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两人之间, 卷起几片梧桐落叶。
久久无言。
白熙抓了抓后脑勺,冰蓝发梢在酒店廊灯下跳跃:“要不我先给阿耀发个消息,我们先回基地?”
“那边太热闹了, 我有点……不太适应。”
薛景寒的目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尖上, 声音平稳:“好。”
……
价值一个多小目标的亮白色帕加尼Zonda平稳地滑入XK基地的地下车库, 引擎的低鸣熄灭后,周遭只剩下地库特有的空旷回音和通风管道的细微嗡鸣。
白熙推开车门,冰凉的空气夹杂着混凝土和机油的味道涌进来。
手机屏幕亮起, 是叶耀的回复:
“哥!这么快就溜啦?行行行!我们这边刚上甜点, 还得闹会儿!九点半准时杀回基地!等我哈!”
“他们九点半回。”
白熙把手机屏幕侧向驾驶座给薛景寒看了一眼, “还有一个小时。”
薛景寒点头, 拔下钥匙下车。
他跟在白熙身后半步的距离,两人沉默地穿过空旷的地库, 走向通往生活区的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子显示屏跳动的楼层数字。
白熙盯着那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感觉空气都凝滞了。
他清了清嗓子, 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那个……人都去吃饭了, 还挺安静的。”
“嗯。”薛景寒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光滑的电梯门上,那里模糊地映着两人的身影。
“叮”的一声轻响, 电梯门滑开。走廊里亮着柔和的壁灯,铺着深灰色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白熙拿出房卡刷开自己的宿舍门,侧身让薛景寒先进去。
房间不大, 标准的单人宿舍配置。
一张大床靠墙放着,铺着崭新的深蓝色床品,旁边是衣柜和书桌, 书桌上放着一台外星人笔记本电脑,旁边散落着几份训练资料。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房间里只开了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和地板上。
又是沉默。
薛景寒站在门边,身形挺拔,像一棵沉静的松。
白熙走到书桌旁,无意识地翻动了一下桌面散开的资料纸页,发出哗啦的轻响。
这安静比刚才在车里、在电梯里更让人心头发紧,白熙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薛景寒的声音才在昏暗中响起,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
“哥……我很想你。”
白熙翻动纸页的手指顿住了,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发酸,又有点麻。
他转过身,背靠着书桌边缘,冰蓝的头发在昏黄的光线下失去了白日里的张扬,显得有些柔软。
他看着几步之外那个轮廓深邃的男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我这不是就在这里吗?”
薛景寒抬起眼,目光穿过昏昧的光线,沉沉地落在他脸上,“可我就是想你,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微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
“就是……很想你。”
声音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吞没。
白熙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那些插科打诨、试图活跃气氛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太熟悉这副样子了,十年前那个沉默寡言、只敢在角落里偷偷看着他的苍白少年,也曾这样看着他,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小心翼翼的祈求。
他叹了口气,心软得一塌糊涂。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嗯,我得换身队服,马上要去训练室了。”
白熙拉开靠墙的柜门,里面挂着几件他带来的常服,还有两套崭新的、叠放整齐的XK战队队服外套——
正是薛景寒下午给他看过的那套以中国红为主调、绣着金色冠军星的队服。
白熙脱下身上那件宽松的红色连帽卫衣,将卫衣随意地搭在衣柜里的晾衣杆上,然后拿起队服外套利落地套在身上。
红底金边的队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冰蓝为主的发色与热烈的红色碰撞出奇异的和谐。
他低头系着拉链,金属拉链头发出轻微的“呲啦”声。
“我要训练到凌晨两点。”
白熙系好拉链转身,看向依旧坐在床沿沉默不语的薛景寒,顿了下,目光扫过那张不算宽大的单人床,心里某个念头冒了出来:
“景寒,你……你如果没事的话,其实可以留在这里等我。”
薛景寒猛地抬起头。
昏暗的光线下,白熙清晰地看到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冰层瞬间碎裂,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灼热的光亮。
薛景寒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目光。
“这……不太好吧?”
白熙看着他这副明明期待得要命、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酸软和好笑又涌了上来。
他挥挥手,语气也轻松了不少:“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我说了算……你愿意待着就待着,愿意躺着就躺着,想干什么都行。”
他看着薛景寒,强调道:“别拘束。”
薛景寒的目光终于重新落回他脸上,那深邃的眼底沉淀着某种复杂而滚烫的东西。
“……好。”
*
书桌前的椅子被白熙坐得还带着余温,薛景寒却并没有坐过去。
他静静地坐在床沿,维持着白熙离开时的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以及他自己平稳却异常清晰的心跳声。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流淌得缓慢而粘稠。
直到那轻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又过了许久,薛景寒才仿佛被解除了某种无形的禁锢,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投向靠墙的衣柜。
那扇柜门没有关严,虚掩着,透进一线室内昏黄的光。
薛景寒起身来到衣柜前,修长的手指搭上冰凉的柜门边缘,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拉开了柜门。
衣柜里空间不大,那件红色的连帽卫衣被主人随意地搭在中间的晾衣杆上,柔软的棉质布料自然垂落,袖子还保持着被脱下时的形状。
薛景寒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柔软的布料前停顿了半秒,过了十几秒,才终于捏住了卫衣的肩线,将它从衣架上轻轻取了下来。
动作小心得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卫衣还带着主人身体留下的、极其微弱的余温,更多的是洗衣液清爽的柠檬草和阳光混合的香气。
薛景寒垂着眼,双手托着卫衣,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的布料,接着缓缓地将卫衣对折,动作轻柔而仔细,抚平每一道褶皱,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块。
叠好的卫衣托在掌心,他低下头,鼻尖凑近那叠好的衣物,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清爽的柠檬草香气率先涌入鼻腔。
紧接着,在那人工合成的洁净气息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味道,如同沉入水底的宝藏,被他小心翼翼地探寻、捕捉到了。
那是一种更私人、更温暖的气息。
像是阳光晒过的棉絮,带着一点点干净的汗意,一点点青年特有的蓬勃生气,混合着属于白熙的、独一无二的体温感。
这味道太淡了,淡得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却又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薛景寒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闸门。
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十年蚀骨的等待、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患得患失的惶恐……
所有激烈到足以将他撕裂的情绪,在这一刻,都被掌心这件残留着主人气息的衣物奇异地抚平了。
像漂泊了太久的孤舟,终于触碰到了坚实温暖的岸。
薛景寒闭上眼,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将整张脸,深深地、毫无保留地埋进了那叠得方正的卫衣之中。
他贪婪地汲取着那缕微弱却真实的气息。
宽阔的肩膀紧绷着,微微耸动。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在昏黄的灯光下,诉说着一个十年也无法磨灭的烙印。
*
海岛地图,主活动区。
巨大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钢铁建筑群拔地而起,冰冷的光滑金属表面反射着虚拟天幕投下的幽蓝光芒。
悬浮轨道纵横交错,发出低沉的嗡鸣。
“跳!”
叶耀冷静的声音在队伍语音里响起。
四道身影如同流星一般从运输机上急速下坠,精准地朝着主活动区中央最庞大的那座合金堡垒顶端落去。
“落地青椒跟我清左翼高台!月牙架住右翼连接桥!表弟……自由发挥!”
白熙操控的角色稳稳落在堡垒顶层边缘,落地瞬间一个翻滚,瞬间锁定不远处一个闪着蓝光的武器箱。
“砰!砰!砰!”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另一队人也落在了同一层平台,枪声瞬间炸响。
白熙没有半分犹豫,一个Z字抖动避开擦身而过的子弹,同时冲向武器箱,在打开箱子的瞬间,一把AKM突击步枪和配套的7.62子弹已然落入手中。
“高台那边有两个压过来了,大家都小心一点,不要脱节。”
叶耀急促的声音响起,他正和一个敌人近距离缠斗,散弹枪的轰鸣震耳欲聋。
枪口猛地抬起,白熙朝着他侧后方一个正准备偷袭的敌人悍然开火。
“哒哒哒哒哒——!”
【使用AKM突击步枪击倒了别打我队友】
“漂亮!”
叶耀压力骤减,反手一喷子解决了面前的敌人。
“连接桥!一个狙!”
Meniscus冷静报点,他手中的Mini14射手步枪已经架好,但敌人狡猾地利用悬浮轨道的支架作为掩体,只露出极小部分身体。
“压住他!别让他露头!”
青椒的声音响起,他正在清理着另一侧平台。
白熙击倒一人后立刻冲向连接桥方向,途中顺手掏出烟雾弹朝着Meniscus架枪的方向前方猛地投掷出去。
“嗤——!”
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在连接桥中央爆开。
“他要封烟强冲!”
Meniscus立刻判断。
就在烟雾弥漫开的同时,白熙一个极限的滑铲,竟从紧贴着悬浮轨道的下方阴影区域直接切入了敌人所在的平台下方!
视角切换!
敌人果然被烟雾吸引了注意力,枪口对着烟雾方向!
白熙的AKM枪口自下而上,如同毒蛇昂首!
“哒哒哒哒哒——!”
又是一轮精准到恐怖的压枪扫射!子弹几乎尽数灌入敌人毫无防备的腰腹和头部!
【使用AKM突击步枪淘汰了专业打野三十年】
“连接桥清空。”
白熙的声音在队伍语音里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漂亮!”叶耀赞道,“青椒跟我压过去,清掉他们最后一个!”
“收到。”
……
拿下最强小队,在空投箱里开出一把狗砸,叶耀让白熙拿着,之后下达指令:“舔包,补给,三十秒后转移,去下个信号圈中心的活动区!”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成了白熙个人意识的完美演绎。
圈缩向地图中部的工业区。
他们从地图闪送进去时,里面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白熙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战场最关键的节点,报点简洁高效。
“东南二楼窗口狙,残血。”“仓库后门两个,准备摸出来。”“围墙缺口,架枪的倒了,可以压!”
他的枪法更是凌厉得令人胆寒。
Groza在他手中如同臂膀延伸,中近距离的泼水压枪稳如磐石,子弹几乎连成一条致命的火线。
接下来的一次遭遇战,秦峤被远处高坡的敌人用六倍M416连续点射压制在掩体后,血量岌岌可危。
“青椒架住他正面!”
白熙的声音冷静传来。
秦峤咬牙刚想探头还击,只见一道身影从他侧翼闪电般冲出……
是白熙!
他手中赫然端着一把刚刚切出的、装着六倍镜的AKM!
“砰!砰!砰!砰!砰!”
沉稳有力的点射声节奏快得惊人!在秦峤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白熙一边高速无规则移动规避子弹,一边稳稳地压着那夸张的六倍镜AKM后坐力!
每一枪都精准地落在高坡敌人露出的头盔和肩膀上!血花飞溅!
【使用AKM突击步枪淘汰了别惹我我很强】
“……操。”
秦峤看着那行跳出的击杀信息,又看看前方那个收枪转身、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滞的背影……握着鼠标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一幕……太熟悉了。
十年前训练室里,那个顶着“Byexi”ID的身影,也曾用一把压得稳到令人绝望的AKM,无数次在危机关头撕裂对手的火线。
第三局,第四局……第七局。
圈越缩越小,对手越来越强,但XK四人组的配合却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越来越默契。
白熙的意识如同灯塔,总能照亮战场迷雾,指出最正确的方向……
叶耀的枪法依旧凶猛华丽,秦峤的突破稳扎稳打,Menicus的狙击也渐入佳境,枪枪致命。
七局,七连鸡!
当第七局决赛圈最后一个敌人倒在Meniscus的AWM枪口下,“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金色字样第七次在四人屏幕上同时亮起时,训练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
“Nice——!!”
叶耀第一个摘下耳机,激动地拍桌而起,金发都兴奋地翘了起来,“七连鸡!兄弟们!无敌!!”
小赵和几个观战的二队队员也激动地鼓掌:“太强了!哥哥们牛啊!!”
徐若羽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拍了拍手:“好了好了,都收收心,一点半了,我们简单复盘一下!”
众人重新戴上耳机。
徐若羽调出刚才几局的录像和数据面板:“整体打得非常好,配合流畅度远超预期,特别是中后期的遭遇拉扯……决策果断,执行到位……”
他话锋一转,看向Meniscus:“月牙,你前两局进入状态还是偏慢,架枪点选择有几处可以更优化,导致我们前期压力有点大……后面几局调整过来了,很好。”
Meniscus面无表情,声音清冷:“嗯,我的问题,之后会注意的。”
“没事没事,后面几局月牙哥狙得超准的!”小路连忙打圆场,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小赵。
“对对对!曜哥指挥得也特别好,感觉椒哥和帝城跟着思路打的特别顺畅!”小赵也赶紧附和。
秦峤沉默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胸,脸上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只是目光偶尔扫过白熙的屏幕,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探究。
徐若羽的目光在秦峤脸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转向白熙:“帝城,你今天手感很热,但有几波近身缠斗走位可以再细腻一点,避免不必要的血量损耗。”
“明天训练赛,重点练一下不同掩体下的身法和压枪稳定性。”
白熙点点头:“明白,教练。”
“好了,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徐若羽合上手中的战术板,“所有设备关机,手机统一交到杨教练那里保管……明早十一点前起床,下午两点准时训练室集合,不许迟到!”
“收到!”
众人纷纷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外设。
秦峤第一个站起来,动作利落地拔掉键鼠线,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背影透着生硬的疏离。
Meniscus也沉默地起身,将耳机线绕好,一瘸一拐地跟在秦峤后面离开了训练室。
白熙看着Meniscus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还是把到嘴边的关心咽了回去。
徐若羽走到白熙身边,抬手很自然地揉了揉他冰蓝色的发顶,语气温和下来:“今晚辛苦了,打得很好……回去早点休息。”
“嗯,教练晚安。”
白熙笑了笑。
“哥哥!等等我!”叶耀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几步就蹿了过来,一把揽住白熙的肩膀,“走走走!饿不饿?要不要去我那儿搞点夜宵?我藏了泡面!”
白熙被他带得一个趔趄,无奈地挣开:“不了不了,累死了,只想回去睡觉。”
“哎呀,就一会儿嘛!聊聊天也行!”
叶耀不依不饶,黏着白熙往宿舍方向走。
“……”
白熙好不容易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叶耀还想跟着进去:“哥,让我进去坐会儿呗?就五分钟!”
白熙哭笑不得,挡在门口,双手合十做求饶状:“阿耀,真不行了,我眼皮都在打架了!明天,明天再说好不好?让我睡觉!”
他好说歹说,连哄带推,终于把一步三回头、满脸写着“委屈”的叶耀打发走了。
看着叶耀消失在走廊拐角,白熙才松了口气,拿出房卡刷开门。
“嘀。”
门开了。
房间里只开着书桌那盏小台灯,光线昏黄而温暖。薛景寒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战队战术分析资料在看。
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指节在纸页边缘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显然早已等待多时。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柔和的像寒冰消融的春水。
“回来了。”
白熙反锁上门,看着灯光下那个安静等待的人,一路紧绷的神经和训练的疲惫仿佛瞬间找到了归宿。
他扬起唇角,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嗯,我回来啦。”
桌角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杯底沉着两片柠檬——自己十年前熬夜打游戏后总爱喝这个。
“居然还有蜂蜜水!”
“温度正好,可以直接喝。”
“太爱你了!”
薛景寒看着他脸上放松的笑意,眼底也漾开极浅的笑意:“训练怎么样?”
“挺好的。”白熙一边脱着队服外套,一边走到床边坐下,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我们配合得……嗯,出乎意料的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是阿峤和阿耀,意识底子都在……就是和月牙还得再多磨合磨合,他前两局有点慢热。”
“嗯,慢慢来。”薛景寒他的目光落在白熙略显疲惫的脸上,“时候不早了,累吗?要不要休息?”
白熙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感觉下午那场深度睡眠的后劲还在,精神头反而比刚训练完时更足了些。
“其实我下午睡够了,现在倒不怎么困。”
白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景寒,“这样,景寒,咱们两个来玩抓大鹅吧?我教你!特别解压!”
薛景寒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了摇头:“我看你玩就好。”
“也行!”白熙来了兴致,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裤兜,却摸了个空……他一拍脑门,“哎!忘了手机被杨教练收走了!”
“用我的。”
薛景寒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白熙接过来指纹解锁,屏幕还停留在之前的页面,是集团某个项目的财务报表,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
他手指滑动,准备退出去找微信小程序。
消息列表瞬间展开。
置顶的联系人只有一个。
备注是极其简单的一个字:哥。
白熙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看着那孤零零却又无比醒目的两个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回想自己的置顶……一片空白。
鹅……
等明天手机拿回来一定要把景寒他们都置顶了!
他定了定神,手指轻点打开微信搜索框,在里面输入“抓大鹅”。
小程序很快跳了出来,他点开,熟悉的花花绿绿的带着魔性音效的界面瞬间占满了屏幕。
“来来来,看我的!”
白熙盘腿坐到了床上,背靠着床头,兴致勃勃地开始滑动屏幕,寻找那些藏在各种杂物堆里的呆头呆脑的卡通大鹅,“这只泡面鹅藏得够深啊……嘿!”
他玩得投入,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时而懊恼地“啧”一声,时而得意地嘿嘿直笑。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冰蓝的发梢柔软地搭在额角,整个人透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放松。
薛景寒坐在他旁边侧身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而专注。
房间里只剩下游戏里“嘎嘎”的鹅叫和魔性的背景音乐。
突然——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温馨的宁静。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温和带笑的男声,带着点例行公事的轻松:
“Hello?睡了吗?我来查个房。”
第62章 开门啊!我知道你在!
“帝城?”
门外的声音又响了一遍, 这句温和的催促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白熙心头猛地一跳,倏地看向薛景寒:“怎么办?”
薛景寒刚想开口,白熙已经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靠墙的衣柜方向去, 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胳膊, 力气大得惊人。
“进去!”
