浪费的吃完了。
这女人还大言不惭的说要继续努力,争取有一日超过御厨的手艺,让他欲罢不能,以后只吃得下她做的饭菜。
后来,她当然是食言了。
从察觉到他对她动心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为他下过厨了。
果真是得到后就不再珍惜。
祁衍自嘲的勾起嘴角,“别学了,孤不喜欢。”
既然求不来,还不如主动放弃,给自己留些尊严。
他伸手想推开她,逐客令已经到了嘴边。
可就在这时阮卿却握住了他的手,祁衍怔愣一瞬,忍不住抬眸望向她。
她眸光潋滟,笑吟吟的看着他,语气极为认真的说:“要学的,殿下不要不开心!”
“还有,我想让殿下以后只吃我做的荷花酥,好不好?”
祁衍眼睫轻轻一颤,难以自禁的回握她的手,胸中如擂鼓一般。
就算知道她可能又是哄他的,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反复回味这句动听的话。
许久,他才声音喑哑的开口:“孤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阮卿对着他粲然一笑,那明亮的眼眸,愉悦扬起的嘴角,都让祁衍心里发软。
他暗暗告诉自己,这样就很好。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就算面前这个人走得慢一些,但只要她愿意向他的方向走,心意不曾偏离,他可以慢慢的等,一直等。
“殿下头还疼吗?我给你揉揉吧。”
不等祁衍同意,阮卿已经熟练的开始给他按摩。
感受到她轻柔的触碰,祁衍有些享受的闭上眼睛。
阮卿给他按了一会儿,似不经意的问道:“德妃娘娘常给殿下送荷花酥吗?”
祁衍蓦地睁眼,心情复杂的回:“不算经常,一年也就送个两三次吧。”
在他刚失去母妃的那段时间,德妃倒是送的挺频繁的。
后来他去长公主那里暂住,十三岁回宫后,德妃就不怎么给他送荷花酥了。
或者更应该说是,他已经不再需要荷花酥来淡去母妃离世的痛苦了。所以德妃再派人来送的时候,他三次有两次是拒绝的,就算留下了也只是看几眼聊以慰藉,并没有再吃过。
德妃心思深沉,大抵是认为他有所防备,这才减少了让人往东宫送荷花酥的次数。
这次恐怕也是想利用阮卿试探他的态度。
祁衍凝眉思索,突然感觉到头上按揉的力道加重,阮卿声音急切的开口:“那殿下吃了吗?吃完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想到桃枝擅长药理,又对德妃忠心耿耿,难保不会帮德妃配制出什么害人的毒药来加害祁衍,阮卿心里实在难安。
她这样为他着急的语气,让祁衍心里熨帖极了。
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心情愉悦的把玩着她的手指。
本想坏心思的让她担心一下,但看到她忧虑不安的神情,祁衍又不忍心,虎着脸说道:“笑话,那玩意是哄孩子用的,孤长大之后就再没吃过了。”
他说完又怕阮卿信以为真,以后不给他做荷花酥,于是赶紧在后面加了一句。
“你做的除外。”
第62章
听他这样说,阮卿悬起的心微微一松。
她脸上的关心不加掩饰,祁衍看了心中暗爽,嘴上却明知故问道:“你忽然问孤这种问题做什么?德妃惹你了?”
阮卿摇了摇头,斟酌一番才再次开口:“我只是觉得德妃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简单,殿下知不知道内务府派来伺候我的宫女桃枝,我觉得她应该是德妃的人。”
“嗯,孤知道。”祁衍颔首,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果然是愿意相信她的!
阮卿再开口时更添了几分底气,“我搬出定国公府那日,德妃特地派她的掌事宫女素滢来向我示好,又邀请我进宫参加她的生辰宴,今日她又派人来请我去长春宫,言语间对我关怀备至。可我总觉得她这个人外表像罩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且十分危险。”
见祁衍用手撑着额头眼中一片深思,阮卿便知道他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殿下,德妃看似与世无争,可我总觉得她表现得太刻意了。尤其是她还育有三皇子,面对皇位,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心如止水,完全不为所动呢?”
阮卿说完手心捏了一把汗,她这样说完全是在赌祁衍对她的在意程度了。
往大了说,她这番话有诬陷妃嫔和皇子的嫌疑,毕竟德妃和三皇子如今还什么都没做,她说的话全凭猜测,没有半分依据。
倘若祁衍不能全心信任她,甚至怀疑她居心叵测,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本应该权衡思量,说得再委婉一些,更谨慎的保全自身。
可是阮卿此刻顾不上那么多,她已经提前设想了最坏的情况,就算祁衍因此怀疑她,她也要说。
她不想再看这个人像前世一样蒙在鼓里,遭人谋害了。
如今的祁衍还这么的热烈鲜活,她想永远留住这样的他。
只要一想起前世祁衍最后癫狂暴戾的样子,她就感觉胸口堵着,难受的喘不过气。
祁衍听完这些话目光复杂的盯着她,半响没有回应。
阮卿看他眉头紧皱,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她很快安慰自己,就算祁衍没有完全信她也无妨,她说这些的初衷本来也只是为了提醒他防备德妃和三皇子。
只要他能对德妃和三皇子起疑,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心里那点莫名的失望,她只能不去在意。
阮卿低眉垂目,无意识的攥紧手心,等着祁衍的反应。
祁衍一直没有开口,只是因为太震惊了。
他想过以阮卿谨慎的性子,或许会拐弯抹角的提醒他德妃有问题,可未曾想她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德妃和三皇子意在储位。
她这么毫无保留究竟是因为信赖他,还是因为想要弥补前世对他的亏欠。
祁衍知道自己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明明该为她的坦诚开心,却总是纠结一些有的没的,内心患得患失。
既然决定要等她慢慢走向他,他就该抛却多余的想法,再耐心一些。
想到这里,祁衍眼中再无半分迟疑,他伸手抓住女子用力攥紧的手,察觉到她一瞬间的颤抖,心都快要融化了。
他略一使力,将纤细瘦弱的女子扯进怀里,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身。
阮卿从错愕中醒过神,已然被迫坐在男人腿上,一双无处安放的小手抵在他起伏的胸膛,微微有些不安的看着他。
祁衍抱着她只觉得一颗空落落的心都被填满了,他声音低哑的开口:“你怎么可怜兮兮的?孤有说不信你的话吗?”
他故意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朵,呼出的气息喷撒在她耳畔,热腾腾的,带着一丝明晃晃的暧昧。
阮卿心中怦然直跳,一双耳尖泛起红晕,没什么力气的推了他一下。
“那殿下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害得我以为……”
祁衍轻笑一声打断她,“以为什么,孤难道会不信你,反而去信那两个无关紧要之人?”
阮卿微微愣神,无关紧要之人,是说德妃和三皇子?
所以祁衍的意思是,她才是那个对他而言要紧的人。
她心里感到甜滋滋的,情不自禁弯起嘴角。
怀中女子星眸潋滟,笑靥如花,祁衍看得心念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吻上她嘴角的酒窝。
阮卿惊讶想要躲避,却被他牢牢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嘴唇沿着酒窝边缘轻轻啄吻,时不时蹭过她的唇,带起一阵酥麻。
阮卿闻着他身上浓烈的气息,沉溺在他细碎轻柔的吻中无法自拔。
她盯着男人那双幽深晦暗的眼眸,想起他在某些时候的狠劲,后背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更让她心颤的是,他的手放在她腰窝处轻轻抚摸,颇有暗示的意味。
阮卿忍不住开始挣扎,但她微弱的动作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察觉到她的抗拒,男人不满的捏住她后颈,迫着她仰起头,不再满足于亲她的脸颊嘴角,而是覆上他肖想已久的樱唇,碾压含吮,舌尖探入口中与她深深纠缠。
祁衍的吻霸道而肆意,让她没有招架的余力,晕晕沉沉任他为所欲为。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过她,阮卿如脱了水的鱼一般在他怀里大口喘*息。
男人抹掉她唇边的水渍,嗤笑一声:“怎么这般没用,孤不过是亲了你一会儿你就要晕过去了,若是……”
阮卿面色潮红,闻言赶紧伸出手要去捂他的嘴。
祁衍怎么肯老实的被她捂嘴,直接开始挠她的痒,没一会儿就折腾的阮卿浑身无力,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
“殿下行行好,饶过我吧。”阮卿虚弱开口,这下连抬起手阻止男人使坏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那么一瞬她想到,祁衍不是犯了头疼吗?怎么还这般生龙活虎,一身的蛮劲。
可她只短暂的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男人汹涌的吻又铺天盖地落下来,她顿时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阮卿终于逃离男人的掌控,躲去寝殿中离男人最远的角落里,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满脸都是防备。
祁衍心中甚是好笑,起身想要追过去,却听到一声娇喝。
“你不许再过来了!”她捂着唇,神情警惕。
祁衍轻哼了一声,“阮姑娘是不是忘了,还欠着孤的荷花酥呢!”
阮卿面上露出一抹迟疑,祁衍幽幽叹了声气,“孤是没打算吃德妃送来的荷花酥,可留着总是个念想,却没想到阮姑娘把它摔坏了。”
看着祁衍脸上的落寞之色,阮卿又不好意思凶他了。
两人之间就这样僵持住,寝殿里气氛微妙。
阮卿摸着自己微微有些肿的唇,虽然她一直觉得亏欠祁衍,可也不能让他这么亲下去。
不然明日可怎么见人啊。
眼下男人情热躁动,她实在不宜多留,还是想个借口开溜吧。
“殿下,我明白您的意思,这就去找珍姑姑学做荷花酥。”
阮卿说完这句,不等祁衍反应过来,提起裙摆飞快的往寝殿门口跑去。
第63章
看着她像惊弓之鸟一样跑走,祁衍忍俊不禁,大步流星的追出去,很快就抓住她将她打横抱起准备往回走。
阮卿在他怀里胡乱的挣扎,男人轻声呵斥:“别动,掉下去可怪不得孤。”
“殿下,别闹了,您不是还病着呢!”阮卿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心慌意乱的开口央求。
眼看天都快要黑了,她这个样子回去,谁能不多想。
祁衍抱着她进去,把人好好的放在八仙桌旁边的座位上,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次溜走。
“你留下陪孤用晚膳。”
原来只是陪他用膳,阮卿悄悄松了口气。
祁衍目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孤本就没打算把你怎样。”
阮卿并不怕他,小声抱怨:“殿下想我陪你用膳,直说就是,做什么吓唬我,还拦着不让我走。”
祁衍冷哼一声道:“你想多了,孤那是怕你去找珍姑姑扑个空才拦住你,珍姑姑晚上不在东宫。”
“那她在哪?”
