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白玥拿被单遮住身体,双眼紧闭,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她的声音尖利,眼神中却是一片平静。
从药效中清醒后,她先是爬过去打开门锁,然后重新回到床上,假装成刚刚醒来的样子,发出尖叫。
她的尖叫声把旁边熟睡的男人吵醒了。
昏暗的房间内,男人抬手摸了摸头,发出一声模糊的呢喃。
“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嘶哑,听起来都不像盛云起的声音了。
白玥没有多想,以为这是药效导致的。
她一边尖叫,一边往床角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惊恐又无辜:“你,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完这句,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痛,我的身上好痛!”
男人摸头的手不动了。
过了几秒,他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响亮的怒骂。
“我X!!!”
伴随着他的怒骂声,紧闭的房门被猛地推开。
闹哄哄的人声传了进来。
“谁在尖叫?这里面有人吗?”
“就是这个房间!”
“呸呸呸,这里面什么味道,好难闻……”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飞快涌入,伴随着阵阵惊叫。
“有人!房间里有人!”
“怎么这么黑,大白天的窗帘拉这么严实,肯定没好事。”
“好家伙,谁这么会玩?”
随着人群,光线从大开的房门涌入,洒落在床上。
让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女人缩在床角,光洁的身躯只围着一张皱巴巴的被单。
男人坐在床头,头发凌乱,眼神迷蒙。
大家都是成年人,第一时间就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有些机灵的人悄悄掏出手机,打开拍摄模式。
王管家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神情严肃,抬起一只手,阻挡了那个想要偷偷拍摄的人。
“抱歉,请大家先离开房间。”
作为专x业的管家,保护客人的隐私是必备的素质。
当然,专业的管家只能管住大家想要拍摄的手机,管不住大家想要出去到处八卦的嘴。
王管家话音刚落,几个盛家的佣人走上前,礼貌而又坚决地将围观的人群送走。
秦红站在门口,身形优雅笔挺,面带微笑,对宾客们致歉。
“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会妥当处理的。大家继续吃喝,不要放在心上。”
宾客们也很理解。
毕竟床上的两个人又不是盛家的人。
可能是他们俩刚好看对了眼,干柴烈火,所以才会跑到楼上,闹这么一出吧。
成年人嘛,大家都懂。
以房间里那个男人的尿性,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
“放心放心,我们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哈是啊,年轻人嘛,真热情。”
围观群众们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先后离开房间。
秦红安静地目送宾客们离去。
自然也没错过大家离去时小声讨论的声音。
“我已经第一时间把瓜发在闺蜜群里了,可惜没拍照,不然更刺激。”
“赵家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讲究啊,什么场合都能乱来。”
“刚才那女的是谁来着?好像不认识,难道又是那种刚出道的小明星?”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半个小时,整个京市豪门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房间里,白玥这回是真的感到惊恐万分。
她死死盯着男人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是你?!”
自从房门打开,照亮男人的脸后,她就是这样一幅被雷劈了的表情。
床上,赵立恒的表情同样很难看。
他没有和白玥纠缠,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盛家人。
秦红和盛云起并肩站在一起,平静地看着他。
赵立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话:“你们——盛家——竟然敢算计我!”
他带了整整六个保镖,居然还是被盛家算计了!
还是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此时此刻,赵立恒觉得心中熊熊燃烧起着滔天怒火,恨不得把整个盛家都点燃。
他不好过,也要拉着盛家一起倒霉!
“你们下药算计我,我要报警!”
面对他的威胁,秦红表情一变不变,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变化:“赵先生,你想报警,尽管报。想验血,还是查监控,都随便你。”
赵立恒愣了愣。
验血……
秦红怎么会提到这个词?
难道说——
让他中招的,竟然是他亲自带给白玥的药?
他清楚得很,这是M国新研发的药,药效强劲,而且代谢极快,就算现在验血,也验不出任何痕迹。
至于监控,秦红敢提,就证明监控里绝对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可恶啊!
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死死盯着秦红,眼中涌上血丝。
没想到,他精心准备的药,竟然全部用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次,他是真的栽了,甚至都没有反击的机会。
赵立恒也是个狠人,想清楚这一点后,他迅速平静下来。
没关系,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
只是……
他略微转头,厌烦地看了白玥一眼。
这枚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棋子,大概是没用了。
被这么多人当场抓包,白玥的名声已经臭了。
盛云起再蠢,也不可能被她迷惑了。
废物,都是废物!
简以诚是废物,白玥也是废物。
他冷嗤一声,不再纠缠,拾起散乱在床上的衣服,迅速穿起来。
没想到,赵立恒这边放弃了纠缠,盛家人却没有放弃。
盛云起神色冷冷,语气严肃:“赵先生,你对我妹妹做下这种事,难道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赵立恒穿衣服的手一顿,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什么妹妹?”
白玥也茫然地转过头,呆呆盯着盛云起。
盛云起冷笑:“白玥自小和我们一起长大,我和云深都把她当成妹妹。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到盛家,却被你给欺负了。赵先生,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解释——”
赵立恒直接被气笑了。
这还是有人第一次敢这么对他说话。
开什么玩笑,他有那么多女人,要是每一个都要他给解释的话,就算把他切成一百块都解释不完。
他神色冷淡,“睡就睡了,算我倒霉,要什么解释。”
一边说着,他一边熟练地穿好裤子,从床上起身,想要离开房间。
盛云起拦住了他。
“赵先生,你应该也不想因为强|奸罪被起诉吧?”
赵立恒停下脚步。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盛云起。
起诉他?
盛家敢?
……好吧,盛家可能真的敢。
偌大的京市里,盛家是少有的几个,赵家不敢随便招惹的存在。
就算要做坏事,都只敢悄悄做,不敢闹到明面上来。
赵立恒咽了咽口水,抬手指着床上的白玥:“盛云起,你居然把她当妹妹?你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吗?你知道她来盛家的目的吗?”
他这会以为盛云起是傻的,被白玥的伪装蒙蔽了眼睛。
只要说清楚真相,盛家人不可能为白玥出头。
盛云起微微笑了笑。
他转头看着白玥,语气温和:“白玥,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带你回盛家也是我的主意。你放心,赵立恒动了你,我会让他为你负责。”
盛云起的反应有些奇怪,赵立恒的动作僵住,心里涌起一些不太美妙的预感。
他发现,除了已经踏进去的陷阱,前方似乎还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
白玥呆愣愣地看着盛云起。
她并不是太傻,这会她早就明白,她在盛家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盛家人的掌控中。
是盛家人把她和赵立恒凑到了一起,闹出了今日的这场闹剧。
经过这一次,恐怕她已经彻底身败名裂,在京市豪门圈扬名。
她永远都没有嫁入盛家的可能了。
只是,盛云起为什么还是那么温和,看着她的目光里甚至带着鼓励。
他的目光仿佛告诉她要勇敢起来。
仿佛还在说,就算盛家知道了一切,依然愿意认可她。
白玥眼神中的迷茫渐渐散去。
她清醒了。
事到如今,嫁入盛家已经不可能了。
可她还有别的选择。
京市不是只有一个豪门。
赵家,同样也是豪门!
盛云起的目光是在告诉她,只要她愿意配合,盛家会站在她背后,支撑着她,嫁给赵立恒!
所以,盛云起才会说她是“妹妹”,逼着赵立恒给个解释。
如果盛家愿意给她撑腰……
她或许真的有希望!
白玥思绪流转间,已经迅速做下决定。
她现在已经不想再留在盛家,做什么苦逼的实习管家。
只要能嫁豪门,盛家还是赵家,又有什么区别?
帮她的人是赵家还是盛家,也不再重要。
她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她眨眨眼,眼中迅速涌上泪意:“云起哥哥,呜呜呜,我身上好痛。医生,我要去看医生!”
她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就是最好的“罪证”。
赵立恒不敢不认账!
果然,在她开口之后,赵立恒的表情剧变,猛地回头看她。
“白玥,你这个贱人!你不想活了?!”
白玥神情幽幽,丝毫不畏惧地回望他:“赵先生,你是在威胁我吗?”
这一刻,她抛下了柔弱的伪装,露出真实狠厉的那一面。
“你要是威胁我的话,我会很害怕,只好报警了。”
要是她真的报警,到时候赵家只会闹得更加难看。
赵立恒神色阴狠,定定看着白玥。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恐怕白玥现在已经千疮百孔。
漫长的几分钟过后,赵立恒才收回目光,笑了两声。
“好,好,你很好。”
他不再看白玥,转头看回盛云起,声音里藏着无尽的怨毒:“你们盛家可真是养出一个好妹妹。行,我娶她,这周就订婚!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盛云起的笑意加深:“感谢赵先生愿意对我妹妹负责。”
他挪动脚步,不再挡在赵立恒面前。
赵立恒一秒都不想待下去,急匆匆离开房间。
盛云起又对白玥说:“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经开了口,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在赵家,没人敢欺负你。”
说完这句,他对着她点点头,和秦红一起离去。
房间再次变得安静,只留下白玥一个人。
白玥呆呆坐在床上,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
短短半天的时间,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赵立恒竟然真的松了口,愿意娶她。
她嫁入豪门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吗?
过程曲折,但是结果……
也算是美好的……吧?-
房间外。
厉隐和凌姝并肩x而立,站在一片不引人注意的阴影里。
秦红和盛云起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们。
等到戏已经落幕,他们两人才从阴影里出来。
厉隐嘴角带着笑意:“你邀请我过来看的,果然是一场好戏。”
凌姝双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语气轻松:“善因有善果,恶行有恶报。”
厉隐转头看她,目光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策反白玥,利用她对付赵家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盛家那些人,除了盛云深,其他人想不出这种惊艳的点子。
凌姝点点头。
确切地说,这个主意不是她一个人想出来的。
是她和狗系统一起商量出来的。
狗系统和她非常“同频”,想起坏招——咳咳,点子来都是差不多的思路。
不过,这种事她并不打算分享给厉隐。
厉隐轻声感叹:“凌姝,你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吧。”
他是真的欣赏凌姝,想要帮助她脱离这里。
“我看得出,你性格里向往自由,最不喜欢束缚。只要你愿意离开这里,厉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发出邀请了。
凌姝微笑着摇头,再次婉拒他的邀请:“我在这里挺好的。”
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厉总,再过十五分钟,就到盛家和厉家正式宣布合作的时间了。”
“嗯。”
厉隐收回目光,没有继续劝说。
今天他来到这里,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宣布和盛家的合作。
至于凌姝——那是额外的惊喜。
他虽然不再坚持,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转了个方向,往楼下走去-
宴会厅里,凌昕瑶坐在一张圆桌边,无聊地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神色郁郁。
她身边坐着其他几个京市豪门千金。
这些豪门千金正在热烈地议论着今天最耀眼的主角——厉隐。
“这位新的厉总,比盛云深还要小一岁,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顺利地掌控厉家,真是了不得。”
“对啊,厉家可不像盛家这样人口简单,厉老爷子光儿子就有六个,孙子这一辈更是足足有十几个。当初老爷子决定把家主的位置传给厉隐,京市的人别提多震惊了。”
“厉总的父母都在国外,要是嫁给他,都不用操心公婆关系。只是厉家的人多了些,经营起来有点麻烦。”
“呸呸呸,不要脸的,厉总认识你吗?你不会连你们儿子要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吧?”