“来不及解释了!快藏起来!!”
薛景寒:“……?”
他被白熙半推半搡地塞进了衣柜。
衣柜空间对于薛景寒来说实在有些逼仄, 他只能微微弓着背,膝盖抵在柜内隔板上,高大的身躯在昏暗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样子有点好笑, 又有点心酸。
“哥……”
白熙顾不上看他, 手忙脚乱地一把拉上了柜门。
木质柜门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却没能完全关严, 留下了一道细细的、透出外面昏黄灯光的缝隙。
做完这一切,白熙才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 快步走到门边,拧开了反锁。
门外站着的正是小杨教练。
他脸上挂着一副没什么攻击性的笑, 手里端着一盒酸奶, 探头往房间里瞧:“这是例行查房, 顺便给你送杯助眠的酸奶。”
“杨教练晚上好。”白熙侧身让开,脸上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心却悬到了嗓子眼,“麻烦您了。”
小杨教练把酸奶放在桌上,视线习惯性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书桌上台灯还亮着,光线昏黄。
一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手机正大剌剌地躺在白熙的枕头边上, 屏幕还停留在一个花花绿绿的胜利界面。
小杨教练的目光在手机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笑意似乎微妙地加深了一点。
紧接着,他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牵引着, 自然而然、又带着点探究地,落在了靠墙的衣柜上。
那道没关严的门缝像一条刺眼的提示线,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进去一点点,恰好能隐约勾勒出里面一个……属于成年男性的极其模糊的轮廓影子。
白熙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下意识地顺着小杨教练的目光也看向衣柜,心口咚咚直跳,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那条缝堵死。
小杨教练脸上的笑容没变,他慢悠悠地把酸奶放在书桌上,然后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白熙瞬间绷紧的身体,径直朝着衣柜走了过去。
“咱们战队呢,是有规定的。”
小杨教练一边走,一边用闲聊般的语气说着,手指已经搭在了衣柜门把手上,“队员宿舍可不能留宿外人的呀,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和管理考虑,对吧?”
白熙喉头发干,想解释,却一时词穷:“杨教练,我……”
“咔哒。”
小杨教练手上微微用力,那扇虚掩的衣柜门被他轻松地拉开了。
下一秒,小杨教练脸上那副轻松随意的笑容如同被瞬间冻结,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眼睛猛地瞪圆,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衣柜里,熙和集团的董事长,他们整个俱乐部背后真正的大老板,薛景寒,正略显局促地微微弓着背,站在那狭小的空间里。
昂贵的衬衫被挤得有些褶皱,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那深邃的目光落在小杨教练脸上,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气死一般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三秒。
“薛……薛董?!”小杨教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唰”地一下站得笔直,双手紧贴裤缝,腰杆挺得如同标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军姿!
“我……我不知道是您!对不起薛董!打扰了!”
白熙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歉意和尴尬:“杨教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遵守规定,我……”
小杨教练猛地转头看向白熙,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惶恐瞬间被一种“我懂我懂”的、极其夸张的理解神情取代,语气斩钉截铁:
“不不不!帝城!你没错!你绝对没错!你这哪儿是带外人进来啊?薛董能是外人吗?薛董这是……这是深入基层!体察民情!关心队员生活!”
他语速飞快,仿佛生怕说慢了就会惹祸上身,“你做得对!严格遵守战队规定!非常好!”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僵硬地、同手同脚地向门口撤退,目光都不敢再往衣柜里瞟一眼。
“那个……我嘴巴很严的!你们……好好休息!晚安薛董!晚安帝城!”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飞快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动作极轻地带上了门。
“咔哒。”
门关上了。
薛景寒从衣柜里迈步出来,动作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被挤皱的衬衫袖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把门内侧的反锁重新扣上。
白熙尴尬得脚趾抠地:“那个……景寒,我还能玩会儿手机吗?”
薛景寒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白熙如蒙大赦,赶紧拿起薛景寒的手机,重新爬上床盘腿坐好,再次点开了那个魔性的抓大鹅游戏。
这一次他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那只狡猾的、藏在酱油瓶后面的“老干妈辣酱鹅”。
看着屏幕上弹出“通关成功”的字样和那只贱兮兮的鹅的庆祝动画,白熙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手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唔……”他背对着薛景寒的方向,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薛景寒把手机放到书桌上,声音低沉温和:“哥,该睡觉了。”
“好。”
白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他顺从地滑进被子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睛。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就在薛景寒以为他已经睡着时,白熙带着浓浓睡意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在昏暗寂静中轻轻响起,像梦呓,又像迟来的倾诉:
“景寒……”
“嗯?”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基地宿舍的时候……”白熙的声音断断续续,“徐徐胆子小,总爱抱着枕头过来找我挤一张床……”
“我那时候……看你好像也很想的样子……但你总是不说,就自己抱着被子坐在床边看我们……”
他顿了顿,呼吸变得绵长了一些,仿佛陷入了更深的记忆里。
“现在……我才明白……你是真的……很想和我一起睡觉吧?”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迟来的、混着歉疚的恍然,“对不起啊景寒……我好像……明白得有点晚了……”
话音渐渐低不可闻,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
他彻底沉入了梦乡。
薛景寒躺在白熙身侧,听着耳边传来的、安稳的呼吸声,身体却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黑暗中,他侧过脸,目光贪婪地描摹着白熙在微弱光线下安静的睡颜。
心跳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了手臂,想要环住身边人那温热而真实的腰身。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白熙腰侧衣料的瞬间——
睡梦中的白熙似乎觉得不舒服,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变成了面对薛景寒的姿势。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薛景寒如同被灼伤般将手臂迅速缩了回来,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白熙似乎并没有醒。
他只是在睡梦中调整姿势,先是蜷起了双腿,膝盖不轻不重地抵在了对方身上。
接着,像是寻找热源或者支撑,他的一条胳膊又自然而然地伸了过来。
揽住薛景寒的脖领,将半张脸无意识地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代练好累……药好贵……”
温热的呼吸带着清浅的、属于白熙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薛景寒颈侧的皮肤上。
“唔……好痛……”
一声模糊不清、带着痛苦呓语的梦呓,从白熙紧贴着薛景寒颈窝的唇间逸出。
薛景寒浑身一震。
这声无意识的痛呼……
不是现在。
不是这个健康的、充满活力的十九岁身体。
是十年前,是那个在病痛折磨下日渐消瘦、手指因为神经损伤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却依旧强撑着笑容安慰他们的熙哥。
是那个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忍受着身体崩溃般剧痛的熙哥。
对于他们来说,是漫长的十年思念与煎熬。
但对于从死亡中归来的熙哥而言,那蚀骨的病痛,或许只是……昨天?
巨大的酸楚和心疼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薛景寒心头那点旖旎的悸动和慌乱。
他所有的紧绷和克制,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再犹豫。
这一次,他动作轻柔却坚定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白熙,将那个似乎承受着某种痛苦的身体温柔地拥入了自己怀中。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白熙柔软的发顶,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声音低哑:
“哥哥不怕……”
“景寒在。”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金色的光带。
白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发出舒服的咔吧声……昨晚那场深度睡眠的效果极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景寒已经离开了,他洗漱完毕也精神抖擞地拉开了宿舍门。
几乎是同时,对面宿舍的门也开了。
陆知白——熙和集团的CEO,薛景寒的左膀右臂——顶着一对极其醒目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的白熙,他像是被吓了一跳,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条件反射般地抬手,“啪”一声把一副硕大的墨镜架在了鼻梁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咳……”陆知白的声音带着点干涩和不自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上午好,我……公司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他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朝着电梯口走去。
白熙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Meniscus紧跟着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这位XK战队的首席狙击手平日如同万年冰山,脸上永远挂着生人勿近的淡漠。
此刻,却带着一丝……柔和?
更让白熙惊掉下巴的是,Meniscus极其自然地快走两步,赶上了略显狼狈的陆知白。
他伸出手,动作熟稔而细致地替陆知白整理了一下刚才匆忙间弄歪了的领带结。
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调整着领带的松紧和角度,眼神专注,甚至……带着点白熙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可以称之为“柔情”的东西?
白熙站在自己门口,嘴巴微张,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冰山……月牙……柔情似水?对象还是……陆总?!
Meniscus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石化的白熙,替陆知白整理好领带后,便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影子,护送着还有些脚步虚浮的副总裁走向电梯。
两人交错的目光在晨光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夜晚永远封存在镜片后的阴影里。
……
“嘿!表弟!发什么呆呢?”
叶耀活力四射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他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揽住白熙的肩膀,“走走走!吃饭去!!”
白熙被他带着往餐厅走,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刚才Meniscus给陆知白整理领带的那一幕,眼神呆滞地喃喃道:
“……信息量有点大……”
叶耀不明所以:“啊?什么信息量?食堂今天有蟹黄包?走走走!晚了就抢不到了!”
“哦哦。”
*
接下来的三天高强度路人局训练,白熙如鱼得水。
他顶级的意识和十年沉淀的战斗本能,在与秦峤、叶耀这些老队友的配合中迅速被唤醒。
枪法依旧凌厉,走位更加老辣……他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片战场,每一个决策都精准得令人叹服。
秦峤看他的眼神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一开始的抗拒、审视,到后来的复杂难辨,再到如今……
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子不爽”的臭表情,但在战斗中他对白熙的指令和执行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犹豫。
那是一种在残酷赛场上被实力彻底征服后,不得不接受的妥协。
只是薛景寒,除了每天几条简洁的问候信息,人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熙偶尔在训练间隙盯着手机,心里会莫名地空落一下。
十月二十一号,徐若羽的训练计划正式进入第二阶段:实战演练。
“今天训练雨林地图。”
徐若羽站在训练室白板前,声音沉稳有力,“国际赛事每天六局比赛,两局雨林,重要性不用我多说。”
“今天的目标就是找回在雨林图打硬仗、啃硬骨头的感觉!”
他目光扫过首发四人:“对手是魔都BLX、帝都CMH等七支队伍的主队加二队,加上我们自己的二队,总计十六支满编队伍……强度会很高,做好心理准备。”
白熙深吸一口气,摘下左手腕上的黑色护腕,活动了一下手指和手腕关节。
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屏幕上登录的职业账号ID——XK-帝城,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
久违了。
他的指尖落在冰凉的鼠标上,竟有轻微的、难以抑制的颤抖。
不是恐惧,是一种混杂着兴奋、怀念和巨大压力的战栗。
S14赛年,他终于再次以职业选手的身份,站上了这片象征着他巅峰与耻辱的虚拟战场。
“第一局,”叶耀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清晰果断,“全员跟我,跳训练基地!”
运输机巨大的轰鸣声在耳机里响起。
机舱下方,那片由钢筋水泥和废弃工厂构成的、被无数玩家敬畏地称为“白帝城”的巨大建筑群,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跳!”
四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训练基地最核心、厮杀最惨烈的中心厂房顶端俯冲而下!
风声呼啸,夹杂着其他队伍降落伞打开的“噗噗”声。
白熙操控的角色精准地落在厂房顶部的巨型通风管道旁……视线所及,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下饺子般砸落在周围的平台、天桥和巨大的钢铁支架上!
枪声!瞬间!如同爆豆般炸响!四面八方!
子弹呼啸着擦过耳边,打在脚下的金属板上迸溅出火星!
白熙落地捡起脚边一把UMP45冲锋枪,刚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两个敌人已经锁定了落单的Meniscus!
“月牙!九点钟高台!两个!”
白熙的声音在队伍语音里急促响起。
Meniscus反应极快,一个侧滑躲到掩体后,但敌人的火力太猛,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在他藏身的集装箱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Meniscus血量瞬间掉了半截,被压制得几乎抬不起头!
“表弟你去打压一下!”
叶耀的声音响起,他和秦峤正在清理另一侧的敌人。
白熙眼神一厉,UMP45枪口抬起,正准备开火支援——
就在这一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更远处,一个敌人手中的SKS射手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在阳光反射下闪过一道冷光!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自己避无可避!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白熙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训练基地嘈杂的枪声、队友的呼喊、耳机的嗡鸣……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
视野里只剩下那个致命的枪口……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十年前,S3总决赛,沙漠地图的幸福村……Gin那把MG3的枪口,也是这样,在混乱的战场中,如同毒蛇般锁定了他毫无防备的侧翼……
绝望!无力!冰冷的屈辱感!
白熙的心脏狠狠收紧!
他的手指僵硬在鼠标上,大脑一片空白!
“小心——!!!”
Meniscus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猛地将白熙从梦魇般的恍惚中炸醒!
但已经晚了!
砰!砰!
SKS沉稳有力的点射声响起!
然而,预想中屏幕变灰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利落地从旁边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横移而出!
是Meniscus!
他竟然强行放弃了掩体,以一个极限的滑步飞扑,用身体挡在了白熙和那道致命枪线之间!
噗!噗!
血花在Meniscus操控的角色身上炸开!
【CMH-老炮击倒(并淘汰)了 XK-Meniscus】
“月牙!”
秦峤的惊呼声响起。
Meniscus的角色重重地倒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血条瞬间清空,屏幕变灰。
他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在倒地瞬间,冷静地报出了敌人的精确位置:“主控塔楼三层,西侧窗口。”
叶耀:“我来处理。”
那毫无情绪起伏的报点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白熙心头那层名为“恐惧”的坚冰!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火山熔岩般滚烫的怒意和滔天的战意,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迟疑和阴影!
十年了!
他躲了十年!
他怕了十年!
可他的队友,为了他,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挡下那颗致命的子弹!
去他妈的Gin!
去他妈的阴影!
这里是白帝城!是他白熙曾经用血与火杀出来的威名之地!!
“……”
白熙稳定心神,操控的角色猛地从通风管道后暴起,手中的UMP45如同苏醒的怒龙,朝着压制Meniscus的那两个敌人疯狂扫射!子弹泼水般倾泻而出!
“哒哒哒哒哒——!”
【XK-帝城击倒了 BLX-百里】
【XK-帝城击倒了 BLX-uu】
没有丝毫停顿!UMP45子弹打空的瞬间,白熙已经闪电般切换出背上那把刚刚舔到的M762!枪口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甩向主控塔楼三层的西侧窗口!
那个刚刚淘汰Meniscus的敌人,正得意地准备探头打他!
“砰!砰!砰!砰!砰!”
M762狂暴的7.62子弹,在六倍镜的极限放大下,被白熙以恐怖的手速和难以置信的稳定性,精准地泼洒在那个小小的窗口之内!
【XK-帝城击倒了 CMH-老炮】
“主控塔楼!清!”
白熙的声音在队伍语音里响起,冰冷,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决断!
这一刻,那个被S3阴影缠绕的白熙暂时消失了。
那个在训练基地里杀穿了六场、让所有对手胆寒的“白帝城”之主,回来了!
接下来的战斗,彻底进入了“帝城”时间。
他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在训练基地错综复杂的钢铁丛林里穿梭。
枪声是他唯一的语言,死亡是他送出的唯一礼物。
每一次闪身,每一次开火,都精准、高效、冷酷无情。
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是整个战场的幽灵,是死亡的具象化。
报点、指挥、火力压制、精准狙杀……所有的一切在他手中浑然天成。
“B区仓库,两人残编,封烟了,青椒架住东口!”
“高架狙倒了!夜曜压上去!别让他队友扶!”
“西侧楼梯摸上来三个!手雷准备!三、二、一!扔!”
……
十五分钟后。
当最后一个试图从通风管道逃走的敌人被白熙用一颗精准的瞬爆雷炸成碎片时,整个训练基地彻底安静了下来。
尸横遍野,硝烟弥漫。
屏幕上,“白帝城”的钢铁丛林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冰冷的阴影。
只有一道身影,孤独地站在中心厂房的最高处。
他手中的M762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脚下的金属平台被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XK-帝城。
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走出了这座绞肉机般的“白帝城”。
队伍语音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局!第三局!第四局!第五局!
连续五局高强度、高烈度的雨林地图厮杀!
白熙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每一局都冲杀在最前线,用最狂暴的枪法和最冷静的头脑,一次次撕裂对手的防线,一次次将队伍从绝境中拉回!
XK的积分如同坐了火箭般疯狂飙升!
当第五局“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金色字样再次在屏幕上亮起时,训练室里没有欢呼。
只有一片沉重的、压抑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白熙的方向。
他摘下了耳机,动作有些僵硬。
那张清秀帅气的脸上此刻血色褪尽,苍白得像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抿着,几乎失去血色。
“打得很漂亮,”徐若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帝城,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
白熙猛地从电竞椅上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看也没看任何人,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手死死地捂住嘴,踉踉跄跄地朝着训练室外冲去!
“帝城!”徐若羽脸色一变,立刻追了出去。
叶耀、秦峤、小赵,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起身跟上。
卫生间里。
白熙几乎是扑到了洗手台前,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酸涩的液体混合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他弯着腰,手死死撑着冰冷的陶瓷台面,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脊背弓起,像一张拉满到极限的弓。
当第五次把胃液吐进洗手池时,白熙在扭曲的镜面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像在撕裂。
指尖无意识抽搐的节奏精准复刻着S3决赛后药物过量反应,就像这具年轻的躯体突然回忆起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事实。
门外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哥!”
徐若羽和叶耀冲了进来,看到白熙这副痛苦的样子,脸色都变了。
徐若羽立刻上前扶住白熙剧烈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焦急:“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胃疼?还是头晕?”
他转头就对跟进来的小杨教练吩咐道:“快去开车!送医院!”
