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狭隘妒心

    短短一天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完完全全成为孟誉之精心衡量的完美妻子,未免太过苛刻。


    孟誉之的语气并不冷漠,即使和平日淡然疏离的态度并未两样。但从他仍然有耐性抽出十几分钟听迟流霭絮絮叨叨来看,他似乎也没打算计较。


    直到迟流霭,出口成章的谎话。


    迟流霭并不想让孟誉之知道哥哥的存在。


    并不是因为害怕别人嘲笑她过往的身世,而是太珍惜了。


    只有很亲密的人,她才敢悄悄地松开捂着心头的手,露出一点点手缝。


    对着这个人说——给你看看,这个可是我的哥哥,我也有家人的,只能看一眼,不准多看!


    短暂的情绪波动让迟流霭神经从紧绷到松懈,无意识地碎碎念,她也不知道孟誉之有没有挂断电话。


    一味地撒谎,提到杭城街头小巷有名的网红店,又强调这是大学城热闹非凡,总之她被一个人丢在家里很无聊,终究有点漏洞,话缝透露出自己来见了位朋友,急忙找补。


    迟流霭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这样,用笨拙的方法来掩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


    就算她来见哥哥,孟誉之会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吗?不会的。


    迟流霭把自己说着急了,顿时被哥哥拒绝的失落,和在微凉夜风里的孤独,让她产生了错觉。


    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家。


    迟家从来不欢迎她,她清楚的不得了。


    哥哥又一次抛弃她,她的在意超过怨恨。


    孟誉之......


    “哼!我为什么没有到家,誉之哥你为什么不及时来接我!”迟流霭误以为孟誉之早早因为自己违约而挂断电话,这或许就代表着自己要失去一棵可以依赖的参天大金钱树,她委屈到心痛,“你不来接我,我怎么回家!!!!”


    电话传来声笑,很轻。


    这次真的挂断电话。


    这声笑让迟流霭发自内心的恐惧,平日迟流霭的贪财程度,不亚于“出门没捡着钱就算丢”的心态。更何况这几日她享受的孟誉之生活的冰山一角,切切实实让迟流霭体验到财富低语的踏实感。


    那是一种,吃饱饭切切实实后双脚嵌入大地的安全感,似乎一切都在滋养着她。


    如今全飞了,昨晚她看中的孟誉之室内的收藏博物馆的一个古董,也飞了。


    迟流霭难得小小责怪自己太不争气,紧接着心里大幅度点评孟誉之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气鬼。


    终于迟流霭感受到发酸的小腿肚,她不再执拗地站在显眼的十字路口。


    没了街头小巷成群路边摊带来的烟火气,迟流霭感觉到有些冷,她蹲在绿化带旁的公交站,用手机搜寻附近酒店,忽而察觉到自己有个小披肩落在了林准家里。


    她升起了小确幸,又有点不敢上去拿。


    忽而一双男士鞋映入眼帘,迟流霭惊喜抬眸。


    与此同时,肩膀上披上了外套,她的视线完完全全被林准的脸抓住,其余的都变了模糊。


    林准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到女孩鼻尖泛红,嘱咐着:“这段时间都是柳絮,你皮肤过敏,记得带口罩。”


    可林准不知道,迟流霭的轻微过敏早在优质衣服和食物的滋养下,不再复发。


    迟流霭亮着眼睛,一眨一眨,然后在思考些什么,露出了点坏坏的笑,连湿润的眼睫毛都翘着小尾巴:“那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口罩,过敏前吃药,还是每天都吃,我都忘记自己对哪些食物不耐受,过敏后还要去医院吗,我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院,万一医生说我要动手术怎么办,哥哥,我会不会死掉!迟骋肯定会害死我的!他这么坏。”


    “哥哥你快看看我的手!好痒,是不是现在就过敏了!!”


    ......