“实不相瞒,我连我儿子婚礼上的致辞都想好了。”
“……今晚回去早点睡觉,梦里啥都有。”
听着她们的打趣声,凌昕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她摇晃酒杯的力道忍不住大了一些,鲜红色的酒液被晃出来,洒落在绒布桌面上。
厉隐那样的人,谁不想嫁呢?
只可惜,她和厉隐的故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千金们的话题一转,又说到了今天的宴会。
“你们说,厉总愿意来参加盛家的宴会,难道厉家真的要和盛家合作了?”
“我觉得是的。厉总来京市那么久,参加过的宴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次他愿意出现在盛家,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有厉家的帮助,盛家应该能够顺利度过危机吧?”
“肯定的。盛家不愧是顶级豪门,绝地求生,竟然能顺利和厉家搭上关系——”
凌昕瑶听得烦躁,开口打断她们的话。
“厉总愿意来,并不代表厉家愿意和盛家合作。”
她使劲摇着手中的红酒,语气坚决。
“盛云深已经废了,现在盛家还能靠谁?厉总又不是傻的,这个时候和盛家合作,和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商人逐利,名利场上没有善良的人。
凌昕瑶根本不相信厉隐会愿意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她旁边的几个千金默了默,不得不承认凌昕瑶的话有几分道理。
只是她们看凌昕瑶的目光里带上了怪异和打量。
这种话,谁都能说,可是凌昕瑶不该说。
毕竟,盛家现在可是凌家的姻亲。凌昕瑶口中“废了”的盛云深,更是她的姐夫。
千金们交换着目光,不约而同地离凌昕瑶远了一些。
凌昕瑶沉浸在苦闷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很快喝完了杯中的红酒,摇摇晃晃从座椅上站起身,想要再去拿一杯。
刚离开圆桌,宴会场的灯光突然变暗。
一束明亮的灯光打在宴会场前方正中的舞台上。
凌昕瑶停下脚步,和其他宾客一起,看向舞台的方向。
舞台上,秦红身着丝绒礼服长裙,胸针上的钻石与灯光交相辉映。
她指尖轻点话筒试音,面带大大方方的笑容,看向下方安静的宾客们。
“感谢诸位拨冗莅临盛家的晚宴,今夜,我们将共同见证盛世集团发展史上的重要时刻——”
她侧身抬手,光束伴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照亮从幕布后走出的厉隐。
他神色淡然,沉稳而坚定地走上舞台,站在秦红身边。
看清厉隐的脸的同时,凌昕瑶清楚地听到旁边千金们的低声惊呼。
她的身形晃了晃,心里涌上慌乱。
难道是……
“从今天开始,厉先生将正式成为盛世集团的合作伙伴,持有盛世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同时成为盛世集团董事会的一员!”
宣布完后,秦红优雅地抬臂,与厉隐握手。
两只手,各自代表两个京市数一数二的庞大家族,紧紧握在一起。
台下的宾客们很快做出反应,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角落里,赵立恒脸色晦暗,眼神阴狠,不甘地盯着台上握手的两个人。
他的手紧紧捏着酒杯,手背爆出青筋。
如果不是酒杯的材质极好,恐怕这会已经被他捏碎了。
盛家和厉家正式结盟,赵家打的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赵立恒心中无比烦躁,想要大喊大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台,把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分开。
但作为赵家人,他心中还有理智,控制着他坐在原地没有动。
只是心中的烦闷感无法压抑,一阵接着一阵,将他彻底淹没。
突然间,他喉头一甜,口腔里漫上血腥味,两只耳朵里响起尖锐的爆鸣声。
赵立恒脸色微变,故作镇定地站起身,转头吩咐身边的保镖。
“走,回赵家。”
保镖有些不解:“赵总,宴会还没结束,这会突然离开,容易引人注目……”
赵立恒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句:“走!!!”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眼前开始爆出金星。
“赵,这种药很新很新,药效非常强劲,而且代谢极快,很难查出来。”
在国外的好友把药给他的时候,曾经在视频里向他介绍这个药的“妙处”。
“只可惜,经过实验,我们发现这种药的副作用极其不稳定。个别敏感的个体,服药后会出现眩晕、呕吐等现象。所以,赵,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这个药你可以给别人用,但千万不要自己尝试。这是来自朋友的善意劝告。”
现在看来,他大概就是那个“敏感”的幸运儿,被药的副作用影响了。
赵立恒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只想回家,立刻回家。
“还有,立刻联系家里的医生,给我准备全套检查。立刻,马上!”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说完这句最后的嘱咐,在保镖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凌昕瑶圆睁双目,不敢相信地看着舞台。
厉家竟然真的和盛家合作了!
这怎么可能呢?
厉隐难道真的傻到去做慈善?
现场有很多人都跟她有同样的想法,看向舞台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舞台前方,有记者主动问了出来。
“秦夫人,厉总,不知两位是否可以透露一下盛家和厉家达成合作的细节?”
秦红看向厉隐,主动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厉隐点点头,凑近话筒,声音沉稳地解释:“感谢凌姝小姐为我找回了母亲的遗作,并将其无偿赠送给我。我敬佩凌小姐的高贵人品,同样也信任全力支持她的盛家人。”
随着他提到凌姝的名字,另外一束灯光突然亮起,照亮了舞台下的凌姝。
她这会正站在点心台边,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拿着小蛋糕。
突然被灯光“捕获”,她愣了两秒。
全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包含着各种含义。
羡慕、嫉妒、好奇、质疑……
被目光包围,凌姝并没有局促。
她将小蛋糕放进盘子里,抬起手,笑眯眯地对着舞台挥手。
厉隐与她遥遥相望,嘴角微勾,涌出一抹笑意。
站在x厉隐身边的秦红同样微笑着,她拿过话筒,继续宣布:“还有一件事情——为了感谢凌姝为盛家做的贡献,同时也为了庆祝我又多了一个极为优秀的儿媳,从今天开始,凌姝同样将持有盛世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凌姝,感谢你来到盛家。我想,你真的是盛家的幸运星。”
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百分之五的股份!
和厉隐持有的一模一样!
第27章 谁都比不上
刚才众人看向凌姝的目光里,多是打量与好奇,现在则都变成了赤|裸|裸的羡慕。
凌姝自己也很惊讶,眼睛瞪圆。
她没想到,盛家人“一言不合就撒钱”的风格竟然还会升级,送完钞票、美食和菜园,现在居然标新立异,开始送她股份了!
啧。
她选择留在盛家,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至于厉隐的邀请……
只能说抱歉,厉隐实在是来晚了些。
站在秦红旁边的厉隐同样想通了这一点。
从现在开始,他想从盛家“挖走”凌姝,恐怕更加困难。
他表面上神色不动,眼中闪过微微黯然,像是在无声处寂静半凋的花。
……晚了一些,就处处都迟啊。
圆桌旁,凌昕瑶浑身僵冷,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连续两个重磅消息,已经把她彻底砸晕。
她浑身的血液都涌到脑中,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在她身边,豪门千金们兴冲冲地八卦着,议论声不断传进她的耳朵里。
“凌家这位千金可真厉害,竟然能同时搞定盛家和厉家。”
“呜呜呜,好羡慕。”
“我正好知道一点内情!你们知道凌姝是在哪里买到厉隐母亲的遗作吗?”
“哪里哪里?快说!”
“你们还记得前几天的拍卖会吗?那些遗作就是拍卖会上的慈善拍卖品,打包出售的!凌姝运气好,没人跟她抢,她只花了五十万就买下来了!”
“妈呀,五十万?”
“真的假的,五十万买到这些画,促成了厉家和盛家的合作,保住了盛家,还因此得到了百分之五的股份?”
“呜呜呜,羡慕哭了!”
凌昕瑶的脑子像是生锈已久的齿轮,用尽全力转动,才能理解飘进耳中的零星字句。
拍卖会……
就是她花了两千万,还丢了大脸的那场拍卖会吗?
五十万的画……
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一震。
五十万的画!
她想起来了!
那些画在拍卖的时候,她正好准备离开拍卖会,在会场外听到了主持人的介绍。
有那么一瞬,她其实动摇过,想要折返回去拍下这些画。
毕竟五十万那么便宜,又是慈善拍卖,非常符合她为自己塑造的人设。
如果她在现场,是一定会出手买下的。
最后一念之差,她放弃离开。
当时她因为珠宝拍卖的事情丢尽了脸,不想再回去会场里,感受其他人调侃的目光。
没想到,这些画里,竟然有她苦苦寻找的,属于厉隐母亲的遗作……
五十万,只卖五十万啊!
愤怒的血液涌上大脑,凌昕瑶眼前一阵阵发黑。
最终,她双腿一软,失去了知觉,向后方倒下。
圆桌边的千金们听到声音,转头去看,都被吓了一跳。
“晕,晕倒了!凌昕瑶晕倒了!”-
宴会最终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虽然有些人制造了一两个意外的小插曲,但这些都不会影响盛家和厉家的合作。
大局已定,昔日站在京市顶峰的盛家,有厉家的合作托举后,想必是不会轻易倒下了。
凌昕瑶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宴会的宾客们都已经走了大半。
盛家的家庭医生守在她身边,见她睁眼,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凌昕瑶小姐?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凌昕瑶抬手捂住太阳穴:“我……我这是在哪里?”
“你刚才在宴会上晕倒了,现在在盛家的医务室里。”
医务室?
宴会上……晕倒?
凌昕瑶闭上眼,回忆起了刚才那一幕,尴尬得脚趾都想扣地。
她竟然在宴会上被活生生气晕了,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想要寻找什么慰藉。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医生,没有其他人。
凌昕瑶愣了愣:“我爸妈呢?”
以前她只要有个头疼脑热,凌父凌母都关心得不得了,一定会守在她病床边,等她完全好转才能放心。
今天她在宴会上公然晕倒,凌父凌母竟然……不在她身边?
医生冷静地回答:“刚才张太太来看过你,不过她很快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离开了。对了,走之前她说,等你醒了以后,记得去宴会厅里找她。”
张太太指的就是凌母。
“去找……她?”
凌昕瑶慢慢坐起身,重复着医生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急事?
对于凌母来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急事,比她女儿的身体还重要?!
难道是——
是去找凌姝了?!
想到这里,凌昕瑶脸色猛地变了,一把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哎,凌小姐,你刚苏醒,不适合做剧烈动作——”
顾不上医生的劝阻,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凌姝抢走她的爸爸妈妈。
绝对不能!
从医务室里一路小跑出来,凌昕瑶正好撞见宾客们三三两两离去的场景。
宾客们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和盛家人友好话别,气氛十分和睦。
有的宾客听见她的脚步声,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看见是她,宾客们脸上涌出暧昧的笑意。
“这不是刚才在宴会上晕倒的凌昕瑶嘛。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气晕过去。”
“如果凌家没有想出替嫁这种馊主意,今天拿股份的人说不定就是她呢。”
“你们发现没有,凌姝其实长得比凌昕瑶好看多了,亲生的到底还是比领养的强。”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从耳畔飘过,凌昕瑶咬紧牙关,只当自己没听见。
她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左右转动,焦急地寻找着父母的身影。
无意间,她经过一片镜子,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精心准备的发髻已经散乱,真丝长裙变得皱巴巴,脸上的妆也花了。
真狼狈啊。
凌昕瑶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几秒,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假装自己没看见。
再走出去一段路,她终于在前方见到了凌父凌母的身影,眼睛一亮。
凌父凌母在宴会厅门口,正在和王管家说话,神情都有些激动。
凌昕瑶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在心里涌起一丝庆幸的念头。
也许……也许爸妈是因为她晕倒了很生气,在找盛家算账呢?