“不……不用……”白熙吐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声音嘶哑虚弱,“我……没事……就是……有点……透支……”
他喘息着,用冷水胡乱抹了一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让……让小赵上吧……”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翻腾的胃部和眩晕感,“我……我在旁边……看着……”
小赵一脸担忧地凑过来:“帝城哥,你真的没事吗?你这脸色……”
“没……”
白熙虚弱地摇摇头,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冰蓝的发丝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训练服的后背也被冷汗濡湿了一大片。
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和无力,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翻腾着。
徐若羽紧锁着眉头,叶耀急得眼圈都红了,秦峤站在门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看着。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关切和担忧之中,白熙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焦急的脸——
不知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委屈,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
鼻子猛地一酸。
视线瞬间被涌上来的水汽模糊。
他想开口说“我真的没事”,喉咙却哽得厉害。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白熙微微低下头,抬手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他突然很想见薛景寒。
第63章 景寒我想你……
训练室里, 键盘鼠标的低语取代了震天的厮杀。
小赵坐在白熙的位置上操作角色在掩体后探头射击,压枪的弹道有些飘忽,被对面精准的反击打掉了小半管血, 狼狈地缩了回来。
“别急, ”白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比划着, “刚才那个点,对面卡的是反斜死角,你露半个身子出去, 他打你的角度比你打他舒服多了。”
他顿了顿, 凑近些, 声音更轻, 带着点引导:“下次遇到这种,试试快速peek(探头)骗枪, 或者……看到你左手边那个矮墙没?”
“提前封个烟, 从烟边缘拉出去打他侧身,他准星没那么快跟过来。”
“来, 放轻松。”
小赵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点, 依言操作。
果然, 虽然动作依旧生涩,但效果好了不少, 成功逼退了对面架枪的敌人。
“漂亮!”白熙适时地给予肯定,脸上带着鼓励的笑意,“就这样,打得更自信点, 你枪法不差的。”
一局结束,小赵长舒一口气,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着白熙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动作标准得如同训练过:“帝城欧巴!康桑斯密达!”
这突如其来的韩式感谢把白熙弄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坐在Meniscus身后观战的小路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毫不客气地用没受伤的右手“啪”地敲在小赵后脑勺上。
“欧你个头啊欧!再这样搞等会儿出门要被巅峰战纪那边当棒子抓走了!”
训练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白熙也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心意领了,后面三局我来吧。”
他接过小赵递过来的键鼠,重新坐回了那个属于“帝城”的位置。
登入账号,熟悉的ID亮起。
虽然身体还有些疲惫的余韵,但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
接下来的对局中,他不再像下午那样燃烧生命般搏杀,而是以一种更加圆融流畅的打法来操作。
精准的预判,刁钻的走位,关键时刻的冷枪……依旧秀得让人眼花缭乱。
积分榜上,XK的名字依旧稳居前列。
*
凌晨一点半,训练室的灯光终于暗了下来。
徐若羽宣布解散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沙哑:“都回去睡觉!明早……不,今天下午一点集合!不许迟到!”
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鱼贯而出。
白熙走在最后,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
回到宿舍,他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敲门声就响起了。
是徐若羽。
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安神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白熙床头柜上。
“今天辛苦了。”
徐若羽的声音温和。
他看着白熙有些恹恹的神色,眉头微蹙。
白熙靠在床头,接过那杯温度正好的茶,氤氲的热气熏着他的眼睫,带来一丝暖意。
他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小口地啜饮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徐若羽在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放得更轻:“今晚,我在这里陪你吧。”
没有询问,更像是一种陈述。
白熙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抬眼看了看徐若羽,对方眼底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和坚持。
他心头一暖,又有些说不出的疲惫,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好。”
徐若羽去简单洗漱了下,回来时白熙已经缩进了被子里……他关了顶灯,只留下书桌那盏昏黄的小台灯,然后掀开被子在白熙身边躺下。
没有多余的言语,徐若羽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将白熙揽进了怀里。
白熙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在那熟悉的、带着徐若羽身上淡淡青柠香气的怀抱里,彻底放松下来。
鼻尖莫名地涌上一阵强烈的酸涩,他下意识地把脸更深地埋进徐若羽温热的颈窝。
“以前……”徐若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而温柔,带着遥远的怀念,“都是哥这样揽着我睡,哄我别怕打雷……现在,好像终于轮到我保护哥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白熙心头所有强撑的闸门。
那些积压的疲惫、重生后的惶恐、赛场阴影的挣扎、身体极限的痛苦……所有复杂的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去,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若羽收紧了手臂,像小时候白熙安抚他那样,轻轻地、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
“睡吧,哥。”
“我在呢。”
……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身体也彻底放松下来,柔软地依偎着……徐若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他。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一条朦胧的光带。
不知过了多久。
怀里的人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境,身体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寻找着更温暖舒适的位置。
接着,一声模糊不清、带着浓浓依恋的梦呓,如同羽毛般拂过徐若羽的耳廓。
“景寒……”
那两个字,含糊却又无比清晰。
徐若羽的身体瞬间僵住。
揽着白熙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失落。
原来在哥最疲惫、最无防备的梦里,下意识呼唤的……是景寒吗?
他垂眼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冰蓝的发梢蹭着自己的下巴,带来细微的痒意。
一种混合着心疼、无奈和一丝丝委屈的情绪,悄然弥漫开。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滋味,用比刚才更轻、更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应着那无意识的梦呓:“哥,我在呢。”
他轻轻拍了拍白熙的背,声音低哑,“你找我……做什么?”
睡梦中的白熙似乎真的听到了回应,或者只是梦境的延续。
他又往温暖的怀抱深处蹭了蹭,发出一声更模糊、更依赖的呓语,像是呓语,又像是破碎的叹息:
“我……我想……你……”
徐若羽彻底怔住了。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手臂却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哥。”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在白熙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承诺的坚定,“你安心睡吧,等你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他哄着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轻轻地、持续地拍着白熙的背,直到怀中那细微的不安彻底平息,呼吸重新变得悠长安稳。
确认白熙再次沉沉睡去,徐若羽才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替白熙掖好被角,凝视着那张在睡梦中显得格外年轻而无害的脸庞,几秒后,才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拿起手机,走进带有隔音效果的独立卫生间。
狭小的空间里,手机屏幕泛起的冷光映着他沉静而疲惫的脸,徐若羽的手指在通讯录里滑动,最终停留在那个被他设置了“禁止踏入基地”特殊备注的联系人上——薛景寒。
凌晨三点十七分。
他点开了语音通话请求。
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
“怎么了,徐哥?”
电话那头,薛景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被深夜打扰的不悦,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显然,这个时间的来电本身就意味着不同寻常。
徐若羽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名字,声音有些沙哑:
“薛景寒。”
“你现在有空的话……来基地一趟。”
*
……
白熙是被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手臂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视线聚焦。
书桌旁,那个背对着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衫和休闲长裤的身影,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一下。
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宽阔平直的肩膀和帅气的三七分刘海……
是薛景寒。
白熙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薛景寒立刻合上笔记本转身。
看到白熙醒了,他深邃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双手搭在床沿,下巴轻轻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微微仰起脸看着白熙。
像一只等待主人抚摸的温顺的大型犬。
“哥,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异常柔和,“我来看看你。”
白熙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刚睡醒的、有些呆滞的模样。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涌起一股暖流,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不好意思。
“景寒?”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薛景寒维持着趴在床头的姿势,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解释更多。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白熙理了理睡乱翘起的几缕发梢。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
白熙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忍不住问道,“都没见你。”
薛景寒的动作微微一顿。
徐若羽那带着警告意味的“禁止踏入基地”命令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抬眼看了看白熙带着关切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最终,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集团有几个重要的项目在收尾,事情比较多。”
他避重就轻,决定暂时不告状。
毕竟徐哥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让哥能心无旁骛地训练……
只是他没想到哥会一直挂念着自己。
他看着白熙,眼神柔软下来:“现在基本忙完了……我听徐哥说你们今晚没有训练安排,所以……”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一点期待,“我能不能提前邀请你,今晚跟我回家看看阳阳?她……很想你。”
阳阳!那只橘黄色的小毛球!
白熙的眼睛瞬间亮了,那点不好意思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雀跃:“好!我也想她了!”
薛景寒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开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难得的、近乎自嘲的调侃:“我不方便经常出入生活区,每次来都得……嗯,有点偷偷摸摸的。”
他学着白熙前几天晚上把他塞进衣柜的样子,比划了一下:“感觉自己像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
白熙被他逗乐了,伸出手,报复性地揉了揉薛景寒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把他顺滑的发型揉乱了些:“那我不就成了抓老鼠的大花猫?”
两人相视,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里弥漫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笃笃。
敲门声响起,是徐若羽。
“午饭放门口了。”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一点训练室集合。”
门外传来餐盘放下的轻微磕碰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白熙下床打开门,门口果然放着两个保温餐盒。
打开一看,除了营养搭配的饭菜,还有一小碟烤得金黄诱人的小熊形状饼干,浓郁的巧克力香气扑面而来。
“咦?小熊饼干?”白熙拿起一块,看着那憨态可掬的造型和饼干中心隐约可见的巧克力流心,有些惊奇,“徐徐什么时候开始搞这种可爱东西了?”
他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包裹着温热流淌的巧克力酱,甜度适中,意外地好吃。
“嗯,味道还不错!”白熙递给薛景寒一块,“尝尝?”
薛景寒接过,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点点头:“嗯,好吃。”
白熙又拿起一块,看着那精致的小熊造型,忍不住笑着感慨:“以后谁要是嫁给徐徐,那可就有福气了,又帅又会做饭。”
“咳……”
薛景寒猝不及防被饼干屑呛了一下,偏过头低咳了几声。
白熙立刻把话题转向他,带着点促狭的好奇:“你呢景寒?有谈女朋友了吗?”
薛景寒平复了咳嗽,摇摇头,眼神坦荡地看着白熙:“没有。”
“哦,”白熙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没事,你还小,不急。”
薛景寒:“……”
他默默咽下那句“我快二十七了”。
白熙像是又想到什么,一边扒拉着餐盒里的米饭,一边随口问:“对了,我看队里好多选手都抽烟,连阿峤那小子好像也……不过我暂时没法说他,得先把他打服了再说。”
“你呢?抽烟吗?”
“不抽。”
薛景寒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孩子。”白熙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那喝酒呢?总免不了应酬吧?”
薛景寒:“偶尔,很少。”
白熙“嗯”了一声,语气认真起来:“记住了啊,喝了酒离我远一点……我现在这身体对酒精严重过敏,闻到味儿都不舒服。”
薛景寒的神色瞬间变得无比郑重,立刻表态:“知道了,哥,那我以后都不喝了。”
回去就把酒窖里那些收藏全部打包送人!
一滴不留!
白熙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倒也不用那么绝对……好了,快吃饭吧,吃完我得去训练了。”
两人安静地吃完午饭,时间指向十二点半。
白熙换上队服外套,整理了一下衣领。
薛景寒也站起身。
“走了,”白熙走到门口,回头对薛景寒笑了笑,冰蓝的发梢在额前跳跃,“我们晚上见。”
*
下午的训练赛是随机地图轮换。
第四局是海岛地图,战况正酣,第五圈缩在一片复杂的房区,激烈的交火声在耳机里此起彼伏。
突然,一直沉默专注的Meniscus在队伍语音里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异样:“教练,让小赵替我顶一会儿,我……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Meniscus已经迅速摘下耳机,猛地从电竞椅上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不适。
他甚至没等徐若羽回答,就脚步有些虚浮地、踉跄着冲出了训练室,直奔旁边的卫生间。
训练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只剩下激烈的游戏音效。
十几分钟后,Meniscus回来了。
他的样子比离开时更糟。
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但眼尾和脸颊却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异样的滟虹。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他走路的姿势似乎更别扭了,队服外套被他脱了下来随意地系在腰间,像是为了遮挡什么。
“教练,”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虚弱,“我请半小时假……得去……洗个澡。”
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低着头,声音很轻。
徐若羽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在他腰间的队服外套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去吧,小赵继续。”
Meniscus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训练室。
训练继续,但气氛明显有些微妙。
徐若羽让大家先自行复盘刚才的失误点,他自己则拿起手机,起身走向训练室外连接的小阳台,并关上了玻璃门。
阳台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太好。
玻璃门这边,大家虽然听不清具体的通话内容,但那压抑着怒火的、属于徐若羽的温雅嗓音却清晰地断断续续传了进来。
“……畜生!”
“你还是不是人?!”
“真该死……”
“他明天还要训练!你……”
“如果不是你……威胁……他……”
后面的话被刻意压低了,听不真切,但那咬牙切齿的愤怒和冰冷的斥责,隔着玻璃门都让人心头一凛。
白熙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录像回放,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满心疑惑。
他看看旁边一脸“我懂但我不能说”表情的叶耀,又看看和他一样不解的秦峤和小赵,忍不住小声问叶耀:“徐教练这是……在骂谁?”
叶耀冲他挤挤眼,做了个口型:陆、总。
白熙恍然。
是陆知白?可陆总看起来那么斯文儒雅……到底做了什么让徐徐气成这样?还骂他“畜生”?!
难道是……两人吵架了?所以月牙今天才这么虚弱无助的样子?
他脑子里瞬间脑补了一出情侣闹别扭的大戏,越想越觉得合理。
毕竟月牙今天的状态,确实很像……嗯,被欺负狠了?
晚上,薛景寒如约开车来接他。
黑色的西尔贝Tuatara平稳地汇入城市的车流,白熙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忍不住把下午Meniscus的异常和徐若羽打电话骂陆知白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月牙他……到底怎么了?”
白熙语气带着关切和不解,“我看他那样子挺可怜的,可是陆总……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欺负人的人啊?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顿了顿,想到薛景寒是陆知白的顶头上司,说不定能说上话:“景寒,你跟陆总熟,要不你回头委婉地问问?”
“要是真有什么误会也能劝劝陆总,让他对月牙好一点,毕竟月牙我们还要打比赛呢……就算不打比赛也不能这样啊。”
薛景寒安静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他听着白熙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们?在谈恋爱?”
白熙:?
“合着您知道的还没我多呢?”
“……”
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白熙以为他在头脑风暴,便没再追问。
车子驶入薛景寒别墅的地下车库,稳稳停好。
引擎熄灭,车内的顶灯自动亮起,洒下柔和的光晕。
薛景寒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而是侧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白熙脸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白熙被他看得有点莫名:“怎么了?”
薛景寒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在安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哥。”
“你对这个……是怎么想的?”
第64章 熙哥别装睡了
“啥?”
他问得没头没脑, 白熙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梯平稳上行,薛景寒侧过脸,目光沉静地落在白熙脸上, 又问了一遍。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的事很私人。”
“我只是想知道……哥, 你对这种感情, 是怎么想的?”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暖黄的廊灯光线流泻进来。
阳阳听到动静立刻从猫爬架上跳下,“喵喵”叫着, 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
尾巴高高翘起, 亲昵地蹭着白熙的裤腿。
白熙弯腰把橘色的小毛球捞进怀里, 下巴蹭了蹭阳阳柔软温暖的头顶, 一边顺着毛,一边思考薛景寒的问题。
两人走到一楼客厅, 在柔软的沙发里坐下。
“他们啊……”白熙斟酌着措辞, 手指无意识地挠着阳阳的下巴,小猫舒服得直打呼噜, “我觉得你说得对, 挺私人的事。”
“感情嘛……”
“是他们的自由, 外人不好指手画脚。”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麻烦事, 眉头微蹙,语气带上点无奈:“倒是阿耀那家伙……唉,我都托人帮他打听偏方了……专门治他这个‘毛病’的。”
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以为薛景寒是在隐晦地替叶耀那个“见一个爱一个、尤其爱找像他的人”的毛病发愁。
薛景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 快得如同错觉。
但随即,一个更清晰、更“实用”的念头浮了上来——一个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恶整叶耀的好机会。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语气认真:“阿耀是有点……嗯, 哥,你把那个药方发给我看看?”
“好啊!”
白熙立刻翻找聊天记录。
很快,一张拍得有些模糊的中药方子图片发到了薛景寒微信上。
薛景寒接收图片,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转发给了一个备注为“陈医生”的联系人。
他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略一停顿,迅速打下一行字:
【陈,麻烦帮我看下这个方子具体什么功效。】
想想又补充一句:
【若对身体无碍,劳烦再往里添几味药材,务必把它弄得越苦越好。】
发送。
几乎是秒回,一个简洁的【OK】表情弹了出来。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跟到:
【薛董放心,虽然工序略繁琐,但人在做好事的时候,是不会嫌累的。】
薛景寒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熄灭屏幕。
“中药这个倒不急。”
白熙放下手机,挠着阳阳的耳朵根,小家伙舒服得眯起眼,“当务之急是后天阿峤生日,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薛景寒颔首,神色恢复一贯的沉稳:“嗯,已经和林教练沟通好,他会找个合适的由头把阿峤引去原来的老基地,一切按我们之前商定的计划走就可以。”
白熙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那就好。”
“这次非得让那小子……嗯,记忆深刻不可。”
*
“我先去洗澡了。”
“……”
夜深,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痛呼。
薛景寒心头一紧,几乎是瞬间冲到浴室门外,克制着没有直接推门:“哥?怎么了?”
门内传来白熙有点尴尬又强装镇定的声音:“没、没事!地滑……嘶!”
门开了条缝,白熙探出半个湿漉漉的脑袋,脸颊被热气蒸得泛红,眼神飘忽:“真没事!就……不小心碰了那么一下……”
“一点都不严重!”
薛景寒眉头微蹙,目光扫过他明显吃痛的表情:“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白熙瞬间涨红了脸,“砰”地关上门,声音隔着门板闷闷传来,羞恼异常,“说了没事!真是的!”
他匆匆冲洗完套上睡衣出来,走路姿势明显有点别扭。
薛景寒皱着眉,手里拿着红花油和云南白药喷雾:“摔哪了?我看看,得上点药。”
“不用不用!”
白熙的脸又腾地红了,他连连摆手,无奈解释:“就……就屁股墩了一下,青了点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上药太……太那啥了!”