阮卿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珍姑姑不在东宫,自然只能是在元宸宫了。
她差点忘了,珍姑姑和廖嬷嬷都是先淑妃的人,晚上是要守在元宸宫的。
祁衍果然给了她一个嫌弃又无奈的眼神,叹气道:“元宸宫。”
这女人是怎么做到时而聪明时而呆笨的。
不过她偶尔笨一下,还挺可爱。
祁衍唤小胜子进来,说了句传晚膳,没多久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就端了上来。
阮卿瞧着这些菜都不像是出自御膳房,小胜子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姑娘,咱们东宫有小厨房,几位大厨都是从民间重金寻来的,各样菜式都擅长。更别提还有一位厨艺超绝的珍姑姑,只是她今日歇息了,改日您再来尝尝她的手艺?”
看小胜子在那耍宝给阮卿介绍菜色,祁衍脸色一黑,冷冷开口把人撵出去。
小胜子发觉太子殿下看他不顺眼,赶忙退下,还机灵的关上门,留两人独处。
阮卿哪里知道男人是在拈酸吃醋,嫉妒她和小胜子有说有笑,却一见到他就想跑。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小厨房送来的菜大多是酸甜口和辣口的,正合阮卿胃口。
她先尝了一口糖醋鱼块,觉得不错,就给祁衍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祁衍盯着那鱼块许久,才动了筷箸,夹起来放进嘴里,囫囵吞下去,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鱼块酸溜溜的很是开胃,阮卿紧接着又夹起酸辣笋丝,吃得满足眉眼弯弯,依旧不忘给祁衍分享。
这次祁衍犹豫的时间更长,阮卿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他才拿起筷箸吃下碗里的笋丝。
可怕的是笋丝不像鱼肉那样滑溜软烂,又是剔过鱼刺的,直接咽下去就行,而是需要嚼的。
他才嚼了两口,酸味和辣味席卷口腔,刺激的他眼睛都跟着泛酸。
祁衍深觉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小厨房准备这么多她爱吃的菜了。
又酸又辣的,对他而言完全就是酷刑。
前世他也是陪她吃了好久的饭才稍微习惯,但如今他这身体和口味可还没经过历练,一时很难接受。
阮卿兀自吃的欢快,结
果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人一脸苦大仇深。她刚想问怎么了,却看到男人眼眸潮湿,薄唇微张,脸憋得通红。
这一看就是一点辣都吃不了的模样。
她顿时一愣,回想起前世,两人每次一起用膳时,祁衍明明是能吃辣的。
难道他是在故意迁就她?
因为那时祁衍说过按她自己的口味传膳便是,她就以为他不挑嘴,再加上对他不上心,也没去向郑公公等人打探过他的口味。
所以他们婚后三年,一直是她想吃什么,祁衍就跟着吃什么。
她曾一度以为祁衍对吃这件事是无所谓的,直到那日卫辑说他嗜甜,她才算是对他的口味有了一点点了解。
却原来远远不够,他不吃辣的,似乎也不喜欢酸口的食物。
但这样的他,却毫无怨言的为了她去吃不合口味的东西,还一吃就是三年。
阮卿心中一阵刺痛,不自觉红了眼圈,她把祁衍碗里剩下的笋丝夹回来吃掉,吐了吐舌头:“太辣了是不是,殿下不能吃辣怎么不说呢?”
她装作是被辣到,抹掉眼角的泪。
祁衍看到她抹眼泪的动作,心里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有些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
自从母妃去后,早就没人关心他爱吃什么,老皇帝是很在乎他,但更多的是在想怎么扶植他顺利继位,怎么为他踏平前路上的障碍,却不会在这种微末细节上为他费神。
还记得母妃刚离开不久,他什么都吃不下去,老皇帝忙着朝政,把他扔给太极殿的宫人,徐公公邱嬷嬷等人每日追着他劝,他依旧不肯吃。
老皇帝得知后勃然大怒,先耐心劝了几句发现劝不动,就让宫人掰开他的嘴强行给他喂食,结果他是吃了,但很快就吐的干净。并且从那之后吃什么吐什么,吓得老皇帝再也不敢逼他,只能找身边伺候的人和御膳房的人撒气。
说起德妃第一次来送荷花酥时,他已经饿了很久,看见那点心就想起母妃,这才让德妃钻了空子,因此得了老皇帝的信任。
后来他去了公主府,那几年有长公主的照顾,多少弥补了一些丧母之痛,这才让他恢复原来的性子,开始爱吃爱玩。
可也只是在公主府那几年,回宫之后他就失去了好心情,不仅与老皇帝争执不休,还要面对那些看不惯他之人的百般算计。
有段时日他很喜欢番邦进贡的一种甜瓜,吃的频繁一些,结果有一日送来的甜瓜被人下了毒。
那日他恰好有些胃痛就把甜瓜给了小胜子,小胜子吃完甜瓜拉得差点虚脱,幸亏张院判医术高超才把人救回来。
甜瓜里并没有被下什么剧毒,只是严重一些的泻药,但对于他这样十来岁没长成的半大孩子,也有送命的风险。
老皇帝得知以后把他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没有还嘴。
因为他差点害死了小胜子。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表露过对于吃食上的偏好,最喜欢的甜食更是再也不碰。
后来阮卿来到他身边,每次看她吃到喜欢的食物笑得一脸满足,他也会跟着开心,甚至生出想要尝一尝的想法。
他真正的喜好不能为人所知,那么以她的喜好为喜好倒也不错。
祁衍恍然从回忆中回神,看阮卿在一旁兀自伤心,他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伸手捏一下她的脸。
“别胡思乱想,吃饱了吗?孤让小胜子送你回去。”
阮卿也意识到天色已晚,她再继续留在东宫不合适,于是乖乖点头。
祁衍叫来小胜子嘱咐一番,吩咐他送阮卿回熙和宫。
阮卿跟着小胜子往外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祁衍。
她总觉得那样站在夜色中专注目送她离开的祁衍很孤独,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怜惜。
而祁衍看到她一步三回头,似乎不忍心离开的样子,心中很是受用。
看来在这女人面前装可怜才是最管用的,像他前世那样发疯暴躁的做法,反而只会把她吓得更远。
他嘴角浮现一丝恍然大悟的笑。
第64章
回到熙和宫,阮卿刚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就听到隔壁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饭菜都是凉的,让人怎么吃,还有这碗汤,一股子馊味,你把本姑娘当什么了?”
谢锦婳愤怒的抱怨声整个熙和宫的人都听得见。
阮卿脚步微顿,听到宫人唯唯诺诺的解释,“姑娘,御膳房给伴读们的膳食都是一样的,而且奴婢觉得这汤没坏呀……”
“你还敢糊弄我,知道我姑母是谁吗?”
“既然你觉得这汤没坏,那你就全喝了吧。”
阮卿在外面只听得这两句,紧接着就是谢锦婳骄横的一声怒斥,隔壁房间的门打开,小宫女一身狼藉的跑出来,头上还顶着几根菜叶,捂脸闷声抽噎,好不可怜。
见阮卿在门口站着,小宫女抽泣着向她行了一礼,这才提着食盒走了。
隔壁房间的门开着,谢锦婳走到门口看见阮卿,目光不善的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有的人可真是神出鬼没,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连在宫里都敢这样不守规矩,果真是出身低贱,无知无畏啊!”
阮卿面上淡淡的,也不接她的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锦婳最讨厌她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对着阮卿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早在得知阮卿被德妃请去长春宫时,她心里就憋了一口气。
凭什么姑母要对阮卿这般照顾,明明她才是姑母的亲侄女,一想到她在这里只能吃残羹冷炙,而阮卿直至天黑才归,极有可能是被姑母留在长春宫用膳了,她心里就难以平衡。
谢锦婳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一时生出了不想继续做伴读的想法。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好不容易抓住阮卿一个把柄,难道就这样放弃吗?
她昨日几乎一夜未眠,关注着隔壁的动静,但阮卿却没有出去过。
今早去朝华殿进学的时候,她频频打瞌睡,下午更是因为精力不集中在邱嬷嬷面前出了错,差点又挨了戒尺。
这一天是心力交瘁,结果晚膳还吃不好,她真怀疑是阮卿给她下了降头。
自从姑母生辰宴那日开始,她就事事不顺。
谢锦婳饿着肚子,越想越难受,靠着对阮卿的恨才强打起精神。
她要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今夜继续盯着阮卿,必须要找出她与别人私会的证据才行。
这边阮卿回到房间,看到桌上摆的晚膳,吩咐桃枝撤下去。
桃枝笑着问:“姑娘可是已经在德妃娘娘那里用过膳了?”
阮卿故意低下头娇羞一笑,“没有,德妃娘娘吩咐我去给太子殿下送一盘荷花酥,我是在东宫陪殿下一起用的晚膳。”
桃枝听完夸张的哇了一声,阮卿一脸难为情的阻止她,“你可别出去乱说,我和殿下就只是一起用膳,没有丝毫逾矩。”
“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说出去的。”
桃枝连声承诺,一脸兴奋的去打水来伺候她更衣沐浴。
有了傍晚那一番“坦诚相待”,桃枝再要求留下来替阮卿守夜,阮卿权衡之下就没再拒绝。
反正有十二一直在暗处盯着,若桃枝有什么异常举动,绝对瞒不过她。
阮卿沐浴过后坐在锦杌上,由着桃枝替她绞干头发。
桃枝仿佛不经意问起,“姑娘,那荷花酥好吃吗?奴婢从来没吃过呢。”
她脸上一派天真,还咽了咽口水,像是真的馋那荷花酥才问的。
可阮卿心知肚明,桃枝这是在向她打探祁衍有没有吃德妃送去的荷花酥,过后好去向德妃回报。
“我陪殿下吃了两块,味道很是不错呢。”阮卿微微一笑说道。
桃枝追问:“殿下也吃了吗?”