她往前走去,凌父凌母的脸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
他们的话语声也逐渐变大。
“我们只是牵挂女儿,有什么错?!”
“对啊,天下哪里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
凌昕瑶嘴角涌出笑意。
他们果然是在担心她吧——
“我们只是想见凌姝一面,你这么拦着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亲爹亲妈都没资格见她了?”
“凌姝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是我最心疼的女儿!刚才人太多,我没机会跟她好好说话,这会让我们跟她聊两句吧,就两句……”
凌父凌母接下来的这些话,让凌昕瑶彻底僵硬。
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父母。
他们脸上带着焦急和讨好,却不是因为她。
而是因为凌姝。
这样的父母,她还是第一次见,感觉……好陌生。
更可笑的是,凌父凌母弯腰赔笑,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蜜来,却连凌姝的衣角都摸不到。
王管家像是一尊守卫石像,牢牢堵在大门前,语气客套冷淡:“凌小姐已经休息了。凌总,张太太,请回吧。”
凌父有些急了,声音拔高:“这才几点钟,怎么可能休息了?你根本就是不想进去通报吧!”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在王管家面前挥舞,“你信不信我给凌姝打电话,让她辞退你!”
王管家淡定地瞥了他一眼,礼貌的语气里带着隐约的嘲讽:“凌总,您知道凌小姐的电话吗?”
凌父的动作顿住,脸上涌出几丝尴尬。
可恶,他……的确不知道。
他一天天那么忙,都没什么时间待在家里,平时有什么事直接找凌母就行了,不知道凌姝的电话很正常啊!
迎着王管家似笑非笑的目光,他说不出解释的话。
凌父无能狂怒,回头骂凌母:“我没电话,难道你还没有吗?还不赶紧给凌姝打电话!”
“是,是。”
凌母吓得缩了缩脖子,急忙拿出手机,找出凌姝的号码,拨通出去。
凌父这才满意了,大声指挥着凌母把声音开成外放模式。
过了几x秒,话筒里传来刻板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凌母“咦”了一声,低头检查屏幕:“我没打错啊!”
王管家见怪不怪地扯了扯嘴角。
秦红早有先见之明,征得凌姝的同意后,更换了她的手机号码。
防的就是面前这对心里没点数的夫妇。
既然电话打不通,他也就不需要继续陪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王管家挥挥手,叫过来几个保安:“来,送凌总和张太太离开。”
保安们已经在旁边忍耐了很久,王管家发话后,立刻围了上来。
凌父凌母寡不敌众,只得狼狈地不断往后退。
凌父被气得脸都绿了,嘴巴大张着,尖酸的骂人话都已经到了嗓子眼,差一点脱口而出。
可当他抬眼,瞧见保安们个个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气场,满腔怒火就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彻底熄灭。
犹豫了一会,他终究还是强咽下这口恶气,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咱们走着瞧!”
放下这句狠话后,凌父用力拽着凌母的胳膊,满脸不甘地转身离去。
凌母不停地回头看着门口,似乎还想说什么。
不过她拗不过凌父,被生拉硬拽着离开。
两人大步远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凌昕瑶静静地站在那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凌昕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凌父凌母遗忘了。
是啊,一个当众晕倒出丑的女儿,和一个身价百亿的女儿,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个。
她嘴角扯动,勉强勾起一抹弧度。
笑容比哭还难看。
站在门口的王管家转头看到她,面露惊讶:“凌昕瑶小姐,你醒了?凌总他们刚走,要不要送你过去?”
凌昕瑶沉默片刻,摇摇头,拒绝了王管家的好心提议:“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去追他们。”
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面向凌父凌母离开的方向。
没事,爸爸妈妈忘记了带上她,没有关系。
只有她会一直陪伴着他们,她绝不会像凌姝那样忘恩负义。
爸爸妈妈现在只是短暂地被金钱迷了眼,很快就会变回来的。
很快就会变回来的。
凌昕瑶在心里默念着,慢慢迈出脚步,向凌父凌母离开的方向追去。
最开始的时候,她的脚步还有些僵硬。
渐渐地,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与此同时,她脸上的愤怒和阴沉渐渐淡去,化作温柔生动的笑容。
“爸,妈,等等我啊!”-
凌姝没能看到凌家人闹的这出好戏。
她这会在宴会厅的另外一边,正和厉隐道别。
黑色库里南安静地停在路边,厉隐站在车门旁,深蓝色大衣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宴会厅里涌出的温暖灯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镀上金边。
他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面前的凌姝。
“我的提议,真不打算好好考虑下?”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凌姝俏皮地眨眨眼,随意地歪头:“厉总,现在你也是盛世集团的股东,可不能再挖盛家的人了。”
厉隐轻笑一声,笑声里有着淡淡的遗憾。
“我的邀请永远有效,只要你想,随时恭候。”
凌姝笑眯眯地看他:“时间不早了,厉总请回吧。别忘了,崇明公墓,临时寄存处三百七十四号。”
“嗯。”
厉隐点点头,神色愈加柔和,“我现在就去。”
夜色里,他抬眼看她,深邃的眼如星海,蕴含着万千繁星。
“再见,凌姝。”
凌姝抬起手挥了挥:“再见,厉总。”
厉隐对着她微微颔首,随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利落地钻进库里南。
车子缓缓发动,朝着盛家庄园外开去。
凌姝随意地依靠在墙边,目送着库里南远去。
她忍不住也双手揣兜,摆出厉隐同款造型,在心里跟狗系统搭话。
“狗子,看来,咱们的末日盟友已经稳了。”
有厉隐这个强大的同盟,盛家在末日生存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这一次,盛云深没有立刻回答她,脑海里只有沉默。
凌姝有些诧异,又呼唤了几声:“狗子?乖狗狗?”
过了好一会,盛云深才闷闷地回答:“……我在。”
凌姝:“你怎么了?卡了?”
“……”
盛云深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的心酸酸涩涩的,好像浸泡在柠檬水里,被酸涩的味道浸透。
明明……厉隐和盛家的合作正式宣布,他应该高兴的。
可是,听着凌姝和厉隐的对话,他的心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当厉隐对凌姝发出邀请,他只能听着,什么都做不了。
强迫着自己抛开异样的感觉,盛云深回答:“……我只是……在走神。”
他是个清醒的人,清醒地明白,心里回荡的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我看你就是卡了吧?”
凌姝没多想,一边和他闲聊,一边转身慢悠悠往回走。
盛云深:“……真的没卡。”
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宿主,如果……我是说如果,盛家愿意让你带着股份离开,你会选择接受厉隐的提议吗?”
仿佛为了让自己的提问不显得那么突兀,他特意解释,“以我对盛家的了解,股份代表认可,并不是束缚。宿主,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带着股份离开——”
“不会的。”
凌姝打断了他的话。
她一边走,一边抬起手,伸了一个懒腰。
“我又不傻。”
盛云深:“……嗯?”
凌姝嘿嘿一笑:“厉隐的腹肌能给我随便摸吗?他能躺着不动不说话吗?”
盛云深:“?”
嗯??
凌姝又说:“我要是在他身边吃螺蛳粉,他能乖乖陪我吗?”
盛云深:“……”
原来她也知道螺蛳粉味道不好闻啊!
“我又不傻。”凌姝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的极品便宜老公,谁都比不上!”
又帅又安静又乖巧,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好的!
哦,对了,还有钱!
超有钱的哦!
盛云深:“……”
可恶。
本来心情很低落,这会却莫名有股热意从心底涌起,一路烧到了脸颊。
像是汹涌的岩浆,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烈。
他的心率,一定又狠狠波动了!-
第二天一早,白玥在床上醒来,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是荒诞的梦境,但身体上的疼痛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她把手抬到眼前,打量着自己的手心手背。
这只手白皙瘦弱,一直都精心养护着,从来没做过什么重活粗活,像是最鲜嫩的葱白。
这是豪门贵妇应该有的手。
凝视了一会,白玥满意地勾勾嘴角,放下手,慢慢地坐起身。
无人在场,她却没有丝毫放松,脖颈挺得笔直,时刻维持着优雅的姿态。
就在这时,门外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白小姐,您醒了吗?”
白玥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并没有回答。
过了几秒,门外的佣人再次敲门。
“白小姐?”
敲门声轻柔克制,如果她还睡着,应该不会被这样的敲门声吵醒。
前几天,王管家在对她进行“特训”的时候,曾跟她说过,作为专业的管家,连敲门的节奏和力度都有讲究。
现在,盛家的这些人,终于把她当做主人来看待了吗?
白玥嘴角弯了弯,发出一声轻笑。
她从床上慢慢起身,回应着门外的佣人:“我醒了,进来吧。”
房门打开,几个女佣低着头进来,有的端着丰盛的早餐,有的拿着几身全新的衣服。
为首的一个女佣站在她床角,双手在身前交握,客客气气地问她:“白小姐,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玥低头喝了一口刚送上的养颜汤,舒服地眯起眼,感觉浑身上下都爽快。
她没回答女佣的问题,女佣也没催促,耐心地在旁边等着。
等到一碗汤都喝完,白玥才懒洋洋地站起身。
她走到衣帽间里,检视着刚送来的几件衣服——这些衣服都是当季的奢牌高定,全部是她的尺码,连风格和色系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
白玥越看越满意,点点头:“不错。”
她从里面挑出一件白色中裙换上。
女佣们又送来了几件珠宝首饰,她从里面挑出一对黑珍珠耳环和一条黑珍珠项链,站在镜子边戴上。
穿戴完毕后,白玥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她看了好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长出一口气。
自始至终,女佣跟在她身后,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
白玥没回头看女佣,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讨厌我吗?”
女佣摇摇头:“白小姐,您是盛家的贵客,我们都很欢迎你。”
白玥听得想笑,回头瞥了女佣一眼。
不愧是王管家x带出来的人,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都无懈可击。
她没有继续追问女佣,慢慢踱步到窗边,透过轻柔的窗纱,看着外面的风景。
清晨的盛家庄园弥漫着薄雾,更增添了一分朦胧的美。
白玥看得有些出神,语气里带着感慨。
“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想着,要是一辈子都住在这,那该多好啊。”
女佣依然跟在她身后,微笑着回答:“白小姐,赵家的别墅位于京市城中心,地域宽广,闹中取静,园林风光更是京市一绝。”
言下之意,跟盛家比起来,赵家也不差。
白玥收回目光,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她转过身,面对着女佣,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很希望我立刻滚蛋?”
女佣语气恭敬:“白小姐,根据我们刚得到的消息,出道一年、刚拿到最佳新人奖的女演员许程程,昨天晚上九点钟进了赵家的别墅,直到现在都还没离开。”
白玥脸上笑容微敛,皱起眉头。
许程程?
最近讨论度很高的那个电影圈小花?
她什么时候跟赵立恒勾搭上的?!
