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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古有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薛董300万嘉年……

    热搜榜首那个#白月光柏熙#的词条, 像焊死在榜单上一样,整整挂了三天。

    热度非但没降,反而随着各种角度的海边视频、截图、二创剪辑的疯狂传播, 愈演愈烈。

    那张暮色海滩少年回眸的侧影, 也成了无数人社交软件的新头像和背景图。

    *

    星空传媒顶层, 老板办公室。

    集团董秘和首席执行官并排挤在沙发里,对着平板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压低声音交流两句。

    “啧, 这小孩儿可太有意思了, ”陆知白摸着下巴, 屏幕上正播放着白熙在泥坑里扑腾的片段, “综艺感浑然天成,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确实, ”韩秘书推了推无框眼镜, 镜片上反射着白熙沾着泥点却笑容灿烂的特写,“长得也真是……干净漂亮, 难怪能被夸成白月光。”

    “……”

    批阅文件的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突兀的、长长的一道墨痕。

    宽大办公桌后, 薛景寒眉头紧锁, 连日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安静点。”

    韩秘书和陆知白瞬间噤声,互相递了个“老板今天气压超低”的眼神, 默默把平板音量又调低了两格。

    薛景寒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那份关于酷猫TV上个月营收的分析报告上……

    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怎么也钻不进脑子里。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微弱、跑调跑得九曲十八弯的哼唱声, 顽强地从平板里钻了出来,飘进他的耳朵。

    “海上的浪花开呀,我却已不再来……”

    是《踏浪》。

    薛景寒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一僵, 笔尖悬停在半空,一滴浓黑的墨珠无声地坠落,在文件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污迹。

    这跑调的方式……这熟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莫名温柔的腔调……

    紧接着,是那句被改动的歌词:

    “原来嘛你随那浪花,漂向远方外……”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薛景寒脑中炸开!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涌……他猛地从宽大的真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沉重的椅子向后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板?”韩秘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差点把平板扔出去,和同样惊愕的陆知白一起站了起来,“我们……我们这就出去!”

    “不是!”薛景寒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怪异的沙哑和急迫,甚至微微发颤。

    他伸出手,指向韩秘书手中的平板,“你看的什么?拿过来!”

    韩秘书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平板放在薛景寒面前的桌上。

    手指在音量键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声音调到了最大。

    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接近尾声,瑰丽的晚霞余晖下,少年站在湿漉漉的滩涂上,侧对着镜头,任由海风拂乱他浅色挑染的发梢。

    清朗的声音被海风裹挟着,清晰地传入办公室所有人的耳中:

    “浪花轻轻的拍啊,我等你在未来,希望你平安顺遂……”

    薛景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是柏熙的脸。

    是柏熙的声音。

    但这首歌!这跑调的旋律!这独一无二的改词!尤其是最后那句戛然而止的尾音!

    “还把我深爱……”

    薛景寒的脑子里,那个被尘封了十年的、属于白熙的声音,无比清晰地接上了这后半句!

    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版本!是他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宝藏!

    他收藏的白熙遗物里,就夹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白熙用他那并不好看的字迹歪歪扭扭写下的这段改词,和视频里唱的一字不差。

    真的是……熙哥?!

    这个念头如同铺天盖地的海啸,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理智的堤坝!

    怎么会是柏熙?!

    他回来了?以这种方式?一个负债累累的小主播?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为什么要骗我?!

    薛景寒眉头微皱,被他向来不愿提及的记忆碎片狠狠扎进脑海——

    S2赛季末,那个同样被晚霞染红的海滩。

    彼时他们刚刚确认进入顶级联赛,一群半大少年在烧烤摊上喝得东倒西歪,又疯跑到海边发泄过剩的精力。

    他落在队伍最后,时不时心神不宁地回头,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熙慢悠悠地走在沙滩边缘,低着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里轻轻哼着什么。

    薛景寒停住脚步等他,可是他没注意,一头撞在了他背上。

    “哎哟!”白熙揉着额头,声音带着点酒后的傻气,“怎么了景寒?”

    薛景寒当时只觉得脸上发烫,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挺好听的。”

    白熙愣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薛景寒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被人认可的开心点亮,嘴角大大地咧开:“那我继续?”

    那晚的海风似乎也带着此刻屏幕里的咸腥,白熙就是这样哼唱着,一样的跑调,一样的温柔腔调,一样带着无人理解的、隐秘哀伤的改词。

    “哥,你在想什么?”

    那时的薛景寒忍不住问。

    白熙的笑容淡了些,望向漆黑涌动的海面,声音轻飘飘的:“想家了。”

    “那……回家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问。

    白熙沉默了很久,久到薛景寒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出口便被海风吹散:

    “不了,他们都……不在了。”

    ……

    “我们要回家啦。”

    薛景寒死死盯着视频最后定格的那张笑脸——沾着泥点,冰蓝发梢跳跃,眼神明亮又复杂。

    巨大的冲击过后,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上来。

    熙哥回来了。

    但选择隐瞒身份。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徐若羽!那个他无比信任的徐哥!也跟着熙哥一起,把他瞒得死死的!

    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无数线索在薛景寒混乱的脑中疯狂串联:

    徐若羽近期反常的“开心”、对柏熙超乎寻常的照顾和保护、甚至不惜编造“谈恋爱”这种拙劣借口来搪塞自己关于柏熙身份的试探……

    不是移情!不是照顾后辈!

    是认出来了!是重逢的狂喜!是失而复得的守护!

    而自己则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还在徐若羽面前分析什么“赝品”、“阎九的阴谋”!

    一股被最亲近之人联手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被刻意疏远的委屈,以及对自己眼瞎心盲的懊恼,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腾冲撞!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才勉强克制住一拳砸在桌上的冲动。

    半晌,薛景寒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了椅子里,声音疲惫沙哑到了极点:“……出去,把门带上。”

    韩秘书和陆知白大气不敢出,连忙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办公室里只剩下薛景寒粗重的呼吸和电脑主机低沉的嗡鸣。

    他需要冷静。

    巨大的震惊和情绪风暴过后,理智艰难地开始回笼。

    熙哥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认?为什么宁愿当一个挣扎求生的小主播?是有什么必须隐藏身份才能去做的事情吗?

    和阎九有关?还是……和自己有关?

    是了……当年巷口,自己那样的不听话……熙哥是带着对自己的失望和怨愤离开的吗?所以重生归来也不愿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这个念头像匕首一般狠狠捅进了薛景寒的心脏,疼得他几乎窒息。

    “熙哥……”

    铺天盖地的思念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扑到电脑前,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动作却快得惊人。

    他先申请了一个全新的空白小号,然后登录酷猫TV平台,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个此刻牵动他全部心神的名字——柏熙。

    点进【白志刚同志】直播间。

    画面加载出来的一瞬,薛景寒的呼吸再次停滞。

    直播间人气爆炸,在线人数稳稳停在二十万+(比较水不要骂我),弹幕如同瀑布般疯狂刷新,几乎淹没了整个屏幕。

    而屏幕中央,那个让他朝思暮想夜夜不能好眠的少年正慵懒地靠在电竞椅上,左手腕上戴着个显眼的黑色硬支撑护腕,右手在抓着薯片往嘴里塞。

    他的腮帮子微微鼓起,一边咀嚼,一边对着麦克风清晰流畅地分析着比赛局势。

    “……现在场上局势很微妙啊,ZTG这个四人满编队卡在圈边,位置很好,但XK和BLX这两支独狼队……”

    “哦不,BLX现在是两人残编,都在圈内高点,形成了暂时的僵持。”

    “关键就看下一个圈怎么刷,以及……哎,导播给到青椒视角了!他动了!”

    画面里,代表秦峤的黑色机甲正借助烟雾弹的掩护,极其大胆地从侧面拉枪线,试图寻找角度对BLX的侧翼进行压制。

    这个位置极其刁钻,但也非常危险。

    白熙的声音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笃定:

    “青椒这个位置选得相当有想法!如果能压住BLX的枪线,给队友创造机会,是有可能撕开一道口子的!”

    “但风险很大,一旦被高点的BLX发现,两人集火……”

    话音未落,屏幕右上角击杀信息猛然跳出!

    【BLX-wild 使用M24狙击枪击倒了 XK-青椒】

    秦峤的角色应声倒地!

    “哎哟!”白熙惋惜地一拍大腿,“被Wild逮到了!Wild这枪……有点东西,但运气成分也不小。”

    “青椒这波操作思路是没问题的,就是……嗯……细节处理上,可能因为太想打开局面,稍微急躁了一点点,身位没控死,多露了那么零点几秒。”

    “Wild的操作其实已经有点变形了,但就是歪打正着……”

    弹幕瞬间爆炸:

    【青椒就是白给,别捧臭脚了】

    【完了完了,XK这把寄了!青椒在干嘛啊!梦游呢?】

    【野王牛逼!一枪定乾坤!这波预判绝了!】

    【主播你懂什么?李南解说都说了是青椒失误!野王实力压制![打call]】

    【就是!一个主播也敢点评职业选手失误?飘了?】

    【笑死,真当自己是战术大师了?你打过职业吗?你知道赛场上怎么打的吗?】

    【青铜理解指点王者操作?省省吧!】

    【蹭热度没完了是吧?逮着职业选手失误就猛踩?】

    【白月光滤镜碎了?嘴这么毒?】

    【人家李南是官方解说,你是啥?也配质疑野王?[笑哭]】

    【菜就多练,别找借口!青椒就是菜了!】

    看着满屏刺眼的质疑和嘲讽,薛景寒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屏幕里,白熙还在试图解释他看到的细节和战术意图,语气平和,但那些充满戾气的弹幕依旧像刀子一样刷过。

    这一幕……何其熟悉!

    当年在XK基地的训练室里,自己,还有叶耀,不也是这样吗?固执地、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不服气,质疑着熙哥那些看似冒险、实则精妙无比的战术安排。

    那时的熙哥也是这样,一遍遍地解释,耐心地分析利弊,从不以队长的身份强压……

    羞愧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烧得薛景寒脸颊发烫。

    虽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集团董事长,可面对屏幕里这个重获新生的熙哥……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需要被引导、被包容的小孩子。

    “哎呀,我说的只是个人看法。”

    看着那些还在刷屏嘲讽白熙“不懂装懂”、“蹭热度”的弹幕,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薛景寒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直播间的礼物栏,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个最顶端、象征着平台最高打赏规格的礼物图标上——嘉年华!

    3000元一个。

    他眼神冰冷,带着一股近乎发泄般的决绝,手指在鼠标左键上……疯狂连点!

    一个!

    十个!

    一百个!

    ……

    价值3000元的嘉年华如同最绚烂也最不讲道理的流星雨,以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在【白志刚同志】的直播间里轰然炸开!

    金红色的华丽特效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激昂恢弘的系统音效震耳欲聋!

    全平台所有直播间顶端直接同时拉起了金光闪闪的横幅公告:

    【用户 “用户5193771” 在 “白志刚同志” 的直播间送出嘉年华× 1000!普天同庆,豪气冲天!】

    1000个!

    300万元!!!

    整个酷猫TV平台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所有正在直播的主播,无论大小,无论什么分区,屏幕瞬间被这史无前例的超级礼物风暴刷屏!

    公告横幅如同永不熄灭的金色浪潮,一遍遍在所有直播间顶端滚动播放!

    【我艹!!!1000个嘉年华???】

    【300万??????】

    【疯了吧!!!】

    【爸爸!!您还缺腿部挂件吗!!】

    【用户哥糊涂啊!!(破音)】

    【刚才骂主播的都滚出来!看看什么叫实力打脸!】

    【大佬用300万告诉我们:主播说得对!】

    【柏月光牛逼!!!!】

    【这他妈是直接把银河系刷给主播了吧???】

    【全平台通告!排面拉满!熙宝牛逼!】

    【热搜预定!不!热搜已经炸了!!!#神秘土豪怒砸300万力挺柏熙#】

    整个互联网再次被白月光柏熙的词条以及这石破天惊的300万打赏彻底点燃!社交平台服务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热搜榜瞬间被相关词条屠版!!

    ……

    直播间里。

    正捏着一片薯片准备继续分析战局的白熙,整个人彻底石化。

    他看着屏幕上那如同核爆般持续不断、将一切画面和弹幕都彻底吞噬淹没的嘉年华特效海洋,听着那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的系统音效和全平台通告……

    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手里的薯片“啪嗒”一声掉在键盘上。

    大脑一片空白。

    足足过了五秒钟,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破了音的惊呼才猛地从麦克风里炸了出来,响彻直播间:

    “我娘啊——?!!”