薛景寒看他窘迫得耳根都红了,抿了抿唇,没再坚持。
他转身去外面倒了杯温水,递给白熙:“那……喝点水润润喉咙再睡吧。”
白熙愣了一下,接过杯子:“谢了。”
薛景寒看着他喝水的动作,眼神微闪,说了句“我去把阳台门关一下”,便转身走向客厅另一头。
白熙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杯子里的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实在不想喝,但又不想拂了景寒的心意,只能趁着景寒背对着他摆弄阳台门锁的功夫迅速走到窗边那盆茂盛的绿萝旁。
手腕一倾,将大半杯水悄无声息地浇了进去。
他走回床边,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似的,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大床里,脸埋进枕头。
“舒服。”
*
确认阳台门锁好,薛景寒走回卧室。
看到床头柜上的空杯子,他眼神微凝,又瞥了一眼窗边那盆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水润的绿萝叶片,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床上的人趴着,冰蓝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深色的枕头上,呼吸似乎已经变得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只是那趴着的姿势……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刻意的僵硬。
薛景寒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下身。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白熙腰间的睡裤松紧带上,停顿了几秒,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
最终,对哥哥伤势的担心压过了那点被拒绝的尴尬和微妙的界限感。
他动作极其轻柔,小心翼翼地,将白熙的T恤往上撩了一小截。
匀称紧实的腰线暴露在温暖的灯光下,薛景寒的呼吸瞬间屏住。
视线像是被烫到般飞快地掠过那片肌肤,只落在尾椎骨下方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上。
果然摔得不轻。
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惜。
他拧开红花油的瓶盖倒了一些在掌心搓热,然后覆上那片淤青。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细腻,带着青年特有的弹性和生命力。
薛景寒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专注,用指腹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沿着淤痕的边缘,对着伤处由轻到重地揉按起来。
药油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
揉散了表层的淤血后,他又拿起云南白药喷雾,对着那片青紫“呲呲”喷了几下。
冰凉的水雾激得睡梦中的人似乎瑟缩了一下。
薛景寒的手停在半空,等药液慢慢吸收、挥发。
灯光勾勒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脸,眼底翻涌着深沉而复杂的情愫。
——是心疼,是担忧,是十年等待后失而复得的珍视,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在理智堤坝下的、汹涌的复杂感情。
薛景寒克制地移开目光,只盯着那片伤处……直到皮肤上的药液彻底干爽,才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
接着动作轻柔又迅速地将褪下的衣物拉回原位,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额角竟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哥……”
薛景寒抬手抹去,目光重新落回白熙身上,眼神深邃如海。
*
白熙趴在枕头里,心跳快得像擂鼓,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他根本没睡着!
从薛景寒蹲在床边开始,他就紧张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当那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腰间的布料时,他差点惊叫出声,全靠死死咬住枕头才忍住。
褪下衣服的瞬间,羞耻感像海啸一样淹没了他……他死死闭着眼,祈祷薛景寒只是看看就好。
然而,温热带着药油气息的手掌覆上来的那一刻,白熙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那揉按的力道透过皮肉,仿佛直接按在了他紧绷的神经上。
这关心的程度也太过了吧?!
徐若羽的话猛地在他脑海里炸响——“景寒他太偏执了”、“他对你的执念太深了”、“我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白熙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薛景寒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烧灼着他的皮肤,也烧灼着他混乱的思绪。
就在他快要装不下去,考虑要不要“适时醒来”化解这尴尬到极致的气氛时——
一声极轻、极低,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的轻笑,在他头顶响起。
紧接着,是薛景寒那低沉悦耳、此刻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耳边的声音:
“别装睡了。”
第65章 零点了,生日快乐啊
薛景寒那句带着了然笑意的“别装睡了”, 像根羽毛轻轻搔在白熙最敏感的神经上。
他猛地从枕头里弹起来,动作快得差点扭到刚摔着的腰,脸涨得通红, 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哼:“我……我就是憋着想上厕所!”
薛景寒看着他烧红的耳尖和躲闪的眼神, 眼底的笑意更深, 却体贴地没有戳穿,只是温和地点点头:“嗯。”
白熙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了卫生间,“砰”地关上门。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 他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太丢人了!被看穿了!
更要命的是……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不听话的、尚未完全平息的躁动, 挫败地哀嚎一声, 把脸埋进手心。
*
二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才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白熙做贼似的探出头, 发现薛景寒已经不在卧室, 大概是去了书房。
他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溜回床边, 飞快地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一点冰蓝色的发顶。
“睡觉!”
薛景寒又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时, 只看到床上隆起的一团。
他放下水杯,站在床边, 看着那团鼓起的被子微微起伏,眼神复杂而温柔,“是肚子痛吗?去了那么久?”
被子团猛地一僵,随即传来沉闷的声音:“没有, 我困了,晚安。”
灯被熄灭,房间里陷入黑暗。
薛景寒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
……
黑暗中,白熙却久久无法入眠。
身体的躁动虽然平息,心绪却更加纷乱。
闭上眼,各种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交织。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瑰丽又迷离的梦境,脚下是柔软的玫瑰花瓣铺成的路,藤蔓缠绕住闪烁着RGB灯效的电竞椅向上蔓延,开出虚幻的光之花。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青柠香,与玫瑰的馥郁奇异地混合。
叶耀的金发在星光下闪闪发亮,笑容灿烂,手里却捧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恐怖苦味的汤药,非要他喝下去。
Meniscus的身影在远处若隐若现,冰山般的面容融化,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他身旁站着陆知白,领带依旧歪斜……
而薛景寒……
少年的景寒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队服,眼神清澈又倔强,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熙哥,别丢下我……”
画面一转,又成了如今这个西装革履、气势深沉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指尖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拂过他的手背,所过之处,像是点燃了细小的火星,燎原般烧遍全身。
珍珠般的汗珠顺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滚落,滴在玫瑰藤蔓上,折射出暧昧的光……
是噩梦?还是……好梦?
白熙在冰与火、过去与现在的夹缝中沉浮,意识模糊不清,只觉得心跳失序,呼吸滚烫。
*
第二天清晨,白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冰蓝头发和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醒来,浑身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般疲惫,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昨晚那些光怪陆离、带着强烈暗示的梦境碎片让他心慌意乱,根本不敢直视薛景寒。
他匆匆扒拉了几口早饭,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景寒,快,送我回基地!今天训练不能迟到!”
薛景寒看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眸色深了深,终究没说什么,拿起车钥匙。
……
西尔贝Tuatara平稳地停在XK基地门口。
薛景寒下车,替白熙拉开车门:“我和徐哥他们都说过了,晚上会过来。”
“嗯嗯,知道了!”
白熙胡乱点头,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基地大门。
*
推开训练室的门,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哟,表弟,今天挺准时啊。”
叶耀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揶揄道。
徐若羽的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多问,直接切入主题。
“今天训练重点是沙漠地图,对手有BLX、CMH、ZTG主队,加上我们和他们的二队,一共八支满编。”
沙漠……
这两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白熙强装的镇定。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训练赛开始。
第一局,航线经过皮卡多。
激烈的跳伞抢点,枪声瞬间炸响。
白熙努力集中精神,但动作总比思维慢了半拍。
一次对枪失误,被远处抽冷枪打残,幸得Meniscus及时补枪。
队伍磕磕绊绊,最终止步第三。
第二局,圈缩向幸福村外围。
熟悉的黄沙,熟悉的断壁残垣。
白熙操控角色蹲在一堵矮墙后架枪,瞄准镜里,一个敌人从残破的窗口闪过,动作迅捷,枪法刁钻。
像!太像了!
那种压迫感,那种精准到冷酷的节奏……
“砰!”
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巨大的冲击力让屏幕猛地一晃!
白熙心脏一颤,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鼠标几乎要从汗湿的掌心滑脱。
视野边缘仿佛又出现了那把黑洞洞的、属于Gin的MG3枪口……
“表弟!架枪!左边摸上来了!”
叶耀急促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响。
白熙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
第三局,中期遭遇战。
白熙操控角色在沙丘后探头,可就在他准备开火的瞬间,对面敌人一个极其流畅的“拜佛枪法”接起身爆头线的操作,行云流水,狠辣精准!
Gin的影子瞬间与屏幕上的身影重叠!
“呕……”
白熙猛地从电竞椅上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小赵!”
徐若羽立刻喊道。
替补突击手小赵早已准备好,立刻接替了他的位置。
白熙看也没看其他人,捂着嘴,踉跄着再次冲向了隔壁的卫生间。
*
接下来的四局训练赛成了白熙的噩梦循环。
他强撑着打完半局,或者仅仅开局十几分钟,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恶心就会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他吐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狼狈。
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
最后一次从卫生间回来,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虚脱地瘫在训练室角落的休息椅上,面色灰败,额发被冷汗浸透,一缕缕贴在额角。
徐若羽强行终止了他今天的训练,让小赵全程顶上。
白熙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胸口依旧时不时传来一阵心悸般的抽痛。
汗水浸湿了队服的后背,黏腻冰凉。
*
晚上十一点,训练赛终于结束。
结果并不理想,但此刻没人关注积分。
“帝城哥你还好吧?”
小赵第一个冲过来,满脸担忧。
“要不要喝点温水?”
小路递过来一个一次性纸杯。
叶耀把一包没拆封的苏打饼干塞进他手里,叹气:“胃里没东西更难受,垫垫。”
连平日里冰山一样的Meniscus也默默递过来一包纸巾。
更让白熙意外的是,巅峰战纪分部的几个青训生,包括之前带他打瑶姬上分的江柳时也凑了过来。
小江有点腼腆,把手心里攥得死紧的一盒薄荷糖轻轻放在白熙旁边的桌子上:“小瑶神……这个,含着可能会舒服点……”
白熙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众星捧月”般的关怀包围,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谢谢大家……我、我真的没事了,就是……有点累。”
秦峤抱着胳膊站在人群外围,冷眼看着被围在中心、脸色苍白却强撑笑容的白熙,再看看周围队友们毫不掩饰的担忧,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
“至于吗?打个沙漠图吓成这样?”
这话像根针,扎得白熙心头一刺,也引得叶耀等人不满地看向他。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
薛景寒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角落里虚弱苍白的白熙,眉头瞬间拧紧,快步走了过去。
“熙……表弟,”他蹲下身,与白熙平视,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你现在怎么样?脸色这么差?”
这声“表弟”叫得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秦峤:“……?”
他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薛景寒——这个他敬畏又疏离的哥哥,此刻竟也像叶耀、徐若羽他们一样,围着那个柏熙,用着如此亲昵的称呼?
甚至眼神里的担忧做不得假!
荒谬!太荒谬了!
秦峤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刺眼。
仿佛所有人,连薛景寒都包括在内,都被这个长得像熙哥的家伙迷了心窍,在玩一场他无法理解、更无法融入的荒诞游戏!
他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甩手撞开挡路的椅子,带着满身的戾气和失望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训练室。
……
门关上的巨响让训练室瞬间安静下来。
白熙看着秦峤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围在自己身边、脸上写满关切和不解的众人,轻轻吸了口气。
刚才那副虚弱到极点的样子瞬间收敛了大半,眼神也清明了些。
“我真的没事了,”他坐直身体,语气认真了许多,带着点歉然,“刚才……让大家担心了。”
徐若羽、叶耀、薛景寒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没事就好。”
徐若羽拍了拍白熙的肩膀,“今天辛苦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下午一点集合复盘。”
众人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教练发话,便也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
白熙对剩下的三人点点头。
走吧。
好戏,该开场了。
*
“算什么东西啊?!”
冷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在秦峤滚烫的脸上,却浇不灭他心头的怒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只想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远点。
刚走下基地门口的台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阿峤?”
秦峤抬头,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停在路边,林教练正从车窗探出头来。
“林教练?您怎么来了?找徐哥?”
秦峤勉强压下情绪。
林教练笑了笑,推开车门下来:“不,我找你。”
“看你这两天训练时闷闷不乐的,正好今晚闲着没事,就想着带你出去透透气。”
秦峤现在哪有心情散心,下意识就想拒绝:“教练,不用了,我……”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上车!”林教练不由分说,半拉半劝地把秦峤塞进了副驾驶,“带你去个能让你静下心的地方!”
奥迪平稳地驶离繁华的市区,朝着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郊区方向开去。
秦峤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稀疏的灯火,心头那股烦躁被一种莫名的预感取代。
当车子最终停在那片被精心维护、却依旧透着岁月痕迹的老旧建筑群前时,秦峤的心猛地一跳。
目的地果然是他已经三年没有来过的老训练基地。
基地外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院里那棵老槐树似乎比记忆中更高大了些,在夜色里静静伫立。
“喏,到了。”林教练熄了火,指了指基地大门,“钥匙在门垫下面……我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先自己进去转转,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奥迪尾灯消失在夜色里,秦峤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弯腰摸出钥匙,打开了那扇沉甸甸的、漆皮有些剥落的铁门。
吱呀——
门轴发出熟悉的、带着岁月锈迹的摩擦声。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质、灰尘和柠檬味道的、无比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昏黄的光线下,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时光倒流的按钮。
墙皮的颜色,地砖的花纹,甚至墙角的消防栓位置……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他脚步沉重地穿过安静的走廊,推开那扇熟悉的、贴着早已褪色变形“训练重地”贴纸的门。
开灯——
训练室里空无一人。
几台老旧的电脑蒙着防尘罩安静地待在原位,秦峤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靠窗那个位置上——那是属于“Byexi”的位置。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痛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像着了魔般,一步一步走过去。
像十一年前那个刚入队、总是怯生生的小替补一样,静静地站在那张空置的电竞椅后面。
回忆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
他仿佛看到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正坐在那里,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阿峤,右边拉枪线!别怂!”
“漂亮!这波压枪有哥的三分风范了!”“徐徐你丫奶瓶呢?!哥要没了!”
看到自己操作失误被熙哥笑着揉乱头发,“没事,下次注意”……看到训练到深夜,熙哥偷偷给他泡面,两人缩在椅子上分吃,被林教练抓包时一起呲牙笑出声……
那些鲜活的、滚烫的、带着汗水和泡面香气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可如今,椅子空了。
那个会笑着叫他“小青椒”,会拍着他的肩膀说“未来都是你的”的人,永远不在了。
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秦峤再也支撑不住,他像少年时受了委屈一样,从旁边拖过一张矮矮的小板凳,默默地坐在了那张空荡荡的电竞椅旁边。
他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委屈、不甘、愤怒,还有那深藏心底、从未消散的自责和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知道熙哥是扎在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都疼。
可他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叶耀他们对着一个长相相似的替身献殷勤,看不惯他们仿佛找到了某种慰藉,甚至……连薛景寒都加入了进去!这算什么?自欺欺人吗?
而他呢?他秦峤算什么?
他是熙哥亲手带出来的替补,是熙哥寄予厚望的“接班人”……可熙哥走后,他拼尽全力,却始终无法真正扛起“华国第一突击手”的旗帜。
他没有守住熙哥打下的荣耀,没能带着XK登上更高的巅峰。
世界冠军拿过,但那感觉……不一样。
十年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无法与自己和解的痛楚。
“……熙哥……”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防线,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蒙尘的地板上。
寂静的老训练室里,只剩下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
就在这悲伤几乎将他吞噬的时刻,一个无比熟悉、带着轻松笑意的声音清晰地在他头顶响起:
“零点了,阿峤——”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直观的温柔和怀念。
“生日快乐啊。”
第66章 我会用枪管子让他闭嘴
秦峤猛地抬起头, 泪水模糊的视野里,门口站着的不止是林教练一家,还有徐若羽、薛景寒、以及叶耀。
而站在最前面的……
昏黄的白炽灯光下, 那人穿着十年前一样的黑红色的队服外套, 冰蓝色的发梢在光线下跳跃, 手里捧着一个插着六根细细蜡烛的奶油蛋糕。
烛火摇曳,映亮了那张清秀帅气的脸庞,和那双令他无比熟悉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笑容明媚, 带着点促狭, 带着点久别重逢的感慨, 还有一丝属于长辈的纵容。
秦峤张着嘴,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泪水更加汹涌地滚落。
不是像!
不是替身!
那眼神, 那笑容,那捧着蛋糕微微歪头的姿势……就是他!
一个荒谬又狂喜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他所有的委屈、愤怒和迷茫, 瞬间照亮了整个混沌的世界!
“熙哥……?”
他声音嘶哑破碎,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白熙捧着蛋糕一步步走近,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笑容温暖而真实:“都过了零点了。”
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带着秦峤记忆中特有的爽朗和一丝调侃,“二十六岁生日快乐啊。”
“呜……”
秦峤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矮凳上猛地弹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后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白熙怀里!
白熙赶紧用单手端住蛋糕, 另一只手稳稳地回抱住了怀里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青年。
“熙哥!熙哥……真的是你!呜……”
秦峤把脸深深埋在白熙的肩膀上,压抑了十年的委屈、思念、自责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全部化作了最原始、最汹涌的呜咽。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双手死死攥着白熙背后的衣服,仿佛生怕这只是一个梦,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白熙没有说话,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一下下,轻柔而有力地拍着秦峤剧烈起伏的背脊。
叶耀在旁边看得眼圈也红了,用力吸了吸鼻子。
徐若羽嘴角噙着欣慰的笑意,眼神温柔。
薛景寒站在稍后的位置,目光沉静地落在白熙身上,看着他安抚秦峤的动作,眼底深处流淌着无人察觉的暖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林教练一家安静地看着,胧月抱着小熊,大眼睛好奇地眨呀眨。
“叔叔为什么要哭啊?”
“……”
老旧的训练室里只剩下秦峤压抑不住的哭声和白熙低低的安抚声,这些合着蜡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迟到了十年的生日序曲。
*
不知过了多久,秦峤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他不好意思地从白熙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又无比释然的笑容。
“好了好了,蜡烛都烧灭了。”白熙笑着把蛋糕放到旁边的旧书桌上,重新摆了蜡烛点燃,“来,许愿,吹蜡烛!”
