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海族


    林间微风听到对方也是玩家，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那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让她迫不及待地想拉近距离。


    “这里的风、阳光，连空气的味道都像真的一样，触感尤其奇妙！”她忍不住摊开手感受微风拂过指尖的细腻，“就像现实一样真实……不，比现实还更美！”


    “是的，触感很真实。”银发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指尖，轻轻捻了捻身上亚麻布袍的纹理。她唇角微扬，“我的ID叫‘冰凝’。”


    “冰凝？真好听！和你的气质很配！”林间微风眼睛一亮，立刻热情地提出邀请，“我叫林间微风，那我们加个好友吧？要不我们一起组队做新手任务？我刚进来，什么还不太懂呢，我们可以互相照应……”


    冰凝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些兴趣，轻轻颔首：“组队？嗯……”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


    “新人！萌新出现了！”


    “快快快！那边！二百个呢！绝对新人！”


    “带新人带新人！带我一个！我来带飞！”


    “别挤！我先看到的！”


    只见远处公告板附近乌泱泱冲过来一群头顶五花八门ID的老玩家！他们仿佛嗅到了经验的香气，一个个两眼放光，呼啦啦就把林间微风和冰凝等一众新人围在了中间！


    “萌新们，选我！我是25级守卫！贼硬！保证任务畅通无阻！还包修装备！”


    “看我看我！28级神射手！千里之外取任务目标狗命……首级！清怪嘎嘎快！还免费赠送战宠培养心得！”


    “萌新！跟我走！我是资深炼金师！免费送两组红蓝药水！任务路上的杂货小怪掉落我负责包圆！省心省力效率高！”


    “新人！选择我吧！跟我混，教你们快速攒积分兑换好东西！”


    七嘴八舌，热情似火。


    林间微风哪里见过这阵仗，现实里再训练有素也抵不过游戏里热情玩家的包围，被挤得东倒西歪，只能紧紧抓住旁边冰凝的胳膊，嘴里不断说着：“谢谢谢谢，我们自己可以的……”


    冰凝则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一群老玩家，下意识地蹙了蹙精致的眉毛。


    就在这时。


    “安静点，各位，别吓到新人。过度热情和骚扰新手违反版规，情节严重的ID会被公示警告并冻结积分权限，想必大家都忘不了上次那几个被挂在公告板当反面教材的名字吧？”


    人群一静，显然对“版规警告”和“积分冻结”有所忌惮。


    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她穿着银色轻甲，肩甲上蚀刻着凛冽的冰霜符文，腰间悬挂一柄寒气隐隐的长剑，正是瑶瑶领先。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之前围得最欢的几个老玩家立刻缩了缩脖子，打着哈哈往后退了半步。


    林间微风眼睛顿时亮了：“冰凝，要不我们去找她组队吧，她好飒啊，肯定是大佬，懂得不少。”


    冰凝点点头，没有反对的意思。


    两人来到瑶瑶领先面前。


    瑶瑶领先见老玩家们恢复正常，才转向有些局促的林间微风和显得格外安静的冰凝，语气温和了许多：“你们要跟我走吗？正好要去做个前置收集任务，可以带你们熟悉下基础流程，顺便讲解一下0.3版本的职业觉醒重点，避免你们走弯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询问道：“方便问下，你们两个的职业方向是？”


    林间微风立刻回答：“我是法师。”


    冰凝也轻声说道：“我也……选择了法师。”


    “双法师？”瑶瑶领先微微挑眉，“我是冰霜战士，正在寻找进阶方向。想完成真正的职业觉醒，获得冰霜之力的源头认可，就需要寻找与冰霜或寒冬领域相关的神明或古老存在。”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调出自己的面板，激活了0.3版本新优化的【辉煌时刻】CG回看功能。刹那间，一小段高度浓缩的光影在她面前展现——画面中是她在一次小范围冲突中，以一记附着强烈冰霜气息的冲锋劈砍冻结了数只狂暴野猪的瞬间，最后定格在她收剑、周围寒气氤氲的英姿上，虽然对手不强，但特效和姿势非常帅气。这是属于她的“高光时刻”。