    林准的胸腔深深涌进街边的油烟气,车尾气,还有泥土的腥臭味。


    他的妹妹明明这么好养,迟骋居然把她逼成了一个生生死死挂在嘴边的女孩,而且应该还是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所以手机震动切断两人的话,林准接起电话离开的那瞬,还是下意识对着迟流霭说:“你说的,我会考虑,在此之前,好好生活好吗,流霭。”


    迟流霭望着林准一刻都没有停的背影,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哥哥真的要走得这么急吗,急到不肯回头看自己一眼。


    有点小心眼的迟流霭有个委屈本。


    用来书写报仇计划。


    最近她偷偷摸摸添了一笔,不敢和家里人说,也不敢同孟誉之多提,她想一点点透露给最熟悉的人。


    可是林准走的太急了,迟流霭有些胸郁。


    其实,哥哥,有个叫孟然的坏家伙偷偷给我下药,还没给我道歉呢。


    但他是誉之哥的弟弟......


    她在一个凄冷孤独的夜晚,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受到了伤害。


    好想哭......


    比起泪水,先到来的是稳稳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布加迪。


    迟流霭笑了。


    誉之哥!


    誉之哥是天底下最善良大度的男人。


    他有着出色的外貌,健硕的身材,惊人的财富,良好的品行,有力的手掌,完美的技术,还有.....还有.......冷若冰霜的面部表情——


    迟流霭乖巧地试探:“誉之哥。”


    陈徽关车门,车子启动,空间瞬时封闭。


    这使得迟流霭身上带着不属于孟誉之家,不属于迟流霭,甚至不属于整个上层社会的味道慢慢渗透了出来,但是比起这些,更为抓眼的是迟流霭。


    迟流霭自己都有些拿不准孟誉之的态度,她咧着嘴露出僵硬的笑容:“今天是我回家的太晚了嘛,但是无论多晚我都会找你的,抱歉嘛,别不要不理我嘛。你知道的,我们年轻人本来就有点小贪玩,我就是想重新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呢,所以就来大学城逛一逛,没想到......”


    她已经理所当然称呼杭城居住的那栋别墅是她的家。


    陈徽由衷叹气,当然是在心里,毕竟几日相处,连他都能完全看清迟流霭为人处世并不上的了台面,唯一的优点就是面子厚,但又脾性顽劣,如果没有那张俏丽动人的小脸托着,真没有几人有耐心和迟流霭纠缠。


    似乎连讨好人都没有过多的技巧。


    她一门心思给自己找理由。


    孟先生从来不会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过多心思。


    被迟流霭话里话外排除年轻人行列,步入老男人称呼的孟誉之垂眸,看着迟流霭。


    他没有心思听迟流霭多说的内容,只是那句“别不要不理我嘛”莫名其妙越过一切传声的通道,直接烦到他的心里。


    孟誉之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做错了事情,还不想受到惩罚呢?


    “啊?”迟流霭后知后觉,她微卷的黑睫尚有为别的男人流下的眼泪,又去不顾一切的蹭蹭孟誉之的肩膀,把它留到了孟誉之的裁剪得体的西装,迟流霭同样在这人的身上嗅到了檀木香和酒局残留的奢靡。


    等孟誉之从那两点深深的泪迹移开视线后,喉结一顿。


    迟流霭着急忙慌想要钻进孟誉之的怀里,当然这个动作受到了阻碍。


    孟誉之的工作文件和电脑都在宽敞的空间妥帖的安放着,从不稳当的迟流霭却撞到了电脑金属一角,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陈徽和孟誉之都沉默了。


    陈徽甚至都料想等会赶迟流霭下车,该停在哪里让迟小姐好打车离开。


    没想到,迟流霭丝毫不觉得尴尬,连忙给自己创造机会。


    把孟誉之桌面的文件,电脑,和他手上的合同都一个个移开,移得远远。


    完成这些任务后,辛苦叹口气。


    委屈巴巴钻到了孟誉之怀里,两人身上本就不该出现在一处的气息,彼时交融着。


    她深深埋头,埋进誉之哥的胸口,蹭了一下,又一下。


    “因为,我觉得,有誉之哥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嘛,我想和誉之哥在一起,多晚我都会回家的。”


    迟流霭以为孟誉之在问——为什么多晚都会回家呢?