阮卿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桃枝意识到自己太心急,连忙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点心不都是甜甜腻腻的嘛,奴婢想不到太子殿下那样的人会吃点心,一定是因为姑娘亲自送过去,殿下才会愿意尝尝。”
阮卿含羞带怯的嗔了一句:“才不是呢!哎呀,你别胡说了,快快替我弄干头发,我要睡了。”
桃枝又凑趣儿说了两句讨阮卿开心的话,这才麻利的帮阮卿绞干头发,伺候她歇下,而后自己去外间的榻上休息。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阮卿没等桃枝来叫她就起来了,她盥洗梳妆后,简单的用过早膳,照常在正
殿外等候四公主祁静玥出来。
何盼晴比她稍晚一些,两人见面之后,若无其事的问候。
阮卿不提她用虫子捉弄谢锦婳的事,她也不说那日留纸条提醒阮卿的事,只是相视一笑,倒好像已经有了几分默契似的。
她们没等多久,祁静玥就出来了。
相处这几日,祁静玥对她二人熟悉许多,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胆怯怕生,在她们面前也能多说两句话了,虽然还是磕磕绊绊的,但阮卿和何盼晴半听半猜,也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见谢锦婳不在,三人都习以为常,祁静玥小声说道:“咱,咱们,走吧。”
结果话音刚落,谢锦婳就推开房门走出来,等她走到近前,三人都诧异的看着她。
只见她眼下一片青黑,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连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疲惫的脸色。
谢锦婳敷衍的对着四公主行礼,而后就沉默下来,别说找阮卿的麻烦了,此刻她连瞪阮卿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至于谢锦婳变得这般狼狈的原因,阮卿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为了盯着她所以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好。
阮卿心里有些无语,只觉得谢锦婳病得不轻,她转过头与何盼晴对上眼神,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嫌弃。两人对视着摇了摇头,都懒得再搭理谢锦婳,一左一右陪着四公主前往朝华殿。
谢锦婳困得都快站不住了,可想起冯嬷嬷的戒尺,她只能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跟在后头往朝华殿走去。
在她们走后不久,桃枝从熙和宫出来,却没有回内务府,而是去了长春宫。
负责跟踪她的暗卫云十一飞快的从宫殿屋顶掠过,身形轻得像一片羽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德妃今早起床时身子有些不爽,此刻正倚在榻上,一只手扶着引枕,另一只手轻轻按揉眉心。
桃枝进来后恭敬的向她请安,关心问道:“娘娘可是身体不适?奴婢替您把把脉吧。”
她正要上前,只听德妃淡淡开口:“不必了,本宫不过是昨夜睡得不踏实,有些头疼。你急匆匆过来,是阮氏那边有什么消息?”
桃枝连忙把昨夜从阮卿那套出的消息告诉德妃。
“娘娘,太子吃了您做的荷花酥,并且赞不绝口,看来他果然十分信任阮氏,咱们的计划要不要提前?”
德妃听完,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时机未到,再等等吧,至少本宫要确定阮氏确实可用。不过你可以告诉你父亲那边,加快寻找剩下的几种毒虫毒草,尽快配制出引幻丹。”
桃枝躬身应是,正要告退,又被德妃叫住。
“往后你白日里尽量不要来长春宫,免得叫阮氏怀疑你与本宫的关系,别忘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取得她的信任。”
桃枝:“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谨慎行事。”
德妃摆了摆手,桃枝见她再无吩咐,遂躬身而退。
就在桃枝离开长春宫后不久,德妃的掌事宫女素滢得到一个消息,步履匆匆脸色凝重的进来向德妃禀报。
“娘娘,东宫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太子下月就要入朝听政。”
德妃脸色微微一变,直起身问道:“消息从哪来的,可确定是真的?”
素滢连忙回答:“是真的,咱们安排在禁军中的眼线给的消息。据说这事儿还是东宫的卫统领醉酒后不小心说漏了嘴,昨日席间与他一同喝酒的几位将军都听得真切呢。”
德妃听完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本就胀痛的头更是嗡嗡的响。
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快,其实早在皇帝当年力排众议立祁衍为储君时,她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祁衍这么多年表现得厌倦储君之位,对朝政全然无心。再加上皇帝和太子之间多有嫌隙,这才给了她幻想,以为说不定可以等到皇帝厌弃这个儿子,废掉祁衍储君之位的那一天。
可幻想就只是幻想,如今皇帝做出这个决定,等祁衍入朝后,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的身份也会让一部分朝臣自然而然的追随他。
不仅如此,依着陛下对祁衍的宠爱,下放到他手中的权力必不会少。
到时候东宫的势力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那样她和三皇子还有什么指望?
德妃自入宫以来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
想到晦暗的未来,她的神情狰狞而扭曲,再也看不到半点平时温和爽直的影子。
过了许久,德妃才恢复如常的开口吩咐,
“给谢阁老传信,告诉他太子要入朝听政的消息,让他设法阻止。”
素滢应了一声,默默退下。
德妃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头顶的阴霾愈来愈重,让她喘不过气来。
*
又是傍晚,卫辑下值之前来到书房,将他昨日和禁军中的几位将军喝酒,再借着醉酒散布消息的过程告知祁衍。
他自觉事情办得不错,眼看就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太子殿下怎么也该留他一顿饭才说得过去。
东宫小厨房里有几位大厨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卫辑回味的直咽唾沫,就等祁衍开口留他了,可等到最后,却只得一句冰冷无情的,
“孤知道了,你回去吧。”
卫辑难以置信的看着说出这话的人,心狠狠地碎了。
祁衍一脸嫌弃,“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还想让孤留你用晚膳?”
卫辑很是直接的点了点头。
祁衍嗤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改日吧,今日……”
他刚想找个借口把卫辑打发走,就听小胜子垂头丧气来报。
“殿下,阮姑娘说今日不来了,林夫子给她们留了功课,明日就要交,姑娘忙的抽不开身呢!”
祁衍听完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眼里满是期待落空后的失望。
他面沉如水挥手让小胜子退下,这会儿看卫辑也不顺眼,不耐烦的问:“你怎么还不走?”
卫辑早知道他的脾气,腆着笑脸说:“阮姑娘都不来了,臣陪着殿下用晚膳呗!”
趁祁衍没发火之前,他赶紧又说:“臣主要是想给殿下出出主意,您和阮姑娘之间总这么不温不火的,殿下就甘心吗?”
祁衍瞬间被他说中心事,拒绝的话都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迫切的想知道卫辑能给他出什么主意,但却习惯性的嘴硬,
“孤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分明爱孤爱得要死要活。”
第65章
卫辑没接这句话,安静等着祁衍再开口。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不信的,祁衍坚持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下自己的面子,迟疑地问:“你真有办法?”
“当然。”卫辑很干脆的点头,表情看不出一丝心虚。
但实则他心里也没底,方才那句话不过是为了留下蹭饭信口胡诌的,谁知道正好说到祁衍心里去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可是知道祁衍有多喜欢较真的,今日若是不给他拿出一个主意,自己绝对会死的很难看的。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不行就硬着头皮上吧。
左不过就是情爱那点事嘛,他虽未成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远的不说,他舅舅和长公主的夫妻相处之道不就是现成的示范嘛。
上次要不是他给祁衍讲舅舅和长公主吵架的事,祁衍哪能
想到装病试探阮姑娘在不在意他。
这么一想,当个爱情军师也没什么难的。
见卫辑一脸自信,祁衍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吩咐小胜子摆膳。
两人也没有讲究的转去花厅,而是就在书房用膳。
酒过三巡,卫辑摸摸自己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已经显露三分醉意。
祁衍虽也饮了不少酒,但他常年头痛,且疼的时候常饮烈酒麻痹自己,慢慢的酒量就变得深不可测,这点酒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此刻他看着喝醉之后笑得有些憨的卫辑,嫌弃的抬脚踢他一下,“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再卖关子孤就揍你一顿替你醒酒。”
卫辑连忙拱手求饶,脸色恢复正经,问道:“殿下已经决定,就是阮姑娘了?”
虽然他未明言,但祁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已经确定要选阮卿为太子妃。
“废话。”祁衍搁下酒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语气随意却暗含笃定:“孤此生只会娶一个妻子。”
这意思是非阮卿不可?
因为这句话,卫辑的酒醒了大半,虽然早知道祁衍对那位阮姑娘用情至深,但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让卫辑感到些许震惊。
阮姑娘家世不显,按理来说是不堪选为太子妃的。他本来以为祁衍会选择先把人娶进东宫,给予侧妃之位,之后再慢慢与陛下周旋,册立阮卿为太子妃。
却没想到祁衍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让阮卿做太子妃。
他这是一点都不想委屈人家啊!
卫辑原本是有些防备阮卿的,但祁衍都这么说了,那他以后再面对阮卿的时候,就得换个态度了。
他郑重起身,朝祁衍躬身一揖,“臣明白了。”
祁衍不耐烦的摆手让他坐下,“你最好说些有用的,孤心里烦着呢!”
卫辑淡笑着问:“殿下因何心烦啊?您不都决定好了嘛,不如赶紧把人娶回来。”
祁衍凉飕飕的瞪了他一眼,卫辑顶住压力说道:“我说认真的啊,您今日不开心,不就是因为阮姑娘被功课绊住,没能来见您嘛。那您把她娶回来,以后可以日夜相见,问题不就解决了。”
娶回来?他又何尝不想,可是……
“哪有那么容易!”祁衍无奈的苦笑一声。
卫辑以为他是担心成德帝阻拦,安慰道:“此事若是殿下亲自去求,陛下未必不肯应允。而且我觉得陛下对阮姑娘印象不错,否则也不会升了她父亲的官职。”
祁衍摇了摇头,“孤不是担心这些,只是觉得她……”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在卫辑眼神追问之下,才泄气一般说道:“她还不爱孤!”
卫辑吃了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祁衍如此不自信的样子。
他难以相信的问:“可上次您装病的时候,阮姑娘不是还很着急,宁愿受罚也要来看您嘛,这难道不算爱?”
祁衍摇头叹息,“你不懂,她听到崔明雪要做太子妃的消息,一点也不吃醋,这说明她根本就没有爱上孤。”
卫辑认真琢磨片刻回道:“想必是崔明雪与您没什么来往,阮姑娘一向聪慧,必然不相信,那又怎么会吃醋,要不然您找个别的女子刺激一下她?”