    第42章 褒姒笑没笑不知道,白熙笑了

    屏幕上嘉年华的特效如同永不落幕的盛大烟花, 一个接一个,足足霸屏了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金红交织的华丽动画、震耳欲聋的激昂音效、全平台滚动的金色横幅……将【白志刚同志】的直播间彻底变成了一个被金钱洪流冲刷的孤岛。

    总决赛最后几局的激烈厮杀在史无前例的300万礼物海啸面前统统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弹幕池彻底爆炸,服务器数次濒临崩溃, 无数闻讯而来的吃瓜群众挤爆了直播间, 所有人的话题只有一个——

    这从天而降的“用户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熙感觉自己像坐在一艘被巨浪抛来抛去的小船上, 头晕目眩。

    他看着那持续不断、仿佛永无止境的特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着麦克风, 声音都有点飘忽:

    “呃……谢谢老板, 谢谢您……太破费了……”

    那个名叫【用户5193771】的崭新小号在礼物风暴的间隙极其高冷地飘过一条弹幕:

    【不用管我, 你继续。】

    言简意赅, 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这一句话瞬间引爆了新一轮的弹幕狂欢:

    【余生哥哥!我也想要爱马仕限定包包!康康我!】

    【这是俺们熙熙的用户哥】

    【爱马仕包包算啥!用户哥直接给你把专柜盘下来当更衣室![崇拜]】

    【恭迎·移动ATM·人间印钞机·三百万只是零花钱の神】

    【他妈的刚点进来还以为是欢乐豆模式】

    【笑死了,我巅峰战纪里的金币都没这么多】

    【三百万就听一声谢谢?】

    【用户哥:三百万听个响怎么了, 我家微波炉加热食材都这个声儿】

    【老板糊涂啊!这钱给我我能给你表演个原地起飞!】

    【用户哥, 性别别卡太死,我可以!】

    【主播还愣着干嘛?快给用户哥整个花活啊!】

    无论弹幕如何疯狂猜测、玩梗、扒皮, 那个名为【用户5193771】的新号始终沉默, 在丢下那句“不用管我”后便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 再无声息。

    只剩下满屏的“用户哥”传说和无数试图解码其真实身份的福尔摩斯。

    白熙在这片喧嚣的金色海洋和满屏的“用户哥”弹幕中硬着头皮努力将注意力拉回比赛,磕磕绊绊地解说完总决赛的最后阶段。

    当象征着冠军的金色雨在ZTG战队选手席落下时,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光速下播。

    “啪嗒。”

    直播画面暗下去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嘭!嘭!嘭!”

    几支手持小礼炮被同时拉响,五彩缤纷的亮片彩带如同天女散花,劈头盖脸地洒了刚摘下耳机的白熙一身。

    “恭喜熙哥!!!”

    “300万啊我的天!!!”

    “白月光牛逼!用户哥牛逼!”

    “请客!必须请客!吃最贵的!”

    朱俊、毛小涛、辣条姐、海鲜哥……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大叔都挤在门口, 脸上洋溢着激动和与有荣焉的笑容,七嘴八舌地欢呼着。

    办公室瞬间变成了小型庆功宴现场。

    白熙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摘掉头发上的彩带, 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像塞进了一整个蜂巢。

    300万的冲击力后劲太大,加上手腕隐隐作痛和强行集中精神解说比赛的消耗,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平。

    “行行行,”他举起没受伤的右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带着无奈又真诚的笑意,“等过段时间,我缓过劲儿来,地方你们挑,挑贵的!我请!”

    ……

    好不容易打发走热情洋溢的同事们,白熙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公司大楼。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稍微驱散了些许混沌。

    今晚徐若羽要带队打夏季赛最后一场关键战,无法来接他,特意安排了XK战队的副教练小杨开车过来。

    坐进副驾驶,白熙疲惫地叹了口气,整个身体陷进座椅里。

    “嚯,”年轻的小杨教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打趣,“今晚挣了那么多还叹气啊?这得是幸福的烦恼吧?”

    白熙闭着眼,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声音闷闷的:“钱是挺震撼……但我更担心徐教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忧虑,“你们这几天……状态好像不太好?”

    车内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小杨脸上的笑容淡去,也跟着叹了口气,方向盘在他手中似乎都沉重了几分,“是啊……团队配合一直没找到最佳节奏。”

    “今天这场……唉,最后只拿了第四。”

    他语气低沉,但随即又强打起精神,“不过万幸,算上之前的积分,总排名勉强挤进前三,拿到了世界赛的门票。”

    “今晚是第四?”

    白熙睁开眼,有些意外。

    这个成绩对于志在夺冠的XK来说,确实不理想。

    “嗯,队里问题不少。”

    小杨点点头,眉头紧锁,“突击手金哥手伤太严重了,打完世界赛估计就得退役。”

    “总指挥小路是新人,想法多,但决断太拖沓,临场指挥经常慢半拍,队伍脱节严重……”

    “教练组已经在考虑换人,可现在青训营里……哪里有能顶上这个位置的苗子……唉,青黄不接啊。”

    白熙想起徐若羽之前提过想找喻黎试训:“徐教练不是说想找鲤鱼试试吗?他狙击枪玩得那么……”

    “不是狙击位,”小杨打断他,语气无奈,“教练是看中了鲤鱼的大局观和临场应变能力!想让他来打突击手,或者……直接让他试试总指挥!”

    “啊?”白熙彻底愣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总指挥?鲤鱼?他……他不是……”

    那个在游戏里花式成盒、因为各种骚操作被弹幕追着骂“出生”的喻黎?让他去指挥XK这样的顶级战队打世界赛?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小杨苦笑了一下,似乎预料到白熙的反应,“教练说他是在装菜,他真正的实力……深不可测。”

    “具体怎么看出来我也不知道,但教练看人的眼光我们一向是服的,只是……”他无奈地耸耸肩,“人家鲤鱼压根不鸟我们,邀请发了好几次,石沉大海。”

    白熙张了张嘴,感觉信息量太大,本就昏沉的脑子更成了一团浆糊。

    他含糊地“哦”了一声,疲惫地闭上眼:“这样啊……”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白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小杨轻轻唤醒:“小熙,到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徐若羽的别墅,白熙瘫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魂魄归位。

    300万的巨款带来的不真实感依旧萦绕心头,他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搜了一下“主播打赏收入个税”。

    “十万以上礼物报酬所得……适用税率……20%?”

    白熙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平台分成后到我手是75万,这75万就是应纳税所得额了?75万的五分之一……”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圆:“我要交15万的税?!”

    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又飞快地算出了余额:“75减15……还剩90万!”

    巨大的肉痛感瞬间被“还剩六十万!”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冲淡,白熙长长舒了口气,拍着胸口:“还好还好!还有六十万呢!”

    这笔钱足够带着徐徐吃遍山珍海味,过上好长一段滋润日子了!

    不过当务之急……

    白熙的目光投向厨房。

    徐徐今晚比赛没打好,压力肯定巨大,他得煮点清热去火的绿豆汤让徐徐喝点泄泄火,顺顺气。

    说干就干,他起身走进厨房,找出绿豆仔细淘洗干净,再加上足量的清水打开火慢慢熬煮……厨房里很快弥漫开绿豆特有的清香,带着抚慰人心的烟火气。

    就在绿豆汤熬得软烂、汤色碧绿诱人,白熙关火准备找碗盛出来放凉时,玄关处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哥,我回来了。”

    徐若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但在看到厨房门口探出头的白熙时,他黯淡的眼底还是瞬间亮起光彩,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煮什么呢?好香。”

    “绿豆汤,给你败败火。”白熙走过去,接过徐若羽脱下的外套挂好,敏锐地察觉到他笑容下的勉强和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这几天辛苦你了。”

    两人坐到客厅,白熙把XK目前队员的问题——小鹿指挥的拖沓、青椒状态的起伏、Meniscus作为狙击手虽稳但独木难支的困境。

    他结合自己看比赛时的观察把这些条理清晰地分析了一遍,又提了几个可能的训练调整方向。

    徐若羽安静地听着,眼底的疲惫渐渐被一种专注的、带着欣慰的光芒取代。

    熙哥……即使换了个身份,他对游戏的理解,对团队的洞察,依旧如此犀利深刻。

    说完白熙顿了一下,拿起茶几上微温的绿豆汤递给徐若羽,“喝点吧,刚晾好的。”

    徐若羽接过碗,喝了一口,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白熙,“熙哥……要不……你来试训打突击手吧?”

    “试训……突击手?”

    白熙重复着,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

    那些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翻涌上来——训练室里挥汗如雨却甘之如饴的日日夜夜;赛场上生死时速的激烈交锋;捧起奖杯时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泪水……

    紧接着,是病床上日渐沉重的身体,针头刺入皮肤的冰冷痛楚,队友们强颜欢笑却难掩担忧的眼神,还有……最后那份冰冷的、宣告一切的病危通知单。

    重生以来他只想换个活法,远离那个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和生命的战场……直播、挣钱、和徐徐一起安稳度日……这才是他为自己规划的新生。

    打职业?重新回到那个高压、残酷、将天赋和健康都放在赌桌上的漩涡中心?

    白熙下意识地往后靠进沙发里,脸色微微发白,“我……”他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开口,“我再考虑考虑……”

    他几乎是慌乱地转移了话题,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沉重:“对了徐徐!跟你说个离谱的事!今晚我直播,有个神秘土豪直接给我刷了1000个嘉年华!”

    “整整300万!平台分完再扣税,我还能拿六十万呢!你说这人是不是……”

    他语速飞快,带着兴奋和分享八卦的意味。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徐若羽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300万……嘉年华?”

    徐若羽喃喃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一个名字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瞬间炸响在他脑海中——薛景寒!

    只有他!只有他能如此疯狂!

    景寒知道了?!他认出熙哥了?!什么时候?怎么认出来的?熙哥暴露了?!那自己苦苦维持的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之后要怎么办?!!

    这几天压在心头的所有重担——战队失利、队员困境、未来渺茫的压力,加上此刻这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带来的极致恐慌和自责——如同无数座大山轰然压下!

    徐若羽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鸣作响,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在瞬间扭曲、拉远!他想张口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气音。

    下一秒,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向旁边一歪!

    “哐当!”

    精致的瓷碗脱手摔在地毯上,碧绿的汤汁泼洒开来,洇湿了一大片。

    “徐徐?!!!”

    白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徐若羽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

    “徐徐!徐若羽!你怎么了?!醒醒!”白熙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

    微弱,但还有!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白熙,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指尖因为颤抖几乎按不准屏幕,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120!快!这里是……”

    第43章 明争暗…景寒你这已经是明抢了!!

    医院的走廊冰冷漫长,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白熙蹲在手术室门口,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肩膀微微颤抖。

    那一声闷响, 徐徐倒下的身影, 泼洒的绿豆汤,还有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

    他用力抠着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汹涌的眼泪, 却无济于事。

    视野里模糊的地面, 突然出现了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白熙猛地抬头。

    是薛景寒。

    他来得极快, 呼吸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额发被夜风吹得微乱。

    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怒、担忧, 还有一丝……白熙看不懂的沉痛。

    看到白熙红着眼眶无助地蹲在地板上, 薛景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喉结滚动, 想说点什么, 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手术室的门“唰”地一声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还算轻松:“抢救很成功, 是急性应激反应导致的短暂性休克和低血压,加上近期疲劳过度,身体透支得很厉害,心脏负荷太大。”

    “万幸的是没有器质性病变, 但病人非常虚弱,需要静养观察一段时间。”

    悬到嗓子眼的心咚地一声落回了肚子里,白熙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踉跄着扑到移动病床边。

    徐若羽脸色苍白得像纸,闭着眼,但胸膛已经有了平稳的起伏……

    白熙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他紧紧抓住徐若羽冰凉的手,声音哽咽:“徐……徐教练你吓死我了……”

    薛景寒站在稍后一步,看着白熙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泪水,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

    “……徐哥!!”

    医护人员才将徐若羽移入VIP病房,秦峤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看到薛景寒和白熙脚步顿了一下,站在门口梗着脖子问:“徐哥怎么样了?!”

    薛景寒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托你的福,暂时没事。”

    秦峤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想到自己决赛的发挥……终究没再吭声,只是焦躁地在原地踱步。

    叶耀随后赶到,一看到病床上虚弱的徐若羽,他眼圈立刻就红了:“徐哥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安静。”薛景寒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病房里所有的嘈杂,“病人需要休息,都出去。”

    他目光沉沉地掠过秦峤和叶耀,最终落在紧握着徐若羽手的白熙身上,停顿了一秒,才移开。

    秦峤不甘心地看了看病床,最终还是被薛景寒的气势慑住,烦躁地一甩手,转身大步离开。

    叶耀还想说什么,薛景寒已经先一步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也先回去。”

    叶耀深深看了一眼徐若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作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薛景寒走到病床边,看着徐若羽苍白的面容,眼神复杂难辨。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安的恳求:“徐哥,你要好好休养身体。”

    徐若羽似乎听到了,眼睫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并未睁开。

    薛景寒转身,示意白熙跟他出去。

    走廊里灯光惨白,秦峤和叶耀靠在不远处的墙边,显然在等他们。

    薛景寒敲了几下手机,叹气:“徐哥这个情况需要静养,我已经给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疗团队……需要去外地进行一段时间的深度疗养和……”

    秦峤没等他说完打断道:“我陪徐哥一起去,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徐哥吗?”