不过也不奇怪,京市豪门圈子里都知道,赵立恒是个浪荡的花花公子,跟不少女明星都传过绯闻。
她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他很快就会玩腻的。”
嘴硬归嘴硬,白玥心里到底还是涌出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现在只是赵立恒名义上的未婚妻,两人只是互相利用,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感情。
好不容易要实现嫁入豪门的美梦,白玥必须牢牢占住这个未婚妻的位置。
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松懈的时候。
她彻底收敛笑容,化作一片严肃:“收拾行李,我立刻去赵家。”
要掌控一个男人,必须随时都跟在他身边。
她现在背后站着盛家,想必赵家不敢拒绝她的入住。
女佣脸上的微笑加深,立刻回答:“好的,白小姐。”
王管家说得没错,只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白玥,以白玥的性格,必然会迫不及待前往赵家。
终于能把这尊“大佛”送出盛家了。
如释重负的女佣转身往外走:“我去替您收拾准备——”
“等等!”
刚走出去两步,女佣又被白玥叫住了。
白玥说:“我知道你们巴不得我早点走,我也想早点去赵家。但是,在离开前,我有一个要求。”
她转过头,看着笼罩在薄雾里的盛家庄园,眼神中划过一抹幽深的暗光。
“我要见凌姝一面。”
第28章 第二缕裂缝
“要见我?”
小明楼一楼的餐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洒在餐桌上。
凌姝坐在餐桌边,手里端着一小碟肠粉,满脸的莫名其妙。
“白玥要见我?”
白玥在盛家待了好几天,两人好像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每次白玥想要凑过来跟她搭话,总会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
此刻白玥即将离开,为什么指名道姓要见她?
凌姝想不通,也懒得想。
她挥挥手:“可以,让白玥过来吧。”
不管白玥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无所谓。
佣人们领命离去,过了十几分钟,白玥出现在小明楼门口。
凌姝刚好吃完早餐,从餐桌边站起身,歪着头打量走进门的白玥。
“你找我?”
白玥高昂着头,姿态优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抬手示意:“凌小姐,请坐。”
凌姝吃得有些撑,拿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玫瑰红茶,捧在手中,慢慢走到白玥对面坐下。
和白玥的一本正经不同,她坐得松松垮垮,一只手撑在下颚处,姿态慵懒随意。
白玥端坐着打量她,目光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分外安静。
直到佣人们识趣地退下,顺手关上了门,客厅里只剩她们两个人,白玥才开了口。
她开门见山:“凌姝,我很讨厌你。”
凌姝专注地喝着手中的玫瑰红茶,连眼皮都没抬。
白玥的目光一直放在凌姝身上,眼看她没有任何反应,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你果然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难怪盛家人喜欢你,连股份都舍得给。”
在盛家待的这几天,白玥早就看清楚了凌姝在盛家的地位。
盛家人把凌姝当宝贝一样,爱她护她,处处为她着想考虑。
可真是让人……嫉妒啊。
但这不是白玥最在意的。
她最在意的,其实是——
白玥抬头,看了看头顶。
似乎想要透过装饰浮雕的天花板,看向某个看不到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盛云深最后娶的是你这样的女人?他那样完美的人,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凌姝终于有反应了,身体坐直了一些:“嗯?”
此时此刻,没有外人在场,白玥终于可以脱下面具,展示最真实的自己。
她看向凌姝,眼中燃烧着嫉妒不甘的火焰。
“十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他性格很冷,哪怕我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真正地接近他。
“后来,父亲察觉了我的心思,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么生气……他甚至直接辞职,带我去了国外,说要让我彻底死心。
“父亲说,盛云深这样卓尔不群的人,生来注定将站在最高处。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必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人……如果我执迷不悟,深陷进去,最后只会害了我自己……”
说起往事,白玥笑了笑。
“这么多年里,我想过无数种接近他的方法,甚至专门去学了家政管理专业……听说他订婚了,我依然没有放弃。等我终于准备好了一切,听到的却是他出车祸的消息……”
“他废了,我没有办法嫁给他了……否则,我才不可能会选择盛云起那个窝囊废……事到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马上就会离开盛家。凌姝,我讨厌你,但我想拜托你,好好对待他。”
“……拜托了。”
白玥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都是用力往外挤的,说得无比困难。
凌姝歪了歪头,目光中闪烁着不解。
她没回应白玥的拜托,直接问:“为什么你要说,盛云深废了,你就没有办法嫁了?”
白玥微微顿住:“嗯?”
凌姝冷笑了一声:“刚才你说那么多,意思就是你以前喜欢盛云深,为了嫁给他费尽心机。结果他出事了,你被迫换人攻略,很不甘心呗?”
白玥:“……啊?”
话虽然有点糙,但好像意思是对的。
凌姝站起身,颇为不爽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说话毫不客气:“你要是真的爱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该接受,而不是在这里挑三拣四,自怨自艾。再说了——”
“盛云深出事了,你接近他应该更容易。如果你早点出现,说清楚你非他不嫁,盛家说不定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呢?”
她一向都是佛系乐呵呵的形象,很少会这么咄咄逼人。
实在是白玥那番话让她听得头疼,情不自禁地带了点攻击性。
白玥下意识地反驳:“我怎么能嫁给一个植物人!”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你终于说真话了。”
凌姝“啧”了一声。
“说白了,你就是嫌贫爱富,想攀高枝,还拿所谓的真爱当幌子。你以为你真的爱盛云深?你爱的只是他的身份地位。”
“我——”
白玥想要辩驳,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几秒后,她选择倒打一耙,“凌姝,你现在嘴上说的好听,难道你不是被逼嫁给他的?”
凌姝皱眉,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世界上,没人能逼我做事。我嫁给他,当然是因为他好啊。”
“好?”
白玥被逗笑了,“一个植物人,还能有什么好?”
凌姝双手抱在胸前,摇了摇头:“他的好,你不懂。”
她懒得跟白玥多废话,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两句。
【他不只现在好,以后还有更多福气呢,这种拜金女懂什么。呸呸呸,早知道就不该放她进来,白听半天狗叫,浪费我时间。】
这话白玥听不见,只有她脑海里的盛云深听得到。
盛云深这会心情很复杂,又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凌姝这样维护他。
郁闷的是……
他之前随口编的话,竟然成真了。
白玥……居然真的对他有想法。
……被这样的人喜欢,感觉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好恶心。
相比之下,凌姝的心意,就像是闪闪发光的金子,闪烁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贵光辉。
盛云深在感动之余,忍不住又开始期待凌姝所说的“以后”。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有恢复正常的那一天?
等x到那时……
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回应凌姝这份珍贵的心意。
盛云深在畅想未来的时候,凌姝毫不客气地把白玥赶出小明楼。
“走走走,懒得跟你废话。”
白玥扒住门框,有些不甘心:“凌姝!现在我和盛家已经在一条船上,我劝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凌姝的动作停了一秒,认真看着白玥:“等你真的在赵家站稳脚跟,再来耍威风吧。”
赵家可不是盛家这种积善之家,白玥的未来到底会如何,谁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凌姝毫不客气地把白玥推到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
白玥站在门外,气得直跳脚。
无能狂怒了一会,白玥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的离去。
走之前,她最后放了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等我嫁给赵立恒以后,你们最好别来求我!”-
白玥的离去,让盛家重新恢复了平静。
据说她被送去赵家后,立刻态度嚣张地把赵立恒的“新欢”赶走,还叫嚣着不准赵立恒再带女人回家。
以赵立恒的暴躁脾气,要不是盛家“热情”地给白玥附带了十个壮汉保镖,估计白玥的牙都要被打掉。
被十个保镖压制着,赵立恒只能强行压抑着满腔怒火,捏着鼻子同意白玥入住。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情形不会维持太久。
赵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只要找到新的机会,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继续算计盛家。
只要盛家一倒,白玥也就完了。
凌姝没关注赵家那边的动静,在小明楼外的菜园巡视了一个下午。
她现在超喜欢待在小菜园里。
王管家不愧是专业的,把菜园规划得井井有条,错落有序。
水渠连通了所有的菜地,清澈的流水欢快地流淌,带着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
刚播种下去的白菜种子,已经开始冒出圆圆的小叶,凌姝蹲在那里看着,忍不住露出笑颜。
左逛逛右逛逛,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今天凌姝一个人吃晚餐。
盛家和厉家正式宣布合作后,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盛家其他人都陷入到了无比忙碌的状态中,一天都不见人影。
苏若梦倒是没那么忙,只是她今天回娘家去了,等到凌姝准备睡觉的时候,她都还没回来。
可能是打算在娘家留宿。
凌姝并不觉得孤单。
有狗系统随时随地陪伴她,它的言谈学识都很不凡,情绪也很稳定,不管聊什么,它都能给出中立客观的观点,聊起天来特别的舒服。
睡前,躺在床上和狗系统闲聊的时候,凌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狗子,你要是AI男友,肯定会是畅销款。”
盛云深默了默:“……这是不是代表宿主觉得我还不错?”
“是啊,挺不错的。”
凌姝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身体裹住,“我最喜欢的就是我便宜老公那样的,其次就是你这样的。”
要么不会动不会说话,要么超级会聊天,给足情绪价值。
都挺不错的。
盛云深默了默。
能被凌姝喜欢两次,算是一种荣耀吧。
只是……眼看着白玥的事情已经结束,他本应该跟凌姝坦白,说明自己的身份。
今天他试了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如果凌姝知道他骗了她,应该会对他很失望。
他对不起她的喜欢。
今晚的聊天氛围那么好,他忍不住滋生出一点点私心,想要把这样美好的氛围再保留久一点。
久一点,再久一点。
一点点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两人又聊到了白玥。
“宿主,书里白玥原本的结局是什么样子呢?”
盛云深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他只知道书里的白玥从盛家卷走了物资,逃跑的时候还放了丧尸进来,导致盛家好几个人丧生。
这样丧心病狂的女人,在末日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凌姝闭着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她啊,她死得可惨了。”
以白玥的狠辣,在末日前期的确过得还不错。
只可惜,后来她遇上了主角团。
主角团前期靠着盛家庄园才能存活,对盛家人本就存了感恩之心。通过盛家残留的一些纸质记录,他们知道了盛家全家惨灭的真相,知道了简以诚、凌昕瑶、白玥这些人的所作所为。
白玥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主角团标记为“坏人”,还想伪装成小白花,接近男主角。
最后她中了主角团的计,被饥饿的丧尸群包围,活生生被撕咬成碎片。
据说整个过程长达一个多小时,非常惨烈。
听了白玥原本的结局,盛云深轻声感慨:“善恶有报。”
凌姝摇摇头:“不,我不觉得这是善恶有报。只能说她倒霉,实力没有主角他们强大。如果她实力强大,那这个故事就会换一个样子。”
末日永远都是强者为尊,所谓的道德法律、社会规则,早就已经变为废纸。
什么善恶有报,末日里根本就没有这种道理。
“我见过好心收留别人的大叔,反而被他收留的人亲手推入丧尸群。我还见过以虐杀人为乐的情侣,因为身手矫健、实力强大,成为很多基地的座上宾,没人敢轻易惹他们。”
这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压得凌姝声音愈发低落。
“在末日里,哪怕只是最不起眼的一点恶意,都能掀起惊涛骇浪,带来惨烈的后果。狗子,跟末日的残酷比起来,现在咱们面对的这些你争我斗,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盛云深沉默了好一会。
之前他已经从凌姝那里得知,末日的到来没有办法阻止。
现在听凌姝说起末日的惨烈,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以前的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世界,觉得它被毁灭了好像也没关系。
现在,这个世界里有凌姝。
活得鲜活而又乐观的凌姝,像一株充满了生命力的植物,用力汲取着每一缕阳光。
盛云深忍不住想,要是能阻止末日到来,凌姝一定会很开心吧。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就在他心底疯狂生长。
等凌姝沉沉睡去,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再次敲响,盛云深的意识瞬间被抽离,再次置身于那片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之中。
末日钟犹如一尊狰狞的冰雪巨兽,矗立在他正前方。
它周身散发着森冷寒意,表盘上的指针仿若死神的镰刀,沉默而无情地割取最后的平和时光。
刻度再次前进了一格。
末日又近了一天。
盛云深凝望着冰雪表盘,眉头皱得死紧。
末日真的毫无阻止的可能吗?