    “帅！”周围几个还磨蹭着没走远、想蹭任务的老玩家忍不住赞叹出声。


    瑶瑶领先收了投影，对两个新人法师解释道：“就像这样，真正的职业力量来源于对道路源头的共鸣。战士、游侠、法师只是起点。法师的道路选择尤其多，水系、冰霜系、奥术系、甚至生命系都有不同的神明源头。你们现在技能还少，可以多尝试感受，再决定契合哪个源头去完成试炼任务。比如元素法师，找大地之母、风暴之主或古老的元素领主都是可能的选项。”


    她看向林间微风和冰凝：“如何？有没有兴趣先跟我一起清个简单的任务，路上我详细跟你们说说？”


    林间微风如释重负，感激地点头：“太有帮助了瑶瑶姐！我跟你走！”


    冰凝点点头：“我也跟着你。”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折光晨露便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


    门一开，一张带着兴奋和期待的小脸就探了进来，正是圣女露西娅。她换上了一身更加庄重的星屑金纹圣女袍，银发也精心梳理过。


    “露露姐姐！快醒醒！”露西娅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雀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是早课时间到了！主厅的晨祷马上就要开始了！”


    “晨祷？”折光晨露刚从朦胧中清醒，有些困惑。


    “对呀！每天太阳升起后的第一个时辰，总会的晨曦厅都会举行大型晨祷仪式！”露西娅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分享欲，“虽然我不能在外面乱跑，但教会里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很有趣！尤其是晨祷的时候，王都里好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


    “有权有势的人？”折光晨露心中一动。


    这倒是个近距离观察王都上层圈子、收集情报的绝佳机会！


    “嗯嗯！”露西娅用力点头，“大商人、贵族、官员……好多好多呢！有的为了祈求神恩眷顾生意，有的为了家族平安，有的纯粹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可有意思了！而且，奥古斯都爷爷说过，观察信徒也是了解世情的重要方式。露露姐姐，你肯定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吧？一起去看看？”


    看着露西娅那充满渴望分享新奇事物的眼神，折光晨露立刻答应下来：“好！谢谢你露西娅，我很想见识一下。”


    “太好了！”露西娅开心地拍手，拉着折光晨露就走，“快，我们得赶在正式流程开始前找个好位置！”


    晨曦厅恢弘壮丽，远非红枫镇的小祈祷室可比。巨大的穹顶描绘着金色星辰与磅秤的神迹，晨曦的光芒透过彩色玻璃窗投射下来，在地面形成神圣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熏香气息。


    此时，祈祷厅一侧的回廊高处，一个相对隐蔽但视野极佳的拱形露台位置，已经被露西娅占据。


    从高处俯瞰下去，主厅景象尽收眼底。正前方高耸的祈祷台上，由赛勒斯主教介绍过的、那位气质严肃的艾布纳枢机主教亲自主持。他正神色庄重地诵读着祷文，洪亮的声音在宽阔的厅堂内回荡。


    在祈祷台的下方，无数信徒安静而有序地涌入。他们有穿着朴素麻布衣的平民，更多的则是衣着华贵的王都显贵。


    “快看快看！”露西娅兴奋地凑在折光晨露耳边，尽可能压低声音，用纤纤玉指悄悄地指点着。


    “那边那个，穿着亮紫色天鹅绒斗篷、腰上镶满宝石的老爷爷，是金狮商会会长莫顿公爵的侄子，他自己管着好几条商路呢！”


    “你看那个带着好几个侍女、全身都是闪闪发光配饰的夫人，她是奥利维尔侯爵夫人，出了名爱出风头，每次祷告都要站在光线最好的地方。”