    “他还没醒。”

    薛景寒拍拍他肩膀,“阿峤你走吧,这里你帮不上忙,你要是真想让他安心就回去认真训练,在世界赛赛场上发挥好一点。”

    秦峤:……

    叶耀点头,把他拉去一边耳语:“徐哥要在哪里治疗,把地址发给我,我今晚陪护,明天跟着一起去。”

    薛景寒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一下,叶耀的手机很快收到一个定位信息。

    他点开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像是想笑又像是想骂人,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行,行,行。”

    叶耀深深地看了薛景寒一眼,又瞥了白熙一眼,没再多说,转身进入病房,背影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

    两人走后,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

    白熙还沉浸在对徐若羽病情的担忧之中,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猫蔫蔫地蹲回墙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薛景寒看着他蜷缩成一团的背影,心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似乎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走到白熙身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徐教练离开治疗期间,你一个人住不安全。”

    薛景寒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阎九那边虽然暂时消停,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你之前好像暴露过住处。”

    白熙身体一僵,没有抬头。

    “这段时间你可以住到我那里,”薛景寒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安排意味,“客房都是现成的,安保也周全。”

    白熙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和抗拒:“我……我能照顾自己!而且徐教练他……”

    他越说声音越小,在薛景寒平静无波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了。

    他怕薛景寒会问:才认识多久?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他需要你来操心他的安危和照顾问题吗?

    白熙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和担忧,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合理一些:“我……我是担心徐教练没人照顾,他病得这么重……”

    薛景寒打断他,语气笃定:“叶耀会全程陪护,医疗团队也是顶级的,你不用担心。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是不受打扰地休养。”

    言之有理,白熙点点头,又问:“那我可以来看他吗……徐教练很照顾我,我想回报……”

    薛景寒摇头,神情凝重:“他要去的地方很远,你应该不方便过去。”

    “不能留在A市吗?这里不是很发达吗?”

    白熙讷讷地问。

    “徐教练这是长期疲劳积累爆发的心源性问题,往严重了说,是心脏功能代偿失调的前兆……”

    “外面的专家团队在这方面经验更丰富,疗养环境也更适合他彻底恢复。”

    薛景寒刻意加重了“严重”和“前兆”这几个字。

    白熙的心又揪紧了。

    心脏问题……这绝不是小事!他看着薛景寒严肃认真的表情,丝毫没有怀疑其中的水分。

    薛景寒顿了顿,目光落在白熙依旧泛红的眼眶上,补充道,“你留在这里好好工作,别让他再为你操心,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病房里待太多人不合适,我们先走吧。”

    白熙沉默。

    现在确实没有比去景寒家更合适的办法了……不过他必须藏好自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任何怀疑。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好。”

    *

    回到薛景寒那座如同堡垒般森严又奢华的别墅,已是深夜。

    长毛矮脚的小橘猫听到动静,迈着小短腿“喵呜喵呜”地蹭了过来,亲昵地围着白熙的裤脚一边打转,还一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

    白熙心头一暖,又酸又涩的情绪交织翻涌。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进怀里,脸颊贴着它温暖柔软的皮毛,汲取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薛景寒换下西装外套,看着白熙抱着猫失魂落魄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又想到病房里的徐若羽,心中一阵酸涩。

    “它的疫苗打全了,很健康。”

    白熙抱着猫,没说话。

    薛景寒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用一种近乎刻意的平淡语气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徐教练,他的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外地疗养主要是为了让他彻底远离工作压力……”

    白熙抱着猫的手顿住了,愕然地抬头看向薛景寒:“……?”

    他眼中是纯粹的困惑:你在医院明明说得很严重啊?心脏问题,前兆……

    薛景寒被他清澈又带着点控诉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口吻:

    “你的房间在三楼,左手第一间……都已经收拾好了,洗漱用品也都是新的。”

    “明天下午韩炘会过来送你上班,之后你需要从原住处搬什么东西或者要去哪里都可以让他陪你去。”

    “韩信?”白熙下意识重复,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位精明干练的韩秘书,配上这个名字,莫名的滑稽感冲淡了一点沉重。

    他没忍住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紧,低下头掩饰,“……嗯,知道了。”

    薛景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转瞬即逝的笑意,虽然不明所以,但心底莫名地松了一下。

    言多必失,薛景寒不再多言,只是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质地考究的黑底名片递给白熙:“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白熙接过名片,上面只有简单的名字和一串数字,彰显着持有者的地位和界限。

    “好的,谢谢您。”

    “……”

    薛景寒不再停留,转身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

    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二楼,白熙才放下小猫,自己一人乘坐高级精致的透明电梯前往三楼楼层。

    缓缓走进薛景寒分给他的客房,房间很大,布置简洁而奢华,看起来一尘不染,确实像刚收拾好的样子。

    他拍拍屁股小心翼翼地抽了几张纸巾垫着坐在柔软的大床边缘,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徐徐】。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良久,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几句简单又沉重的话:

    【徐徐,我没事,别担心我。】

    【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

    【快点好起来,快点回来。】

    ……

    第44章 跨越大半个地球的流放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 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陌生感觉。

    徐若羽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明亮, 窗外阳光明媚, 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

    茫然。

    大脑一片混沌,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泼洒的绿豆汤、白熙惊恐的脸,还有……心脏被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的窒息感。

    “醒了?”

    叶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手里摆弄着一个医院宣传册, 试图表现出轻松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徐哥?”

    徐若羽微微侧头, 视线扫过叶耀,最终落在身旁的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杯插着吸管的清水, 旁边是英文标识的药瓶和一台正在平稳运行的、显示着心率和血压的心电监护仪。

    “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砂纸摩擦。

    “加州啊,”叶耀放下册子走到床边, 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薛狗联系的顶尖医疗团队, 给你专机送过来的。”

    美国?加州?

    徐若羽的心猛地一沉,那点残余的眩晕感瞬间被冰冷的现实驱散。

    不是“外地疗养”, 是“流放”!

    景寒把他和叶耀直接流放到了大洋彼岸!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在他最虚弱、最无法反抗的时候!

    熙哥……熙哥还在景寒的眼皮底下!

    景寒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用“治疗”的名义将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唯一的“障碍”远远隔开!

    他到底在防备什么?!

    一股强烈的恐慌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让他想立刻坐起来, 想拔掉身上的监护导线,想立刻飞回A市!

    “我要回去。”

    徐若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试图撑起身体, 但虚弱感和监护仪的束缚让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而徒劳。

    “徐哥你别激动!”叶耀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医生说了你这次必须静养!绝对不能情绪激动,更不能劳累奔波!薛狗这次是下了死命令的!”

    “是啊,徐先生。”

    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华裔医生闻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护士。

    医生温和但不容置疑地告诉他:

    “我是您的主治医师Dr.Chen,您的情况虽然抢救及时没有器质性损伤,但心脏负荷非常大,需要一段时间的深度休养和严密监测……请您务必配合治疗。”

    护士也微笑着点头,用带着口音的英文补充道:“您只需要安心在这里休养一周左右,情况稳定了,就可以安排稳妥的方式回国,不会耽误您任何重要事情的。”

    她的目光扫过叶耀英俊的脸庞时,明显多停留了一瞬。

    “你就安心养着吧,不会耽误事的。”

    叶耀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甚至不忘对护士小姐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放心,我们徐教练最听医嘱了。”

    徐若羽看着叶耀浑然不觉、甚至带着点度假般轻松的神情,再看看医生护士脸上职业化的安抚和笃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们都不懂!他们以为他着急的是比赛,是工作!是XK的世界赛安排!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急如焚的是那个留在A市、身份随时可能暴露、正被一头压抑了十年终于嗅到血腥味的猛兽死死盯住的——白熙!

    尴尬,又急火攻心。

    他像被困在透明玻璃罩里的人,看着外面世界即将天翻地覆,又无法发出有效的警报……还要忍受旁人善意却完全偏离重点的安慰。

    “……”

    徐若羽强迫自己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

    不能失控。

    失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情况更糟。

    他重新靠回枕头上,闭上眼,金丝眼镜后的眉头紧锁,胸腔里那颗脆弱的心脏还在不规律地悸动,提醒着他此刻的艰难处境。

    怎么办?

    薛景寒……他不怨他,甚至能理解那份压抑了十年的思念。

    他只是害怕,害怕景寒那份早已扭曲变质的、混合着执念、占有欲和巨大愧疚的情感洪流,会彻底淹没甚至伤害到刚刚重获新生的熙哥……

    熙哥好不容易才摆脱死亡阴影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承受不起景寒那种毁灭性的、不顾一切的爱!

    “徐哥?”

    叶耀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凑近了些,脸上带着无语的笑意,“你这一脸……啧,不会是也看上我家熙熙了吧?这么愁眉苦脸的?放心,兄弟我很大度……”

    徐若羽猛地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扫了叶耀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叶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放心,”徐若羽的声音平缓而冰冷,“我对‘柏熙’,没有那种兴趣。”

    他知道叶耀说的是那个叫“柏熙”的小主播,他对那个壳子确实无感。

    但里面的灵魂……那可是白熙!是他失而复得的、在这世上仅存的、如同血亲一般的哥哥!

    他对白熙的感情,是守护,是失而复得的珍视,是本能想要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占有欲!

    那绝非叶耀口中的欢愉情爱,也绝非薛景寒眼中那炽热到令人恐惧的偏执。

    “啊,这样。”

    就在病房内气氛因徐若羽冰冷的否认而陷入短暂凝滞,叶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再次和旁边的护士搭讪时——

    “嗡……嗡……”

    徐若羽放在床头柜上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赫然是——景寒。

    徐若羽的心脏像是被那震动狠狠攥了一下,随即剧烈地搏动起来,监护仪上的心率曲线瞬间拉高,发出轻微的警示音。

    陈医生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

    叶耀也看到了名字,挑了挑眉:“哟,薛狗?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打电话问问。”

    徐若羽没理会他们,他盯着那个名字,仿佛盯着一条蛰伏的毒蛇。

    几秒钟的凝滞后,他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将声音调到了听筒模式。

    “喂。”

    “徐哥……”

    电话那头传来薛景寒低沉平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感觉身体怎么样?”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不需要寒暄,徐若羽单刀直入,冷峭开口:“准备拿什么赔罪?”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轻笑。

    “听您的,”薛景寒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温顺的服从,甚至能听出笑音,“只要能让您消气,怎么罚都行。”

    徐若羽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耳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也听到了监护仪那令人烦躁的提示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抛出了他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条件:

    “我罚你——不许对他说出你的感情。”

    “无论你猜到了什么,无论你有多确定……”

    “在他主动走向你之前,你一步都不许靠近,一个字都不许透露……更不许……以任何方式伤害到他,哪怕是一根头发。”

    这是他能想到的,在无法立刻回到白熙身边的情况下,唯一能设下的保护熙哥的屏障。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电流的微音在滋滋作响。

    徐若羽能想象到薛景寒此刻的表情——深邃的眼眸低垂,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薄唇紧抿,所有的惊涛骇浪都被死死压抑在那副完美的冷硬面具之下。

    终于,薛景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却近乎虔诚:“这就是我原本的打算。”

    徐若羽瞳孔猛地一缩。

    “我比您更害怕惊扰到他。”

    薛景寒的声音里第一次泄露出近乎脆弱的颤音。

    那是一个压抑了十年,终于看到一丝渺茫希望却又害怕是镜花水月的人才会有的惶恐。

    “我不敢问,不敢逼他……我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可以承受得起的,更怕……把他再次吓跑。”

    “我能做的只是等,”薛景寒的声音恢复了平缓,语气分外沉重,“等他愿意回头,愿意再看我一眼……在此之前我会守好我的界限,这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您的。”

    “记住你说的话,景寒。”

    徐若羽的声音依旧冷硬,但紧绷的神经却微微放松了些,“照顾好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丝……”

    “您放心。”

    薛景寒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在我身边只会比在您身边更安全,阎九剩下的爪牙,还有星辰TV那边的跳梁小丑我会处理干净……”

    “您安心养病,我会定期让韩炘向您汇报他的情况。”

    “好。”

    现在人在国外手伸不过去,徐若羽不愿与他多说,只应了一声他交代好好休息的关切便切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缓缓放回床头柜,指尖冰凉,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以及外面走廊上叶耀和护士低低的交谈声。

    窗外的加州阳光依旧明媚灿烂,但徐若羽的心却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熙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薛景寒他真的能忍住吗?

    他疲惫地闭上眼,身体依旧虚弱,但思绪却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汹涌未平。

    自己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快点回到A市。

    在那之前他只能寄希望于薛景寒的承诺和这厮在某人面前那不堪一击的自制力。

    以及……祈祷熙哥,希望他暂时不会主动走向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漩涡。

    ……

    华国,A市,熙和集团环形主楼。

    薛景寒独自站在顶层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垂眸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

    那双仿佛揉碎了星光的眼中翻涌着痛苦、渴望、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被强行压抑的执念。

    “熙哥……”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手机屏幕上——那是韩炘刚刚发来的照片。

    躺在迈巴赫后座座椅上安逸地流着口水睡觉的那位,正是他失而复得、却又遥不可及的白月光。

    他答应徐若羽的,他会做到。

    等待……

    这种等待是如此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烈火上煎熬。

    薛景寒抿唇,目光热切。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他真的好想,好想在他所掌握的无人可见的阴影里,用尽一切见不得光的手段……让那片月光只能笼罩在他自己的领地之中。

    第45章 监控是阴湿男鬼的好朋友(我们凌晨见!)