他绝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毁灭。
在末日钟的表盘上有一丝裂缝,裂缝里闪烁着红宝石一般的光泽——那是在他变成凌姝的“系统”之前,突然出现在表盘上的。
盛云深推测过,这可能和凌姝给他戴的红宝石戒指有关。
既然红宝石戒指能够让末日钟出现裂缝,那会不会有其他的办法,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盛云深脑海中念头急转。
他决定从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开始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凝聚自己的意识,将自己想象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周身气势陡然一变,锋利而坚决。
紧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狠狠向末日钟撞去。
下一秒,他仿佛撞上了南墙,一股排山倒海的反震力汹涌袭来。
头部瞬间传来一阵令人几乎昏厥的可怕钝痛,痛感就像是无数根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头颅,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这剧痛中剧烈摇晃。
末日钟上堆积的冰雪受到撞击,簌簌地落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盛云深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意识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苦苦支撑。
在忍受着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钝痛的同时,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末日钟的表盘,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变化。
经过他这么一撞,末日钟的表盘上,竟然真的又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缝!
虽然裂缝很小,小到要用尽全力才看得见。
这丝裂缝仿若黑暗中的一缕曙光,让盛云深看到了希望的火种。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撼动末日钟!
盛云深痛到极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为畅快的痛笑。
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正准备再撞一次,他眼前一花,重新回到了无垠黑暗。
末日钟在他眼前消失了。
盛云深并不意外——他每晚可以看见末日钟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几秒钟。
没关系,今晚结束,明天再来。
哪怕拼尽全力,他也一定要试试。
为了凌姝。
为了凌姝!-
第二天,凌姝神清气爽地起床,丝毫不知道昨晚盛云深为x她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今天她跟苏若梦约好,要一起去不羡仙后面的月湖里划船。
当然,划船并不是凌姝最主要的目的。
她主要是想借这个机会去观察下盛家庄园里最大的湖,考察下在湖里做养殖的可能性。
当然,这个念头凌姝捂得死死的,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王管家今天听到她的想法,明天恐怕月湖就得变成专业养殖场。
哎,这也是一种幸福的苦恼啊……
凌姝刚到月湖边,正好苏若梦也到了。
王管家早在湖边准备好了宽阔的游船,船体又宽又稳,就算有风浪也不会颠簸。
苏若梦坐在船上,低头看着船舷外的湖水。
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出她的唇角紧紧抿着,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看到这一幕,凌姝微微挑眉。
王管家凑过来,用气声说:“昨晚大少奶奶凌晨一点钟才回来,司机说,他去接的时候,听到苏家在争吵,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凌姝眉头挑得更高:“嗯?”
王管家叹了口气:“哎……大少奶奶有个弟弟,眼高手低,大学辍学,想来盛世集团任职。大少奶奶一直没同意。”
凌姝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若梦什么都好,就是原生家庭不太行,简单来说,就是无能的爸,溺爱的妈,还有个不成器的弟弟,一心指望着姐姐扶持。
【苏家的事情也是一团乱糟糟,难怪大嫂心情不好。】
在船上的苏若梦听到了凌姝的心声,睫毛轻颤。
她的头更低了一些,眼神中蒙着水雾。
凌姝对着王管家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放心,登上了船,坐在苏若梦对面。
王管家挥挥手,船缓缓离开码头,向湖水深处驶去。
这艘船是自动驾驶的,会沿着固定的轨迹前进,沿湖一圈,不需要司机。
船上只有苏若梦和凌姝两人。
凌姝斜倚在船头,手捧一碟阳光玫瑰葡萄,小口小口慢慢吃着,并没有主动跟苏若梦聊天搭话。
她在等着苏若梦先开口。
过了一会,小船缓缓经过一座拱桥时,苏若梦终于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凌姝眼尖,还看到了苏若梦脸上未干的泪痕。
“我昨晚又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闹得很僵。”
苏若梦直接向凌姝倾诉,“爸爸一直要我给我弟弟找个工作。他以前提过很多次,但都被我拒绝了——我弟弟那个人,脾气暴躁冲动,没什么才能,偏偏还眼高手低,非管理层不做。我要是让他进盛世集团,不仅会害了盛家,更会害了他自己。
“这次,我爸爸妈妈的口气特别严厉,他们说,我弟弟现在长大了,不能总是游手好闲,必须找点正经事做。正好盛家现在……现在是缺人的时候,我弟弟虽然能力差了一点,但好歹知根知底,可以当做心腹培养……”
其实这话是苏若梦美化过的,她爸爸的原话是“盛家最近倒了血霉,听说集团里走了好几个高管。正好空出位置,让你弟顶上去。盛家以后肯定是云起的,云起现在扶持下你弟弟,以后也能多一个心腹。”
这么难听的话,她没法对着凌姝说出口。
凌姝边吃着葡萄,边问道:“大嫂,你弟弟看上哪个职位了?”
吵得那么激烈,苏若梦弟弟看上的职位一定很高。
苏若梦又叹了一口气:“……看上了之前简以诚的那个职位。他也不好好想想,简以诚虽然人品低劣,但也是京大毕业,实打实的名校高材生,花了几年的时间,才能一步一步爬到现在这个职位,他居然动动嘴皮子就想拿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凌姝耸耸肩膀,并没有评论。
和三观不正的人,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
苏若梦肯定也苦口婆心地劝过,只可惜苏家人根本就不会听。
夹在娘家和夫家中间,她一定很难受吧。
凌姝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认真看向苏若梦:“大嫂,你要是觉得心烦,就把这件事交给大哥去处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保养身体。”
“保养身体”四个字让苏若梦身体轻颤,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泪意。
“小姝,你……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既然凌姝知道所谓的“剧情”,那一定清楚她现在面临的处境和难题。
凌姝点点头:“我都知道。”
她诚恳地说,“大嫂,这件事你不能总是放在心里,说出来,我们和你一起承担。”
“我……”
苏若梦颤抖着嘴唇,下意识地挪开目光,不敢和凌姝对望。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凌姝的语气放轻了一些:“大嫂,我们是一家人,遇到事情就应该互相沟通。你想想白玥的事情,如果你从一开始就主动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哥肯定会乖乖和白玥保持距离的。”
原书里,苏若梦就是个有什么话都喜欢憋在肚子里的人,可是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和家人们沟通商量的,独自憋着,只能憋坏自己。
凌姝知道苏若梦到底面临着什么,但她一直都没有替苏若梦说出来的打算——她在等,等苏若梦自己想开,主动敞开心扉。
“我……”
苏若梦默然许久。
白玥的事情,的确让她反思了很多。苏若梦已经明白了及时沟通的重要性。
今天她主动跟凌姝说起家里的事,就是一次勇敢的尝试。
在凌姝鼓励的目光中,她最终下定决心:“好,今天晚上,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晚上,在王管家的提前安排下,盛家人齐聚小明楼,一起吃晚饭。
只有秦红不在——最近M国那边的分公司有些重要事务,需要秦红亲自去处理。
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吃上。
他们知道苏若梦有事要说,都在等着她开口。
尤其是盛云起的目光,一直都黏在苏若梦身上,唯恐错过什么。
晚餐过半,苏若梦放下筷子,环视盛家人。
大家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筷子。
苏若梦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开口。
“我……我怀孕了。”
“??”
“!!”
盛家人迅速陷入了震惊和狂喜中。
尤其是盛云起,整个人都已经傻了,就好像被惊喜的雷劈到一样,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他没听错,他要当爸爸了!
盛云起一跃而起,忍不住想要大笑。
然而,下一刻,苏若梦又说了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迅速浇熄了盛云起的喜悦。
“我……我想打掉这个孩子。”
第29章 捐献骨髓
盛云起的笑容在嘴角凝固,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
他……他没听错吧?!
其他盛家人也都皱起了眉头,疑惑与担忧在众人心中蔓延。
苏若梦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云起,对不起,大家!我知道,你们都在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可是——”
“可是,我弟弟病了。他得了很严重的血液病,必须要尽快做骨髓移植,我的配型……正好合适。”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愈发哽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等死,这个孩子,我只能……只能放弃。”
“苏耀病了?!”
盛云起惊呼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我弟弟去体检的时候查出来的。”
苏耀,也就是苏若梦的弟弟去体检的私立医院是盛世集团名下的。
苏耀是医院的特级贵宾,每年都要去体检两次。他得血液病的消息,医院第一时间通知了苏若梦。
如果不做骨髓移植的话,恐怕苏耀活不过半年。
这段时间苏若梦一直心事重重,除了被白玥刺激到,也有为弟弟难过的原因。
她昨天回苏家,本来是想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家人的。
可是没想到,回去刚坐下,父母就逼着她给苏耀谋取高管的职位,话越聊越不投机,最后不欢而散,苏耀生病的消息也没找到机会告诉苏家人。
苏若梦请医院做过配型,整个苏家就只有她的配型最合适,要做骨髓移植的话,她只能狠心放弃好不容易期盼来的孩子。
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艰难了。
艰难到如果没有凌姝鼓励,苏若梦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今终于说出了口,就好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苏若梦如释重负地坐下,默默擦着眼泪。
盛云起从最开始的震惊中逐渐恢复过来,皱起眉头。
“苏耀的病……真x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苏若梦低泣了一声:“小耀得的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复合型血液病,对移植骨髓的要求非常苛刻……医院里已经在现有的骨髓库里找过,没有配型成功的。”
“这这这……”
盛云起一筹莫展,在餐桌边踱步。
一边是他和苏若梦期盼已久的孩子,一边是苏若梦的亲弟弟,这样两难的选择,让本性善良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苏若梦身边,盛竹筠神情严肃地问:“国外呢?国外有没有合适的配型?只要有机会,钱不是问题。”
苏若梦的声音愈加低沉:“国外的几个大型骨髓库都已经找过了,没有能匹配上的……筠筠,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盛竹筠也不说话了。
她心疼苏若梦和苏若梦肚子里的孩子,却也理解苏若梦的两难。
餐厅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盛竹筠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还有凌姝呢!
凌姝知道未来的剧情,或许能从她那里获得一些启示呢?
想到这里,盛竹筠求助地看向凌姝:“姝姝,你怎么看?”