祁衍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极其凌厉,卫辑顿时不敢再往下说。
他算是明白了,祁衍嘴上抱怨人家,但对人家可是心疼得紧。
既然不能下狠手去刺激,那就唯有一个办法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殿下不妨别总这么端着,多多缠着阮姑娘,没事就出现在她面前,等她习惯了您常在她身边,再冷她一段时日,她自然就知道您的好了。”
祁衍听完面露犹豫,这真的能行?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抱着这样的想法冷待过阮卿,可她表现得没事人一样,吃得好睡得香,从来没有为见不到他发愁过。
或许是因为心里太过纠结,祁衍不知不觉向卫辑开口说出了他的忧虑。
卫辑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道:“您觉得冷着她没用,那是因为您之前对她不够热情。您这次听我的,一定要温柔,别总是冷言冷语的,姑娘家都爱听甜言蜜语。”
“再有就是,阮姑娘若遇到什么麻烦,您第一时间帮她解决,长此以往,她必然会对您产生依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您要多制造与她相处的机会,最好只有你们两个人,留下一些独属于你们俩的美好回忆。到时候您再躲着不见她,她一想起来那些回忆必然有所触动,说不定会追着您倾诉爱意。”
卫辑说完一大堆,怕祁衍不相信,还搬出他舅舅和长公主相识相爱的故事,可算是把祁衍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都打消了。
酒足饭饱之后,他美滋滋的离开东宫,觉得自己这爱情军师当的真不赖。若哪一日他遇到心仪的姑娘,哪会像祁衍这般笨拙不知所措,那一定是手到擒来的。
*
另一边,阮卿完成林夫子留下的功课,抬眸一看已是夜色深浓。
也不知道祁衍这个时辰是不是已经睡了。
今日本来是答应他去东宫跟珍姑姑学做荷花酥的,如今又爽了约,他说不定会很生气。
虽是无奈之举,但阮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正在她对着夜空微微发怔的时候,窗外突然飞进来一个纸团,恰恰掉在她身前的桌案上。
阮卿捡起纸团展开铺平,看到上面写了一句话。
“来元宸宫,孤想见你。”
纸上的字迹狂放潦草,一看就是某个人亲自写的。
根据那人傲娇嘴硬的脾性,后面那句真正的意思怕不是。
“孤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阮卿看着纸上这行字,明眸含笑,双颊浮现一丝红晕,心跳也不自觉的开始加快。
第66章
夜色如墨,熙和宫一片静谧,这个时辰想必所有人都已熟睡。
阮卿立在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脸颊上的热度方消退一些。
她手里捏着那张纸条,心中纠结万分。祁衍也真是的,做什么这时候心血来潮的要约她见面,这大半夜的,要她去元宸宫,也亏他想得出来。
理智上她认为自己不该去,明知谢锦婳最近在盯着她,这么冒失的去了,不是给人家留下把柄对付她嘛。
再者说都这个时辰了,她出去折腾这一趟,今晚就没得睡了。明日若是精神不济,该怎么应对林夫子考校功课。
而且桃枝就留在外间守夜,她进出时很难瞒过桃枝,万一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阮卿静静望着夜空,心里把今夜去赴约的弊端都列了一遍,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的天平最终还是倒向要去见他那一边。
或许只要她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算桃枝发现了,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毕竟她如今是德妃努力想要拉拢的对象,桃枝帮她遮掩都来不及呢。
要说棘手的无非是谢锦婳那边,但她要去的是元宸宫,附近守卫重重,谢锦婳若真去闹,自食恶果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阮卿很快意识到她在为了去赴约而努力找着理由,不禁摇头失笑。
她从前可不是这么任性的人啊,都怪祁衍那厮将她给带坏了,一想到他在等着她,哪怕不计后果,她也想立刻回应他的想念。
前世诸多遗憾,她怎么忍心还让那个人空等。
想明白之后,阮卿再也按捺不住想去见他的心情。
她从箱笼里找出上次那身宫女服换上,轻手轻脚的出去来到外间,目光望向榻上,想先确认桃枝是否已经睡着,谁知却看到榻边站着一道黑影。
阮卿顿时吓了一跳,若非那黑影及时出声,她就要喊人来救命了。
“姑娘别怕,是我啊!”十二不好意思的开口,往前一步站到灯光照进来的地方,让阮卿能看清楚她的脸。
阮卿这才松了口气,有些疑惑的问:“你这么突然出现,没事吗?”
她蹙起眉头看向榻上躺着的人,显然是担心桃枝会突然醒来发现十二。
十二看出她的担忧,笑着说:“她中了暗卫的独门秘药,不到明早是醒不过来的。”
阮卿闻言凑近查看,见桃枝睡得不省人事,谨慎的问:“她明日起来会不会察觉自己中了药?”
十二笃定的回答:“不会,她只会以为自己是真的睡着了。”
阮卿听完这才放下心来,十二突然凑过来问道:“姑娘是要去元宸宫吧?”
“你怎么知道?”阮卿问完才想起那个
蹊跷飞进来的纸团,面色微微不自在的开口:“那个纸团是你扔的?”
十二点了点头,拉着阮卿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殿下吩咐我在外面等着,若是姑娘想去,这一路上不会有人拦阻,元宸宫那边的侍卫也早就被殿下遣开了。”
他这是早就做好准备了?难道祁衍这么确定她一定会去吗?
阮卿心里有种微妙的不开心,就好像中了猎人圈套的猎物一般,但还没等她开始郁闷,却听十二又说道:“当然殿下还说了,若是姑娘不想去也不勉强,他会一直在元宸宫等姑娘的。”
听到这里,阮卿心中有些动容,那一点小小的不满就此烟消云散。
他都这么说了,那还是去吧,不然真要让他等一晚上?
那人本来就有头疼的毛病,万一为了等她一夜不睡,头疼又发作,到时候折腾的不还是她。
阮卿无奈的摇摇头,走到门口正要开门,突然听到隔壁谢锦婳的房间传出些动静,像是还没睡着。
十二立即撸起袖子,“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把她弄晕,绝不让她妨碍姑娘。”
阮卿轻轻蹙眉拦住十二,平静开口:“不必,她若是跟过来,倒可以一次性解决,省得以后麻烦。”
在她眼里,谢锦婳就跟一只烦人的苍蝇差不多,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她尝尝愚蠢鲁莽的后果,以后说不定能老实一些。
交代完十二看好桃枝之后,阮卿打开门走出去,她故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余光看见谢锦婳的门打开一条缝,里面微弱的光透了出来。
还真是兢兢业业的在盯着她啊!
阮卿嘴角缓缓勾出一个淡漠的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在她走到熙和宫门口的时候,谢锦婳房间的门打开了,谢锦婳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满眼兴奋。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这两日的辛苦没有白费,如今终于能报仇了。
眼看阮卿快要走出熙和宫,谢锦婳赶紧回去摇醒了睡在外间守夜的小宫女,一番威胁之下,小宫女只能答应和她一起去跟踪阮卿。
于是谢锦婳带着小宫女出去,远远的跟在阮卿身后。
已是深夜,路上只有值夜的侍卫,但都已经被祁衍派人事先打点过,他们看见阮卿也装作视而不见,只是瞧见她身后竟然还远远的跟着两个人,心中不免诧异。
巡夜的侍卫小声商量,犹豫着该不该去拦住谢锦婳和小宫女盘问。
“她们会不会是和这位阮姑娘一起的?万一把人拦下来,惹了这位阮姑娘不高兴怎么办?”
“说得有理,还是别多事了,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后,侍卫们一致决定放那两人过去。
谢锦婳遇到夜间巡逻的侍卫,本来心虚不已,谁知这些侍卫就像没看见她们似的,一点都没有拦下她们盘问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阮卿扮作宫女不被拦阻还说得过去,可为什么侍卫要装作看不见她呢?
谢锦婳满腹疑惑,转而却想到,定是因为她时常进宫陪伴姑母,宫中许多侍卫都认识她。他们知道她的姑母是代替皇后掌管六宫的德妃娘娘,更知道她的兄长是最年轻的阁老,所以才不敢阻拦她。
想到这里,谢锦婳心中骄傲,就连腰背都挺得更直了。
没错,她出身世家名门,走到哪里自然都是体面的,那个阮卿不过仗着攀上太子就不自量力的想压她一头,绝无可能。
等今日抓到了阮卿的把柄,一定要她好看!
阮卿知道谢锦婳就跟在她身后,依旧不慌不忙的往元宸宫的方向走,来到元宸宫附近后,她发现原本那些负责把手的侍卫竟然都不见人影。
可见真如十二所说,祁衍为了她把侍卫都遣走了。
她暗暗留心身后的动静,依稀能听到脚步声,这说明谢锦婳还没放弃跟踪她。
按照谢锦婳的性子,就算元宸宫外面有守卫,她也未必会放弃这个能向她报复的机会,何况这里此刻四下无人,她也许更会无所顾忌。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胆子擅闯元宸宫了?
站在元宸宫门口,阮卿看着悬挂在宫门口的匾额微微一笑。
谁让祁衍那厮非要见她的,那她身后的麻烦,他也顺手解决一下吧。
毕竟这本就是他惹来的麻烦,若非上次他半夜强行把她抱来元宸宫,根本就不会有今日这回事。
宫门敞开,里面的人像是故意在等她进去。
阮卿提起裙摆跨进门槛,径直向着那间亮起灯光的偏殿走去。
另一边,谢锦婳也一路跟踪阮卿来到元宸宫附近,想着再过不久就能抓住阮卿的把柄,她一时头脑发热,没有认出这条路是宫中的禁忌。
等她追着阮卿到元宸宫门口,看清匾额上的宫殿名,才心头巨震的顿住脚步。
小宫女是被她强拉过来的,此刻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不止。
“姑,姑娘,这地方可不能进啊!”小宫女哭丧着脸拉住谢锦婳,“咱们快些回去,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说不定能逃过一劫,不然不说进去,就是站在这也是犯了大忌的!”
小宫女拼命的想把谢锦婳拉走,可谢锦婳听完她的话就像魔怔了一样,不仅不肯走,还甩开了她的手。
“你看到了吗?阮卿方才进了这元宸宫!你说如果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陛下会如何惩治她?”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开口:“奴婢,奴婢也说不好,只是以前宫里有位小主看元宸宫墙角的梅花开得好,想要折两枝回去,就命令宫人攀墙。结果此事被陛下得知,那位小主连夜被送进冷宫,折梅花的宫人也受了杖责,听说被打得半死,发配到慎刑司去了。”
谢锦婳听得脊背发凉,但她心里对阮卿的厌恶已经盖过恐惧。
她不断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她只是站在外面,并没有踏进去,何况她是跟着阮卿过来的。
若论起来,阮卿在先淑妃娘娘的宫殿里与人私会,才是不敬。她是为了揭发阮卿的罪行才会站在这里,陛下圣明,自然不会对她多加责怪。
而且她再怎么样也是德妃的亲侄女,有定国公府,有她兄长,陛下总不至于太过为难她。
让阮卿跌落深渊的机会就在眼前,谢锦婳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只是想到让阮卿来这里的人可能会是太子,她心下有些踟蹰。
如今靠她自己,恐怕没法揭发阮卿,一时之间,她只能想到三公主祁舒晗。
小宫女还在试图劝阻谢锦婳,却被她冷声斥责,吓得噤声。
“你立即去一趟锦霞宫,将此事告诉三公主殿下,请她相助。”
小宫女犹豫不敢应声,谢锦婳只能吓唬她,若是不按照自己说的去做,就找个由头把她送去慎刑司受罚。
在她的威胁之下,小宫女硬着头皮答应,谢锦婳催促她快去,自己则是留在元宸宫外面等待。
不多时,小宫女气喘吁吁的回来,在她身后,三公主身边那位嬷嬷带了几个宫人过来,但都不敢靠近,远远的站在那。
谢锦婳心中不满,却只能走到那位嬷嬷面前,问她三公主有何打算。
听嬷嬷说三公主已经去太极殿求见陛下,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如今只要等在这里,确保阮卿没办法逃走,等三公主去将陛下请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
阮卿走进偏殿,尚不知自己引起了怎样的风波。
距离祁衍让十二给她扔纸团已经过了好久,原以为那男人定是会朝她发脾气,怨怪她来得太晚。
谁知她进去之后,祁衍竟然一脸温和的迎上前来。
男人本就俊逸无双的脸上带着微笑,眉目间的阴沉全部化作温柔,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你来了,孤可等你多时了。”刻意压低的声线透着几分柔和。
阮卿怔愣的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只觉得眼前这个祁衍,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见她呆立在门口,祁衍走过来牵住她的手,握在手心暖着。
“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些,早
知道孤该让人去接你的。”
阮卿恍恍惚惚的被他牵着往里走,走出几步才回过神,忽然挣脱他的手。
祁衍手里一空,下意识转过头,眉头不悦的皱起。
可是他转念就想起卫辑的话,脸上不满的表情顿时一收,声音放柔问道:“怎么了?不想进去吗?”