    十月十一日, 凌晨一点,白熙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了薛景寒那座堡垒般的别墅。

    玄关感应灯无声亮起,惨白的光线映照着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声的大厅。

    冷清, 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冷清。

    他只在那天被带回来时匆匆见过薛景寒一面, 此后连着三天, 这座巨大的房子里除了他,就只剩下那只神出鬼没的小橘猫。

    白熙换上拖鞋走到客厅,空调的冷气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累。

    这几天的工作……或者说, 直播, 进展得异常艰难。

    手腕的伤虽然好了大半, 但高强度对局之后韧带依旧会隐隐作痛。

    更糟心的是弹幕, 他不过是解说夏季赛复盘时客观地点评了Wild的不当操作,没成想直接捅了马蜂窝。

    Wild的狂热粉丝——“野人”们瞬间涌入他的直播间, 铺天盖地的弹幕如同淬毒的箭矢:

    【青铜理解指点王者操作?省省吧主播!】

    【碰瓷野王?你打过职业吗?你配吗?】

    【酸鸡跳脚了?嫉妒我们野王比你强百倍?[捂脸笑][OK]】

    【解说席上李南老师都没说什么, 用你个半吊子娱乐主播跳出来显摆?】

    【蹭热度没完了是吧?逮着职业选手失误就猛踩?】

    【这波可真是青椒妈给青椒儿子贴脸找补了】

    【青椒菜就多练!别找借口!】

    【Wild就是敢打敢拼!】

    那些充满戾气的文字像苍蝇一样在屏幕上嗡嗡作响,无论他如何试图解释战术意图和风险点, 都会被瞬间淹没在“酸鸡”“蹭热度”“不懂装懂”的声浪中。

    小柔和小涛封号封到手软, 依旧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恶意。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网暴, 但被如此大规模的质疑技术还是第一次。

    虽说那边的正主第一时间认可了他的评价,并且指引粉丝不要伤害无辜, 但耐不住还是会有一些偏激的……和浑水摸鱼的反串黑。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客厅里散开,白熙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慢慢走到餐桌旁,把从夜市小摊上带回来的烤冷面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路上耽搁太久, 现在面饼已经凉了。

    辣油和酱汁都凝在一起,葱花也蔫蔫的,让人看着就没什么食欲。

    但他还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一次性筷子, 挑了一口塞进嘴里。

    又冷又硬,味同嚼蜡。

    “咪!”

    小橘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迈着优雅的小短腿蹭到白熙脚边,仰着小脑袋,圆溜溜的墨绿色眼睛望着他……手里的烤冷面。

    白熙看着它渴望的小眼神,心头那点烦躁奇异地被驱散了些。

    “小猫?”他蹲下身来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好笑地问:“你饿了吗?”

    “咪呜~”

    碗中还有半碗猫粮,应该只是馋的,白熙在一旁贴着小猫卡贴的抽屉里翻了根猫条喂了小猫一会儿,之后突然想起还没给徐徐报平安。

    “……”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几句简单又沉重的话:

    【徐徐,我没事,最近过得很好。】

    【你在那边也要多吃些饭,安心休养,不用担心我。】

    消息发送出去,石沉大海。

    这个点美国那边应该是白天,但徐徐可能在治疗,也可能在休息。

    白熙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复,便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小橘猫吃饱喝足,正趴在不远处舔毛。

    他叫了两声对方不应,只好转换思路,拿起放在桌角的贝壳手链当做逗猫棒引它。

    “小猫,来,快过来。”

    贝壳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小橘猫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小耳朵抖了抖,眼睛瞪得溜圆。

    它敏捷地跑过来一下跳到他腿上,接着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去够那晃动的贝壳,还不时发出奶声奶气的“咪呜”声。

    “你好可爱啊哈哈。”

    “咪!”

    玩了一会儿,小猫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了,意兴阑珊地收回爪子,舔了舔粉嫩的肉垫。

    白熙也觉得无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结果就这几秒的工夫被小猫灵巧地跳上了餐桌。

    “下来。”

    小猫不语,只是一味地踱着步子,然后伸出小爪子,好奇地一推——

    啪嗒。

    一个放在桌沿的白瓷小茶杯被推了下去,摔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在是地毯,杯子没碎。

    白熙立即起身把杯子捡起来放回桌上。

    小猫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似乎觉得这个反应很有趣,于是又伸出爪子,目标明确地推向另一个茶杯——

    啪嗒!

    “哎!”

    白熙眼疾手快,在杯子落地前一把将其捞起。

    他无奈地把这个捣蛋鬼抱起来,轻轻点了点它湿润的小鼻尖,故作严肃地训斥道:“小坏蛋,乱推东西是不对的,我们不可以这样做知道吗?”

    小猫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傲娇地把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歪,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声,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架势。

    然后趁白熙不备猛地一蹬腿挣脱了他的怀抱,落地,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方向狂奔而去!

    “诶!你等等!”

    白熙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这小祖宗要是跑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打碎了景寒的什么贵重东西,他可赔不起,也不想惹麻烦。

    小猫的速度飞快,橘色的小身影在旋转楼梯上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二楼走廊的拐角。

    白熙紧跟着跑上二楼,昏暗的壁灯下,走廊尽头那扇颜色异常突兀的黑色大门前,小橘猫正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这是……”

    白熙放缓脚步,慢慢走近。

    整座别墅的装潢是冷淡而高级的灰白米三色色调,线条简洁流畅,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然而眼前这扇门却通体漆黑,材质像是某种厚重的哑光檀木,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简洁到极致的线条和一个同样漆黑的把手。

    它沉默地矗立在走廊尽头,像一块吸光的磁石,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重而隐秘的气息。

    小猫似乎对这门很感兴趣,舔完爪子,又开始用前爪轻轻挠着厚重的门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软软的“喵喵”叫,仿佛门后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白熙停在门前几步远的地方,沉沉地看着这扇神秘的黑门。

    薛景寒的……书房?收藏室?还是别的什么珍贵特别的地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小猫挠门的声音和他自己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驱使着他,让他缓缓抬起右手,朝着那冰凉漆黑的金属门把手上伸去。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手臂,白熙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

    与此同时,熙和集团总部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霓虹洪流,薛景寒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别墅内各个角落的监控画面。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个分屏上。

    点击,放大。

    屏幕里,白熙站在那扇他再熟悉不过的黑门前,手指正缓缓伸向门把手。

    薛景寒的身体瞬间绷紧,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进昂贵的真皮里。

    开?还是不开?

    一股强烈的、近乎病态的渴望在心底疯狂叫嚣——

    快打开!快看看里面!看看那些对他融入骨血的思念!

    看看那些早已泛黄却依旧被他视若珍宝的训练笔记和照片!看看他薛景寒这十年是如何在深渊里挣扎,又如何靠着这一点点虚幻的念想爬出来的!!

    但另一个更冰冷、更恐惧的声音同时在脑中炸响——

    不能开!他会吓跑的!他看到那些东西会怎么想?会觉得他是个疯子!是个阴魂不散的变态!

    他会像十年前那样毫不犹豫厌恶地转身离开,再次把他抛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两种情绪如同两条毒蛇在他脑中疯狂撕咬,让他英俊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

    薛景寒眼底翻涌着深不见底的墨色,像一尊被遗忘在阴影里的雕塑,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气息。

    屏幕里,白熙的手,终于按了下去。

    薛景寒的呼吸瞬间停滞。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被监控麦克风清晰捕捉到的锁舌弹动声传来。

    没开。

    门是锁着的。

    薛景寒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猛地一松,随即涌上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和自嘲。

    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门早就被锁死了,钥匙又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际,监控屏幕里,一直挠门的小橘猫似乎被门把手按下去的声音惊动,停止了挠门的动作,转而开始在门框旁边光滑的墙面上嗅来嗅去。

    小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墙根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与墙面同色的暗格装饰线。

    那个暗格设计得非常巧妙,几乎与墙面融为一体,只在边缘处有一个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猫爪印形状的凹痕。

    ——那是小猫第一次发现这里时留下的“杰作”,薛景寒索性保留了这个痕迹。

    “咪呜?”

    小猫似乎对这个凹痕很感兴趣,甚至伸出了爪子去抠弄。

    屏幕前的薛景寒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他看到白熙的目光果然被小猫的动作吸引,疑惑地蹲下身去。

    只见白熙修长的手指在那个猫爪印凹痕附近摸索了几下,然后指尖微微用力一按——

    “咔。”

    一声轻响,那个隐蔽的暗格弹开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黄铜色的钥匙。

    钥匙环上挂着一个褪色得厉害、边缘甚至有些磨损起毛的……h宝挂件。

    那曾经鲜亮的蓝色绒毛如今已蒙上一层灰败的暗沉,塑料眼睛也失去了光泽。

    白熙显然很意外,他小心翼翼地将钥匙和那个破旧的挂件一起拿了出来。

    薛景寒死死盯着屏幕,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那个挂件……

    *

    S3赛年,世界总决赛前夕——

    “景寒景寒!你看这个!”

    少年白熙兴奋地举着一个刚买的蓝色h宝挂件冲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可爱吧?送你的!预祝我们世界赛旗开得胜!”

    后面十六岁的叶耀拿着他送自己的红色福娃欢欢,另一只手拿着徐若羽和秦峤收到的蓝色贝贝和绿色晶晶,“我们也有哦!”

    那时薛景寒还是苍白沉默的少年,接过挂件,看着h宝上面傻乎乎的咧嘴笑,他耳根微红:“……谢谢熙哥。”

    “这个还能录音呢!”白熙一把抢过挂件,按了按它圆滚滚的肚子,凑到薛景寒耳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恶作剧的笑意,“来,让哥给你录个悄悄话!”

    薛景寒有些局促地看着白熙近在咫尺的笑脸,心跳如鼓。

    “……你真棒!”

    “哈哈!搞定!”白熙得意地按掉录音键,松开了他拿着挂件的手,“收好了!这可是未来的世界第一突击手给你的鼓励!赛前紧张了就拿出来听听!”

    ……

    监控里,白熙凝重地按下了挂件腹部的按钮,一个带着明显电流杂音、有些失真、却又无比熟悉的少年嗓音突兀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你真棒!”

    那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了两秒,随即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电流杂音,最终归于沉寂。

    白熙捏着那个褪色冰冷的挂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冰凉的齿痕,似乎在感受那上面残留的、早已模糊不清的温度和时光的重量。

    他缓缓站起身。

    就在薛景寒以为他会拿着钥匙再次尝试去开那扇门,或者至少会仔细研究一下这把钥匙和那个意义非凡的挂件时——

    屏幕里的白熙,却突然抬起头。

    那双带着疲惫和困惑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屏幕和遥远的空间距离,精准,又毫无预兆地,望向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薛景寒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冻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看到了?

    第46章 好想把他死死抱在怀里……

    白熙放下钥匙将暗格小心地推回原位, 之后抱起还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小橘猫,转身快步下楼。

    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

    他现在算什么?一个寄人篱下的客人罢了。

    景寒收留他是看在“徐教练”的面子上,他有什么资格去八卦主人家的隐私?

    走到楼梯口时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然后心虚地在心里默默祈祷:

    景寒这几天最好忙得脚不沾地, 根本没时间看这些无聊的监控回放。

    “走吧, 小祖宗,”他把脸埋在小猫温热的绒毛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 “带你去看会儿电视。”

    *

    “……”

    薛景寒看到这里, 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接着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间。

    屏幕里白熙抱着猫匆匆离开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针, 在他心头轻轻刺了一下,留下了一点微不可察的隐痛。

    哥不想了解我。

    哥不想窥探我的隐私。

    哥……为什么还不告诉我?

    他把监控画面切换到三楼客厅, 白熙正盘腿坐在沙发上, 怀里抱着小橘猫,墙上正投影着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小说改编的动漫《我就是海神》。

    少年偶尔被无厘头的桥段逗得肩膀轻颤, 冰蓝色的发梢在屏幕光线下跳跃。

    薛景寒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眼底翻涌的墨色沉淀下去, 只剩下一点近乎宠溺的无奈。

    他确实……晾了他太久了。

    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今晚, 回去吧。

    ……

    迈巴赫驶入别墅车库时,电子时钟跳到了02:17。

    整栋房子陷入沉睡般的寂静,薛景寒放轻脚步上楼,几无声息地停在三楼那扇紧闭的客房门前。

    他伸手握住门把, 试探性地往下压了压。

    纹丝不动。

    锁了。

    薛景寒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熙哥这防范意识真是进步了。

    他摇摇头, 没有用备用钥匙开门,只是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打开平板,熟练地调出客房内部的隐藏监控画面。

    屏幕里,白熙呈一个豪放的“大”字趴在床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

    他睡得正沉,两只脚都不安分地悬出床外,夏凉被也被踢得歪歪扭扭,只有一角堆在腰际。

    薛景寒的目光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流连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屏幕的轮廓。

    如果……如果熙哥真的只剩下三个月……

    不,哪怕剩下三年,他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破开这扇门,将他死死地箍在怀里……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他锁在自己身边,让他再也无法离开半步。

    但现在……

    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危险的躁动重新压抑回心底。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调出智能家居控制界面,将客房的空调温度悄然上调了两度。

    没事的。

    他现在有的是耐心,等他的熙哥,一步一步,自己走到他身边来。

    来日方长。

    *

    第二天睁开眼,阳光已经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白熙摸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

    在景寒家里睡的异常舒服,以至于生物钟彻底放飞,说好的早起又泡了汤。

    他打着哈欠洗漱完下楼,餐厅里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负责做饭的阿姨正在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看到他,立刻笑着招呼:

    “小柏起来啦?快来,喝点温水润润,准备吃饭了。”

    白熙走到餐桌旁,脚步顿住。

    今天的菜……也太多了吧?