凌姝没有立刻回答,默默思考着这件事情。
【原书里……嘶,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盛竹筠:“……”
关键时刻,剧透能不能干脆一点啊!
她还想再引导几句,凌姝先一步开了口。
“大嫂,我能理解你想拯救弟弟的心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弟弟,真的值得你拯救吗?”
苏若梦不解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反驳:“他是我弟弟——”
骨肉血亲,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凌姝伸出一只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语气淡定:“这样吧,大嫂,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表演一次,就当做是对你家人的考验。如果你的家人能够通过这次考验,不管你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
苏若梦还有些犹疑:“……什么样的考验?”
她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苏耀性格本来就比较骄纵,如果考验太难的话,他恐怕通过不了。
凌姝对着她笑了笑:“放心吧,很简单的考验——”-
两天后。
苏家,富丽堂皇的客厅里,苏父坐在沙发上,手心摩挲着黄花梨拐杖,满脸都是怒气。
他刚才给苏若梦打电话,苏若梦没接。
冷眼盯着手机屏幕,苏父愈加不满,转头对旁边的苏母抱怨:“若梦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区区一个财务总监的位置,她居然敢两天没给我们任何回复,还敢不接我电话!她以为嫁进了盛家,就能忘本了?阿耀可是她亲弟弟!”
没等苏母接话,在旁边躺着玩游戏的苏耀放下手机,一脸不满地开口:“爸,要我说,咱们就是对她太好了,这才让她飘了。你就该像小时候教育她一样,多打几顿,就听话了!”
“哼。”
苏父冷哼,重重地把拐杖跺在地板上,“阿耀说得对,等她下次回来,我非得把她捆起来,好好打一顿。”
“对对对!爸,就用你最爱的这根拐杖打,打起来一定疼!”
父子俩开始讨论如何“制裁”苏若梦。
苏母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果盘,放在茶几上。
放下果盘后,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含笑看着父子二人,满脸都是溺爱。
对他们的热烈讨论,她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主动拿出了手机,试探着问:“要不,我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把她骗回来?”
亲亲老公和宝贝儿子都这么生气,苏母可是心疼得很。
至于女儿——女儿嫁出去后就是外人,苏母没功夫去心疼一个外人。
苏耀立刻表示赞同:“行,妈,就按你说的办。以前你一说生病,苏若梦就急得跟什么一样,回来又是给钱又是带你看医生。这招肯定有用。”
苏父冷笑了一声:“以前你妈妈装病,苏若梦每次都只给几十万,根本就不够花。现在盛家马上就是她老公的,几十万可打发不了我们,至少——至少得给个五百万吧?”
苏耀摇摇头,眼中闪过算计:“爸,现在咱们不该要钱了。你看看凌家那个野丫头,表面上看着低调,实际上呢?盛家一口气给了她百分之五的股份!那得值多少个五百万啊!”
那场晚宴后,凌姝获得盛世集团百分之五股份的消息,已经飞速在整个京市豪门圈传开。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耀嫉妒得牙齿直发痒。
“盛云深就是个废物,凌姝都能拿百分之五的股份。盛家应该给苏若梦更多股份,才叫公平!”
苏若梦的股份,四舍五入就是苏家的股份!
苏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还不是你大姐没本事,给你找个工作都搞不好,你还指望她拿股份?”
“就是!”
苏父很赞成,痛心疾首地继续用拐杖捶地,“我们怎么生了这么个废物女儿!没用就算了,还不听家里人的话!要是嫁过去的是若妍,肯定乖乖的,要什么给什么!”
苏若妍是苏父苏母的小女儿,苏若梦的妹妹,比苏若梦小三岁,如今在海大读研。
和沉默固执的苏若梦不同,苏若妍从小就乖巧听话,苏父苏母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连研究生在哪里读,读什么专业,都是苏父拿的主意。
“那可不一定。”
苏耀不屑,“苏若妍也只是个没见识的女儿家。要我说,还是我进入盛世集团,成为姐夫的心腹,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母脸上涌出赞成的微笑:“对对对,我们家阿耀最聪明了,两个丫头肯定都比不上你。”
她点亮手机屏幕,正准备给苏若梦打电话。
没想到她的电话先一步响起来。
看见来电的人,苏母一愣:“若梦的电话?”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苏父冷哼:“看来她终于想通了,你接吧,记得语气不要太好!”
苏母顺从地点点头,接起电话:“喂,若梦啊……什么?今天要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行,好吧,你来吧。”
挂了电话,她看向苏父:“若梦说她马上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盛云起会和她一起来。”
“大女婿也来?”
苏父拧眉,思考片刻,缓缓开口,“看来大女婿很重视阿耀的事,所以才会亲自陪着过来一趟。我们好好招待,先把阿耀的工作解决了再说。”
一听说苏耀的工作有下落了,苏母欢天喜地地站起身,连声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两个小时后,苏若梦和盛云起如约到访。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位“不速之客”。
开门的苏母呆呆看着两位“不速之客”,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凌,凌小姐?这,这是——”
凌姝站在门外,推着盛云深的轮椅,对着苏母露出灿烂的微笑:“苏伯母你好,我是凌姝,在家里闲着没事,带着老公一起出来散散心。”
“这……”
苏母看了看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像一尊精致艺术品的盛云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带着个植物人到处乱跑的!
还真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行事粗野。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让开了身子,露出违心的微笑:“……欢迎欢迎,请进。”
凌姝笑着应了一声,推着盛云深的轮椅,踏进苏家大门。
苏若梦和盛云起跟在后面。
踏进门的那一刻,苏若梦神色凝重,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她心里竟然有些没有底。
盛云起察觉到她的不安,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掌,无声地安抚她。
苏若梦抬头,和盛云起目光相对。
在他温和目光的鼓励下,她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既然已经答应凌姝,她会演好这场戏的。
一行人来到客厅里。
苏父端坐在沙发正中,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他掀起眼皮,对着几人扫了一眼,重新闭上眼,语气淡淡的:“坐。”
“你们这些老六,不会玩就别玩!”
苏耀则霸占了另一个沙发,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沙发上,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游戏里的队友。
至于来的客人,他现在可顾不上搭理。
苏家两个男人,一个在耍丈人威风,一个在犯二,简直是没眼看。
苏若梦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尴尬。
苏母跟在几人后x面,低头在围裙上擦手,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显然也没有出言相帮的意思。
凌姝笑了笑,推着轮椅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苏若梦和盛云起:“看看,都没地方坐了,可能是伯父伯母不欢迎我们。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盛云起拉上苏若梦的手,第一时间响应:“好。”
刚走进客厅的一行人,又齐刷刷往外走去,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闭目养神的苏父不淡定了。
低头擦手的苏母动作凝固了。
忙着玩游戏的苏耀抬眼偷看,眼中闪过不敢置信。
怎么刚来了就走啊!
眼看着凌姝的脚步越来越快,快要走到玄关,苏父急忙睁眼,大声骂苏母:“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坐下!”
苏母赔笑着追上去,拦住走在最前面的凌姝:“凌小姐怎么气性这么大,我家客厅这么宽敞,到处都可以坐的嘛。”
说完这句话,她瞪向旁边的苏若梦,大声呵斥,“还不赶紧招呼客人坐下!”
然后又笑着看向躺在沙发上的苏耀,语气瞬间变得温柔,“阿耀乖,客人来了,客厅里多吵啊,要不你去房间里面玩?”
苏耀“哼”了一声。
看在苏若梦是来给他解决工作的份上,他没有反抗,站起身,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队友,一边踢踢踏踏地回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震天响。
苏若梦回过神,犹豫地拉了拉盛云起。
“坐,坐吧?”
盛云起看向凌姝。
凌姝点点头,“勉为其难”地松了口:“坐吧。”
几人这才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苏父睁开眼,对着盛云起笑了笑:“女婿啊,你好久没来了。今天我准备了好酒,咱们不醉不归!”
他的目光只放在盛云起身上,至于旁边的苏若梦、凌姝、盛云深,他统统都不关注。
盛云起顿了顿,笑得有些尴尬:“岳父,我们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还是先商量事情吧。”
“你说的是阿耀的工作吧?”
苏父点点头,“女婿啊,阿耀可是你最亲近的人,别人会害你,他绝对不会。你早就该带着他进入盛世集团,当心腹来培养——”
还没等他絮叨完,苏若梦猛地打断了他的话:“爸!我们这次来,不是说苏耀的工作。”
苏父愣了一两秒,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不是说阿耀的工作?那你们来做什么?!”
“我……”
见苏父发怒的样子,苏若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旁边的凌姝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才让她又重新镇定下来。
苏若梦咽了咽口水,垂下目光,轻声说,“我……病了。”
“病了?”
苏父声音拔高,“病了去医院,来家里干嘛?我们又不是医生!”
说完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有些尴尬地对着盛云起笑了笑,解释道,“若梦这孩子打小就不听话,我们又不会看病,她病了就该去医院嘛……”
“就是就是。”
苏母在旁边附和,“很多病都有传染性,要是传染了我们阿耀可怎么办?”
“……”
这一刻,苏若梦无比难堪。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早就清楚,在父母的心里,她的地位,恐怕不及苏耀的百分之一。
就连生病了,父母的第一反应,竟然也是“不要传染给苏耀”。
盛云起没想到苏父苏母能说出这么刻薄的话,立刻沉下脸。
以前盛云深没出事的时候,盛云起在盛世集团里任闲职,向来乐呵呵的,非常好说话。
现在他不得不和家人一起挑起盛世集团的大梁,被迫养出了一身气度,板起脸来有了几分威严。
他的声音也变得冷肃:“岳父岳母如果对我和若梦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说。若是不希望我们来,我们立刻离开便是。”
说完这句,他的脚尖动了动,想要起身离开。
苏父被盛云起的眼神震慑,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一些:“没有没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苏若梦,“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苏若梦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鼓起勇气说:“我得了一种很罕见的血液病,必须尽快做骨髓移植,最好是需要亲人捐献的骨髓……”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紧张得有些发抖,“家里人都做了配型,只有阿耀的骨髓合适。我们这次来,是想征求阿耀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捐赠骨髓给我。”
苏父和苏母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若梦说了什么。
血液病?
捐赠骨髓?
阿耀?!
苏母眉头皱得死紧:“若梦,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你看起来好好的,怎么可能得血液病呢!”
苏父严肃地附和:“这种玩笑不能随便乱开。”
苏若梦抿唇:“是真的,我没骗你们。”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沓体检单,递给苏父和苏母。
苏父接过体检单,眯着眼睛看了几眼,发现大部分都是英文和数字,看都看不懂。
只有报告最后的结论是中文,说明报告的主人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血液病,必须尽早进行骨髓移植。
他沉默几秒,问道:“这病……治愈的希望大不大?”
回答的是盛云起:“如果尽早做骨髓移植,生存几率是百分之八十。拖得越久,几率越低。”
“百分之八十……”
苏父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脸上闪过痛色。
他仿佛一下子憔悴了十岁,整个人都变得佝偻。
苏母哀嚎了一声,拿着围裙擦眼泪:“上天真是瞎了眼,怎么这样对我的女儿,她还这么年轻啊!”