“不是。”阮卿微微摇头,目不转睛盯着男人的脸,迟疑的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很轻的掐了一下。
嗯,似乎是真的祁衍,不是其他什么人假扮的。
阮卿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就是不知道祁衍这厮为何像换了个人似的。
祁衍没有想到阮卿会突然摸他的脸,被她柔滑的手蹭过皮肤,他不争气的开始心跳加快。
这女人定是又在故意诱惑他!
看着她那双星光潋滟的眸子,他心痒难耐,换做以往早就将人按进怀里肆意揉搓,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克制住那股冲动,只能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卫辑今日是怎么教他的来着?
对了,对待心爱的女子不能太粗鲁,要学会温柔,懂得克制。未经她同意,也不要有那些孟浪的举动,免得引起她反感。
祁衍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听说今日林夫子留了不少功课,你定是累了,所以孤让珍姑姑给你熬了参汤。”
说着,祁衍朝外唤了一声,珍姑姑很快便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珍姑姑把参汤放在桌上,笑眯眯的朝阮卿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阮卿不好意思的跟珍姑姑道了声谢,想起之前答应过祁衍,要做荷花酥给他,眼下珍姑姑就在这里,倒是一个向她请教的好机会。
然而阮卿还未来得及跟珍姑姑开口,就被祁衍拉着坐在桌旁。只见他端起参汤,用汤匙搅了搅,舀起一勺轻轻吹气,觉得不烫了才送到阮卿嘴边。
阮卿猝不及防的一愣,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这真的是祁衍吗?他何时变得这么温柔细致了?
祁衍竟然要喂她喝汤?
阮卿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前世即便在祁衍对她情根深种时也甚少做出这样的举动。
除了有一次,那是在她嫁入东宫的第一年。
那日是她父兄的忌辰,阮卿从未跟祁衍说过她父兄的事,所以祁衍那一日照常陪着成德帝去了行宫。
宫中不许私自祭奠,她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里,吩咐所有人不许进来,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哭,哭到最后几乎晕厥。她身子本就虚弱,再狠狠地哭一场,夜里便高热不退,碧薇抱着她吓得直哭。
好不容易等到祁衍回来,她已经病的气若游丝,又一直不肯喝药,碧薇用各种方法试过了都没有用,只得哭着去求祁衍。
那时她病的恍惚迷离,只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紧贴着那人宽厚的胸膛,安稳的感觉让她眼睛酸涩。
虽然知道父兄早已不在人世,可阮卿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搂紧那个人,一遍遍胡乱的喊着父亲哥哥。
不管她喊什么,都会得到男人一声低沉的回应。
他耐心的哄她,温柔的抚慰她,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药,哪怕她嫌苦吐他一身,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祁衍就那样照顾她两天一夜,可惜她当时并不知道,是后来碧薇不小心说出来,她才知道那日并不是在做梦。
只是阮卿没有亲眼所见,就总觉得那不是真的。
可她没有想到,如今竟然能亲眼见到祁衍喂她喝汤的样子。
他的眼神简直温柔的不像话。
第67章
阮卿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久久不能回神。
祁衍端着碗等得不耐烦,刚要开口提醒,转瞬又想起卫辑的话,只能把那句凶巴巴的“快点喝,孤的手都快麻了”咽回去,用极其不自然的语气温柔的哄她:“张嘴,乖,把它喝了。”
说完他都顾不上看阮卿的反应,一双耳朵滚烫通红。
心里暗骂一声,真是两辈子都没这么羞耻过。
卫辑那狗东西究竟靠不靠谱?不是说这样对待阮卿,她就会被感动,爱他爱得难以自拔吗?
可是看阮卿的反应,也只是比平时呆一点,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阮卿还是第一次听到祁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一时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心动。
她面颊腾得一热,稍显慌乱的张开嘴,小口喝下祁衍送到她嘴边的参汤。
她心乱的厉害,压根尝不出参汤的味道,但在祁衍用眼神询问她时,她还是弯起嘴角说了一句:“很好喝,谢谢殿下。”
那声不够亲密的殿下,祁衍本来很是嫌弃,可当他迎上阮卿温柔的眸光和带着丝丝甜意的笑容,顿时脑袋一空,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直愣愣的盯着她的脸,半响才不自然的垂下目光,胡乱的应了一声。
“嗯,那,那你就多喝点!”
说完,他又舀起一勺汤送到阮卿嘴边,抬起头不小心触碰到她看向自己温柔专注的目光,心尖狠狠一颤。
再这样下去,阮卿动没动心他不知道,但他可能要抑制不住自己躁动的心绪了。
祁衍狼狈的移开目光,只盯着面前女子的唇,一口一口的喂她喝汤,而阮卿也顺从的一口一口喝下去,时不时还用那种带着依赖的眼神抬头看他,那副乖巧信赖的神情看得祁衍心都要化了。
她今日怎么如此乖,如此可爱,让人很想抱在怀里……
一声殿下打断了他的美好想象,只见面前的女子稍显难为情的看着他:“殿下,我实在喝不下了。”
祁衍醒过神,低头一看,汤碗已经空了大半,确实不能再喂了,不然夜里怕是睡不着觉。
他轻咳一声,放下碗,心里想着卫辑跟他说的那一大堆话。
温柔他已经展现过了,接下来就是要在阮卿面前多多示弱,总而言之,得让这女人心疼他。
祁衍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尴尬,说得容易,但具体该怎么示弱呢?
难道要再装一次病?不行,今早张院判给他诊脉还说他身体健壮的能打死猛虎,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总是病来病去,阮卿该怀疑他身体不行了。
装头痛那招也不能总用,省得又给太极殿那位抓到把柄来拿捏他。
祁衍心里纠结的不行,所以一直皱着眉头,惹得阮卿不放心的看了他许久。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莫非头疼又发作了?”阮卿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祁衍微微一愣,在她的手要退回去时,急躁的抓住,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他闭上眼睛,心里一片满足,若不是担心自己无法自控,他其实更想把面前的小女人抓进怀里,肆意亲昵。
阮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眼前的人真的是祁衍吗?
他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吧!
他个性冷硬又别扭,居然也会撒娇吗?
阮卿心里一阵纳罕,倒忘了抽回自己的手,就让祁衍这么抓着。
她哪里知道,祁衍满脑子都在想要用什么借口挽留她,让她在这里陪着自己。
“孤……”有些难受,你能不能留下陪着孤?
卫辑是这么教他的,但祁衍张嘴的那一刻觉得实在难以启齿,于是脑子抽了风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孤想吃你做的荷花酥,你今夜就留下来……”
看到阮卿眸中的诧异,祁衍心中生无可恋,呵,果然还是会搞砸的。
温柔示弱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
大半夜的把人家叫来给他做荷花酥,哪个姑娘家能开心呢?
饶是祁衍在这方面一向不太敏锐,也觉得这话太过分了。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急躁的要命,想着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别一会儿把这女人给惹生气了,回头跟他冷战,最后受折磨的还是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阮卿只惊讶片刻,就心平气和的答应了。
没有丝毫不甘和怨言,反而显得他更加无理取闹,就连一向木讷老实的珍姑姑都不赞同的看了祁衍一眼,微微摇头。
祁衍很想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但阮卿已经起身,拉着珍姑姑请教荷花酥的做法。
珍姑姑为难的看向祁衍,阮卿莞尔一笑,眉眼盈盈的看着祁衍说道:“殿下,您把珍姑姑借给我一会儿吧,行吗?”
祁衍被她的笑容闪了一下,恍恍惚惚点了头,再之后偏殿里就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郁闷
的捶了下桌案,尚未来得及收走的汤碗和汤匙之间发出清脆的震颤声,彷佛是在嘲笑他的失败一般。
卫辑教他的什么破法子,远不如把人抱住不撒手,这好不容易把人诓过来,话都没说几句,就把他丢在这,反倒是拉着珍姑姑去了小厨房,可见阮卿一点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虽说一开始是他失言了,但阮卿什么时候这般乖顺听话了,她不是惯会撒娇耍赖的嘛,平时那些小伎俩今日竟一个都没使出来。
祁衍越想越气,独自坐在偏殿里,一脸阴沉。
廖嬷嬷进来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的脸色,再想到一会儿要禀告的消息,深觉今日有人要倒大霉了。
而另一边,三公主祁舒晗急匆匆的来到太极殿求见成德帝。
成德帝正为漳州下辖的几个郡县近日连绵暴雨而发愁,恐耽误了春耕,影响粮食收成致使百姓饥荒。不仅如此,若是暴雨引发洪水泛滥,冲毁堤坝,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发下圣旨督促漳州知州严防水患,但还是为此悬着心,见皇帝不断地揉着眉心,一旁的太监总管徐有庆着实心疼,正要上前提醒皇帝该就寝了,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
徐公公皱眉,就要出去处理,成德帝突然开口问:“听着声音像是三公主?”
他知道这个女儿不怎么着调,但深夜来求见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便对徐公公吩咐道:“让三公主进来吧。”
徐公公应了一声,心中叹息。
皇帝偏心太子是不假,但对于其他的孩子也不是全然不在乎,尤其是宫中的三位公主,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嫁的不错,夫妻和睦,她们的驸马也是皇帝精心挑选的。偏偏轮到三公主择婿时,她百般挑剔,皇帝挑选的驸马她不满意,她自己对驸马的要求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说句难听的,那不是挑选驸马,而是挑选可以肆意欺辱的贱奴。成德帝怕坑害了别人家孩子,于是就由着三公主的性子,不嫁就不嫁吧,他也不是养不起。
这个女儿留在宫里他还能约束几分,真的嫁出去了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三公主尖亮的嗓音听得成德帝耳朵嗡响,等徐公公把人传进来,见三公主还算规矩的向他行礼问安,成德帝面色这才缓和一些。
可他刚想勉强和颜悦色的跟这个女儿说几句话,却听她一上来就是开口告状。
“父皇,有人深夜在元宸宫私会,行**之事,您快随女儿去看看吧!”