    硕大的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白灼大虾、松鼠鳜鱼、清蒸东星斑、仙人跳、毛血旺……

    林林总总十六道硬菜,中间甚至还有一个点缀着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

    更让他眼皮一跳的是,旁边还摆着几盘明显是小孩口味的东西:金黄酥脆的炸鸡块、淋着番茄酱的薯条、色彩缤纷的水果沙拉……

    (这段没有刻板印象的意思,只是13年的白熙这么觉得,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QAQ)

    这阵仗……白熙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阿姨:“景……薛董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一个清脆得像铃铛的童声:

    “耶!终于到啦!又有蛋糕吃啦!!!”

    白熙循声望去,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像只快乐的小鹿般蹦跳着进来。

    她穿着浅粉色的荷叶吊带裙,小脸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正是林胧月!

    她身后跟着气质温婉、比记忆里更添了几分成熟风韵的盈盈姐,以及笑容爽朗的林教练。

    最后进来的薛景寒轻轻带上房门,他回身,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白熙身上。

    四目相对。

    白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手脚瞬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整个人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完了完了,现在必须装不认识!装不认识!至于胧月……虽然带她打过游戏,但毕竟没见过真人……

    就当不认识吧……能这样看着她开开心心的,就很好了……

    “唔……”

    胧月的目光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很快锁定了他。

    小姑娘眼睛一亮,松开盈盈姐的手,哒哒哒地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甜甜地叫了一声小柏哥哥。

    白熙:“!!!”

    她……她认得自己?!

    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一样在心底炸开,差点控制不住表情……他赶紧压下上扬的嘴角,努力做出一个疑惑又礼貌的表情:“是……月月吗?”

    “嗯!”胧月用力点头,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叶叔叔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哥哥真好看!嘿嘿!”

    她笑得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表达着喜欢。

    林教练也走了过来,目光在白熙脸上停留片刻,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是小柏啊,阿耀也给我看过你直播的切片,技术挺不错的,意识也好。”

    “虽然我现在不是XK的主教练了,但你如果有兴趣,我也可以跟那边举荐一下,让你来试训看看。”

    白熙心里五味杂陈,只能挠挠头,含糊地应道:“再……再说吧,谢谢林教练。”

    一顿饭吃得异常安静,除了薛景寒偶尔低声和盈盈姐、林教练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只有胧月时不时会指着离自己远一点的菜,奶声奶气地对白熙说:“小柏哥哥,我想吃那个虾虾/那个玉米粒……”

    白熙便小心翼翼地帮她夹到小碗里。

    “谢谢哥哥!”

    胧月每次都笑得很甜。

    白熙发现,桌上那道金黄诱人、点缀着青红椒粒的玉米烙,他和胧月都格外偏爱,一人一勺,很快就下去了一大半。

    阿姨过来添水时看到了,笑着说:“我再去做一份玉米烙吧。”

    林教练看着两个埋头苦吃的“小孩”,忍不住打趣:“行,再做一份,都还是小孩子呢。”

    盈盈姐也笑着对阿姨说:“麻烦再做个可乐鸡翅吧,小孩儿都爱吃。”

    “好的。”阿姨应声去了厨房。

    白熙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可乐鸡翅……这是他上辈子最喜欢吃的菜之一……是巧合吧?

    饭后,胧月立刻提议说要去“猫屋”看猫。

    “我要看猫猫!看猫猫!”

    胧月兴奋地拉着盈盈姐的手摇晃。

    白熙刚想说自己就不去了,下午还得直播,话还没出口,就瞥见二楼的楼梯转角处,一只毛茸茸的橘色小脑袋正警惕地探出来。

    ——那只怕生的小橘猫早被这一屋子人吓得躲起来了。

    “小猫好像有点怕生,躲楼上了,”白熙指了指二楼,“我去帮你把它哄下来?”

    胧月摇摇头,很懂事:“她不喜欢跟我玩,我要去猫屋找好多好多不怕生的猫猫玩!”

    她又转头眼巴巴地看着白熙,“小柏哥哥,你陪我去嘛?”

    还有猫屋吗?

    白熙头皮一麻,下意识想拒绝:“我……我下午还要上班……”

    “月月,”林教练适时开口,语气带着点责备,“不要打扰哥哥工作。”

    胧月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声嘟囔:“好吧……”

    那失落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软了。

    白熙:“……”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我请假。”

    “耶!!!太好啦!!!”

    胧月瞬间多云转晴,一手拉着盈盈姐,一手紧紧抓住白熙的袖子,生怕他跑了,“那我们快点出发吧!!!”

    *

    迈巴赫平稳地驶出别墅区。

    后座上的胧月兴奋地扒着车窗看风景,坐在她旁边的白熙又把她揪了回来:“月月不可以这样,很危险的。”

    负责开车的韩秘书专注地看着前方。

    另一边,副驾驶上的林教练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旁边亲自开着宾利欧陆GT的薛景寒,笑道:“能让熙和集团董事长亲自给我当司机,啧,我这辈子算是值了。”

    薛景寒单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林哥,你跟盈盈姐是不是……看出来了?”

    林教练脸上的笑容敛去一些,透出几分感慨和复杂。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

    “之前看阿耀发来的直播切片,就觉得……那眼神,那操作细节,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像,但又不敢往那方面想,太玄乎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直到今天,你一进门,我看到他站在那儿,那个瞬间……我就确定了。”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盈盈姐温柔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一丝哽咽,“还有……他看我们的眼神,虽然努力在掩饰,但那种感觉……还和当年一模一样……那就是阿熙……错不了。”

    林教练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由衷的赞叹:“这小子……还真是……真是跟当年一样有本事啊!总能干出点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来。”

    薛景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延伸的道路,没再说话。

    *

    猫屋!

    白熙站在这个巨大的堪比城堡的大别墅前,被彻底震撼了。

    阳光透过顶部的玻璃天窗洒下来,里面绿植葱郁,猫爬架林立,各种造型别致的猫窝错落分布。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猫——好多好多猫!

    粗略看去,起码有上百只!布偶、英短、美短、暹罗、金渐层……

    更多的是各种花色、品相不那么完美的田园猫,甚至能看到好几只缺了耳朵、少了一条腿或者眼睛有残疾的小家伙。

    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被养得油光水滑膘肥体壮,神态慵懒而满足。

    此刻,一群胆大的猫咪正围在玻璃门前,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访客,发出此起彼伏、软糯娇憨的“喵喵”声。

    “哇——!!!”

    胧月欢呼着冲了进去,瞬间被毛茸茸的海洋淹没。

    白熙也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蹲下身。

    立刻有几只不怕生的小猫凑过来,用脑袋蹭他的手,用尾巴卷他的手腕。

    毛茸茸的触感,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空气中弥漫着猫粮和阳光的味道……这里简直就是毛绒绒的天堂!

    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嘴角也扬起了真心的笑容,陪着胧月喂猫条、玩逗猫棒,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林教练的声音冷不丁的在一旁响起:“阿熙当年也很喜欢这些小动物,猫啦狗啦的,路上见到流浪的都要想办法喂一喂……”

    “不过他不喜欢大鹅,说是小时候被山里的大鹅追着咬过。”

    白熙正撸着一只三花猫的手微微一顿,在心里默默点头:嗯,大鹅是真的凶。

    盈盈姐笑着接话:“我记得景寒还养了两只呢。”

    薛景寒站在不远处,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补充道:“它们很温顺。”

    “我要去看大白和小白!”

    胧月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拉着白熙就要往外走。

    白熙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头皮发麻,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陪猫……”

    “一起去嘛!小柏哥哥别怕!薛叔叔说它们很乖的!”胧月力气不小,硬是把他拽出了猫屋。

    鹅园就在隔壁,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围着。

    两只体型健硕、羽毛雪白的大鹅正在一片小水池边悠闲地踱步,确实被洗刷得干干净净,昂首挺胸,姿态优雅。

    胧月开心地跑过去:“大白!小白!”

    两只鹅似乎认得她,嘎嘎叫了两声,踱步过来。

    白熙强忍着掉头就跑的冲动,僵硬地跟在胧月身后,保持着至少三米的“安全距离”,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其中体型较大的大白鹅歪着脑袋,豆大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浑身散发着“恐惧”气息的新面孔……踱着方步,慢慢靠近……

    白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就是这一步,仿佛触发了某种开关!

    “嘎——!!!”

    大白突然发出一声嘹亮的战吼,猛地张开翅膀,脖子伸长,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白熙冲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啊啊啊——!”白熙魂飞魄散,转身想跑,脚下却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大白毫不客气,扑腾着翅膀就跳到了他身上,用坚硬的喙去啄他的头发和衣服,力量大得惊人!

    “救命——!”

    白熙吓得快哭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护着头,狼狈不堪。

    薛景寒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大白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将这只凶猛的家禽从白熙身上拎了起来,随手扔回了栅栏里面。

    “嘎!”

    大白不满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但没再冲过来。

    盈盈姐赶紧上前把惊魂未定的白熙扶起来,关切地问:“小柏没事吧?摔痛没?吓坏了吧?”

    白熙惊魂未定,脸色发白,拍打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和鹅毛,声音还有点抖:“没……没事,谢谢……”

    太丢人了!!

    林教练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又看看栅栏里昂首挺胸、仿佛打了胜仗的大白,忍不住揶揄薛景寒:

    “我说景寒,你明知道阿熙……咳,知道有些人怕鹅怕得要死,还特意养这么两只‘温顺’的宝贝。”

    “怎么?是不想让人家来找你吗?”

    说完意有所指地瞥了白熙一眼。

    薛景寒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扫过惊魂甫定的白熙,语气平淡:“不是,他爱吃。”

    两只正在梳理羽毛的大白鹅动作一僵,仿佛听懂了这可怕的宣判:“嘎???”

    白熙:“……”

    他愣在原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酸涩猛地冲上心头。

    原来……还记得吗?

    薛景寒没有看他,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目光投向远处嬉戏的胧月,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不经意”地袒露心声:

    “当年熙哥一番殷切,拳拳心意……我也是到后面,经历了许多,才真正明白他的深意……”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沉下去,“他当时的本意或许是让我怨他,恨他,好彻底断了念想……可我不怨他,更不恨他。”

    薛景寒抬起眼,目光似乎穿过了眼前的鹅园,落在了某个遥远而模糊的时空节点上,那里站着一个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

    “我只是……很想他。”

    白熙先是一愣,接着巨大的酸楚和汹涌的泪意瞬间冲垮了堤坝……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力之大甚至尝到了一丝铁锈味,才勉强将那股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流逼了回去。

    “……”

    他迅速低下头,装作整理被鹅弄乱的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小柏哥哥?”胧月不知何时跑了回来,仰着小脸,担忧地看着他,“你脸色好白啊?是不是不舒服?被大白吓到了吗?”

    白熙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摆摆手:“没……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是不是刚才摔着了?”盈盈姐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屋里休息一下?”

    林教练和薛景寒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真没事,”白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点轻松,“我还可以陪月月去水上乐园呢,答应你的,不能食言。”

    不行……

    理智要坚持不住了。

    必须要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缓一缓。

    ……

    晚上的水上乐园之行白熙全程都心不在焉。

    他陪着胧月玩各种项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思却早已飘向天际。

    薛景寒那句“很想他”和看穿一切的眼神,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晚上十点,玩尽兴的胧月终于累了,趴在盈盈姐怀里打起了瞌睡……

    薛景寒叫韩秘书开着迈巴赫送林教练一家回去,又叫司机来送白熙,自己则走向了车库深处。

    “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当那辆线条凌厉、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黑色超跑如同蛰伏的猛兽般悄无声息地滑到众人面前时,白熙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西尔贝大蜥蜴(SSC Tuatara)!

    他认得!

    当年在S3那间简陋得只有桌椅和破旧电脑的训练室里,就是他一边嗦着红烧牛肉面,一边对着电脑屏幕上这辆车的图片流口水,跟队友们感慨:

    “靠,这玩意,咱们打一辈子比赛也买不起一个轮子吧?”

    现在,这辆最低售价7000万人民币、象征着速度与财富顶峰的超级跑车,就这么随意地停在一座郊区别墅的车库里。

    薛景寒降下车窗对他们点了点头,引擎发出一声低沉而雄浑的咆哮,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道炫目的尾灯残影。

    白熙站在原地,夜风吹得他有点凌乱。

    原本叶耀那几辆千万级别的玛莎拉蒂、兰博基尼,已经让他深刻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现在他才明白……

    景寒平时坐的劳斯莱斯、宾利,那叫商务低调。

    只有他和徐徐……哦不,徐徐本来就低调,只有他自己,是实打实的穷得可怜。

    白熙看着迈巴赫载着林教练一家离开,又看了看西尔贝消失的方向,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无奈感涌上心头。

    他默默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

    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刷屏:

    我活着……是影响你们输出了吗?!!