见父母都陷入了悲伤中,苏若梦握成拳头的手松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爸妈虽然平日里有些偏心,但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在意她的。
盛云起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低声劝说着:“岳父岳母不用太伤心,只要尽快移植骨髓,这病没那么严重的。移植手术的医院和费用都不用担心,我们会给阿耀安排最好的医学团队——”
苏父把手里的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病要治,但是,阿耀不能捐。”
盛云起的话戛然而止,露出一脸惊愕:“……啊?”
苏若梦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有凌姝还保持着淡定,仿佛早就猜到苏父苏母的反应。
她倚靠在沙发上,低垂着头,把玩着盛云深修长微凉的手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好几秒,盛云起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不能捐?”
苏父皱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阿耀是家里的独子,以后要继承苏家家业的,经不起这种折磨。”
他看向苏若梦,慢条斯理地说,“至于你的病,盛家这么有钱,不至于连个匹配的骨髓都找不到。再等等也没关系,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话仿佛一盆冰水,狠狠浇在苏若梦身上,激得她浑身颤抖。
什么叫“一时半会死不了”?
“可是,爸……这种病,拖得越久,越难治——”
“什么难治,呸呸呸,别瞎说!有钱什么治不好!”
苏母打断了苏若梦的话。
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表情却变得尖酸刻薄,“你病了,难道还要带害你弟弟?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姐姐!阿耀打小就晕针,最怕进医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盛云起压抑着怒气,低声解释:“现在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捐献骨髓并没有那么可怕,恢复起来也很快的。”
“那可是骨髓!”
苏母尖叫了一声,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阿耀绝对不可能捐献!”
苏父沉默着点头,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
没人再开口,客厅里的氛围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苏若梦怔怔地看着父母,眼圈慢慢变红。
她真的没想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上,父母可以做得那么绝。
苏耀年轻,如果身体健康的话,哪怕真的捐献骨髓,恢复起来一定也很快。
什么晕针,什么怕进医院,根本就是父母用来拒绝的借口而已。
说白了,他们就是心疼苏耀,不愿意牺牲苏耀的利益来救她。
在他们心里,恐怕只有苏耀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而她和妹妹若妍,不过是两个“工具”罢了。
用来辅佐苏耀、为苏耀牺牲的工具。
其实,这一切,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所以刚才踏入家门x的时候,她才会那么迟疑。
……这个地方,真的能算她的“家”吗?
苏若梦嘴唇颤抖,似乎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爸,妈,我——”
“闭嘴,别说了!这事没得谈!”
苏父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神情凶戾。
苏母梗着脖子,狠狠瞪着苏若梦,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盛云起怒火中烧,猛地站起身,挡在苏若梦面前,语气更沉:“岳父岳母,若梦也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怎么忍心这么对她!”
这一次,连他的愤怒都不管用了。
在宝贝儿子的事情面前,苏父苏母是一步也不可能退让的。
他们死死盯着盛云起,没有回应他的质问。
眼看着两边陷入对峙,在旁边观战的凌姝慢慢抬眼。
她继续把玩着盛云深的手指,语气微凉:“伯父,伯母,这件事是不是该问下苏耀的意见?”
苏父苏母转头看她,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凌姝没给他们机会,目光沉静地继续说:“如果苏耀愿意捐献骨髓给我大嫂,盛世集团里他想要的那个职位,可以好好谈谈。”
俗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要让苏若梦彻底看清苏家人的真面目,那就必须开出让苏家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果然,她的话让苏父苏母面露犹疑。
盛世集团的工作机会,的确是他们苏家一直惦记的东西……
苏耀要是能顺利进入盛世集团,苏家说不定就能逐渐渗透进盛家,未来和盛家一样成为京市的顶级豪门。
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既然如此,那看看阿耀怎么说。”
苏父用眼神示意苏母,苏母嘟囔了两句,往苏耀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可能是苏耀打游戏打得太过入迷了。
房门也打不开,被苏耀锁住了。
无奈之下,苏母找来钥匙,打开了紧锁的房间门。
“阿耀——哎哟!”
门刚打开,里面就飞出了一只鞋,狠狠砸在她的脑门上。
伴随着苏耀的怒骂声:“我正忙着呢,干嘛来打扰我!害得我都被打死了!”
苏母痛呼一声,额头上迅速红肿起来。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生气,语气里带着溺爱与讨好:“阿耀啊,你姐姐要找你聊聊工作的事情……”
她怕苏耀又生气,飞快把事情说了一遍。
房间里一片静寂。
客厅里,苏若梦和盛云起都竖起耳朵,等着苏耀的回答。
过了几分钟,苏耀张扬的声音响起:“要我捐骨髓,可以,但是拿百分之五——不,百分之十的股份来换!”
伴随着嚣张的宣言,苏耀的身形出现在卧室门口。
他双手插兜,似笑非笑,看着盛云起和苏若梦,“姐,姐夫,你们有求于我,就拿出求人的诚意来。”
盛家有求于他,当然要付出足够的诚意。
什么盛世集团的工作,他现在一点也不稀罕。
凌姝这种废物都能拿百分之五的股份,他要百分之十,不过分吧?
苏母被儿子的话提醒,眼睛微亮:“对!要阿耀帮忙,就拿股份来换!”
还是宝贝儿子聪明!
第30章 苏家大戏
“百分之十的股份?阿耀,你怎么敢——”
苏若梦的脸色无比难看。
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家人们变得非常陌生。
陌生到让她害怕。
难怪凌姝要求她做这个实验。
原来角色一旦颠倒,看到的世界竟然有这么多参差。
如果生病的人真的是她……
要么,苏家人会直接拒绝捐献骨髓,置她的生死于不顾。
要么,盛家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有起色的事业必将再次跌入低谷。
家人……
呵,好可笑、好讽刺的家人。
她眼中流淌着绝望和自嘲,恨不得对天放声大笑。
笑自己的愚蠢,笑家人的无情。
盛云起的怒火也已经酝酿到了极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他张嘴,正准备说破真相:“你们知不知道,生病的人其实——”
话才说一半,凌姝一下子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我有点饿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盛云起愣住,下意识地闭了嘴。
凌姝打断他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他这会再恶心难受,也会忍耐下去。
万一凌姝真的饿了呢?
那可不能让她饿着,一切都等吃了饭再说吧。
苏耀倚靠在房门上,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高兴:“你们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凌姝微微一笑,神情自若地解释:“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件大事,我们要回去和母亲商量下。”
苏父和苏母对视一眼。
凌姝没有拒绝,代表这件事真的有戏。
而且……
苏父心中还在琢磨着一件事——苏若梦生病了,就算有人捐献骨髓,也不一定能治好。
万一苏若梦死了,死前又没留下孩子,苏家和盛家的纽带可就断了。
盛云起和她现在感情好,以后可说不准会变成什么样。
趁着盛云起今天在这里,他们是不是可以借机做点什么,加深下双方的关系?
俗话说得好,要做两手准备,遇事才不慌。
想到这里,苏父给苏母使了一个眼色。
苏母接收到了信号,脸上涌出热情的笑容,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争执:“饭已经做好了,快来吃饭吧。”
“嗯,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
苏父也挤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女婿难得回来一趟,要不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
“这——”
盛云起觉得在苏家多待一秒都是折磨,怎么可能愿意留宿。
还没等他拒绝,凌姝笑眯眯地点头:“好呀好呀,那就叨扰了!”
盛云起:“……”
嗯,凌姝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他收回拒绝的话,跟着点点头-
尽管盛家几人同意留下,但这顿饭吃得都很不是滋味。
苏若梦神色黯然,呆呆坐在饭桌上,一口都吃不下去。
盛云起满腔怒火,强行压抑着自己,才没有当场翻脸。
只有凌姝始终笑眯眯,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还不忘躲在桌下,轻捏着盛云深的手指。
手感确实太棒了,有点点爱不释手。
苏父和苏母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在饭桌上没有再提股份的事情,而是一个劲地给盛云起劝酒。
苏耀缩在角落里,眼睛黏在手机上,压根就没有插话的意思。
一顿饭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饭后,盛云起的头有点发晕。
明明只喝了几杯酒,怎么就感觉有点醉了?
见他不说话,苏父很有眼色地对着苏母挥手:“没看见女婿醉了嘛?还不赶紧扶他去休息!”
这一声把神游天外的苏若梦唤醒了,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去搀扶盛云起。
还没等她碰到盛云起的手臂,苏父挡在她面前:“看桌子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赶紧去洗碗收拾。”
苏若梦收回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是。”
作为苏家的女儿,每次她回来,家务必然都会是她的。
只是,在这个关头,苏父有意拦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凌姝,凌姝对着她点头微笑,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苏若梦这才转身去收拾了。
等到盛云起和苏若梦都离开餐厅,苏父看向凌姝和盛云深,神色冷了很多。
“我去书房看书了,两位也早点休息吧。”
一个植物人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苏父才懒得招呼。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凌姝依然笑眯眯,对着苏父挥挥手:“好,伯父慢走。”
苏父敷衍地勾了勾唇角,转身向书房走去。
目送着苏父的背影离去,凌姝嘴角的笑意渐渐隐没。
她垂眸,看着手中盛云深修长白皙的手指,语气悠悠。
“你看我对你多好,吃瓜都不吃独食,带你一起见识下人类物种多样性。”
已经脸红了几个小时的盛云深:“……”
他很感激她带他出门。
只是……
她的手又软又暖和,哪怕他身处无垠黑暗,也能想象到她手指的轮廓,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真的……快要短路了。
“你是不是以为,要股份就已经是苏家人的极限了?不,我告诉你,远远不止。”
盛云深头脑有些发晕,直到听了凌姝的这句话,才唤回他的神志。
他心中骤然发冷。
远远不止……
难道说——
苏家人留宿他们,是别有目的?
他左x思右想,决定继续冒充系统,找凌姝问问清楚。
当然,这是因为他担心大哥大嫂,绝对不是因为他想跟凌姝聊天。
“宿,宿主,原剧情里,苏家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嗯?”
凌姝听到脑海里的声音,有些惊讶。
“狗子,你今天怎么回事,声音又软又娇的?”
盛云深:“……?”
他声音猛地放大:“没有!”
凌姝继续思索:“你明明就不对劲。我记得第一次听你说话的时候,你的声音明明冷静克制,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用“又软又娇”形容,绝对不是夸张。
“我……”
盛云深哪经历过这种事情,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靠着几年上位者的克制律己,他才勉强冷静下来,努力让声音恢复过去的平静。
“……咳,刚才可能是数据流不太稳定。”
“哦。”
凌姝没多想。
她垂眸,回忆着书中的情节。
这段情节实在是恶心,如果不是狗系统问,她连想都不愿意想起。
“原书里,白玥一直留在盛家,各种作妖。加上弟弟生病噩耗的双重刺激,大嫂她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见了红。幸好发现得及时,腹中的孩子没有大碍。为了保胎,大嫂不得不躺在病床上天天打点滴,连翻身都不敢随便做。”
盛云深头脑中的旖旎瞬间消散了许多,心中微沉。
尽管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原书里的剧情竟然那么残酷。
“盛家调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好不容易保住孩子,却没想到,大嫂人还在病床上,苏家人意外知道了苏耀生病的事,在病房外大吵大闹,逼着苏若梦立刻把孩子打掉,给苏耀捐献骨髓。”
盛云深的声音冷得如冰:“……苏家竟然还好意思闹?”