    她感觉到自己有着身上重重的担子,迟流霭从小到大都在讨好人,虽然没讨好一两句,就开始耍脾气指挥别人做这做那,就算别人生气,她会不知廉耻地双手合十拜托她们不要抛下自己嘛,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


    但是誉之哥好难哄呀。


    迟流霭哄着自己,要多多包容这个男人,毕竟她还想要那个看中的花瓶呢。


    “如果我回来晚了,誉之哥你等等我嘛,可能我就是比别人走得慢些,但我会回家的。”迟流霭把下巴垫在孟誉之的肩膀上,轻轻说。


    她本来长相就和个小猫似的俏丽,平日见人的双眸终究露着不谙世事。孟誉之初次见着她,就像看见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流浪猫在几乎虚与委蛇的名利场内对着来往的人,试探喵一声,又喵一声,寻找着自己往后可以裹腹的猎物。


    结果又因为尖牙尚稚,只能抓着自己的猎物有事没事嘬一口。


    瞧,她这次连讨好的亲吻都未曾给。


    嗯,外面吃饱了,孟誉之知道的。


    但终究这话让这般可怜的迟流霭可怜地露出来,孟誉之也不是冷心肠,可他也不是什么善人。


    “你的大学学业不是继续吗,听你白天谈,功课非常不错。”孟誉之逗着猫,“怎么开始怀念起大学城了?”


    迟流霭心想糟糕!肯定孟誉之暗中花费不少心思调查自己,不然自己怎么可以露馅,撒谎这件事迟流霭自认为天赋异禀,从未失手,没想到在这件小事上,被资本做局,暗中侵犯个人隐私,甚至感受到骨子里恐惧,她可不敢多说一些话,毕竟再深究过去,她怕孟誉之知道她高中物理9分的成绩单。


    所以,迟流霭支支吾吾,忙不迭地说,本来想再扯点慌,没想到脱口几句大实话:“因为,因为我被退学了。”


    “理由。”


    “它不是我的,所以我不要读。”迟流霭小声说,“它不是我考上的,是迟骋把我塞进去的。”


    它不是我的,我不要。


    我不喜欢的,我也不要。


    迟流霭把这话留在了心里,她当年可以像一位正常的学生,通过高中学习、补课、高考的途径升入一个属于自己高考分数的大学,但是她和迟宝缘出了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这件事愧疚到迟流霭心里又怨又恐惧,她害怕别人知道她被送去陌生国家的缘由。


    迟骋不喜欢她,随手塞了一个不入流的社区大学,迟流霭一生在别人的挑选中定型。


    她恐惧在一堆商品中,费力地卖弄被人挑选。


    她又害怕一无所有,所以她只能成为最为抓眼的存在,无论好坏,只要有人在意,就好了。


    如今,她更害怕孟誉之知道这个缘由,她不想前功尽弃,所以轻描淡写带过退学理由。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我今天就是......太高兴,忘记时间了。”


    她穿着一双带有廉价印刷图案的粉色拖鞋,车内真皮座椅留下几个不明显的水渍,这点水渍还出现在她白皙光滑的小腿。没有淑女该有的礼节,甚至似乎从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失礼。她把自己所有的不足都掰成了碎饼干屑,喂到了孟誉之的嘴边,他才得以细细品尝回味。


    孟誉之给出了一点回应,他把手放在迟流霭的后颈。


    这个强势的控制动作给了沉浸在国外几年无措的迟流霭很大的安全感,与此同时,迟流霭又无法移开视线。


    上位审视的眼神和虚假真挚的目光居然融洽在一起。


    彼时,孟誉之不屑于给迟流霭谎言。


    迟流霭也没有胆量继续欺瞒,她觉得,此刻她好像该给誉之哥一个亲吻。


    一个道歉的吻。


    来自往后长久合作的伙伴,搭档,妻子的吻。


    但更需要一个主动的吻的人,是她,她的心在此刻忽上忽下。


    她需要一个像那晚一样带着酒精没有理智的,容嵌肌肤的接触,给她存在感,安全感。


    可是,誉之哥问她。


    “但你身上穿的是一个男人的衣服。”


    孟誉之的指腹摩挲着迟流霭忽然发凉的唇。


    在那薄薄一层,他感受着女孩剧烈跳动的脉搏,用力,慢条斯理问:


    “这让你很高兴?”


    原来,林准下楼给迟流霭遮风的外套,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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