听了三公主的话,成德帝只觉得本就隐隐作痛的头疼得要裂开了,他压抑着怒火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去,等着朕罚你么?”
没错,成德帝的确愤怒了,但却不是因为三公主那句有人在元宸宫私会,因为入夜后他那一直别扭的小儿子竟然亲自过来,支支吾吾的说夜里要去元宸宫,可能会住一晚上,请他准许让元宸宫外的侍卫们撤远一些。
成德帝听了这话立刻就悟了,这混小子以往也时常偷偷出入元宸宫,但可从没特地来告诉过他,今日这么反常,甚至带着点求他的意思,一看就是为了阮卿。
他本来是要生气的,但转念一想,儿子难得肯向他低头,没有像从前一样故意与他对着干,这得来不易的台阶,他说什么也得下,于是只装着犹豫片刻,就答应了祁衍。
所以别看这一晚上他都在为国事发愁,可心里却不像往日那样拧成个疙瘩,甚至还有点宽慰和轻松,直至三公主深夜过来说了那句话。
成德帝气不打一处来,看三公主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审视。
见皇帝脸色如此难看,三公主心生惧意,但想想谢锦婳派人传来的消息,这可是报复阮卿的绝佳机会了,说不定还能让她父皇对祁衍失望,在她父皇心里埋下一根刺,也许她父皇就会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按理说,谁做太子谁将来登基都不干三公主什么事,可她心虚啊,一想到小时候她说谎诬陷祁衍养的狼乱咬人,扑倒她母妃谨昭仪,更在之后四处散布诋毁祁衍的名声,她就忍不住害怕。以祁衍那个阴狠记仇的性子,若有一日他得了皇位,那她们母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三公主想到这些,忍住畏惧没有顺着成德帝的话退出去,反而向前一步说道:“儿臣说的都是事实,方才谢家四姑娘遣人来告知儿臣,说阮卿不守宫规,深夜前往元宸宫与人私会,谢姑娘是亲眼看到阮卿进入元宸宫的。儿臣也派了宫里的嬷嬷带人过去,想必此刻已经守在元宸宫外,父皇若执意不信,大可以亲自去看!”
成德帝皱眉打量三公主,这个女儿向来任性,但胆量有限,换做往常他这般大发雷霆,她早就顺势退下了,可今日她却格外的坚持,究竟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厌恶阮卿到宁愿惹怒自己的父皇也要置阮卿于死地,还是说,她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成德帝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元宸宫那个地方,除了祁衍,哪还会有别人敢随便进去,三公主来告发之前,便已经确定与阮卿“私会”的人只能是祁衍,她这一趟,除了阮卿,更多的是冲着祁衍来的。
看着三公主那张眉眼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成德帝心里一寒,紧跟着就是升腾而起的愤怒。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偏心,这些年除了给衍儿铺路,他也为别的儿女做好了打算,待衍儿日后登基,这些儿女都能安享富贵,便是最好的结果。祁衍是他与菱歌的儿子,即使外表装得对他这些皇兄皇姐冷漠无情,但也绝不会多为难他们,只要他们安安稳稳,可以一世快乐安闲。
除了祁衍,在这些儿女里面,三公主样貌最像他,他也就难免多了几分关注,对这个女儿的一些胡闹任性,也尽量容忍,就连她闹着不想嫁人,他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当年菱歌母女遇害,他对宫里这些出身世家的妃嫔只剩厌恶,宁氏畏罪自戕,她所出的大皇子被送往封地,无召不得入京,另外便是二皇子腿有残疾,也送去了封地休养。
剩下的三皇子随了德妃,性子老实敦厚,四皇子风流浪荡,还未出宫建府,已经纳了许多妾室。五皇子更不着调,整日拉着小太监斗蛐蛐,赌骰子,荒唐得很。至于六皇子,十几岁就病弱夭折了。
成德帝知晓自己当初能登基,便是因为他的父皇放任兄长们为皇位争夺厮杀,不顾手足之情自相残杀,他早早的立祁衍为太子,不仅是因为爱重这个儿子,更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给其他皇子不该有的念想,让他们起了夺嫡的心思。
他早立太子,把其余皇子隔绝在皇位之外,是他的偏心,但也是为了尽量保全自己所有的孩子。
自从祁衍被立为太子,已经过了七年之久,成德帝本来对另外几个儿子渐渐放心,但三
公主今日的举动,却给他提了个醒。
就连与皇位没什么牵扯的公主都对祁衍抱着如此大的恶意,那么宫里那些皇子真就如他们表现出来的一样,敬服太子,对皇位毫无野心吗?
三公主迎上成德帝审视的目光,表面还算镇定,心里却不住发毛。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今日就算不能对祁衍造成什么影响,她也绝对要让阮卿吃不了兜着走。
“父皇……”三公主正想挖空心思的劝成德帝去元宸宫,却没想到她刚叫了一声父皇,成德帝就起身了。
“依你所言,朕就去一趟元宸宫。”成德帝看了三公主一眼,那一眼轻飘飘的,却带着无尽的冷意,让三公主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
但转瞬之间,帝王的目光又恢复如常,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三公主后怕的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看错了,紧紧的跟上去,兴奋的想去亲眼看到阮卿的下场。
第68章
这一边三公主陪着成德帝往元宸宫去抓人,而另一边廖嬷嬷走进偏殿向祁衍禀告,说元宸宫让三公主的嬷嬷带人给围上了,如今那嬷嬷正领着人守在宫门口呢!
祁衍初听只觉得荒谬,紧跟着意识到这群人想做什么,脸色沉的愈发骇人。
看着盛怒的祁衍,廖嬷嬷表现得十分镇定,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小主子,祁衍的脾性她是了解的,再如何生气也不会对着她们这些元宸宫的老人发作,只是三公主那些人这次怕是要将祁衍得罪狠了。
想着太子殿下费尽心思才能让那位阮姑娘主动到这里来,定是想与阮姑娘单独相处,本来气氛很是不错,谁知阮姑娘没开窍,殿下又是个嘴硬的,竟让阮姑娘跟着阿珍去厨房学做荷花酥了。
廖嬷嬷刻板严肃了一辈子,在外面听得都有些着急,上次见到这位阮姑娘,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防备的,因为这姑娘看着弱不禁风,却是个颇有城府的。太子殿下虽有暴戾的名声,但心思却磊落干净,她实在是害怕殿下被这姑娘给骗了。
可是短暂的相处下来,她看得出来这位阮姑娘还是很在意殿下的,只是她看殿下的眼神中,有关心,有温暖,却到底少了几分少女的悸动。
反观太子殿下,那满眼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动作举止之间表现出的浓烈占有欲,算是彻底的陷进去了。
情爱这东西,虽然不能要求两方完全对等,但在一方爱意深浓的时候,另一方若是给的太少,恐怕长此以往,多付出的一方也会感觉疲惫和不甘,而若到那时,迟钝的那一方还察觉不到,便容易生出怨怼。
廖嬷嬷害怕祁衍未来有一日会伤了自己,也怕他陷入执念,作出不理智的事情,把阮姑娘推远。
她是个极重视规矩的人,虽然觉得两人深夜约见不合适,但想着能给他们增加独处的时间,心里也是欣慰的,偏生有那些不知好歹的人要来捣乱,着实令人生气。
为了能与阮姑娘腻在一处说说话,殿下可是把暗卫都遣开了的,只让他们守着元宸宫附近,不得随意打扰。因此暗卫才在发现三公主的人之后先来向廖嬷嬷回报,再由她寻阮姑娘不在的间隙来回禀太子殿下。
祁衍面上阴云密布,冷声吩咐:“让云阙和云十二进来。”
廖嬷嬷转身出去没多久,云阙和云十二一前一后走进来,正要行礼,祁衍已经不耐烦的摆手,示意他们直接回话。
十二把谢锦婳一开始就在后面跟着阮卿的事一说,祁衍眉头皱得老高,谢家一个两个,要么就又蠢又坏,要么就心机狠毒,如今阮卿在宫中谢锦婳都要拉拢三公主来害她,那以前阮卿在谢家的那段日子,该被她欺负成什么样?
祁衍刚重生的时候,心里还扎着一根刺,看到阮卿只觉得心痛,又爱又恨,下意识的忽略了很多事,也不想共情她在定国公府的处境。
如今他想通了,要放下前世的事,与阮卿重新开始,过好今生,再想起谢家那些人,便恨得牙痒痒了。
无论是谁,敢来他母妃的元宸宫打扰,敢算计陷害阮卿,他绝对不会放过。
眼下三公主应该去太极殿添油加醋的抹黑阮卿了,恐怕老皇帝很快会过来,祁衍早先就与他父皇说了此事,所以此刻倒不担心老皇帝会为难阮卿。
至于谢锦婳,祁衍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要说最蠢的就是她,三公主再闹腾,到底是老皇帝亲生的,最多挨一顿训斥,再禁足一段时日。但谢锦婳算个什么东西,她无端生事,带头堵在元宸宫门口,老皇帝最忌讳有人冒犯他母妃,到时第一个被处置的就是谢锦婳。
祁衍揣测了一番他父皇的想法,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三公主,只禁足和训斥,她想得倒美!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敢打阮卿的主意,就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思及此,祁衍看向暗卫首领云阙,“孤让你收集三公主的把柄,可有发现?”
云阙像是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开口:“三公主在宫外几处庄子里养了不少男宠,这些人并不都是出于自愿,也有被抢去骗去的,为了建这些铺张奢华的庄子,三公主没少侵占良田,鱼肉百姓。”
祁衍思忖片刻,微微点头,交代云阙:“你带暗卫去那些庄子,抓人审问,再把三公主欺压百姓,私占良田的证据给孤拿回来。”
云阙躬身应是,立刻便按祁衍交代的去办了。
早在阮卿第一次进宫参加德妃生辰宴被三公主刁难时,祁衍就让暗卫暗中调查三公主,如果三公主肯见好就收,他还不见得会用这把柄对付她,顶多威胁她把良田还给百姓,再放了那些寻死觅活的男宠也就罢了。
可惜三公主却非要来触他的逆鳞,那便怪不得他了。
云阙离开后,偏殿里只剩云十二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太子殿下,她的性子在暗卫中还算沉稳的,但此时此刻还是有点如芒在背。
想到今日这一出,是因为她没早点敲晕谢锦婳,让谢锦婳跟了过来,她更紧张了。
不过阮姑娘也说了,让谢锦婳跟过来可以一次解决,省得以后麻烦。这么一想阮姑娘心里的打算便是借着太子殿下的手处置谢锦婳?只是谢锦婳冲动鲁莽,不仅胆敢堵在元宸宫门口,还告知三公主将此事闹开,若是待会儿陛下要重罚,也算咎由自取吧。
十二心里想着,阮姑娘这样算不算是利用太子殿下呢?她眼眸微闪,阮姑娘先前跟她说的那句话,她可不能告诉殿下,宁可让殿下骂她蠢,做事不够周全也不能说!