苏家人,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凌姝叹了一口气。
“这还不止,后来,他们更是——”
她八卦的话没说完,玄关那里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凌姝停下和狗系统的闲聊,转头看向玄关。
过了两分钟,一个和苏若梦有六分相似,但是眉目稍显稚嫩青涩的少女从玄关走进来。
看见凌姝坐在餐厅里,少女愣了愣。
“您是……凌小姐吧?”
凌姝面带微笑,对她点点头:“你好,我是凌姝。”
少女抬手挽了挽头发,有些腼腆地回应:“凌小姐您好,我……我叫苏若妍。”
她就是苏若妍,苏若梦的妹妹。
和苏若梦的古典娴雅不同,苏若妍看起来更加乖巧安静,像一只听话懂事的害羞小兔子。
目光流转间,苏若妍看到凌姝旁边的盛云深,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啊……这是——”
惊呼到一半,她急忙抬手捂住嘴,脸颊羞得发红,有些慌张地道歉:“对,对不起,凌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久没见到盛总,有些惊讶……”
凌姝笑了笑:“没关系。”
她抬起手,无比自然地为身边的盛云深理了理发丝,对苏若妍解释,“是我非要带着他出门。”
苏若妍点点头,脸上的笑意真挚:“凌小姐,你对盛总真好,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凌姝微微一愣。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问她这个问题。
在她脑海中,同样听到这段话的盛云深有些发懵。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忐忑地等待着凌姝的答案。
过了几秒,凌姝唇角溢出笑意,坦然回答:“当然喜欢了。”
她转头,凝视着盛云深的脸庞。在盛家的精心照顾下,他的容貌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多了些苍白。
他的眼睛紧闭着,修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仿佛随时都能睁开眼睛,重新打量世间的一切。
这副出众的面孔,凌姝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更别说植物人还有其他优点——安静、沉默、乖巧、好养活——哦,对了,还富有。
对于经历过末日的凌姝来说,这样的男人,简直是天选“好老公”。
她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虽然还到不了“爱”的程度,但凌姝并不抗拒和盛云深绑定,成为夫妻。
她的回答,让盛云深的心脏似乎都漏跳了几拍。
喜欢……
当着别人的面,她也会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喜欢。
不是心声,不是和“系统”闲聊。
是向其他人坦荡地表达她对他的喜欢。
凌姝……
“哇,凌小姐,你——你——”
苏若妍睁圆了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发出感慨,“——你好厉害!”
她的眼睛闪亮亮的,闪烁着对凌姝的叹服和崇拜。
“噗嗤。”
凌姝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若妍兴致勃勃地说:“我觉得你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真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厨房处传来响动。
苏若梦推开厨房的门,看到站在玄关位置的她,动作微微一顿:“小妍?你回来了?”
苏若妍仿佛受了惊的小兔子,瞬间恢复了怯怯的模样:“……姐。”
“嗯。”
苏若梦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问她,“你平时不是住校吗?怎么今天恰好回来了?”
苏若妍的声音越来越小:“是,是爸叫我回来的……”
“哦。”
苏若梦这会心事重重,没有什么心思和苏若妍寒暄,只淡淡说,“爸在书房。”
苏若妍缩了缩脖子:“好,那我先去找爸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凌姝一眼,转头默默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等到苏若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苏若梦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凌姝身边坐下,神情低落。
“抱歉,小姝,让你看笑话了。我家……爸妈偏心,弟弟不成器,妹妹也和我不亲昵。”
今天经历的种种都让苏若梦很痛苦,她忍不住对着凌姝倾诉,“小妍其实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是从小到大,我和她几乎没什么相处的机会。她在家的时候,我在外地读书。后面我结婚了,她却又一直在外求学。
“我们名义上是亲姐妹,但是在一起都没什么话说,好像跟陌生人一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凌姝伸出手,拍了拍苏若梦的肩膀。
“大嫂,你妹妹其实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苏若梦叹息:“我知道,只是……”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
苏父和苏若妍一起走了下来。
苏父手里拄着拐杖,见苏若梦坐在沙发上,脸色沉了下来:“碗洗完了?若妍今晚要在家里住,你把她的房间收拾一下。”
苏若梦咬住下唇,站起身:“……好。”
苏若妍有些慌乱,抢先开口:“爸,我自己收拾就好,让姐休息会吧。”
苏父哼了一声:“你有你的事,阿耀那边有些资料还等着你去整理。跟我走。”
苏若妍安静两秒,乖巧地答应下来:“……好的。”
苏父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苏若梦,语气更加冰冷:“若妍还在读书,都知道替阿耀操心。反而是你这个大姐,明明有办法帮助阿耀,却这么冷漠。”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让苏若梦的脸色更加煞白。
她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父也没有留下的打算,又拄着拐杖,径直上了楼。
苏若妍担忧地看了看苏若梦,似乎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苏父很快又唤了她一声,她只得跟上去。
凌姝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忍不住对着狗系统吐槽。
“苏父真是个PUA高手,短短几句话,就把姐妹关系挑拨得更僵。”
有苏父苏母这样的家长,苏若梦和苏若妍的感情不好,简直是太正常了。
他们不希望苏若梦和苏若妍有什么姐妹感情,对他们来说,她们只需要做好苏耀的姐姐,只需要和苏耀有姐弟之情,就够了。
他们甚至会刻意挑拨离间,让姐妹两人关系僵硬。
盛云深的心里也满是冷意。
“宿主,苏家人到底打算做什么?”
今天苏若妍突然被苏父叫回来,总觉得透着一股子古怪。
凌姝这会没顾得上回答。
眼看着苏若梦即将离开,按照苏父的吩咐去收拾房间,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苏若梦的衣袖。
苏若梦的脚步一顿,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凌姝。
凌姝对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大嫂,我有一场好戏,想邀请你一起去看。”-
苏家,书房里。
苏父先走进书房,在书桌后坐下,x淡声吩咐后面的苏若妍:“关好门。”
苏若妍乖乖把门关上,慢慢走到苏父面前。
她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神情局促不安。
苏父没说话,沉默地打量了她一会,这才神色满意地开口:“若妍,如今你也长大了,是时候为我们苏家分忧了。”
这话让苏若妍有些愣怔:“爸,这是什么意思?”
苏父移开目光,微微叹息一声,难得露出一丝悲痛:“你姐姐得了很严重的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什么?!”
苏若妍大惊,眼中霎时染上不敢置信的泪光,“什么病?!不,不可能!盛家这么厉害,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的!”
“呸,什么厉害。”
苏父不以为然,“盛云深自己都是个植物人了,你看盛家治得好他吗?”
苏若妍连连摇头:“不,不会的,不可能的,我这就去问问姐姐,实在不行,我去求求姐夫,求求凌小姐——”
说着,她脚步微动,想要跑出书房。
苏父把手中拐杖重重拄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伴随着他的厉喝:“站住!不准去!”
苏若妍一向都是个听话的孩子,被苏父的严厉语气吓住,停下脚步。
她眼中滴落大滴大滴的眼泪。
这眼泪让苏父心中厌烦,扭开了目光,说话也多了几分阴阳怪气:“你姐姐有福气,能嫁进盛家。就算她生病,也有盛家替她操心担忧。你一个学生,没钱没势的,去凑什么热闹?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你姐姐如果真的没了,我们苏家该怎么办!”
苏若妍茫然地抬手擦眼泪:“爸,我……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不懂?”
苏父的神情冷酷,目光也没有什么温度。
“若妍,你是苏家的女儿,是阿耀的姐姐,苏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你也不想继续过从前的苦日子吧?”
“为了苏家,为了阿耀,今天,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此时此刻,在苏家另外一个房间里,凌姝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机器,实时转播着书房里的谈话。
吃饭的时候,趁苏父不注意,她悄悄把一个窃听器放在了苏父身上。
为的就是能实时转播这场谈话。
苏若梦坐在她旁边,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脸色无比煞白。
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这场谈话,一定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黑色机器传来苏父冷酷的声音:“今天吃饭的时候,我特地拿出了收藏多年的好酒,把你姐夫灌醉了。他这会神志不清,正在三楼房间里睡着。”
“待会,我会和你妈和你姐一起,出去采买点东西。阿耀他不会出房间。”
“至于那个植物人和凌姝,想来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不用管。”
“我要你今晚把握好机会,让苏家和盛家的关系,再上一层楼,捆绑得更紧!”
苏若梦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上,眼神失去焦点。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苏父言语中的暗示。
正是因为听懂,才更加痛苦。
那是她的父亲,亲生父亲啊!
黑色机器里,苏若妍的声音惊慌彷徨:“爸!我不能这么做!”
苏父冷笑:“不能?若妍,难道你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敢不听爸爸的话了?”
苏若妍还在挣扎:“爸,姐夫对姐姐一心一意,他们俩的感情这么好,姐夫一定会对姐姐不离不弃,也会照拂苏家。您现在的想法,才是真正毁了苏家和盛家的关系!”
“关系?”
苏父不以为然,“要关系有什么用?你姐姐嫁进盛家几年,苏家拿到了什么好处?凌姝嫁过去才多久,盛家巴巴地给她送股份,相比之下,我们不过是叫你姐姐给阿耀谋个职位,你姐姐都推三阻四,不肯出面。
“若妍,你比你姐姐听话,千万不要跟她学。”
苏若梦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手心刺破。
书房那边,苏若妍似乎还想反抗:“爸,要不您再想想吧——”
苏父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你就按我说的做,别废话!再啰嗦,信不信我们跟你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四个字,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
凌姝皱眉,调小了声音,转头看向苏若梦。
此时此刻,苏若梦已是满脸泪痕。
她喃喃开口:“……爸妈教训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把断绝关系挂在嘴边。小时候我最怕听到这四个字,总觉得自己不能犯错,一旦让他们失望了,我就会变成没有家的孩子……”
原来,“断绝关系”这个词,不是她的专属啊。
书房那边的苏若妍似乎也被这四个字震慑,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爸,求求您,求求您再想想……”
苏若梦低低叹气,主动抬手,关闭了黑色机器。
她摇摇头:“若妍会屈服的,我懂。她应该和我一样,也害怕被否认,害怕失去这个家……”
经过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苏若梦只觉得自己此刻心如死灰,对苏父苏母彻底失望心寒。
只是……
她看向凌姝:“不管爸妈怎么想,阿耀,阿耀他是无辜的,生病的人也是他……”
凌姝笑了笑,又拨弄了一下黑色机器,换了个频道。
这会里面传出的是苏耀的声音。
“靠,三号你怎么打的啊!能不能用点脑子!”
既然要放窃听器,怎么会只放在苏父身上呢?
苏家人,当然一个都不能放过。
有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苏耀的游戏,他不满地低骂了几句,接起电话。
“宝宝,找老公什么事呀?”
“想老公了?约我今晚出去?宝宝,今晚不行,今天家里有事,我得留在家里看好戏,没时间来找你。”
“什么好戏啊?哈哈哈,宝宝,姐妹共侍一夫!你听得懂不?”
苏若梦这下彻底不说话了。
她之前还能说,苏耀不知情,是无辜的。
现在看来……恐怕苏耀从头到尾都知道。
知道,纵容,甚至引以为豪。
作为苏家唯一的既得利益者,苏耀从来都不无辜——
作者有话说:怕你们骂,先说一声,妹妹是友方是友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