    第47章 景寒……腰疼……

    晚上十一点, 司机将白熙送回中心别墅。

    引擎声远去,巨大的铁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点喧嚣。

    别墅里死寂一片, 灯光系统感应到他的存在后沿着走廊逐一亮起惨白的光线, 将空旷的大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冰冷几何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香氛也无法掩盖的、无机质的空旷感, 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坟墓。

    白熙的脑袋里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各种念头疯狂撕扯……

    薛景寒那句低沉的“很想他”,林教练和盈盈姐洞悉一切的眼神, 还有那辆无声咆哮着消失在夜色里的西尔贝。

    所有画面都裹挟着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 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白熙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三楼, 把自己摔进宽大的沙发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深夜稀疏的灯火,映着他苍白失神的脸。

    景寒……真的不恨吗?

    可他自己好恨。

    恨自己当年的狠心决绝, 恨自己让这个沉默的少年独自背负了十年。

    也恨……恨自己此刻这份想要不管不顾冲过去相认的自私和任性。

    凭什么?凭什么他想躲就躲, 想认就认?景寒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有什么资格任性?

    烦躁和自责如同冰冷的藤蔓,不断向上缠绕住心脏, 越收越紧。

    “喵……”

    小橘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 挨着他的腿趴下,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白熙下意识地伸手,指尖陷入它温暖柔软的皮毛里, 汲取着一点难得的慰藉。

    他打开投影,随手点开一部历史播放的动漫《大帝之姿》,开局就是一局震耳欲聋的“我儿王腾有大帝之资!!!”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却丝毫无法驱散那份沉重。

    屏幕的光影在空洞的眼底跳跃, 那些声情并茂的台词全部被白熙当做了背景噪音。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他蜷在沙发里休息,耳朵却竖得笔直, 警惕地捕捉着楼下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风声掠过庭院树叶的沙沙声,中央空调出风口低沉的嗡鸣,甚至远处城市模糊的车流声……

    每一声微小的异响都会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紧到几乎要立刻弹起来冲下楼去。

    反反复复。

    直到窗外墨色天空的边缘泛起鱼肚白。

    凌晨五点了。

    薛景寒还没回来。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沉沉压下,白熙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粘在一起,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飘摇。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的关门声猛地扎进白熙混沌的意识!

    是二楼!

    白熙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得干干净净,血液冲上头顶,手脚一片冰凉。

    心脏控制不住的疯狂擂动,他几乎是滚下沙发,及拉着拖鞋冲下三楼,像一道游魂般飘到二楼那扇疑似声音来源的檀木黑门之前。

    门缝里透不出一丝光亮,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纯粹黑暗……白熙咬牙做了几次深呼吸,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纸张和灰尘的、近乎腐朽的气息。

    “景……景寒?”

    他颤抖着声音对着那扇冰冷的门板轻轻呼唤,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微弱而干涩。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那股强烈到近乎本能的直觉再次攫住了他——这扇门后一定有他必须面对的东西……

    关于景寒,关于这十年,也关于他自己。

    白熙屏住呼吸猫下腰,手指颤抖着伸向墙角那个隐蔽的暗格。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凹痕,用力一按——

    暗格无声地弹开。

    里面空空如也。

    那把黄铜钥匙……不见了。

    白熙的心沉了下去,但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推了一下那扇沉重的黑门——

    吱呀……

    门竟然没有锁!轻而易举地被他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喵——!”

    一道橘黄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门缝里窜出,擦着他的脚踝瞬间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是小橘猫!!

    但白熙此时无暇顾及小猫,他的目光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门后房间的中央。

    那里是一张宽大的黑色实木桌子,在房间唯一一盏低垂的、光线昏黄的聚光灯下如同一个祭坛。

    在桌子中心,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精致相框,端正地摆放着。

    相框里是穿着XK战队S3赛季黑红队服的他——眼神明亮,意气风发,笑容灿烂到仿佛能驱散这房间里的所有阴霾。

    白熙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一步僵硬地走了进去,脚下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在死寂中轰鸣。

    他走到桌前,颤抖着伸出手。

    啪嗒!

    没拿稳的相框从手中滑落,装着定妆照相框硬硬地摔在桌面上,一下散开。

    “啧……”

    白熙倒吸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去修复。

    可就在他拿起散开的相框时,下面却散落出来一沓厚厚的照片。

    全都是他!

    训练时的抓拍,比赛现场的定妆照,甚至还有几张私下里和队友们的合影。

    但诡异的是,在那些合影里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徐若羽、叶耀、秦峤,他们被极其精准地剪掉了,只留下一个个空洞的人形轮廓,簇拥着中间笑容灿烂的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悚感瞬间缠绕上白熙。

    他连连后退,后背却“砰”地一声狠狠撞在身后一个结实的胸膛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哥……我是真的很想你……”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自身后响起!

    白熙猛地转身!

    薛景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通红,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思念,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我……”

    白熙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否认,“不是的……对不起……我不该私自进来这里……我不是……我不是他……你认错人了……”

    他边说边慌乱地后退,试图拉开距离,直到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桌沿上,尖锐的疼痛传来,退无可退。

    “……”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白熙突然笑了出来。

    “我服了。”笑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开心,又难过,像绷紧的弦骤然断裂,“我……”

    薛景寒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猛地一步上前,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掠夺的姿态将白熙死死地箍进了怀里。

    白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无法控制地颤抖,像压抑到极致终于冲破所有束缚的情感洪流,汹涌而绝望。

    “我回来了。”

    白熙僵硬的双手缓缓抬起,环住了薛景寒精瘦而紧绷的腰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

    “嗯,好。”

    “景寒你……”他感觉到颈窝处传来滚烫的湿意,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对不起……别哭了别哭了啊……”

    滚烫的泪水汹涌地落下,灼烧着白熙颈侧的皮肤,薛景寒把他抱得更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我……我就是高兴……哥……”

    白熙的腰被身后坚硬的桌沿硌得生疼,但这痛楚此刻被巨大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酸楚完全盖过,他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嗯,高兴,我也高兴……这么多年……你吃苦了……”

    “……”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重的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薛景寒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哽咽。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片昏黄的光影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十年分离的苦涩和此刻相拥的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腰后那沉钝的痛楚越来越难以忽视,白熙才忍不住动了动,声音带着点窘迫的沙哑:

    “景寒……我们能坐下说吗?腰……有点疼……”

    像是突然从某种梦魇中惊醒,薛景寒立刻松开手,力道之大甚至带着点慌乱,接着小心翼翼地扶着白熙让他坐到旁边一张带靠背的椅子上。

    他自己却没有坐,而是如同十年前一样,极其自然地扶着白熙的膝盖,顺从地蹲在了他的脚边。

    “哥你没事吧?”

    白熙看着这个即使蹲着也依旧气势迫人、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的男人,心头酸软一片:“没事……你怎么不坐?”

    说着伸出右手,习惯性地想去揉他的头发。

    薛景寒微微偏头,下意识地蹭了蹭他伸过来的掌心,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依恋:“我从小就喜欢这样。”

    是的,十年前,在没人的训练室角落,或是深夜无人的街边,那个苍白沉默的少年也总是这样……安静地蹲在他的脚边。

    他一直没变。

    白熙的指尖穿过薛景寒浓密微凉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心里五味杂陈:“我……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来你,后来认出来了又怕……”

    怕什么?怕物是人非?怕怨恨难消?怕自己这具陌生的躯壳承载不起旧日的沉重?

    他有点说不下去。

    薛景寒仰着脸看他,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

    他紧紧抓住白熙放在他头顶的手,话里透露出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没事的哥,没事的……你愿意认我,我就很高兴了……真的……”

    白熙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摩挲着薛景寒冰凉的脸颊,指尖在那曾经挨过他一记耳光的颧骨位置轻轻停留,声音哽咽:

    “都十年了……这里……还疼吗?”

    薛景寒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轻轻摇头:“不疼的。”

    ……

    房间里依旧昏暗,微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漂浮,空气里弥漫着陈旧阴冷的气息……

    但某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东西,似乎悄然松动了些。

    坐了一会儿,白熙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堆散落的照片,和旁边果盘里几个看起来黄澄澄的、品相还不错的橘子上。

    于是伸手拿了一个。

    薛景寒微微蹙眉:“哥……这……楼下有新鲜的……”

    白熙没说话,只是低头,用指甲有些笨拙地抠开略硬的橘皮,剥出一瓣塞进嘴里。

    酸。

    极其尖锐的酸涩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带着一股陈腐的味道,刺激得他眉头紧锁。

    但他却强忍着努力咽了下去,甚至还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没事儿,我吃我自己贡品,不寒掺。”

    说着,他又掰下一瓣,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蹲在他脚边的薛景寒嘴里。

    薛景寒猝不及防,酸涩的汁水在口中爆开,他下意识地深深低下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整张俊脸都皱了起来,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噗……”

    看着他这副狼狈又隐忍的样子,白熙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

    “哗啦啦……”

    小橘猫叼着那条贝壳手链叮叮当当地从门缝里跑了进来。

    它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惊悚,把贝壳手链往地上一丢,然后就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旁若无人地打起滚来,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白熙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又看看蹲在自己脚边目光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薛景寒,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点试探,也带着点久别重逢后想要找回一点熟悉感的轻松,问道:“对了……我上次送你那个钢笔,好用吗?”

    话音落下。

    房间里刚刚因小猫打滚而松动了一点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

    薛景寒蹲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扶着白熙膝盖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缓缓垂下眼帘,避开了白熙询问的目光。

    白熙:?

    第48章 好久没见薛董这么开心了

    “喵喵~”

    因钢笔问题带来的尴尬沉默被小橘猫打破。

    它迈着小短腿溜达过来, 亲昵地用脑袋蹭着白熙另一只没被薛景寒抓住的腿,尾巴尖儿轻轻扫过他的脚踝。

    白熙低头看着小猫,又抬眼看向还蹲在自己脚边的薛景寒, 故意拖长了调子:“那可是我小半个月的工资啊……”

    “薛董, 你不会……把它给丢了吧?”

    薛景寒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更加不敢与白熙对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中气不足的狡辩:“没有丢, 放在收藏室了。”

    白熙看着他这副窘迫的样子, 心里那点小小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决定暂时放过他。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从薛景寒紧握的双手中抽出, 顺势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然后弯腰把蹭着自己腿的小橘猫抱到了腿上。

    小猫很给面子, 立刻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 甚至还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白熙的手指,睁着圆溜溜的墨绿色眼睛卖萌。

    “真乖。”

    白熙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抬眼看向还蹲着的薛景寒, 问道:“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没……”

    薛景寒做了错事一样低头, 把额头抵在白熙腿上,但又忍不住悄悄挪开, 抬眼看他。

    “那我给你取一个……嗯……”

    白熙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想了想,手指点着小猫湿漉漉的鼻尖,“就叫你阳阳吧。”

    他的目光落在薛景寒泛红的脸上, 笑意加深,故意拖长了尾音:“阳阳啊~你可得帮我暖暖寒寒~”

    虽然顶着染成彩色挑染的浅蓝头发,五官也只有三分相似, 但白熙此刻这吊儿郎当的蔫坏劲儿……

    简直和十年前在训练室里插科打诨的时候一模一样!!

    薛景寒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透,连脖子根都染上了绯色,他猛地低下头,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

    白熙心情大好,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阳阳的毛,一边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跟他坦白。

    “说起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柏熙的那天晚上,就是上个月三号吧?”

    “下楼买饭的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结果就遇到了阳阳,和一个……嗯,开劳斯莱斯的好有钱的老板。”

    “那个老板心肠挺好,提着航空箱就把路边饿得两眼发绿的阳阳带走了。”他挠挠阳阳的下巴,笑着说,“就是可惜,怎么没把旁边的我也一起捎带上。”

    薛景寒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慌乱,嘴唇翕动:“哥……我……那天……”

    白熙看着他急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眼底的笑意温柔下来:“不过没关系,幸好这位老板现在终于想通了。”

    “老板也要带我过好日子了,对吧?”

    “……嗯。”

    薛景寒深深地望着白熙,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所有的情绪都沉淀在那专注的目光里,胜过千言万语。

    阳阳似乎觉得无聊了,伸了个懒腰轻盈地跳下白熙的膝盖,甩着尾巴又溜达了出去。

    白熙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哎……在这等你都等到通宵了……”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腰后传来的酸痛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扶了下后腰。

    薛景寒立刻紧张地跟着站起来,目光锁在他扶腰的手上:“是不是刚才撞桌边那下硌着了?很疼吗?”

    “没事,小意思。”

    白熙强撑着面子迈步前走,结果刚走两步腰后的不适感更明显了,只好尴尬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薛景寒,挠挠后脑勺:“那什么……家里有红花油之类的吗?”

    薛景寒二话不说把他就近扶进自己卧室,接着从嵌入墙体的隐藏式医药箱里翻出一瓶红花油。

    白熙自觉走到那张宽大的床边趴下,顺手把身上宽松T恤的下摆撩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身和清晰的后腰线,以及……后腰上那片被桌沿硌出来的、颇为明显的青紫。

    薛景寒看着那片淤痕,眉头立刻拧紧了,眼底满是心疼。

    他倒了些红花油在掌心,用力搓热,然后小心翼翼地覆上那片青紫,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嘶……轻点轻点!”