即便阮姑娘就是想利用殿下,那也是因为没有别的法子呀,谢家是世家权贵,姑娘也不能拿谢锦婳怎么样,不利用殿下来解决又能怎么办呢!
十二在心里给阮卿开脱的时候,还没意识到她如今心都偏到阮卿身上去了,考虑事情的时候已经从过去的维护太子变成如今事事以阮卿为先了。
祁衍看着低头沉默的云十二,即便她不说,他也猜得到这谢锦婳今夜能跟上来,恐怕是阮卿故意为之。
那心思狡猾的女人利用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哪里计较得过来!
祁衍并未生气,只轻轻嗤了一声。
算着时间老皇帝也该过来了,祁衍走出偏殿,往元宸宫门口走去,正走到门口不远的时候,只听到一串整齐的脚步声,成德帝乘着御辇过来了,三公主的步辇紧随其后,到了元宸宫门外,三公主殷勤的去扶老皇帝下来。
成德帝漠然拂开三公主的手,看到元宸宫门口站着的人,脸色极为阴沉。
谢锦婳和三公主身边的嬷嬷行礼问安,身后的几个宫人连忙跟着跪下。
成德帝目光凉凉的落在谢锦婳身上,然而她低着头看不到,还以为三公主果真将陛下请来了,马上就要看到阮卿倒霉,心里开心着呢。
但三公主的嬷嬷却注意到帝王格外冷漠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成德帝的目光淡淡扫过这些人,转过身看到祁衍等在门口,微微惊讶。
借着宫门口的宫灯照亮,祁衍看到成德帝面带疲色,到底有些心疼。
父子已经多年没有温馨的说过话,自从当年离宫去往长公主府,祁衍也多年没有叫过成德帝一声父皇。如今他虽然重生了,知道很多事或许是他父皇不得已,但一时半刻也难以改变态度,只硬邦邦的说了一句:“什么天大的事,也值得您不睡觉跑这一趟!”
他请安的动作散漫,说话也毫无尊敬之意,换做别人肯定要被问罪。
但成德帝听完这句话,却是笑了,虽然笑意不那么明显,但周围的人都察觉到帝王脸上的神色变得柔和了,紧张的气氛和缓起来。
成德帝心中的烦闷和怒气因为祁衍这句不算中听的话一扫而空,因为他感觉到在这句话背后,藏的是小儿子那别扭却真诚的关心。
一句话就能让杀伐果决的君王变成宽容和蔼的慈父,全天下也就太子殿下有这样的本事!
徐公公瞥了一眼旁边一无所知,满脸洋溢着兴奋的三
公主,糟心的摇了摇头。
三公主看祁衍挡在元宸宫门口,心里认定他是心虚了,指不定阮卿是被他藏起来好躲避责罚,她沉不住气的开口:“父皇,那阮氏定藏在这元宸宫里,您下令搜宫吧!”
成德帝正为小儿子的关心而熨帖,听了三公主的话皱眉冷冷道:“搜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个不知孝悌的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第69章
成德帝对几个女儿一向和善,即便三公主性子骄横,挨过的训斥不少,但她也从未听过父皇用这样冰冷厌恶的语气对她说话。
三公主登时就懵了,被身边的婢女悄悄拉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道:“父皇恕罪,儿臣一时情急,并非有意不敬淑母妃。只是那阮氏着实可恶,竟在这元宸宫里行苟且之事,儿臣也是怕她玷污了淑母妃生前居所,这才口不择言的!”
一开始三公主语气还有些慌乱,但说着说着就镇定起来,她到底是父皇的亲生女儿,难道父皇还能因为她一时失言杀了她不成?再说若真论起来,太子是淑妃的亲生儿子,竟在母妃生前的宫殿与女子厮混,岂不更是不孝。
就算父皇疼爱太子,不追究他的过错,那阮卿又算什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官之女,竟在宫中勾引太子做出丑事,一条白绫赐死都是轻的!
自以为想通这其中的关节,三公主压下心头的慌乱,生平第一次脑子转得如此快的说道:“儿臣也觉得搜宫不妥,不如父皇亲自进去,看看那阮氏究竟在不在元宸宫里。”
三公主心里认定阮卿今夜是来与太子偷情的,所以将她想的要多不堪有多不堪,觉得阮卿此刻不是衣衫不整的躲在床上,就是藏进了柜子床底,总而言之,肯定是见不得人的。
父皇如今是不信她的话,但等到亲眼看到阮卿秽乱的样子,自然会重重发落。
成德帝神色冷然的看着三公主,没有开口,倒是祁衍嗤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三皇姐,只让陛下进来瞧,你能放心吗?不如你也跟着进来,看看孤与那位阮姑娘都做了些什么。”
不得不说,三公主听到祁衍这样说,是有一些动心想跟着进去看的。但她小心观察成德帝的脸色,不敢顺着祁衍的话应下。
成德帝暗暗瞪了儿子一眼,他早就知道阮卿在这,来这一趟不过是走个过场,省得三公主不管不顾闹得满宫皆知,待会儿他进去后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出来就这么告诉三公主,难道她还有胆子质疑君父?
他大半夜不辞辛苦的跑来,还不是为了给这混小子收拾烂摊子,结果这不省心的小崽子净给他找事,还撺掇着三公主进去,待会儿若是真的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再想堵住人家的嘴就难了。
成德帝给祁衍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改口,就说阮卿不在这里,此事就这么揭过算了,以后谁敢再提,统统打板子。
哪知祁衍接收到皇帝的眼神,非但没有改口,反而干脆的承认:“孤今日的确约了阮姑娘过来,此刻人就在元宸宫里,陛下可想见见?当然,若三皇姐想见,也可以进来。”
三公主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抬头得意地说道:“这么说来,太子是承认与阮卿私会了,那还有什么好看的,直接把人抓出来关进慎刑司,免得脏了父皇的眼睛。”
祁衍冷冷的盯着三公主,心想自己的脾气真是越发好了,换做从前,三公主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污蔑阮卿,他定要将她绑在狼园里,与他的黑狼王面对面一整夜,吓也要吓死她。
可事关阮卿的名声,他不仅不能让三公主死,还得让她好好的活着,承认她是恶意污蔑阮卿,想来真是憋屈。
但没办法,他可以不在乎名声,却不能如此要求阮卿。
无论她在意与否,他都要护住她,给她最好的一切。
祁衍面色变了又变,就在成德帝以为这个儿子会忍不住冲动对三公主做出威胁的举动时,祁衍却只是淡淡的开口解释:“孤与阮姑娘不算私会,元宸宫里尚有廖嬷嬷和珍姑姑在,她们都可以作证,阮姑娘未有任何不得体的行为。”
成德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还是他那冲动冒进的傻儿子吗?他竟然解释了,以前那些看不惯他的朝臣无论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他可从不会反驳一句,一般都是查出对方的把柄,让对方丢尽脸面之后再也不敢提他一句。
这样固然是报复了那些人,可已经毁掉的名声也难以恢复,难道还指望那些被他吓破胆的人给他正名吗?
成德帝陷入震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倒让三公主抢了先,她语带讽刺的说道:“廖嬷嬷和珍姑姑都是元宸宫的人,自然是忠于太子,她们即便看到什么也不敢说实话啊,若不是私会,阮卿何故深夜来此,太子还是承认了吧,不然可要犯下欺君之罪呢!”
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祁衍还没怎么样,成德帝却是怒喝一声:“闭嘴!”
“太子是国之储君,除了朕,没人有资格质问他。你言语放肆,对太子毫无尊敬,朕该先治你一个不敬储君,以下犯上之罪!”
见皇帝真的动了肝火,三公主也不敢再张狂,立刻收敛神色,虽心有不甘,却是恭恭敬敬的认了错。
成德帝半响才缓和了面色,看向祁衍,不太肯定的问:“那太子随朕进去瞧瞧?”
见祁衍没有犹豫的点头,成德帝安下心来,这是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他蹙眉看了眼三公主,压着愤怒冷声说道:“你也跟着,进去不许吵嚷。”
这个女儿他是教不好了,不如让她狠狠地摔一跤,能悟出些道理自然好,悟不出也算是给她长个记性,以后少干这些没脑子的事。
于是成德帝带着太子和三公主进了元宸宫,徐公公留在外头看着以谢锦婳为首跪成一片的人,他吹着夜风微微一笑,想来再过不久,那位小谢阁老又要跪在太极殿外请罪了。
*
外头风雨欲来,元宸宫的小厨房里气氛却格外温馨安宁,珍姑姑嗓子坏了,说不了话,教阮卿和面都是她先示范一下,阮卿跟着做。有什么不懂的,她比划两下,阮卿连蒙带猜的也算能领悟意思,实在领悟不了,只能看向一旁的廖嬷嬷。
廖嬷嬷与珍姑姑相伴多年,早有默契,珍姑姑每一个眼神和手势的含义她都一清二楚,因此帮着珍姑姑教起阮卿来也颇为顺利。
此刻阮卿刚和好面,沾了一身面粉,就连头上脸上都是,珍姑姑笑着用手帕给她擦,廖嬷嬷端来煮好的酒酿圆子,问她要不要吃些垫垫肚子。
成德帝过来的时候,站在小厨房外面的台阶上,正看到这一幕。
恍然之间,他想起淑妃还在的时候,也爱带着两个丫头在小厨房忙活,祁衍这孩子从小爱挑嘴,淑妃为此费尽心思,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哄他。
有一次淑妃做了荷花酥,那是祁衍最爱的点心,这小混蛋把一盘子荷花酥都端走了,一块都没给他这个父皇留。
往事历历在目,成德帝心中酸涩,压低了声音问:“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祁衍难得乖乖回答道:“母妃昨夜给我托梦了,说你的生辰快到了,让我给你做荷花酥,我哪会做那东西,这不就求了阮姑娘嘛,
你就当是她替我做的吧。”
他这话半真半假,梦到他母妃是真,至于做荷花酥给老皇帝过生辰却是胡编乱造。
但他这么说却是有缘由的,一是为了给阮卿深夜出现在这里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二是想试探一下老皇帝的心思。
什么人才可以代替他给老皇帝表达孝心呢,那自然只能是他未来的太子妃了。
如果老皇帝应了这句话,可就再也不能逼他娶别的女子了。
成德帝在那一瞬间的触动之后就恢复了平静,他暗中观察儿子的神情,早把他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那几句瞎话编的,算盘都打到他脸上了,但难为这小子还记得他的生辰。此时气氛正好,又是在充满了昔日一家三口温情回忆的元宸宫里,他犹豫片刻,没有戳破儿子的谎言。
成德帝看阮卿她们在厨房里忙碌,没有发现自己过来,也不准备把人叫过来问话了,转过身要走。三公主倒是不甘不愿的还想说什么,但被皇帝一个眼神吓得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待走到离小厨房有一段距离时,成德帝停下来,叹息一声,用轻松温和的语气开口:“让阮氏认真学,万寿节那日朕等着吃。”
祁衍躬身应道:“儿臣遵命。”
成德帝心头微微一震,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混小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口称儿臣。
儿大不中留,为了那阮氏,他当真是什么都愿意。
皇帝心里酸溜溜的,但也觉得欣慰,只是那股被算计的恼火无处发泄,转头一看面带不忿的三公主,皇帝冷了神色,声音极其严酷说道:“出去之后,你给朕老实的闭上嘴,若再敢污言秽语毁人清白,你就出宫去,做个平民百姓吧。”
只这一句话就捏住了三公主的命门,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看到皇帝脸上认真严肃的神情,三公主吓得浑身颤抖,险些要站不住。
她知道,父皇是认真的。
若是失去公主的高贵身份,她不如死了算了。
三公主这次连请罪求饶都不敢,紧紧地闭上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一点声音惹得父皇厌恶,真把她贬为庶民。
那该死的谢锦婳,差点害死她了!