    “还有那几位，穿着深蓝色制式法袍的，是智慧高塔出来的法师学徒，但应该是大家族出身的，你看他们佩戴的家徽……”


    露西娅如数家珍，快速而准确地点明着下方络绎不绝入场的显贵们的身份，显然她对王都的上层圈子极其熟悉，这几乎是她这“圈养”生活中最大的乐趣之一。


    折光晨露也看得眼花缭乱，她快速记忆着露西娅的介绍，分析着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和可能的立场。


    就在这时，一队人的入场引起了露西娅的格外注意，她的小嘴微微撅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哼！那个领头的，看到没有？那个脸色阴沉、眼窝深陷、看起来就……就不太舒服的贵族？那是布兰德伯爵。”


    布兰德伯爵！


    这个名字钻入折光晨露的耳中，她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就是那个派人阻碍红枫镇新生庆典的人！


    折光晨露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那个正缓步入场的男人身上。


    布兰德伯爵身材高大但显得削瘦，脸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纵欲过度的苍白，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不经意扫视时流露出一种让人极度不舒服的贪婪和阴鸷。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丝绒礼服，上面的家族纹章是一条盘踞在荆棘上的黑蛇，阴森而诡异。


    “露西娅……你认识他？”折光晨露的声音极力维持着平静，但内心的怒火已在熊熊燃烧。


    “认识。”露西娅的厌恶更明显了，她皱着秀气的鼻子，小声道，“他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奥菲莉亚阿姨有一次在祷告后悄悄说过，还有那些大人们私下也会议论。”


    露西娅靠近折光晨露，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孩子气的不解和成年人都懂的鄙夷：“听说他在自己的城堡领地下面修建了很大的地牢！专门用来关押各种各样的奴隶！不止是精灵，好多是人类平民……不知道哪里抓来的！有战士叔叔说，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大家都说他很可怕，很贪婪，而且手段非常残忍……是王国里最臭名昭著的那种坏贵族！奥古斯都爷爷似乎也不太喜欢他，但拿他没什么办法。”


    就在露西娅话音落下的瞬间，下方的布兰德伯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那空洞而阴冷的目光，穿过了祈祷的人群和高高的祈祷台，精准无比地投向她们这个相对隐蔽的观礼回廊！


    尤其在他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折光晨露那标志性的精灵尖耳和面庞上！那眼神不再是空洞，而是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令人遍体生寒的兴奋与贪婪！


    仿佛一个收藏家看到了梦寐以求却意外出现的珍贵猎物！


    折光晨露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布兰德伯爵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错觉。


    折光晨露的后背还在微微发凉，下方祷告厅内，艾布纳枢机主教的声音仍在庄严地回荡，信徒们垂首肃立，气氛似乎恢复了一片虔诚祥和。


    然而，就在祈祷环节正常进行，即将进入尾声，副主教上前准备带领众人进行最后的光耀颂唱时，一个突兀而尖锐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弄，瞬间撕裂了殿堂的宁静：


    “呵！看来我们高贵的贸易神殿总会，最近的日子也过的颇为滋润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说话者，正是布兰德伯爵！他并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反而往前踱了几步，目光却直勾勾地盯向高处露台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令人极度不适的讥诮笑意。


    被点名的副主教，一位面庞温和但此刻眉头紧锁的中年神职人员，不得不暂停颂唱准备，强压着不满看向布兰德：“伯爵大人，您何出此言？祷告时刻，请勿扰乱秩序。”


    “扰乱秩序？”布兰德伯爵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夸张地耸耸肩，伸出手指，径直指向高处的折光晨露和露西娅！


    “我只是好奇！副主教大人！”布兰德伯爵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时候起，我们供奉贸易之神的至高圣所，也开始豢养起……精灵了？”


    他的话语尖刻而恶毒。


    有信徒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高处露台！震惊、疑惑、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兴奋，在各种目光中交织。许多人顺着布兰德的手指，看清了被银发圣女遮挡着的、那个拥有标志性尖耳的精灵！