    药油渗透加上按压的酸胀感让白熙忍不住抽气。

    “可是都淤青了……”薛景寒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手上的力道却没放松,“得揉开才好得快。”

    “哎呀,你哥我哪有那么娇贵,”白熙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随便抹抹就行,过两天自己都好了。”

    薛景寒没理会他的抗议,只是专注地继续揉着那片伤处,直到药油被充分吸收,那片皮肤微微发热,他才停手。

    “谢啦景寒。”白熙又打了个哈欠,就着趴下的姿势打起瞌睡,“我得睡一会儿,困死了。”

    薛景寒点点头,拿上换洗衣物进了主卧浴室。

    关门,里面立即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白熙趴在他床上缓了一阵,就出门上楼回了自己的客房。

    “哒、哒、哒。”

    结果他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准备蒙头大睡,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哥,你在吗?”

    白熙无奈地叹了口气,爬起来开门。

    门口的薛景寒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一缕一缕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哎呀!我又不会跑了!”白熙扶额,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拉进来,又从浴室柜里翻出吹风机,“头发都不吹干,想感冒啊?”

    他站在薛景寒身后动作不算温柔地帮他吹着头发,暖风呼呼作响,薛景寒微低着头,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白熙根本没心思去想,帮他吹干头发后立刻翻身躺回床上,顺便裹好被子,“困死了,赶紧睡觉去吧。”

    薛景寒却还站在原地,眼神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脚下像生了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熙无奈地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小时候不好意思,长大了还是不好意思啊……来,过来睡。”

    薛景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立刻走过去,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雀跃,掀开被子,自觉地躺在了床边最边缘的位置。

    十年了,他还是记忆中那副“我很乖我绝不打扰哥哥睡觉”的样子,白熙失笑,扯过另一条备用的夏凉被扔给他,然后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睡吧。”

    *

    身旁那道灼热的视线透过黑暗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白熙闭着眼装睡了好一会儿,那边依旧固执地一直盯着他的脸。

    白熙:“……”

    他无奈地睁开眼,借着月光精准地对上薛景寒亮晶晶的眼睛:“你都这么大了……”

    薛景寒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那眼神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无辜和……可怜兮兮。

    白熙认命地叹了口气,把没受伤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去,摊在两人中间:“喏。”

    薛景寒如获至宝,立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攥上了白熙的右手,力道大得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白熙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摸过手机摸索着定了个下午两点的闹钟:“好了,快睡吧,下午还得去上班呢。”

    “嗯。”

    薛景寒低低应了一声,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

    白熙是被自己震天响的手机闹钟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箍得有点发麻……

    低头一看,薛景寒依旧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睡得却很安稳,侧脸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光下显得轮廓柔和,呼吸均匀。

    白熙揉了揉眼睛,摸过手机想关掉闹钟,目光扫过屏幕上方的时间显示——

    19:00。

    白熙猛地坐起身:“我去!完蛋了!!”

    他下午两点的闹钟怎么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直播!工作!!

    他这一动把薛景寒也带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但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却下意识地加重了些许。

    “没事的,哥。”薛景寒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我帮你请过假了。”

    白熙:“……”

    他像被抽掉了骨头,又“咚”地一声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一脸生无可恋。

    “完了完了……这下我彻底不想上班了……就想在家当个姜饼人,天天喝可乐吃糖块,躺到地老天荒……”

    薛景寒闻言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改为轻轻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手臂上蹭了蹭,声音闷闷的:

    “那我也是姜饼人。”

    白熙看着身边这位穿着高定丝质睡衣、头发睡得微乱却依旧难掩矜贵气质、身价不知多少个亿的熙和集团董事长,对方一脸认真地宣布他也要当“姜饼人”……

    “好了,姜饼人弟弟,”他笑着推了推薛景寒的脑袋,“快去给你的姜饼人大哥拿瓶冰可乐来,渴死了。”

    薛景寒立即睡意全无,动作利落的起身下床拿了瓶可乐给他,“哥你饿了吧?等会带你出去吃饭?”

    白熙接过可乐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打了个嗝,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家里不是有食材嘛,我给你做点简单的。”

    薛景寒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重重点头:“有!什么都有!”

    那副期待又雀跃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商界大佬的冷峻,活像个等着投喂的大型犬。

    白熙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看我给你露一手。”

    然而,他在踏入薛董事长家那个设备先进得如同太空舱的开放式厨房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这玩意儿怎么用?!

    那个闪着蓝光的触摸屏是控制什么的?

    这个像未来武器一样的灶台……开关在哪?

    白熙站在流理台前,对着眼前一堆闪烁着冷光的高科技厨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他试图回忆自己上辈子那引以为傲的厨艺,感觉好像完全派不上用场。

    刚才景寒想跟进来帮忙被他红着脸赶了出去,现在他又拉不下面子让他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研究。

    白熙研究半天,最终决定回归原始——只用了最基础的一个看起来像电磁炉的灶眼和一个看起来像炒锅的锅。

    还有他翻箱倒柜找到的鸡蛋、隔夜米饭和几根翠绿的小葱。

    行吧,蛋炒饭!国民美食!他就不信搞不定!

    *

    二十分钟后——

    两盘勉强能看出是蛋炒饭的东西被端上了餐桌,米粒有些地方还粘在一起,鸡蛋炒得有点老,葱花撒得也颇为豪放,卖相实在……没办法恭维。

    白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咳……那个……凑合吃吧,今天没手感,没发挥好……”

    薛景寒却像是没看见任何瑕疵,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咀嚼得异常认真。

    “很好吃……”

    他埋头吃起来,速度不快,但每一口都吃得极其专注和珍惜,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白熙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嗯……盐好像放多了点,米好硬啊,还有点糊味……真的好吃吗?

    他狐疑地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薛景寒。

    就在这时,负责打扫和日常采买的阿姨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餐桌上的两盘蛋炒饭,以及正在“大快朵颐”的薛景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哎哟!”

    阿姨忍不住发出感叹,脸上满是惊奇的笑容,“我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薛董吃饭吃得这么香呢!”

    白熙一愣,随即看着薛景寒埋头苦吃的样子,再想想阿姨那句“第一次看薛董吃这么香”,强烈的既视感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某些经典霸总文学桥段,一个没忍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

    阿姨被白熙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一头雾水,但看着这个长得好看又开朗的年轻人,也跟着慈祥地笑起来。

    她的目光在薛景寒和白熙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点欣慰。

    白熙好不容易止住笑,指着自己,对阿姨眨眨眼,试图引导:“阿姨阿姨,我,我啊!”

    阿姨被他逗乐了,看着他和薛景寒之间那种自然亲昵的氛围,再看看薛景寒难得放松的样子……

    她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这可是我们薛董第一次带这么帅气又体贴的‘朋友’回家吃饭呢!”

    “瞧瞧,这饭吃得都香了!”

    白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薛景寒:“……”

    他原本只是耳尖微红,此刻被阿姨这句杀伤力巨大的“霸总文配角台词”直接击中,连脖子都红透了。

    只能深深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扒拉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蛋炒饭。

    白熙笑得喘不过气,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伸手轻轻晃了晃薛景寒的肩膀:“喂,薛董,我笑得肚子有点疼,你的医生朋友呢?”

    医生朋友……

    薛景寒终于也绷不住似的低低地笑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纵容。

    医生朋友?

    那位现在还在美国盯着某人治疗呢。

    第49章 哥,再给我唱一遍踏浪吧

    晚饭的余温仿佛还留在唇齿间, 但庭院里夜风已带上了初秋的凉意。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

    白熙站在别墅门廊下,望着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发灰的夜空, 轻轻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碌, 不是胆战心惊隐瞒身份就是提心吊胆徐徐的病情……现在终于得了空闲, 心头那件沉甸甸的事便愈发清晰——

    得给柏熙的妈妈选块像样的墓地,让她入土为安。

    这也是继惩罚云知晓之后他能替那对苦命的母子做的唯一有用的事了。

    “在想什么?”

    临时开启董事会视频会议的薛景寒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白熙转过头, 脸上的沉重瞬间被一抹轻松的略显刻意的笑容取代:“好无聊啊景寒。”

    他伸手拍了拍薛景寒结实的胳膊, 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一起来花你的钱吧?”

    薛景寒微微一怔, 随即眼底也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顺从地点头:“好。”

    白熙没选那辆张扬的西尔贝黑蜥蜴, 也没动科尼塞克Regera或者CCX, 而是挑了车库里最“低调”的迈巴赫。

    他熟门熟路地坐进驾驶位,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 点火。

    车灯划破夜色, 朝着城市另一端那个他曾挣扎求生的老旧小区驶去。

    “走吧, 先去拿点必要的东西。”

    ……

    他搬去徐若羽家时曾给了房东大妈一笔钱,请她帮忙照看出租屋。

    推开门, 对方果然守信,不仅把地面卫生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空气都少了往日的霉味,透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窗台上那盆他以为早已枯死的茉莉也奇迹般地被大妈养活了过来, 枝叶翠绿,洁白的小花点缀其间。

    白熙怔怔地走过去,指尖拂过柔嫩的花瓣。

    十月份的茉莉开得正盛, 普一靠近,沁人心脾的香气便瞬间将他包围。

    生命的韧性有时真让人措手不及。

    “……”

    他没多耽搁,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薄薄的床垫一角,从木板缝隙里摸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小方块。

    一层层剥开,里面是一条样式朴素、已经有些泛黑的银项链。

    “这是?”

    薛景寒的目光落在项链上,带着疑惑。

    他不记得白熙有过这样的东西。

    白熙握着冰凉的链子,声音轻了些:“是复活我的这孩子……他妈妈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白熙走进狭小的卫生间,找出半管快用完的牙膏,挤在旧牙刷上,仔仔细细地刷洗着那条项链。

    水流下,污垢褪去,银链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光泽,虽然依旧带着岁月摩挲的痕迹,却不再黯淡。

    他用毛巾擦干水珠,小心地放进外套口袋。

    接着又抱起那盆重获新生的茉莉,窗台上那四枚被他藏起来的硬币还在,冰凉坚硬,硌着掌心。

    白熙笑了,给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薛景寒指了指窗台:“喏,去拿着,你们一人一个,到时候分。”

    薛景寒的目光扫过那几枚不起眼的硬币,没有多问,只是极其郑重地将它们全部擦拭干净,然后放进自己随身钱夹最里层的一个夹层里。

    两人下楼,白熙将茉莉放进了后备箱里的定制储物箱中,拍拍手上的浮土。

    “OK了,现在我们出发去善堂。”

    *

    迈巴赫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白熙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

    后视镜里,薛景寒正在调整安全带,修长的手指在金属扣上停顿了三秒。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白熙想起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去比赛时,少年景寒也是这样紧张又克制地系着安全带,只是那时坐的是破旧的大巴车,而现在…

    白熙收回目光,踩下油门。

    车子再次启动,再次驶向了城市更边缘。

    夜雾渐浓,他们刚刚停好车,一个缩着脖子的干瘦小老头便从门房里探出头。

    他借着车灯看清是白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是你啊?这么晚了……你不是前些天刚来续过一年的寄存费么?”

    白熙站在夜风里,声音平静:“嗯,谢谢您记着……这次我是来接我妈的。”

    “接……接走?”

    小老头明显愣住了,上下打量着白熙和他身后那辆即使在夜色里也难掩气派的迈巴赫,还有旁边那个气质冷峻、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年轻人,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你……你买得起坟地了?”

    话一出口,又讪讪地补充,“我是说……这年头,好点的位置可不便宜呐……”

    白熙没在意他话里的市侩,只是点了点头:“是的,买好了。”

    他顺着老头的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薛景寒,讪讪解释道:“找到亲戚了,我表哥,在城里开公司的。”

    薛景寒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面上却毫无波澜,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表哥”身份。

    老头恍然大悟般“哦”了几声,态度立刻热络殷勤了不少,忙不迭地开门引路,嘴里絮叨着“早该入土为安”“有福气”之类的话。

    手续办得很快,在小老头的协助下他们很快取出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之后白熙亲手将洗得发亮的银项链放进了盒子的夹层里。

    “走吧。”

    新买的墓地在近郊一处还算清静的陵园,夜已深沉,园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工作人员效率很高,很快便将骨灰盒安放妥当。

    只不过墓碑是连夜赶工定制,此刻还光秃秃的,只有冰冷的石料。

    白熙将一路抱来的茉莉轻轻放在空白的墓碑前。

    洁白的花朵在夜色和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甜香,像是无声的陪伴和慰藉。

    “我交代过园方了,他们会定期照料这盆花。”

    薛景寒低声说。

    白熙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顺势在冰凉的石板台阶上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薛景寒没有丝毫犹豫地挨着他坐下,将肩膀与他轻轻碰在一起。

    夜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轻响。

    “柏熙他们母子活得很苦……”白熙望着那块空白的墓碑,声音像是融进了风里,“其实……你我也都很苦。”

    “我爸在我出生之前就没了,我是遗腹子。”

    “我妈生我……也没能挺过来,难产,跟着走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过活……乡下地方,日子紧巴巴的。”

    “后来,十二岁那年,爷爷走了,没过两年,奶奶也……”他吸了口气,夜风似乎更冷了,“就剩我一个了,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幸好对门还住着你徐哥……”提到徐若羽,白熙的声音里才透出一丝暖意,“他那时候也惨,家里就他一个半大小子,爹没了,亲戚也不管……我们俩相依为命……”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尽了少年时代所有的孤苦与无助。

    “再后来就出来打比赛了,想着拼命挣钱,出人头地,让爷爷奶奶在下面能安心……”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关于基地的趣事,训练的辛苦,比赛的紧张,国内赛夺冠的狂喜……

    仿佛要将前世今生所有的重量,都在这寂静的墓园里,对着这块新立的碑,对着身边这个人,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薛景寒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座沉默的山,将他话语里所有的悲欢都稳稳接住。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深邃的眼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专注。

    一阵更冷的夜风卷着落叶吹过,白熙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停住了话头,他转过头来看向身边的薛景寒,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亮。

    “光顾着说我了,”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了些,带着点探究,“你呢?这十年……怎么过的?”