秦峤用力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看着跳跃的六簇火苗,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无比虔诚。
几秒后睁开眼,鼓起腮帮子,“呼——”地一口气,将六根蜡烛全部吹灭。
“生日快乐!”
众人齐声笑着祝福。
“谢谢……谢谢大家。”
秦峤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笑容无比灿烂。
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死而复生的熙哥,一直守护着大家的徐哥,虽然欠揍但始终关心他的叶耀,沉默却可靠的薛景寒——
还有像家人一样的林教练一家……心头被巨大的暖流和幸福感填满。
“蛋糕还是老规矩,让阿熙分吧。”
林教练这么说,于是白熙拿起塑料刀开始分蛋糕。
第一块最大最完整的自然给了今晚的主角秦峤,接着是胧月,小姑娘开心地接过点缀着草莓的小块,甜甜地说了声:“秦叔叔生日快乐!”
然后是盈盈姐、林教练、徐若羽、叶耀……
分到薛景寒时,白熙切了一块奶油比较多的递过去。
薛景寒默默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白熙的手背,两人目光短暂交汇,薛景寒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白熙则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耳根有些发热。
最后才是他自己。
白熙切了一小块,随意地靠在书桌旁,用小叉子戳着绵软的蛋糕胚,看着秦峤被盈盈姐和林教练围着祝福,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
蛋糕吃得差不多了,林教练也带着妻女回去,老队友们相聚,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即将到来的预选赛上。
轻松的氛围渐渐沉淀下来,带上了几分凝重。
“熙哥,”秦峤舔掉嘴角的奶油,看向白熙,眼神带着担忧,“沙漠图……你……”
提到沙漠图,白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拿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薛景寒立刻开口,声音沉稳:“这个问题我有想过,我认为在比赛中遇到沙漠地图时可以让替补顶替熙哥上场。”
“那个替补的沙漠图基础不错,这几天重点跟二队加强沙漠图的针对性训练,融入首发配合……熙哥专注打好其他地图。”
徐若羽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纸碟,语气严肃地反驳:“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沙漠图恐惧的根源是对Gin的恐惧,这种恐惧如果不克服,它会像毒素一样蔓延……”
“之后熙哥在赛场上看到Geek,看到他身上Gin的影子,看到他同样冷酷精准的枪法,这种恐惧会不会瞬间爆发?会不会影响熙哥在其他地图上的发挥?”
“它会变成一根刺扎在熙哥心里,影响他的每一次判断,每一次操作!”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白熙。
“熙哥,你闭上眼睛,想一想……”
“当你在决赛圈,面对Geek那把指向你的枪时,你脑子里闪过的,是必胜的信念,还是S3沙漠幸福村里那个冰冷的枪口?”
白熙不语,握着叉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薛景寒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你也看到他今天的样子了!强行让他面对只会适得其反!”
“熙哥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住!预选赛抽签,我会确保XK和美国G3分到不同组!我们有时间……”
“时间?”徐若羽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景寒,你能确保总决赛也避开吗?我们能躲一辈子吗?这是心魔!不拔除,它永远都在!”
“现在只是沙漠图,以后呢?难道每次遇到Geek,每次遇到风格像Gin的突击手,熙哥都要下场吗?这是世界赛!不是儿戏!”
旧训练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叶耀和秦峤面面相觑,不敢插话。
薛景寒下颌线绷紧,眼神如同寒潭,与徐若羽毫不退让地对视着。
最终,是白熙略显疲惫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好了,别争了。”
他抬起头,看向徐若羽,深吸一口气:“徐徐说得对,心魔不除,后患无穷。”
他又看了看一脸担忧和坚持的薛景寒,“但是景寒的担心也没错,硬来可能真的会崩。”
白熙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做出了决定:“这样吧,预选赛还有一周时间,我……试着慢慢接触沙漠图训练,不强求,量力而行。”
“同时让小赵按照景寒说的,跟着二队重点强化沙漠图战术,并和首发多磨合。”
“双线准备……至于到时候上谁……看训练效果和我自己的状态再定,可以吗?”
……
这个折中的方案暂时平息了争论。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基地的氛围紧张而有序。
白熙按照计划开始尝试接触沙漠图,他不再强求自己打满整局,而是从单排、从熟悉点位开始,一点点重新建立与这张地图的联系。
过程依旧痛苦,手抖、心悸、甚至偶尔的反胃感依然存在,但他不再逃避。
每次不适,他会停下来,深呼吸,或者切换到其他地图调整。
小赵则在徐若羽的亲自指导下,和二队进行着高强度的沙漠图特训。
他的天赋不错,学习能力也强,加上有秦峤、叶耀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带着磨合,进步显著。
虽然暂时和白熙无法相比,但作为战术轮换点,已经足够可靠。
白熙的状态在缓慢回升中……
*
10月31日,魔都,国际电竞中心。
《零度禁区》全球冠军杯预选赛抽签仪式在此举行。
巨大的场馆内座无虚席,灯光璀璨,巨大的环形屏幕上轮流展示着所有参赛队伍的队徽。
来自全球48支顶尖强队的代表、教练、联盟官员以及各大媒体齐聚一堂,气氛庄重而热烈。
西装革履的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声音洪亮地介绍着赛制:“……本届全球冠军杯预选赛,48支队伍将被分为红、黄、绿三组,每组16支队伍!”
“预选赛为期三周,每周三天比赛日,一组一天,每天进行六局对决……每组积分排名前4的队伍,将直接晋级最终的总决赛!”
“而第5名至第10名的队伍,将与其他两组的同位一起进入残酷的复活赛,争夺最后三个总决赛名额!”
赛制公布,场下响起一片议论声。
抽签环节正式开始。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个个战队LOGO在虚拟的签池中滚动。
XK战队的代表徐若羽坐在台下选手席,身边是白熙、秦峤、叶耀和Meniscus。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屏幕,呼吸不自觉地放轻。
黄组绿组的抽签相对平稳,强队分布还算均匀。
轮到红组。
第一个被抽出的队伍:法兰西豪门,TAN!
第二个:韩国劲旅,SKY!
第三个:东南亚黑马,RIVER!
场下的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红组的死亡气息初现端倪。
第四个……大屏幕上,一个狰狞的鲨鱼LOGO缓缓定格——北美霸主,SHARK!
“嘶……”观众席响起一片抽气声。
前面两组滚动之后,来到红组第五个……当那个简洁冷酷的“G3”LOGO出现在大屏幕上时,XK战队这边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美国G3!Geek所在的队伍!
徐若羽的拳头瞬间握紧。
秦峤和叶耀的脸色也变了变。
白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胃部微微抽搐,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还没完!
过了一会儿,红组第六个抽出的队伍……鲜红的XK队徽,赫然出现在“G3”旁边!
“哗——!”全场一片哗然!
红组死亡之组已成定局!TAN、SKY、SHARK、G3、XK……几乎汇聚了除卫冕冠军(魔都BLX战队)外最顶尖的队伍!
争夺四个直接出线名额,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徐若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薛景寒坐在不远处的嘉宾席,隔着人群看向XK战队的方向,眼神深邃,带着担忧。
白熙看着屏幕上紧挨着的“XK”与“G3”,最初的寒意过后,一股久违的、混杂着战意和强烈不甘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心底翻涌起来。
Geek……Gin的徒弟……
避无可避,那就来吧!
*
抽签结果尘埃落定的同时,官方也发布了所有参赛队伍的选手定妆照和信息。
当XK战队的名单和定妆照出现在官网和各大电竞媒体头条时,整个《零度禁区》的圈子瞬间炸开了锅!
【XK电子竞技俱乐部出征全球冠军杯预选赛名单】
教练:徐若羽(徐徐)
队员:
突击手:秦峤(青椒)
突击手:柏熙(帝城)
总指挥:叶耀(夜曜)
狙击手:越故明(Meniscus)
定妆照上,白熙身穿崭新的XK中国红队服,冰蓝色的头发在专业的打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眼神锐利,身姿挺拔。
帅是帅得惊心动魄,但……
问题在于,这个“柏熙”是谁?!
除了零星看过他直播、知道他“夜曜表弟”身份的粉丝和黑子,绝大多数观众和电竞圈内人,对这个名字都无比陌生!
一个毫无职业联赛经验、甚至查不到任何次级联赛记录的新人,直接空降XK首发,顶替了因伤退赛的老金,出征世界赛预选赛?!
质疑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帝城??这谁啊???】
【卧槽XK疯了?世界赛预选赛带个纯新人?还是突击位?】
【关系户实锤了吧?夜曜表弟了不起?这是去打世界赛又不是去旅游!】
【青椒状态下滑了?需要找个花瓶吸引火力?】
【查了,酷猫TV一个小主播,最高打到战神段位……就这?职业门槛这么低了?】
【XK管理层脑子进水了?老金受伤就自暴自弃了?】
【心疼椒宝,要带这么个拖油瓶打死亡之组……】
一时间,#XK新突击手帝城#、#夜曜表弟打职业#、#XK自暴自弃#等话题迅速冲上热搜。
而就在这风口浪尖上,近期活跃于各大选秀和颜值区、号称“三分天下”组合的星辰TV主播,也纷纷在各自的直播和社交媒体上“不经意”地发表了看法。
曹嘉在直播间弹幕提问时,故作惊讶:“啊?XK的新突击手?哦,那个小主播啊……技术嘛…嗯…娱乐效果不错,打职业?呵呵,勇气可嘉。”
孙瑜微博转发抽签新闻,并配文:【死亡之组配神秘新人?XK这波操作是准备剑走偏锋,还是破罐破摔?[吃瓜][吃瓜]】
刘亮则是在某个电竞八卦号下评论:
【理解俱乐部想培养新人、制造话题的心情,但世界赛预选赛让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首发上场……是不是对队友、对支持战队的粉丝,都太不负责任了点?[叹气]】
他们的言论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更多不明真相的观众和黑粉的怒火。
针对柏熙的质疑、嘲讽、甚至恶毒的谩骂,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蔓延。
XK战队和那个名为“帝城”的新人突击手,尚未踏上国际赛场的土地,便已置身于舆论的狂风暴雨之中。
……
“需要处理掉吗?”
薛景寒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低沉平稳,“那些声音,我可以让它们消失。”
彼时白熙正盘腿坐在基地训练室的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观看国外赛事录屏时得出的对手习惯和心得。
他闻言笑了笑,指尖在木质地板上无意识地敲了敲,语气轻松:“不用,景寒……这热度不是挺好的嘛?黑红也是红,省了咱们宣发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点无奈和纵容:“……随你,但别让那些话影响到你。”
“放心,”白熙合上笔记本,眼睛里跳动着久违的战意,“我等着用枪管子让他们闭嘴。”
第67章 我会找到他
11月1日、2日, 绿、黄组的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
XK全员没有浪费任何时间,集体前往现场观战,沉浸在紧张激烈的比赛氛围中, 汲取着其他强队的战术细节和版本理解。
白熙尤其专注。
他拿着笔记本, 像个最最好学的学生, 飞快地记录着:
“蒙古队转移路线偏好西南侧山地,避战意识强…”
“俄联邦的突击手‘鹰眼’近身缠斗喜欢提前枪预判走位,破绽在左侧身…”
“岛国指挥喜欢卡毒边打靶, 后期运营偏保守…”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淹没在场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解说激昂的呐喊中。
薛景寒坐在不远处的VIP席, 目光时不时落在那个低着头、神情无比专注的冰蓝发青年身上, 深邃的眼眸里沉淀着复杂的光。
*
11月3日,周日。
魔都的秋日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场馆内, 将选手通道映照得如同荣耀殿堂。
观众席上早已座无虚席, 各国旗帜在人群中翻涌。
红组死亡之组的首战,即将打响!
巨大的环形屏幕亮起, 《零度禁区》的标志闪烁着冷冽的蓝光。
选手入场通道打开, 聚光灯瞬间聚焦!
XK战队四人身着崭新的中国红队服, 踏着激昂的战歌步入赛场。
走在中间的秦峤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叶耀则扬起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朝着观众席挥手,引爆一片尖叫;Meniscus依旧面无表情,步伐沉稳。
走在Meniscus身侧的白熙微微抿着唇,清秀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XK!XK!XK!”
现场属于XK的粉丝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瞬间压过了那些因“帝城”而起的零星嘘声。
选手就位, 设备调试完毕。
巨大的屏幕上,运输机轰鸣着划过碧蓝如洗的天空。
第一局,地图:雨林。
“跳!”
叶耀冷静的声音在队伍语音中响起。
四道身影如同流星,朝着地图最核心的区域——训练基地,俯冲而下!
“我的天!红组首局就这么刺激吗?”解说台上,激情派解说天蓝的声音陡然拔高,“训练基地!超过十支队伍选择了这里!真正的绞肉机开局!”
“XK也跳了!很刚!看来新阵容首战就要亮剑!”搭档李南语速飞快。
白熙的视角急速下坠,风声呼啸。
下方,那片由钢铁丛林和废弃工厂构成的、曾被他用鲜血和荣耀打上“白帝城”烙印的区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平台,
只是对手已经换了不止一代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窜起,却不是恐惧,而是沉寂已久的血液被彻底点燃的沸腾!
“落地跟我!清厂房!”
叶耀精准报点。
白熙稳稳落在厂房顶部的通风管道旁,落地瞬间一个翻滚,UMP45冲锋枪到手!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时,另一队两人也落在了同一平台!枪声瞬间炸响!
“砰!砰!”
子弹擦身而过!白熙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极限的Z字抖动规避,同时枪口悍然抬起!
“哒哒哒哒——!”
【XK-帝城击倒了韩国SKY-飞鸟】
击倒信息跳出的瞬间,他脚步未停,一个滑铲侧滑到一根巨大的钢梁后。
视野中,一个敌人正试图翻越平台边缘的矮墙!
预判落点!提前枪!
“哒哒哒!”
【XK-帝城击倒了韩国SKY-阿哲】
【补枪】
“漂亮!帝城落地双杀!手感火热!”
天蓝激动地喊道。
通风管道残留的余温透过作战服传来,白熙侧耳捕捉着钢板下方细微的脚步声。
十一年前他曾在同样的位置完成过极限一穿三,如今地图细节已更新,但金属接缝处的射击角度依然刻在肌肉记忆里。
远处秦峤的喷子声与叶耀的狙响微妙重叠,时空仿佛在此刻折叠。
“清理左侧高台!有狙架我们!”
秦峤急促的声音响起,他正和一个手持散弹枪的敌人近距离缠斗。
白熙立刻调转枪口,UMP45子弹泼水般扫向高台方向,压制住试图探头偷袭秦峤的狙击手。
解说李南:“青椒压力减了!反打!”
解说天蓝:“漂亮!喷子教做人!”
混乱的战场,枪声、爆炸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白熙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在钢铁丛林的缝隙中穿梭。
每一次闪身,每一次开火,都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火热的手感。
毕竟……
在他记忆中病逝前的半年,他每天接单要打14个小时战神局,比训练还累。
“仓库后门!摸出来两个!”
Menicus清冷报点。
白熙立刻切换视角,看到敌人身影的瞬间,手中刚舔到的M762已经咆哮起来!7.62子弹精准地穿过狭窄的门缝,灌入敌人身体!
【XK-帝城击倒了菲国RIVER-石头】
【XK-帝城击倒了菲国RIVER-河马】
天蓝声音拔高:“双杀!又是帝城!这波穿门扫射太自信了!”
“八分钟!帝城已经拿下……我的天!第九个淘汰了!”李南看着屏幕侧边的实时数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个初次登上国际赛场的新人吗?!”
训练基地的枪声渐渐稀疏,满地狼藉的盒子和闪烁的装备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XK四人组在付出了秦峤黑屏的代价后,成功清空了整个中心厂房区域!
白熙站在厂房最高处,脚下是染血的金属平台,他迅速舔包补给,换上一把满配的Groza(狗砸)和足够的投掷物。
“转移!下个圈在采石场!”
指挥官叶耀下达指令。
四人迅速集结,朝着圈内进发。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厂房平台,进入下方相对开阔但掩体稀少的装卸区时——
异变陡生!
“小心!”
Meniscus的惊呼声刚起!
“砰!”
一声沉闷的98K枪响,从侧面一个极其刁钻、被废弃集装箱半掩着的角落传来!
白熙的屏幕猛地一红!血条瞬间消失大半!
他反应快到了极致,立刻一个战术卧倒!然而——
“嗤!”
两颗早已预判了他躲避路线的破片手雷,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轰然爆炸!
轰——!
刺目的火光和硝烟瞬间吞噬了“帝城”的身影!
【墨西哥SHARK-Six 淘汰了 XK-帝城】
“啊?!”训练室里,观战的小路和小赵同时惊呼出声!
现场观众席也是一片哗然!
“我去!老六!这你嗯是哪里钻出来的?!”天蓝气得差点拍桌子。
“太阴了!SHARK这边根本没参与中心厂房的战斗,一直就猫在那个集装箱夹角!就等着胜者转移时打伏击!”
李南说着,语气充满了惋惜:“帝城……唉,可惜了!刚拿了九杀就……”
白熙看着瞬间变灰的屏幕和那个刺眼的“老六”ID,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松开鼠标键盘,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兴奋和专注瞬间被憋闷取代……十年了,还是被老六阴了!这老六可以去和鲤鱼一桌了!
失去了主力突击手,XK剩下的两人很快也在SHARK和另一支队伍的夹击下相继倒地。
第一局结束。
XK凭借白熙的九杀和队伍排名分,最终拿下16个积分,暂列中游。
*
解说台上,气氛微妙。
“好了,让我们回顾一下红组首局。”
“XK战队开局选择强跳训练基地,新晋突击手‘帝城’表现堪称惊艳,落地八分钟豪取九杀!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帮助队伍肃清了核心区域!”