第70章
元宸宫外,谢锦婳维持着跪地的姿势,膝盖疼得受不了,她有好几次想稍微挪动双腿缓解一下痛苦,但每当这时那位面容和蔼的徐公公目光就会精准的落在她身上。
不知为何,她从徐公公平静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浑身都僵直着不敢动了。
圣上和三公主已经进去这么久,里面怎么也没个动静呢?
谢锦婳绷紧精神细听,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阮卿哭喊求饶的声音,安静极了,可她却是越来越焦躁不安。
难道阮卿没有受罚吗?是太子在保护她?可明明三公主也跟着进去了,她跟阮卿有仇,总不会眼睁睁看着阮卿脱罪吧。
谢锦婳心中七上八下,乱成一团麻,就在她压抑慌乱到极点时,成德帝带着太子和三公主出来了,她心都提到嗓子眼,悄悄的往几人身后瞧,然而却什么也没瞧见。
再看帝王脸上平和的神情,以及三公主恐慌苍白的脸,谢锦婳瞬间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成德帝一改先前严厉冷漠的态度,淡笑着开口:“朕亲眼所见,太子和阮氏一片孝心,他们在此不过是跟厨房的嬷嬷学做荷花酥,准备孝敬给朕。有些人心是脏的,便看什么都脏,此事到此为止,再有人敢乱传谣言,污蔑太子,诋毁阮氏清白,朕定斩不饶!”
皇帝一锤定音,还有谁敢质疑。
所以在场有的人哪怕心有不甘,觉得太子和阮卿深夜在一起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但皇帝说他二人是孝敬君父,值得褒奖,又有谁敢站出来否定。
更别提成德帝说完这番话后,又大肆夸赞,赏赐给两人不少名品奇珍,珠宝玉器,还直接下了一道口谕,以后这元宸宫,太子和阮卿可以随意进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得不轻,太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阮卿都可以随意出入元宸宫,这是不是说明皇帝根本没有把她当外人,不是外人那是什么?
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因为太过惊讶而不敢确认。
元宸宫是先淑妃的宫殿,是皇宫里的禁地,能被帝王允许进入的,除了太子这个亲儿子,就只有未来的儿媳了。
可她一个家世低微的小户之女,凭什么呢?
别人都只是震惊,但谢锦婳却是愤怒极了,她不理解为什么阮卿轻易就得到皇帝的认可,甚至很可能坐上那至尊至贵的太子妃之位。
明明几个月之前,这个人还在定国公府谨小慎微,仰人鼻息的过活,转眼间就站在了她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若是阮卿真的做了太子妃,那么未来有一日,她还会登上凤位,母仪天下。
不,光是想一想,谢锦婳就怒不可遏,头疼得要炸开。
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猛然起身,却因为久跪膝盖酸麻,又跌坐回去。
但在所有人都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时候,这举动已经足够突兀,皇帝转头看见她狰狞的表情,根本懒得多说,只淡声吩咐徐公公一句,就摆驾回太极殿了。
徐公公留下来,等圣驾走远,才吩咐小太监把失了魂一样的三公主送回宫,至于三公主身边的嬷嬷,和那些被嬷嬷带来堵在元宸宫门口的宫人,都被发落去慎刑司了。
最后剩下个谢锦婳,小太监要去拉她被她给挣开了,尖声喊着不要去慎刑司。
“我要见德妃娘娘,放开我,我不去慎刑司。”
徐公公走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谢姑娘,您是名门贵女,德妃娘娘的亲侄女,自然与她们那些人不是一个去处。”
“当真?”徐公公的话让谢锦婳的心中升起一丝希冀。
可紧接着,徐公公冰凉的话语打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徐公公:“陛下口谕,将谢锦婳压入内狱,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不!”谢锦婳绝望的想大声呼喊,却被小太监捂上嘴拖了下去。
至此一场闹剧终于结束,祁衍向徐公公挥了挥手,然后走进元宸宫直奔小厨房而去。
阮卿得知事情原委时,第一盘荷花酥已经出锅了,虽然有一多半火候太过炸糊了,但另一半看着还是能吃的。
此刻她捏着一块微焦的荷花酥,手指都烫红了,却惊讶的忘了放开。
“万寿节那日,要我给陛下做荷花酥?”她瞪大眼睛,聪敏灵动的脸上显出几分呆萌。
祁衍看她这样可爱,差点忍不住想凑近她沾了面粉的脸上啃一口,但最后他克制住了,只是心疼的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荷花酥。
阮卿看着他,忐忑开口问道:“我,我能行吗?”
若是其他事,她自当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可是厨艺,她实在没什么自信。离万寿节也就半个多月,听成德帝的意思,是要她亲手做,总不好再让珍姑姑和廖嬷嬷帮忙。
可是今日她刚试过,就算有珍姑姑在旁边指导,她都手忙脚乱的,半个月的时间,她能学得会吗?
见她紧张的围着小厨房的灶台转圈,祁衍觉得好笑,心里那点被打扰的余怒也烟消云散,他好心的
安慰道:“其实你这荷花酥已经做得有些模样了,再练习几日说不定做得比我母妃还要好。”
阮卿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殿下慎言,我怎么可能比得上淑妃娘娘的手艺,这辈子怕是也不成的!”
不过祁衍虽然说得夸张,但这话倒真的让阮卿不那么紧张了。
她在想也许做不出那么精致的味道也没关系,成德帝要的不过是一份心意。她只要认真去做,带着诚心和孝心,皇帝也不会因为她做的不那么好吃就要治她的罪吧!
今生好不容易能让皇帝不带偏见的看待她,如今皇帝甚至默许了她和祁衍在一起,不会再阻拦他们,她怎么也要努力一下,给皇帝留些好印象,不辜负他的信任。
想到这里,阮卿也顾不上忐忑紧张了,连忙又要拉着珍姑姑请教,想再做一份荷花酥。
但天色实在有些晚了,祁衍半拉半抱把人带出厨房,满心不舍的吩咐小胜子和云十二送阮卿回熙和宫。
其实他很想留阮卿在元宸宫过夜,但今夜闹这一出,宫里明里暗里都盯着呢,虽然有老皇帝口谕在先,但他和阮卿夜里同宿在元宸宫,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目送阮卿离开,祁衍闷闷不乐的往回走,这才发觉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块荷花酥呢,他心里软乎乎的,回忆着小时候母妃做的荷花酥的味道,怀念的对着手里的荷花酥咬了一口。
咬下去的瞬间,他脸上幸福的笑意僵住了。
这味道属实有些离谱,不是珍姑姑看着做的吗?怎么能差出这么多?
囫囵嚼了两下,祁衍的表情已经带着生无可恋,但剩下的一半他也不舍得扔了,只能冒着被噎死的风险生吞硬咽。
他前世早就被阮卿的厨艺折磨习惯了,什么都吃得下去,但这东西若是呈给他父皇,恐怕老皇帝一个不好就得被送走。
若是别人练个十天半月还有可能进步,但祁衍了解阮卿,别说十天半月,就是给她一年半载,每日把她关进厨房里练习,也不一定能端出一盘正常的能入口的东西。
但老皇帝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万寿节那日吃不到荷花酥,定然不肯善罢甘休的。
祁衍站在原地皱眉思考片刻,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找珍姑姑弄虚作假不是不行,但显得他对老皇帝太凉薄了。既然如此,与其让阮卿担着挨骂受罚的风险,还不如他来做。
祁衍不确定自己在厨艺上的天分如何,但他觉得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比阮卿更差了。
只是这事不能告诉阮卿,不然她该心里难受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先偷偷学着,等万寿节那日再亲手做一份荷花酥,与阮卿做的暗中交换。到时候若是老皇帝吃了不满意,他就承认是他做的,若是夸好吃,就说是阮卿做的。
祁衍一边想一边撸起袖子往小厨房走,正好珍姑姑和廖嬷嬷还在收拾,见他进来,两人都一脸纳闷。
等祁衍开口说他想学荷花酥,两人表情同步的抬起头,就好像不认识他一般。
祁衍板起脸色,“这么惊讶做什么?孤不能学?”
珍姑姑以为他真生气了,连忙摇头,廖嬷嬷却是有些猜到了祁衍的心思,因为方才阮卿做的荷花酥,她也尝了一口,唯一的感受就是,除了幼时跟着家人逃荒的那两年,她从没吃过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廖嬷嬷安抚的拍拍珍姑姑,笑着说道:“殿下想学自是可以,不过今日天色已晚……”
祁衍摆了摆手:“无碍,孤不困。”
说完他才想起珍姑姑和廖嬷嬷也一把年纪了,为难的皱起眉头。
珍姑姑着急的比划着,廖嬷嬷替她开口:“那让阿珍先教殿下和面吧,这个不费什么功夫,等阿珍示范一遍,您再慢慢练习就成了。”
祁衍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整夜,太子殿下充满干劲的在小厨房里和面,翌日晨起,他赶到太极殿,在偏殿批阅奏折时,手都有些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