    薛景寒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远处陵园模糊的轮廓和更远处城市的点点灯火,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值得说的,”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太多情绪,“都过去了。”

    薛景寒停顿了一下,侧过脸,目光重新落回白熙的脸上。

    “人总要向前看。”

    “以后的日子,和你……才重要。”

    白熙望着他,望着那双盛满了自己身影的眼睛,里面没有对过往苦难的沉湎,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薛景寒放在冰凉台阶上的手背上。

    薛景寒的手微微一动,随即翻转过来,反手紧紧攥住了白熙的指尖。

    “哥,再给我唱一遍踏浪吧。”

    夜风依旧萧瑟,吹拂着墓碑前茉莉的枝叶,沙沙作响。

    而坐在冰冷台阶上的两个人指尖相扣的温度,却成了这初秋寒夜里……唯一滚烫的锚点。

    第50章 十年的宠爱加倍补上!

    十月十三号, 早八点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了餐厅。

    因为昨天晚上一直说到姜饼人,白熙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钻进厨房跟着负责做饭的阿姨学着捣鼓了半天。

    糖霜甜蜜, 面粉飞扬, 最终一盘歪歪扭扭但努力挤着笑脸的姜饼人饼干新鲜出炉。

    小饼干整齐地摆在铺着洁白餐垫的桌面上, 透着一股笨拙的可爱。

    此时此刻,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甚至带着点踉跄——薛景寒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衣, 头发睡得微乱, 一脸刚惊醒的惶急冲了下来, 睡衣带子都没系好。

    当他的目光触及楼下餐厅里正美滋滋地摆放最后一块姜饼、脸上还沾着一点面粉的白熙, 以及旁边笑呵呵的阿姨时,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 长长吁了口气。

    白熙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 忍不住乐了,故意拖长了调子揶揄道:“哟, ‘表哥’, 你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我又不会跑……快回去把衣服换好, 像什么样子。”

    薛景寒耳根微红,低低“嗯”了两声,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快步上楼。

    等他换好熨帖的衬衫西裤,恢复成那个一丝不苟的董事长形象下来时,白熙已经吃到第四块姜饼人, 只见他轻轻张口,“咔嚓”就咬掉了一个脑袋。

    “我做的真好吃。”

    薛景寒在他对面坐下,也拿起一块。

    饼干脆脆甜甜, 带着浓郁的姜香和奶味,对他来说有些过于甜腻了……

    但他依旧认真地小口吃着,目光更多地落在对面。

    “好吃。”

    等白熙心满意足地解决掉大半盘,阿姨收拾好厨房离开后,韩秘书带着六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搬进来好几个沉甸甸的大纸箱,整齐地码放在客厅一角。

    “这是什么??”

    白熙好奇地探头。

    韩秘书利落地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印着《巅峰战纪》角色图案的精致小盒子。

    “薛总吩咐准备的,”韩秘书推了推眼镜,言简意赅,“是《巅峰战纪》与某创优品的联动限定盲盒……剩余存货五十套,我都带回来了。”

    “哇!”白熙几步就蹿了过去,拿起一个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这么多?!”

    薛景寒看着白熙惊喜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听说你喜欢抽这个,就多买了点。”

    “但是这也太多了吧!”白熙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箱子,有点哭笑不得,“五十套是六百个……我要这么多干嘛……太浪费了!”

    他又想起那场直播里砸下的三百个嘉年华,叹了口气:“上次你给我刷的礼物也是,三百万那么多,到我手里就六十万……钱都浪费了……”

    韩秘书下意识地严谨纠正:“柏先生,这不能算浪费的……平台抽成部分是运营成本,其余大部分资金流最终通过集团控股结构,还是回到了公司体系内。”

    “虽然存在一定的税率折损,但整体体量对薛总来说确实微乎其微……”

    白熙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了。

    酷猫TV抽五成,星辰传媒再抽一部分……合着绕了一大圈,大部分钱又流回了薛景寒自己的口袋?

    “哦——”他拖长了音调,对着薛景寒故意板起脸,“搞了半天,拿我洗钱呢?”

    薛景寒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难得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配合地压低声音:“不能这么说,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纳税人。”

    “行吧行吧,”白熙被他这难得一见的调笑逗乐了,大手一挥,“那我就不客气了……表哥。”

    他又一次促狭地喊出这个称呼,然后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那堆盲盒。

    ……

    “诗仙……庄周……航海家……又是航海家……”

    拆盲盒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了一上午,白熙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很快堆满了拆开的纸盒和重复的普通款手办,抽到最后手都酸了也只抽出了四个隐藏款。

    那是一个极其精致的汉服少女——瑶姬。

    粉色的衣裙飘逸灵动,面容娇俏可爱,细节处理得栩栩如生。

    “哇!瑶姬真的好可爱啊!”

    白熙捧着其中一个小瑶姬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

    这份喜爱迅速蔓延。

    “不行,我得去打两把。”

    某职业选手(曾)立刻拉着薛董去了书房,霸占了那张宽大得能跑马的办公桌一角,用薛董那台配置顶级的电脑下载了《巅峰战纪》(一款MOBA游戏)。

    他飞快地注册了一个新账号,ID就叫“小瑶神”,然后用送的新手金币兴冲冲地买下了瑶姬这个英雄。

    点开英雄皮肤界面,白熙瞬间被琳琅满目、特效华丽的各色皮肤晃花了眼。

    “这个婚纱皮肤好好看……我去,这个星元特效也做的漂亮……”

    他小声嘀咕着,眼睛黏在屏幕上拔不下来。

    薛景寒就坐在旁边的老板椅上处理文件,余光扫到白熙那副“好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纠结表情。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支付二维码“滴”了一声。

    紧接着,白熙的电脑屏幕上炸开了无比绚烂的全屏特效——【恭喜召唤师“小瑶神”解锁瑶姬全皮肤图鉴】

    白熙:“???”

    他猛地转头看向薛景寒:“我……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买那个最想要的婚纱!”

    薛景寒放下手机,神色平静无波:“这样比较省事,哥,一点点小钱。”

    白熙看着他这副“壕无人性”的样子,扶额叹气:“好吧好吧……薛老板大气。”

    “我要玩一会儿电脑了,你来吗?”

    “不了,我在旁边看你就行,顺便办公。”

    薛景寒说着,重新拿起一份文件。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办公桌上,一边的白熙操控着皮肤特效拉满的瑶姬在低端局里艰难求生。

    他操作生疏,走位僵硬,被对面各种炸鱼的大佬揍得鼻青脸肿,屏幕一次次变灰。

    “我服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另一边的薛景寒则气定神闲地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还在白熙第三次破防后顺手给韩秘书发了条消息。

    “熙哥,同意下好友申请,帮你叫了几个分部那边的青训生。”

    没过多久“陪玩”上线,打野节奏起飞,中路杀神降临,ADC稳如泰山,上单一夫当关……

    白熙只需要挂在打野头上偶尔丢个技能,莫名其妙跟着一路乱杀,排位星数“噌噌”往上跳。

    “小瑶神这个治疗太及时了!”

    “瑶神您的q(自动锁敌)太准了!简直是职业水平!!”

    “哥你这简直是瑶姬绝活啊!国服第一的瑶姬都没你的操作厉害!太秀了!”

    “我们五个配合的真好!”

    白熙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语音里吹捧,完全忽略了自己几乎零贡献的事实。

    他玩得忘乎所以,直到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到下午3:00,才猛地惊醒:“糟了!下午还要去上班直播!”

    他瘫在宽大的电竞椅上,一股巨大的、发自灵魂的抗拒瞬间涌了上来,“好……不……想……去……上……班……啊……”

    薛景寒正好签完一份文件,闻言轻笑出声:“我也不想去上班……要不……我们今天都别去了?”

    白熙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三秒钟,然后果断拍板:“好!就这么办!”

    小瑶神立刻满血复活,鼠标一点又开了一局排位,“继续继续!今天我要上钻石!”

    ……

    *

    直到傍晚时分,白熙才被饥饿感召唤回现实,本想随便吃点零食继续鏖战钻石局,但被薛景寒以要好好吃饭的理由拖了出去,去他常去的餐厅吃晚餐。

    “服了你了表哥。”

    “表哥我晚上还能跟小江他们一起玩吗?”

    “给我买个手机吧表哥!!”

    “……”

    等晚九点回家洗漱完毕,被禁止打巅峰的白熙又窝在客厅沙发上 抱着薛景寒给他新买的顶配手机玩起了一款小柔推荐的名叫《抓大鹅》的休闲小游戏。

    玩法类似经典的三消,但角色变成了各种呆萌或搞怪的大鹅,白熙玩得“嘎嘎”直乐,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

    “漂亮!又抓到一只泡面鹅!”

    他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薛景寒处理完最后一点工作,坐到他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玩。

    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薛景寒看得有些茫然,但并不妨碍他看着白熙全神贯注、时而懊恼时而欢呼的生动表情。

    “景寒,你也来玩嘛!可好玩了!”

    白熙第N次发出邀请。

    薛景寒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白熙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摇头:“……不了。”

    这时,白熙的屏幕第三十七次弹出“Game Over”,他放下手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语气带着点痛定思痛:

    “不行!我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这样下去不行!我明天一定要去上班!不能再堕落了!”

    薛景寒看着他强装严肃的表情,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再玩几天吧,我把这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长白山。”

    他顿了顿,看着白熙瞬间亮起来的眼睛,补充道:“我们以前看的那本小说……你不是总说想去看看那里的天池和雪吗?”

    长白山……天池……雪……

    白熙的心狠狠动了一下。

    那是上辈子在简陋的训练室里,对着破旧电脑屏幕上的风景图片,他曾无数次向往过的地方。

    他确实说过很多次“等退役了有钱了一定要去”。

    看着薛景寒期待的眼神,白熙差点就要点头,但又想到自己刚刚立下的“上班”flag,想到那间小小的直播隔间,想到那些等着看“白月光”的观众……

    他用力摇了摇头,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不行!我有自己的事业啊!等我……等我上几天班!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咱们再去!”

    薛景寒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垂着,眼神干净又专注,带着点无声的……委屈?

    白熙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就要心软改口,却又猛地扭过头去,对着空气义正辞严:“薛景寒同志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你不是祸国妖妃!我也不是昏君!”

    “朕发誓明天要上早朝!你休想动摇朕的意志!”

    薛景寒终于绷不住地轻笑一声。

    “白熙大帝”拍案定板,找回场子:“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定闹钟!”

    他拿起新手机唤醒语音助手,“你好,帮我定一个十二点的闹钟。”

    “好的,已为您设置明天中午12:00的闹钟。”

    新手机反应迅速,声音甜美。

    白熙看着新手机,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好,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白熙。”

    几乎是同时,放在茶几上那部旧手机也亮了起来,熟悉的、略显机械的语音助手声音响起:

    “祝你天天开心,白熙。”

    这是之前他无聊时设置的唤醒词回应。

    新手机则回应:“好的,很高兴认识你,白熙。”

    两个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交织,带着一种奇妙的时空交错感。

    薛景寒看着那部旧手机,问道:“这个旧手机你不要的话,我帮你收起来?”

    白熙却一把将旧手机也抓到自己手里,紧紧攥着:“那不行!两个我都要!”

    一个装着现在,一个装着过去和那个叫柏熙的少年的痕迹……他都舍不得。

    薛景寒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眼底的笑意更深,纵容地点头:“好。”

    “好了好了,”白熙把两部手机都放在床头柜上,心满意足地躺进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闹钟定好了,我们两个现在睡觉,明天都要好好上班……”

    他像个小领导一样宣布着,话还没说完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薛景寒也躺了下来,关掉了大灯。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的淡淡清香和薛景寒身上的好闻味道,白熙很快就在这温暖宁静的氛围里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薛景寒侧身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冰蓝色的发梢柔软地贴在额角,睫毛微微颤动……

    是他记忆中可以顶天立地的熙哥,但在此刻看来却又显得这么年轻脆弱。

    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白熙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一缕不听话的头发。

    这份平淡温馨的相守已是世间最珍贵的馈赠。

    他不可以再贪心了。

    ……

    后半夜。

    万籁俱寂,连窗外的城市灯火都稀疏暗淡下来。

    可偏偏就在此时——

    “叮铃铃铃——!!!!”

    那部旧手机在黑暗中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接着是一阵极其刺耳的带着强烈震动感的手机铃声——

    白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薛景寒也在同一时间惊醒,反应极快地伸手按亮了昏黄色的夜灯。

    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两人脸上惊魂未定的神色。

    谁?谁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白熙以前基本没什么人联系,晚上睡觉也从来没有静音的习惯……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有余悸地看向床头柜上那个还在“嗡嗡”作响、屏幕亮得刺眼的旧手机。

    薛景寒也坐起身,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投向那闪烁的屏幕。

    刺眼的白光中,来电显示的名字无比清晰——

    叶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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