李南率先开口,语气带着专业的肯定,“无论是枪法、身法还是战斗意识,都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完全不像一个新人。”
“没错!”天蓝接口,依旧难掩激动,“特别是那波穿门双杀和厂房高台的压制,打得非常有灵性!敢打敢拼!爱了爱了!”
这时,特邀嘉宾、前职业选手童谣拿起话筒,她的声音甜美,但观点却带着审视:“帝城选手的个人能力确实在首局给我们带来了巨大惊喜,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她话锋一转,“作为突击手,而且是首次登上如此高压的国际赛场,他的打法是否过于激进和个人主义了?”
她指着屏幕上的回放,重点定格在“帝城”被淘汰前的画面:“看这里,队伍转移时,帝城的位置有些脱节,而且明显对侧翼的警惕性不够。”
“SHARK的Six选手经验非常老道,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这波暴毙直接导致了XK本局节奏的崩盘。”
“年轻选手有冲劲是好事,但如何将个人能力完美融入团队,如何保持全程的警惕和稳定性,可能是帝城和XK教练组接下来需要重点思考的问题。”
童谣的分析相对客观,但也立刻被网络舆论放大、曲解。
官方直播间和各大论坛的弹幕瞬间爆炸:
【666!九杀!帝城牛逼!(破音)】
【帅是真的帅,死也是真的快!昙花一现?】
【笑死,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被老六一颗雷送走?就这?】
【童谣女神说得对!太独了!只顾着自己杀人爽,完全不看队友位置!团队毒瘤!】
【九杀又怎样?暴毙导致队伍团灭!积分才16分!有用?】
【果然关系户就是不行!关键时刻掉链子!心疼我椒宝!】
【啧啧,训练基地杀得欢,出来就被教做人,世界赛的水深着呢!】
【三分天下说得没错,娱乐主播就别来碰瓷职业了!丢人!】
“三分天下”组合也适时跳出来刷存在感:
【曹嘉:哎呀,可惜了可惜了,差点就天神下凡一打四了呢~】
【孙瑜:事实证明,rank战神和世界赛选手之间,隔着一百个老六[抠鼻]】
【刘亮: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敬畏赛场,敬畏对手,希望这次教训能让他沉下心来吧】
质疑和嘲讽的声浪,似乎要将白熙首局那惊艳的九杀彻底淹没。
*
比赛间隙,徐若羽走到白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过多安慰,只是沉声道:“打得很棒……对了,白帝城里的老六点位,还都记得吗?”
白熙抬起头,眼中的憋闷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他点点头,声音平静:
“下一局,我会找到他。”
第68章 帝城之名,响彻寰宇!
第一局被老六阴死的憋屈感还未完全散去, 第二局运输机的轰鸣已然响起。
白熙的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那是他三年前直播时习惯的热手动作。
冰蓝色刘海下的眼眸紧盯着屏幕上的航线图,瞳孔里跳动着数据流般的光点。
训练基地的立体地图在他脑海中自动展开, 每个转角都可能藏着上局那个老六的同类。
耳机里传来叶耀调整呼吸的细微声响, 他忽然意识到——此刻队友的呼吸频率正与自己逐渐同步, 像精密咬合的齿轮开始运转。
航线依旧经过雨林训练基地上空。
“跳!”叶耀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还是训练基地!把场子找回来!”
四道身影再次如同利箭般射向那片钢铁丛林。
这一次, 气氛更加凝重, 带着一种复仇的肃杀。
“小心点, 别太冒进。”
叶耀沉稳的声音在耳机里提醒。
“嗯, 大家别跟我脱节。”
白熙落地捡起脚边的M416,扫视一圈四周密密麻麻的降落伞, 和落地后立刻爆发交火的敌人。
枪声比上一局更加密集, 每一秒都有生命被吞噬。
“青椒,九点钟高台两个!压过来了!”
白熙快速报点, 同时闪身将一个试图偷袭Meniscus的敌人击倒在地。
秦峤那边□□轰鸣, 配合着Meniscus冷静的Mini14点射, 瞬间化解危机。
白熙在废墟和钢铁支架间游走,枪法依旧凌厉, 但多了几分谨慎和协同。
他不再如孤狼一般冲杀,而是时刻注意着队友的位置和战场信息。
“仓库后门摸出来一个!残血!”
Meniscus清冷的声音报点。
白熙立刻调转枪口,预判走位。
【XK-帝城淘汰了法兰西TAN-河马】
“漂亮!帝城这波补枪快准狠!”
解说天蓝赞道。
“没错,比上一局更稳了。”解说李南点头, “十分钟,帝城个人拿下五杀!全队总淘汰达到九个!”
“训练基地现在还有三支满编队和三支残编在混战,战斗烈度非常高!”
然而, 就在XK四人组占据中心厂房高点,准备进一步清剿时,新的信号圈刷新了!
第三圈赫然刷在了地图东南角的坎邦和采石场区域!训练基地被无情地刷在了圈外!
“啧!天谴圈!”叶耀低骂一声,迅速做出判断,“不能硬刚了!找车,我们偷偷转移进圈!”
“不行!”
白熙立刻否定:“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枪线,我们出去就是移动的靶子!出去就是送!”
他顿了顿,枪口指向下方仍在激烈交火的区域,声音冰冷而充满战意:“与其出去被人当靶子打,不如在这里把他们全杀了!清干净再走!”
秦峤立刻附和:“我同意帝城!!”
Menicus冷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战术:“我觉得夜曜你可以开车出去,故意暴露位置吸引火力。”
“我们三个在高点架枪,负责清理所有被吸引出来或者试图打靶你的敌人。”
叶耀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在队伍语音里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撩拨:“哟~既然月牙这么信任我~那我愿意当你的诱饵~”
Meniscus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仿佛没听出任何弦外之音:“你最好别死。”
“就这么说定了!”
白熙端起刚刚舔到的Groza,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走!各自架好位置!”
“阿耀,看你的了!”
*
战术瞬间执行!
叶耀跳下高台,找到一辆还算完好的吉普车,故意轰着油门,大摇大摆地朝着训练基地外围驶去!
引擎的轰鸣在枪声渐歇的基地里格外刺耳!
“有车!有人要跑!”
立刻有队伍发现了动向。
“打他!”
“快架枪!别让他们溜了!”
几支残编队伍和一支满编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枪口纷纷指向那辆疾驰的吉普!
“砰砰砰!”
“哒哒哒!”
子弹如同雨点般泼洒向吉普车!车身火星四溅!
“靠!真热情啊!”
叶耀笑了一声,方向盘猛打,吉普车在空旷地带疯狂蛇皮走位,惊险万分地规避着子弹!
就在敌人暴露身位的瞬间!
厂房高点上,三道冰冷的枪口同时爆发出致命的火焰!
白熙手中的狗砸发出低沉狂暴的咆哮,7.62子弹连成一条炽热的火线,瞬间撕裂了一个躲在集装箱后疯狂扫射的敌人!
【XK-帝城淘汰了丹麦DN-球球】
【XK-青椒击倒了韩国SKY-鹰眼】
【XK-Meniscus 击倒了墨西哥SHARK-武功】
……
“漂亮!!!XK这波钓鱼执法太绝了!!”
天蓝激动得几乎破音,“曜神这个诱饵当得惊险万分!队友们的架枪也稳如泰山!瞬间融化三个!”
这仅仅是开始!
被击倒的敌人需要队友扶,位置暴露!试图压制吉普车的火力点也被XK三人组精准锁定!
“左侧矮墙!两个在扶人!”
白熙报点,手中投掷物精掷出。
“砰!”
秦峤跟上补枪!
【XK-帝城淘汰了丹麦DN-小车】
【XK-青椒淘汰了丹麦DN-大楼】
【灭队!】
如同摧枯拉朽!在高点完美的视野和火力压制下,暴露在空旷地带的敌人成了活靶子!
信息被XK三人牢牢掌控,每一次集火都精准致命!
训练基地剩余的几支队伍,无论是满编还是残编,在这套精妙绝伦的“钓鱼执法+高地围猎”战术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被清除!
击杀提示疯狂刷屏!
……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在白熙的枪口下,整个训练基地彻底陷入死寂。
硝烟弥漫,满地狼藉的盒子闪烁着光芒。
“清……清空了?!”
李南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我的天!XK!XK直接把剩下的五支队伍全部清掉了!这一局仅在训练基地,他们就拿下了整整十八个淘汰分!”
现场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直播间弹幕瞬间被“666”和“XK牛逼”刷屏!
【卧槽!22杀!还是在训练基地天谴圈打出来的?!】
【钓鱼执法!这战术太骚了!曜神艺高人胆大!】
【帝城压枪稳如磐石!青椒月牙补枪快准狠!】
【这才叫配合!这才叫团队!】
【谁说帝城是毒瘤?站出来挨打!】
*
然而,白熙的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战场信息。
他看到了一个ID:【SHARK-Six】。
正是上一局用98K阴了他、又配合队友用手雷补掉他的那个“老六”!
这家伙很狡猾,刚才的混战中似乎一直躲在最外围,没有被集火掉。
此刻,他操控的角色正猥琐地缩在基地边缘的一个极其刁钻的、半埋在地下的废弃管道入口处,只露出小半个头盔和枪口,显然是打算等XK转移时再故技重施。
白熙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复仇的机会来了。
他故意没有跟随叶耀他们立刻去开车,而是装作在舔包,动作似乎慢了一拍。
然后“不经意”地朝着Viper藏身的管道方向走了几步,甚至故意在一个掩体后停顿了一下,侧身露了一个极小的破绽给管道方向。
“帝城在干嘛?有点脱节了?”
解说台上的童谣敏锐地发现了异常。
果然!Six上钩了!
他以为抓到了XK转移时的破绽,那个让他上一局拿到高光的破绽!
98K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探出管道,锁定了白熙露出的那点身影!
“砰!”
98K的枪声响起!
然而,就在他开枪的瞬间,白熙以一个极限的反向滑步躲开了子弹!
子弹擦着他的残影飞过,打在他身后的铁皮箱上,溅起火星!
“没中?!”
Six心头一惊,下意识想缩回去。
但已经晚了!
解说天蓝拍桌而起:“帝城根本不是为了躲子弹才滑步!”
解说李南随后跟上:“他的滑步方向正好拉近了自己与管道的距离,并且获得了一个完美的投掷角度!”
在滑步结束的瞬间,一个□□掷出,如同长了眼睛般,不偏不倚,正正砸进了那个狭窄的管道入口!
“嗤——!”
刺目的火光伴随着燃油猛烈燃烧的爆响,瞬间从管道口喷涌而出!
Six藏身的空间彻底化作一片炼狱火海!
【XK-帝城淘汰了墨西哥SHARK-Six】
“Nice——!!!”
叶耀第一个吼了出来!
“干得漂亮!”
秦峤也忍不住赞道。
连Meniscus的嘴角都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漂亮!太漂亮了!!!”解说天蓝激动得拍案而起,“帝城这波简直是完美的复仇!!”
“上一局你喂我吃雷?这一局我喂你喝□□!礼尚往来!!”
【啊啊啊燃起来了!帝城牛逼!】
【这波复仇看得我热血沸腾!太爽了!】
【教学局!什么叫顶级钓鱼!!】
【帝城:听说你喜欢阴人?尝尝我的□□!】
【格局打开!帝城不仅枪刚,心还脏!(褒义)】
【这预判!这投掷!这心理博弈!神了!】
【熙熙妈妈出息了[流泪]】
直播间的弹幕彻底疯狂,给XK战队赠送的礼物特效如同瀑布般刷过屏幕!
几乎现场和线上的所有观众!
都被这波充满戏剧性和个人英雄主义的复仇点燃了!!
*
带着训练基地十九杀的恐怖气势和复仇成功的畅快,XK四人组驾车驶向信号圈。
此刻的他们。
气势如虹,装备精良!
圈内剩余的队伍仿佛都能感受到从“白帝城”杀出来的这支队伍的滔天煞气!
遭遇战,碾压!
卡点战,突破!
决赛圈,绞杀!
白熙手中的狗砸化身死神的镰刀,在秦峤的策应、叶耀的指挥和Meniscus的精准狙击下,所向披靡!
他的操作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流畅,仿佛找回了当年在雨林地图主宰一切的感觉!
最终,当最后一个敌人倒在白熙的枪口下,“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金色字样在四人屏幕上亮起时,XK在本局拿下了恐怖的28个淘汰分!
加上排名第一的10分,单局豪取38分!
总积分榜上,XK以54分的恐怖分数,瞬间从第一局的中游飙升至榜首!
将原本领先的G3战队远远甩在身后!
“让我们恭喜XK!!”
“真是不可思议的逆转!!”
“帝城!”解说李南的声音带着由衷的赞叹,“我必须重点说一下帝城!第一局拿下九杀却遗憾被阴,第二局立刻调整!”
“这种强大的心态调整能力和恐怖的赛场统治力!童谣老师,这真的是新人吗?!”
“太难以置信了!”童谣脸上也带着震撼和欣赏的笑容,“第一局暴露的问题在第二局立刻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甚至打出了教科书级别的战术执行和团队配合!”
“他的内核太强大了!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新人能拥有的气质和实力!”
“XK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
【XK牛逼!帝城牛逼!】
【谁说关系户?这TM是战神下凡!】
【黑子们脸疼吗?】
【我是黑粉,今晚看了帝城比赛气得我睡不着,明天去打螺丝都没有精神[狗头]】
【帝城:质疑我的排队来领子弹!】
【泪目了呜呜呜!白帝城还是我们华国的!熙神你看到了吗?[流泪]】
全网振奋!
热搜榜上,#XK单局38分#、#帝城复仇□□#、#帝城十五杀#等话题迅速攀升!
之前质疑嘲讽的声音被海啸般的赞誉彻底淹没!
“三分天下”组合的微博和直播间瞬间安静如鸡。
曹嘉默默删掉了之前那条阴阳怪气的弹幕截图微博;孙瑜装死;刘亮则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恭喜XK,年轻选手发挥出色”,试图挽回点颜面。
当然,总有不死心的黑子还在犄角旮旯嘴硬:
【才打两局,狂什么?】
【运气好罢了,等着后面拉胯吧!】
【□□报仇?哗众取宠!有本事正面刚枪啊!】
但这些微弱的声音,此刻已无人理会。
*
第三局,海岛地图。或许是第二局消耗过大,或许是圈型实在不利,XK在转移途中遭遇多队夹击,最终拼掉两队后拿到第七名,收获11分。
第四局,雪地地图。
XK稳扎稳打,凭借Meniscus的关键狙杀和叶耀的灵性指挥,成功挺进决赛圈,拿下第三名,收获15分。
前四局战罢,XK总积分80分,依旧牢牢占据榜首,但领先优势被紧追不舍的米国G3战队缩小了一些。
*
第五局,地图随机刷新!
当雨林地图的图标再次出现在大屏幕上时,整个场馆爆发出巨大的声浪!又是雨林!又是训练基地!
“又是雨林!又是训练基地!”
李南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凝重,“这是首日的倒数第二局比赛!所有队伍,尤其是积分靠后、急需追分的队伍,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答案几乎是瞬间揭晓!
运输机飞临训练基地上空,密密麻麻的降落伞如同下饺子一般倾泻而下!
导播切出全景视角——
训练基地上空遮天蔽日!黑压压一片!
“我的天!!!!”
天蓝的惊呼响彻解说台:“疯了!都疯了!全员训练基地!六十四个人!地狱开局!”
所有选手全部选择了钢枪!
“ALL IN!真正的终极绞肉场!!”
李南的声音也带着震撼。
白熙看着下方如同蚁群般密集的降落伞,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第二局找回的手感和自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跳!”
叶耀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落地!混战!瞬间爆发!
枪声、爆炸声、脚步声、被击倒的惨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死亡的狂想曲!
屏幕上击杀信息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杀了谁!
白熙落在厂房最顶层的边缘,落地瞬间捡起一把AKM,一个敌人已经挥舞着平底锅冲到了面前!
白熙一个贴脸滑铲避开对方攻击。
“哒哒哒哒——!”
【击倒了法兰西TAN-蛮牛】
击杀提示刚跳出,侧翼子弹呼啸而至!白熙极限趴下,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看也不看,手中刚舔到的破片手雷拉环,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预判投掷!
“轰!”爆炸声伴随着击倒提示!
【击倒了法兰西TAN-猎犬】
没有喘息!正面三个敌人呈品字形包抄过来!
白熙眼神一厉,AKM悍然开火!
“帝城配合队友一打三!AKM压枪稳如磐石!我的天!全扫倒了!!”天蓝的声音已经嘶哑!
【击倒了韩国SKY-水鬼】
【击倒了韩国SKY-影子】
【淘汰了韩国SKY-暗刃】
三杀!
但这仅仅是开始!白熙如同不知疲倦的战神,在混乱的战场中心疯狂杀戮!AKM子弹打空,瞬间切换背上另一把M762!枪声再次咆哮!
他时而利用复杂的地形秦王绕柱,戏耍追击的敌人;
时而如同猛虎下山,悍然冲入敌群,用狂暴的火力撕开缺口;
时而精准投掷,用□□和手雷制造混乱,收割残局!
“帝城又冲上去了!M762猛男突击步枪!一梭子直接融化两个!!”
“我的天!这个闪身枪太秀了!”
“□□封路!逼出掩体!漂亮!又是他!”
导播的镜头几乎锁死在了白熙身上!
他每一个惊险的规避,每一次精准的爆头,每一次力挽狂澜的击杀,都通过大屏幕清晰地呈现在所有观众面前!
白熙冰蓝的发色在大屏幕中格外醒目,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绝对的专注和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汗水顺着额角滴在桌面上,他浑然不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屏幕和手中的枪!
秦峤在他侧翼疯狂策应,叶耀的指挥声在激烈的枪声中依旧清晰,Meniscus的冷枪如同死神点名,不断为白熙解除后顾之忧!
四人组在炼狱般的训练基地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白熙用最后一颗7.62口径子弹将一名躲在楼梯拐角的敌人爆头时,整个训练基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屏幕右上角的存活人数,从64人,锐减至……1人!仅仅一个训练基地,就吞噬了全部的选手!
而白熙的角色如同浴血的修罗,孤独地站在中心厂房的最高处,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盒子。
他的ID旁边,击杀数字赫然显示着:【18】!
十八杀!!
“结……结束了?”
解说李南的声音带着声嘶力竭的颤抖。
“结束了……”
解说天蓝看着屏幕上那个孤独而强大的身影,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和感慨。
他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一句注定载入《零度禁区》解说史册的名言:
“帝城!!!”
“他一个人——走出了白帝城!!!”
*
“轰——!!!”
整个电竞中心彻底沸腾!掌声、欢呼声、尖叫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全场!无数观众激动地站了起来,挥舞着XK的应援物!
导播将特写镜头牢牢锁定在XK选手席上的白熙。
他缓缓摘下耳机,冰蓝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抬起手,拿起桌上的心相印纸巾仔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眼神平静,嘴角带笑,
带着一种历经血火淬炼后的沉稳与强大。
这个特写镜头被无数摄像头捕捉,瞬间传遍了网络!
#帝城一人走出了白帝城# 这个词条如同坐火箭般空降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紧随其后的是:
#不是哥们你南宫问天啊?#(爆)
#帝城十八杀#(热)
#白帝城的新主人#(热)
而几个带着浓浓情怀和感动的词条也在悄然攀升:
#传承熙神遗志#(爆)
#十年了,终于有人替你再次闯出了白帝城#(爆)
直播间弹幕彻底疯狂,只剩下对神迹的膜拜:
【一人屠城!!!帝城封神!!!】
【一人走出白帝城!!!天蓝老师牛逼!帝城牛逼!】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不是哥们你南宫问天啊?# 这冰蓝头发,这战力,真·问天附体!】
【南宫问天本天!这发色这战力!实锤了!】
【这特写帅得我腿软!】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白帝城的新传说开始了!】
【熙神你看到了吗!有人接过了你的枪!】
【从质疑到理解到成为信徒!熙门!(战术后仰)】
XK战队后台,徐若羽看着屏幕上白熙平静而坚毅的侧脸,眼圈微红,用力握紧了拳头。
薛景寒坐在VIP室,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身影上,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心疼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
秦峤激动地拍着白熙的肩膀,叶耀则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帝城的新主,用最硬核的方式,最滚烫的枪火,亲手打破了所有的质疑,将自己送上了风口浪尖!
质疑声?
此刻已被滔天的赞誉彻底淹没!
帝城之名,响彻寰宇!
第69章 庆功宴(高糖)
第六局, 沙漠地图。
赵芸顶替白熙上场,坐在了首发突击手的位置上。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 眼神带着紧张和坚定……徐若羽拍了拍他的肩膀, 低声叮嘱了几句。
比赛开始。
沙漠地图的广袤与雨林的逼仄截然不同。
小赵打得异常谨慎, 稳扎稳打,严格执行着叶耀的指令。
他没有白熙那种一往无前、撕裂战线的恐怖统治力,但胜在听话、稳定, 枪法在线, 与团队的配合也在快速磨合。
最终, XK在沙漠图拿下第七名, 收获12分。
小赵个人贡献了2个淘汰,中规中矩, 完成了战术轮换的任务。
*
六局战罢, 红组首日比赛尘埃落定。
巨大的积分榜显示在中央屏幕上:
1.XK电子竞技俱乐部(华国)-120分
2.G3电子竞技俱乐部(美国)-72分
3.SKY电子竞技俱乐部(韩国)-58分
巨大的分差!
XK以近乎碾压的姿态高居榜首,将死亡之组的其他豪强远远甩在身后!
尤其是第二局单局38分, 和第五局雨林一人屠城的壮举, 彻底点燃了整个电竞圈!
“断层领先!XK用实力宣告, 死亡之组?他们才是真正的死神!”
“一战封神!白帝城的新传说!”
“DPL赛区的希望!今年好像又有戏了!!”
*
庆功宴选在一家环境雅致的高档餐厅。
巨大的包厢里灯火辉煌,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徐若羽早有安排, 将年轻爱闹、吵着要喝酒庆祝的队员们,以及部分热情过头的赞助商代表,都安排到了隔壁更大的包厢。
这边的主包厢则留给了“老XK”的核心成员们:白熙、薛景寒、叶耀、秦峤。
和“新XK”的:Meniscus、小赵、还有手腕刚拆了石膏的小路。
气氛轻松而愉悦。
就连平日里冰山脸的Meniscus眉宇间也柔和了些许。
“表弟你尝尝这个!”叶耀殷勤地给白熙夹了一块脆皮烧鹅,“今天你最辛苦!”
“帝城哥!这个龙虾也好吃!”
小赵也连忙道。
“谢谢谢谢。”
白熙确实饿了, 不过高强度比赛后的疲惫也确实被美食抚慰了不少。
他的筷子频频伸向一盘外焦里嫩的烤蘑菇……菌菇特有的鲜美混合着炭火的焦香,让人胃口大开。
“服务员,这个烤蘑菇, 再来一份。”
吃光一盘后白熙意犹未尽,又追加了一盘。
“我也觉得这个好吃!”
小赵附和道。
很快,第二盘烤蘑菇上桌。
白熙吃得开心,不知不觉又消灭了大半盘。
另一边,Meniscus面前的小碟子里堆着几只剥好的、晶莹剔透的清蒸大虾。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蘸着一点姜醋和酱油送入口中。
旁边的小路刚拆了石膏,右手还有些不灵活,但剥虾的动作却极其认真和……殷勤。
他小心翼翼地剔掉虾线,剥出完整的虾肉,然后轻轻放到Meniscus的碟子里。
Meniscus也不拒绝,偶尔会低声说一句“谢谢”,或者在小路动作太慢时,自己也会动手剥一两只。
“看来有人比我会照顾人。”
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男声在门口响起。
众人抬头,只见熙和集团CEO陆知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今晚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斯文,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吧?”
陆知白的目光精准地落在Meniscus这边,以及他碟子里那些剥好的虾肉上,话语里的调侃意味不言而喻。
Meniscus剥虾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小路则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陆总……我、我就是看月牙哥手不方便……”
陆知白轻笑一声,没再逗小路,很自然地走到Meniscus另一边空着的座位坐下。
“开个玩笑。”
他陪着坐了一会儿,和薛景寒、徐若羽聊了几句集团和俱乐部后续的安排,又象征性地吃了点东西。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放下茶杯,侧过头,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亲昵和不容拒绝:“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有训练,我们该回去了。”
说着,手指状似无意地在桌下轻轻碰了碰Meniscus的裤腿。
Meniscus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抬眼看了看陆知白,对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却也蕴含着一种无形的掌控力。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
陆知白也随之起身,对众人歉然一笑:“各位继续,我先带月牙回去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在众人“陆总慢走”、“好好休息”的道别声中,陆知白极其自然地揽过Meniscus略显清瘦却挺拔的肩膀,以一种保护又占有的姿态,带着他离开了包厢。
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口,只留下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张力——像是掌控者与猎物之间无声的博弈。
……
*
庆功宴继续,但白熙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是觉得包厢里有些闷热,接着脑袋开始晕晕乎乎,像是蒙了一层薄纱。
眼前的灯光似乎也有些晃眼,看人都有点重影。
胃里倒是没什么不适,就是整个人轻飘飘的,有点像……喝醉了?
可他酒精过敏滴酒未沾啊!
他努力甩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那种晕眩感反而更重了,还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煰动。
“怎么了?不舒服吗?”
坐在旁边的薛景寒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声询问。
白熙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点飘:“有点晕……感觉像喝多了,但我没喝……”
薛景寒眉头立刻蹙起,他看了一眼桌上,白熙确实只喝了水和鲜榨果汁。
“是不是太累了?”
徐若羽也关切地问。
白熙强撑着精神摆摆手:“可能吧……你们继续,我……我有点撑不住,想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
薛景寒立刻站起身,又转头对徐若羽说:“后续的应酬就麻烦徐哥你们了,他今天消耗太大,状态不对。”
徐若羽看着白熙确实脸色不太好,点了点头:“好,景寒你带他先回去,好好休息。”
薛景寒不再多言,小心地扶起有些脚步虚浮的白熙,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离开了包厢。
*
回到薛景寒那栋熟悉的别墅,白熙感觉晕眩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烦炤和轻飘感。
他先去冲了个澡,但没能洗掉那种怪异的感觉。
出来时,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白熙靠在浴室门框上,有点看不清前路。
薛景寒已经换好了家居服,正拿着吹风机等他。
“把头发吹干,别着凉。”
白熙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薛景寒在他身后缓缓调整着吹风机的温度与风速。
温暖的风和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他冰蓝色的发丝,带来一阵阵舒适的疏麻感。
白熙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无意识地往薛景寒的方向靠了靠。
“……”
吹风机的噪音停止,房间里恢复安静。
薛景寒刚要把吹风机放回浴室,一直安静萎靡的白熙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薛景寒一怔,低头看向他:“怎么了?”
白熙仰起脸,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困惑:“景寒……我还是晕……跟喝醉了一样……还有点头疼……但我真的没喝酒……”
薛景寒的心沉了下去。
他扶着白熙坐到床边,让他靠好,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打开了免提。
“抱歉这么晚打扰……”
薛景寒快速而清晰地描述了白熙的症状:没喝酒但出现类似醉酒的头晕、发热。
电话那头问道:“他今天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记得有些香料,或者处理不当的食材就可能会引起类似反应。”
薛景寒立刻看向白熙。
白熙晕乎乎地摇头:“没有……就那个烤蘑菇,特别好吃……我吃了……嗯……两盘?还是三盘?”
“烤蘑菇?”陈医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具体是什么蘑菇?描述一下样子?或者餐厅名字?”
薛景寒报上了餐厅名字。
陈医生似乎在快速查询着什么,几分钟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和哭笑不得:“薛董啊,那家店……他们的招牌烤蘑菇,用的是苗疆空运的一种野生菌,叫‘红葱菌’。”
“这种菌如果烹饪火候稍有不足,或者食用过量,会含有微量的神经毒素,导致……嗯,轻微的致幻和类醉酒状态。”
“致幻?!”
薛景寒脸色一变。
“别紧张,剂量很小,而且看描述症状很轻微,就是有点飘,不会有严重危险。”
陈医生连忙解释:“就像……嗯,比平时更‘放飞自我’一点,类似醉酒后的‘胡作非为’,就耍酒疯……睡一觉代谢掉就好了。”
“不过,”他语气严肃了一些,“今晚最好有人一直看着他,确保他安全,别磕着碰着,也别让他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事自己醒来后悔。”
“好的,明白了。”
薛景寒挂了电话,看着靠在床上无意识揪着被角的青年,心情复杂。
“医生怎么说?”
白熙努力聚焦视线。
“没事,”薛景寒放柔声音,“睡一觉就好了,今晚我陪着你。”
“哦……”白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皱起眉,“可是……睡不着……景寒,我睡不着……”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一下:“让阳阳来陪我睡!阳阳在我就能睡着!”
薛景寒无奈,只能起身去猫屋把睡得正香的小橘猫抱了过来。
阳阳被从温暖的猫窝里提溜起来,不满地“喵呜”一声,睡眼惺忪。
白熙把软乎乎的小猫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躺下。
阳阳挣脱出去,在两人枕头中间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蜷成一团,很快又发出了咕噜声。
薛景寒也跟着躺下。
关灯,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房间里安静下来,
阳阳均匀的咕噜声萦绕耳畔。
……
白熙闭着眼睛努力酝酿睡意,但那股莫名的烦炤却不断袭来,脑子里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几分钟后,他突然坐了起来,轻轻推了推枕头中间睡得正香的阳阳。
“阳阳?阳阳?起来,换个姿势睡。”
阳阳:“……喵?”
白熙把迷迷糊糊的小猫抱起来,调整了一下方向,重新放好。
阳阳无语地甩了甩尾巴,再次蜷好。
白熙再次躺下。
没过两分钟,他又觉得不行,再次坐起,把阳阳抱起来:“还是不对,阳阳,你得这样睡……”
阳阳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从白熙手里挣脱,轻盈地跳下床,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到飘窗上自己的软垫上,背对着床,用屁股表达了它最大的不满和抗议:
【愚蠢的人类!烦死了!!自己折腾去吧!本喵不奉陪了!!】
看着阳阳决绝的背影,白熙有点委屈地撇撇嘴,继续躺回床上翻来覆去。
他侧过身,看向旁边同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薛景寒。
昏黄的壁灯光线下,薛景寒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景寒……”白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倦,“你也睡不着啊?”
薛景寒转过头,看着白熙在昏暗光线下亮晶晶的、带着水汽的眼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嗯,我和你一样。”
话音未落,不曾想白熙突然探了过来!
“啵~”
一个极快、极轻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薛景寒:“!!!!”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
大脑一片空白!
白熙偷袭成功,缩回去嘿嘿嘿地傻笑起来,眼神朦胧,里面透出纯粹的开心:“嘿嘿嘿……你的脸……是软软的。”
薛景寒猛地坐了起来。
他难置以信地看着身边那个笑得一脸无又辜惑人的青年,邃深的眼眸里翻涌着涛惊浪骇——震惊、狂喜、以及拼命压抑的复杂情绪……
“哥……你……”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
然而,白熙此刻的意识早已一片混沌,他只觉得眼前的薛景寒好看得不像话,那微微张开的的薄唇仿佛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遵循着本能再次伸出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捧住了薛景寒的脸。
动作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认真和好奇,指尖描绘着薛景寒紧绷的下颌线。
然后,在薛景寒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的僵硬中,白熙微微仰起头,将自己的唇,轻轻地、试探性地,印在了薛景寒的唇上。
一触即离。
如同蜻蜓点水。
“嘴巴……”白熙退开一点点,歪着头,眼神迷蒙地评价道,“也软软的……小景寒。”
“小景寒”三个字,带着亲昵的鼻音,如同钩子一般瞬间勾走了薛景寒仅存的、摇摇欲坠的理智!
轰——!
薛景寒脑海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断了!
白熙似乎还嫌不够,他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像是陷入了某种巨大的苦恼,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嘟囔:“我真的很苦恼……”
“你说,我是一个这么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动作有些孩子气,“我为什么会梦到和你……”
后面的话糊含不清,但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薛景寒,里面翻涌着薛景寒未从见过的、直而白滚烫的情绪。
薛景寒的呼吸瞬间停滞!
梦到?熙哥梦到……什么?!
白熙苦恼地晃了晃脑袋,冰蓝的发丝拂过光洁的额头:“我可能……也该喝中药了……”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
然后,他再次捧住薛景寒的脸。
双手带着灼人的温度,带着无所顾忌的勇气,坚定地而急切地覆上了他的脸颊。
“让我看看你……景寒……”
*
像引燃荒原的星火,在顷刻间燎原万里。
白熙感觉自己像被抛入了无垠的星空,又像沉溺在温暖的深海。
眼前炸开无数绚烂的光点,如同夏夜最璀璨的星河,又如同被惊飞的、闪烁着磷光的蝶群。
空气里弥漫倾动着的气息,混合着白熙身上淡淡的沐浴清香露和薛景寒清冽的青柠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醉人的甜香。
时间失去了意义。
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疯狂交织、共鸣。
眼前一片空白。
仿佛有无数的星辰在瞬间炸裂、湮灭。
白熙感觉自己在下沉。
水波晃动的光影在天花板上浮动,像极了童年那条淹没他的小河。
冰凉的水流漫过脚踝时,他恍惚看见十岁的自己站在后山的松林边缘,捕虫网在阳光下投下细长的影子。
蓝闪蝶翅膀上的磷粉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引领着他不断深入树林。
“别跑…”
小白熙气喘吁吁地跟着。
走了一会儿,路旁的松树愈发高大密集,阳光被茂密的树冠遮蔽,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昏暗。
这不是他熟悉的区域。
一阵冷风吹过,小白熙打了个寒颤,手臂上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有人吗?”
回应他的只有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白熙握紧捕虫网,决定按原路返回,但每走几步,眼前的景象就会变得更加陌生。
忽然,他闻到一股焚烧纸张的特殊气味,混合着某种水果腐烂的甜腻。
绕过一棵歪脖子松树,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一片荒废的坟地突兀地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十几个坟包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墓碑歪斜,有些已经断裂。
坟前散落着纸钱、纸元宝,还有干瘪的橘子和苹果,显然是很久以前的贡品。
更可怕的是,每个坟前都站着一个披麻戴孝的人。
他们背对着白熙,身形僵硬,一动不动。
白熙屏住呼吸,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一声脆响。
所有披麻戴孝的人同时转过头来。
白熙的瞳孔骤然收缩——没有脸?!!!
那些人……麻布头巾下本该是面孔的地方,只有一片模糊的空白。
白熙转身就跑,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细小的血痕,但他不敢停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枯叶上拖行。
“救命啊!”
他带着哭腔喊道,肺部因剧烈奔跑而灼痛。
树林仿佛没有尽头,无论他怎么跑,都找不到下山的路。
直到一条小河横亘在面前。
河水清澈见底,对岸站着一个人影,正向他招手。
“白熙…过来…”
白熙顾不得多想,脱下鞋子就要渡河。
初秋的河水冰凉刺骨,刚没过脚踝就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咬着牙继续向前,水渐渐漫到膝盖、腰间。
河水突然变得湍急,白熙一个踉跄,踩到了河底的青苔。
他惊恐地挥舞双臂,却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倒。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鼻腔、口腔,窒息感如铁钳般扼住他的喉咙。
水底的光线扭曲变幻,他看见无数气泡向上飘去,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闷的心跳声……
“咳咳咳!”
现实中的白熙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仿佛真的呛了水。
薛景寒立刻扶住他,一手轻拍他的后背,一手端来温水。
“喝点水。”
薛景寒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将杯沿贴近白熙干裂的嘴唇。
白熙迷迷糊糊地啜了一口,却因咳嗽又吐了出来,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睡衣前襟。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
看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投下的银蓝的光带,恍惚又看见了河面碎银般的波纹。
白熙忽然抓住薛景寒的手腕,感受到皮肤下脉搏剧烈的跳动。
“景寒……救救我……”
薛景寒的呼吸明显乱了一拍。
他拨开白熙额前汗湿的碎发,掌心贴住发烫的脸颊:“没事的,哥,没有人能伤害你。”
但白熙摇摇头。
菌菇的毒素在他血管里歌唱,将记忆与幻想搅拌成漩涡,他看见十岁的自己沉入河底,而十九岁的他抓住了薛景寒的衣襟——这是唯一的浮木。
当他的唇贴上薛景寒的嘴角时,尝到了河水的咸涩与柠檬沐浴露的清香。
这个认知让他困惑地皱眉,却被对方突然收紧的手臂带入更深的接触。
薛景寒的吻像是对溺水者的渡气,将他肺叶里淤积的河水一点点置换为氧气。
“呼吸。”
“冷……”
但是皮肤已经烫得惊人。
白熙在眩晕中仰头,后颈陷入柔软的枕头,如同当年差点陷入的河底的淤泥。
但这次有人托住了他。
薛景寒的手掌垫在他脑后,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按在枕边。
“看着我。”
他命令道,声音透出前所未有的强势。
白熙努力聚焦视线,在薛景寒瞳孔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他羞耻地别过脸,却被捏着下巴转回来。
当薛景寒的膝盖跪在他身边时,白熙突然想起童年那个捕虫网——现在他成了被网住的蝴蝶。
“哥,没事的,不怕。”
“现在的我有能力保护好你,你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
月光偏移到床头柜上,照亮半杯晃荡的水。
白熙盯着水面折射的光斑,恍惚又看见河底的阳光。
但这次没有窒息感——薛景寒正贴在他心口,隔着衣料聆听他失控的心跳。
“数心跳。”
薛景寒突然说,“数吧,数到一百噩梦就会结束。”
白熙摇头,指甲陷入对方肩膀:“不要数…”
他宁可永远沉溺在这片温暖的深海里。
陷在枕头里的脸偏过一侧,看见窗帘缝隙外的月亮——和他十岁那年迷路时一样的弯月。
但不同的是,此刻有人会紧紧把他拥住,唇贴在他心上低语:
“我抓住你了。”
第70章 昨晚发生了什么?
白熙是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晃醒的。
意识回笼, 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又有些空泛的钝痛。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景寒在洗澡。
白熙撑着身体坐起来,只觉得腰背酸痛得厉害, 尤其是后腰和手腕, 有种过度拉伸后的疲惫感。
他甩了甩手腕, 疑惑地皱眉,自己昨晚也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啊?不就是吃了顿饭,然后……
然后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 氤氲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清冽香气涌了出来。
白熙的目光下意识地追过去, 瞬间定格——
在薛景寒的小臂内侧, 靠近手腕的地方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红痕。
白熙心头一跳, 一丝模糊又混乱的画面碎片猛地撞进脑海:昏暗的灯光,噩梦, 自己似乎……失控地抓紧了什么……是景寒的手臂?
没等他细想, 薛景寒已经抬起头来。
他的眼眶有些异样的红。
不是睡眠不足的疲惫,倒像是哭过, 或者强忍着什么巨大的情绪波动后留下的痕迹。
在对上白熙视线时, 薛景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垂下眼帘,掩饰般地继续擦头发。
“景寒?”白熙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你……没事吧?”
说着指了指薛景寒的手腕,“这里……”
薛景寒的动作顿住,浴袍的袖子滑下来,遮住了那几道刺眼的红痕。
“没事。”
他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白熙的眼睛里写满担忧和……赧然。
“你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不晕了,就是浑身疼,特别累。”白熙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和肩膀, 困惑地看着薛景寒,“我这是怎么了?”
薛景寒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他移开目光,盯着飘窗上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阳阳,语气尽量平静地解释:
“……你吃了太多红葱菌中毒了。”
“红葱菌?”白熙更懵了,“什么东西?比见手青还厉害吗?我吃了很多吗?”
“咳……”薛景寒的脸更红了,似乎这个话题让他极其难为情,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你……吃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我让医生来看过了,他说没什么事,已经抽了血回去化验……”
阳阳似乎被他们的对话吵醒,在飘窗的软垫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
“喵~”
它看到白熙醒了,立刻轻盈地跳下飘窗,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床边。
“阳阳~”
白熙习惯性地朝它伸出手。
阳阳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前爪搭在床沿,后腿一蹬,熟练地跳进了白熙怀里。
它仰起小脑袋,湿漉漉的鼻子在白熙的颈窝处嗅了嗅,然后伸出带着细小倒刺的粉嫩舌头……轻轻地、一下下地舔舐着他颈侧一处微微泛红的皮肤。
“哈哈哈,好痒啊阳阳!”
白熙被舔得缩起脖子,笑着躲避。
薛景寒看着这一幕,忽地有些心虚。
阳阳昨晚就在飘窗上!
虽然背对着床,但它……它肯定听到了!甚至……可能看到了某些它不该看到的画面?
小橘猫不懂人类复杂的感情,它只是单纯地闻到白熙颈侧有自己熟悉的人类留下的浓烈气息,还有一点点……类似受伤后渗出的味道。
“咪呜…”
它想给白熙舔舔,舔舔就不痛了。
“哥,”薛景寒猛地站起来,声音干涩,“徐哥刚才发信息了,说……说吃了午饭让我送你回基地训练。”
“你先洗漱,我……我去做早餐。”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
送白熙回基地的路上,气氛微妙地沉默着。
白熙看着窗外,努力想要拼凑昨晚模糊的记忆碎片。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薛景寒那红红的眼眶和躲闪的眼神。
薛景寒则全程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得很紧,指节微微泛白,车速比平时快了不少,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帕加尼Zonda在基地门口停稳,
薛景寒飞快地说:“到了哥,训练加油!”
白熙下车,刚甩上车门往前走了几步,薛景寒就已经一脚油门如同离弦之箭般“嗖”地蹿了出去。
只留下一溜淡淡的尾气。
白熙:“……?”
他站在门口,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满头雾水。
景寒这是……怎么了?赶着去挣大钱?
*
白熙带着满腹疑惑走进训练室,里面弥漫着一股放松的慵懒气息。
时间还早,大部分人都没到。
秦峤端着杯咖啡正靠在窗边刷手机,看他过来立刻就想找他聊天,被他摆摆手婉拒。
这几天实在是说了太多,他想歇歇。
之后白熙看向另一边。
Meniscus侧躺在角落的躺椅里面补觉,几缕墨黑的碎发柔顺地搭在他光洁的额前。
他和秦峤是同样的中分刘海,却和秦峤那种带着锋芒的俊朗不同,而是散发出一种静谧和冷清的美感……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
突然,Meniscus放在旁边小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显示出一条新信息:
【陆总:药记得吃[玫瑰]】
端着水杯路过的小路瞥见了这条信息,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了看熟睡的Meniscus,又看了看那条信息,沉默两秒,极其自然地拿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轻柔地盖在了Meniscus身上。
白熙刚走到自己座位前放下包,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躺椅的方向。
从这个角度,他正好是居高临下。
Meniscus为了睡得舒服,微微侧了侧头,外套滑落一些,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那上面赫然点缀着几处…
星星点点的红痕。
像是不小心被虫子叮咬了,又像是…
白熙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一股莫名的热意瞬间涌上他自己的耳根和脸颊…
他昨晚……颈侧好像也有点痒?被阳阳舔过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
不久,胳膊里夹着文件夹的徐若羽推门进来。
训练室里只有秦峤在刷视频,白熙在发呆,Meniscus在补觉,叶耀还没影儿……
就连向来勤奋的小路和小赵也懒洋洋的。
“看来昨天都累坏了。”
徐若羽笑了笑,语气温和,“这样吧,今天下午大家自由活动,恢复一下精神。”
“晚上七点再开始复盘和针对性训练。”
众人自然没意见。
白熙松了口气,窝进自己的电竞椅里。
明明身体感觉特别累,但精神上却有种莫名的亢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轻轻跳跃。
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徐若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少年懒洋洋地蜷在宽大的椅子里,彩色挑染的冰蓝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没睡醒的倦意?
揉着脖子的动作间,宽松的队服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一点锁骨……这副慵懒又带着点餍足的模样,活脱脱像是……
徐若羽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了然又促狭的弧度。
熙哥这是……
真长大了啊,都知道自己……
白熙敏锐地捕捉到了徐若羽脸上的笑意,有些莫名:“……笑什么?”
“咳,没什么。”
徐若羽立刻收敛笑容,摆出教练的严肃脸,“就是觉得……大家状态恢复得不错。”
但那眼底残留的笑意,却让白熙觉得他分明是在笑话自己!
白熙郁闷地拿起桌上的橙汁灌了一大口。
那边的Meniscus还在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着,在眼下投下温柔的阴影。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精致的侧脸上分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白熙看着他,又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红痕,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
他起身,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轻轻地放在Meniscus躺椅旁边的小茶几上。
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训练室。
*
训练基地很大,除了首发和替补训练室,还有青训生和数据分析等部门。
白熙闲着没事,漫无目的地溜达到了青训生的训练区域。
这里比首发那边热闹多了,大部分青训生都在直播,键盘鼠标敲得噼啪作响,夹杂着各种报点和交流的声音。
白熙转了一圈,不少人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帝城哥!”“熙哥好!”
他的目光则是被角落里一个染着醒目黄毛的青训生吸引了。
那发色让他瞬间想起了毛小涛。
白熙笑了笑,走过去,在那黄毛少年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帝城哥!”
黄毛少年看到首发大神坐自己旁边,激动得差点按错键,“您……您怎么来了?”
“随便看看,你打你的。”
白熙摆摆手,目光落在他的屏幕上。
少年正在打战神局,技术还行,但有些细节处理得比较毛躁。
少年受宠若惊,更加紧张了,操作频频失误。
白熙看着着急,忍不住开口指点:“刚才那个点,对面卡的是反斜死角,你露半个身子出去,他打你的角度比你打他舒服多了……下次试试先骗枪……”
“啊?哦哦!”少年连忙应道。
“或者,”白熙凑近了些,指着屏幕,“看到你左手边那个矮墙没?”
“提前封个烟,从烟边缘拉出去打他侧身,他准星没那么快跟过来。”
少年依言操作,虽然动作依旧生涩,但效果好了不少,成功逼退了对面架枪的敌人。
“漂亮!”白熙适时给予鼓励,脸上带着笑意,“就这样,打得更自信点,你枪法不差的。”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出手,覆在少年握着鼠标的手背上,想帮他微调一下压枪的手感和节奏。
就在指尖触碰到少年温热的皮肤,感受到对方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骨节和跳动的脉搏时——
嗡!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猛地窜过白熙的神经!
眼前仿佛闪过模糊的片段。
昏暗的光线下,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也是这样……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滚烫的温度,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白熙的手指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瞬间缩了回来!
而就在他下意识缩手的瞬间,因为凑得太近,他的下巴无意间蹭过了黄毛少年柔软的发顶。
一股淡淡的柠檬味洗发水味道钻入鼻腔。
……
为什么会想到景寒?!
白熙触电般后退一步,接着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帝城哥?”
黄毛少年不明所以,疑惑地回头看他。
“嗯……嗯!”白熙强自镇定,声音却有点飘,“你……你继续打吧,挺好的!”
就在这时,他对面那排机子里传来一阵懊恼的骂声:“艹!又特么被阴了!这孙子提前枪也太准了吧!”
白熙脚步一顿。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耳机的青训生正烦躁地拍着鼠标,屏幕上显示着“淘汰”的灰色画面。
白熙走了过去,站在耳机哥身后看死亡回放。
画面里,耳机哥在攻楼时预判对方位置提前开枪,但明显慢了一拍,而且开枪瞬间没有配合移动身位,被对方抓住破绽反打。
“你提前枪的时机晚了两秒,”白熙冷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而且开枪的时候身体是僵直的,没有配合脚步移动或者下蹲。”
“这种固定靶,对面稍微会玩点的,反打你很容易。”
耳机哥正沉浸在失败的懊恼中,头也没回,下意识地就怼了一句:“你懂个毛线!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转过头,当看清身后站着的是谁时,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卧……卧槽!帝城哥!!”
耳机哥的脸瞬间由怒转喜,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您……您太懂了!!再教我两句!刚才那波到底该怎么打?求求了!!”
他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附近几个青训生的注意,大家纷纷摘下耳机看了过来。
只见少年的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帝城!活的帝城!】
【刚才那个声音是帝城?!他说啥了?!】
【主播快开麦!我们要听帝城教学!】
【曲有误,周郎顾!】
【枪有误,帝城顾!】
【66666,这边是枪法失误,帝城亲自下场指导!】
【主播好福气!快拜师!】
……
白熙看着少年瞬间变脸的滑稽模样和满屏的弹幕,刚才的尴尬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他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耐着性子,结合死亡回放,给少年详细讲解了一下攻楼时的身法配合和提前枪的节奏把握。
少年听得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
指点完,白熙在青训生们崇拜的目光和弹幕的疯狂刷屏中离开了训练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去外面透透气,顺便去那个离主楼稍远,但是环境更好的独立卫生间一趟。
……
那算是一座精致的小洋房,环境清幽。
白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争执的声音,说着“不行还要训练”“没事我会注意分寸”之类。
他还以为是选手拌嘴,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直接愣住——
装修考究的洗手台前……
陆知白正将Meniscus半圈在怀里!
陆总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儒雅的微笑,但身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将Meniscus困在他和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之间。
Meniscus则微微侧着头,眉头紧蹙,清冷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放开我……”
两人的衣服都还整齐,但姿态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张力。
“住手!”白熙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一把抓住陆知白那只试图碰触Meniscus的手腕,语气带着急切,“陆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陆知白:“……?”
Meniscus看到白熙冲进来也是一愣,随即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趁机挣脱开陆知白的束缚,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声音恢复平静:“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知白轻笑:“我们只是有些分歧。”
Meniscus径直走向门口,对白熙说:“走吧,回训练室。”
白熙看看一脸无辜的陆知白,又看看神色平静的Meniscus,还没上厕所就一头雾水地被拉走了。
“这几天先不要来找我。”
“看情况吧。”
他们逃也似的离开,只留陆知白一个人站在空旷华丽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揉了揉被白熙抓过的手腕,表情似笑非笑。
最终化作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
“……”
傍晚的训练营走廊,空气里还残留着咖啡的微苦与能量饮料的甜腻。
白熙心神不宁,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晚模糊的片段……以及今早薛景寒的反常、月牙脖子上的红痕和刚才卫生间里那极具冲击性的一幕。
他跟在Meniscus身后,脚步都有些虚浮。
“月牙,陆总他……”白熙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后怕,“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他要是……”
Meniscus脚步顿住,转过身。
晚霞在他清冷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他眼神平静地看着白熙,无奈叹气:“没事的,这是我的私事。”
说完,他不再解释,继续朝训练室走去,把拉链严严实实地拉到下巴。
白熙一下被这句话给噎住。
“好吧。”
回到训练室,气氛依旧慵懒。
小路和小赵不知道去哪里了,秦峤也找了个角落的懒人沙发瘫着打手游,徐若羽则对着电脑屏幕研究着什么数据图。
Meniscus重新裹紧小路放下的外套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卫生间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白熙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想喝口水压压惊,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来自置顶的薛景寒。
【景寒:哥,现在忙吗?】
白熙心头一跳,这家伙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又主动发信息?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回复:【不忙,怎么了?】
信息几乎是秒回。
【景寒:我过来一趟,给你送个东西。】
这神神秘秘的……
白熙盯着屏幕,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脖子,目光瞟向对面沙发上安静补觉的Meniscus,对方那被外套遮掩的脖颈仿佛也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什么。
没过多久,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薛景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衬得身形越发挺拔,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硬质长盒。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白熙身上,那眼神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烧得白熙刚压下去的痒意又冒了头,手指不由自主地又往脖子上挠。
“景寒?”徐若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有事?”
“嗯,”薛景寒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稳,视线却黏在白熙那只挠脖子的手上,“给表弟送点东西。”
他停在白熙座位旁,将那个精致的黑盒子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咔哒”。
白熙被这声响惊得一缩手,指尖划过颈侧那片敏感的皮肤,又是一阵刺痒,忍不住“嘶”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又想去抓。
“熙……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徐若羽的眉头彻底拧成了疙瘩,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从下午开始就挠个不停,手拿开,让我看看。”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痒……”
白熙想躲,可徐若羽的手已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他队服外套的领口。
另一只手利落地“唰啦”两下,解开了他里面那件浅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冰凉的空气猛地灌入脖颈,白熙打了个激灵。
同时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还有他颈侧那片蔓延开的、异常刺目的红痕!
从锁骨边缘一直延伸到下方,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暧昧的薄红,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像是雪地里落下的红梅,灼眼得过分。
有几处颜色格外深些,边缘甚至带着点细微的破皮和肿胀。
训练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连角落闭目养神的Meniscus都睁开了眼,清冷的目光扫过那片痕迹,又飞快地垂落,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所有情绪。
“我操——!!!”
一声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
秦峤从懒人沙发里弹射而起,额角青筋暴跳,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几步冲到白熙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那片红痕上,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这他妈是什么?!哪个畜生干的?!老子弄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