    露西娅的小脸瞬间气得通红，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把折光晨露挡在身后，但她小小的身躯根本无法完全遮挡。她对着下方怒目而视，声音因为愤怒都有些颤抖：“布兰德！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


    “露西娅！”副主教严厉地呵斥住圣女可能更加激烈的言辞，但他的脸色也已经沉了下来，转向布兰德：“注意你的措辞，布兰德伯爵！那是经由赛勒斯主教推荐、奥古斯都大主教亲自接见并委任的教会‘神眷者’，折光晨露！她是神的使者，是受到祝福的精灵！”


    “神眷者？”布兰德伯爵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发出一阵低沉而刺耳的桀桀笑声，眼神扫过脸色苍白的折光晨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一个……精灵？成为贸易之神的神眷者？”


    他环顾四周震惊的人群，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和煽动：“什么时候起，那群在荒野里苟延残喘、被贩卖到各个角落当玩物、甚至是其他神明祭品的卑贱‘阶下囚’，也能摇身一变，成了代表你们神的使者了？贸易神殿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还是说……”


    他上前一步，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阴毒，死死盯住副主教和那位一直沉默但气息已变得极其冰冷的艾布纳枢机主教：“……还是说，所谓的信仰和神眷，不过是一桩生意？只要价钱合适，连精灵这种货色，也能包装成圣洁的神眷者？就跟你们明码标价出售那些伪劣神恩粉一样？嗯？”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赤裸裸的羞辱！


    “放肆！”副主教勃然变色，再也无法遏制怒火！布兰德不仅侮辱精灵神眷者，更是在质疑教会的根本信仰和交易的公信力！这已经触及底线！“布兰德！这里是晨曦圣所！容不得你在此污言秽语！圣殿骑士何在？请这位干扰祷告的伯爵大人离场！”


    几名全副武装、气息肃杀的圣殿骑士立刻从两侧大步上前，金属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而具有压迫力的声响。


    人群一阵骚动，许多贵族脸上露出惊惧或嫌恶之色。布兰德伯爵的言行过于离经叛道和充满攻击性，即使是那些对他行径有所耳闻的人也未曾想他敢在圣殿如此放肆！


    然而，布兰德伯爵却丝毫不惧那逼近的骑士，反而猛地指向高高在上的折光晨露，声音充满恶毒的快意：“看啊！诸位！看看这副被戳穿了‘神圣’伪装后的嘴脸！多么苍白！多么可笑！一个精灵神眷者？哈哈哈，贸易之神什么时候变成了精灵的庇护神了？”


    “大胆！”这一次，连一直沉默肃立的艾布纳枢机主教也震怒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威压扫过全场，让喧嚣瞬间被压制下去。


    布兰德伯爵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显然这源自圣域高阶的力量让他感到了实质性威胁。


    他侮辱精灵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亵渎贸易之神！这超出了枢机主教的容忍范围！


    艾布纳枢机主教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布兰德：“吾神岂是你能置喙的？！你已数次亵渎圣所，口出狂言，挑衅教会威严！来啊！将布兰德伯爵请出去！从此列入晨曦圣所祷告不受欢迎名单！何时悔改，再论其他！”


    艾布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终审判决权。几名圣殿骑士再无顾忌，瞬间锁定布兰德伯爵及其随从，牢牢护送住他和他那几名面色惊慌的亲信。


    布兰德伯爵被强大的力量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挣扎着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嘶声，那阴鸷的目光最后狠狠地剜了一眼高处露台上的折光晨露，里面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令人心悸的兴奋。


    他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这还没完！


    最终，他被以一种近乎“拖拽”的方式强行带离了晨曦圣殿，留下死一般寂静和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


    高处的露台上，露西娅紧紧抓着折光晨露的手臂，小手冰冷还在微微颤抖。折光晨露挺直了脊背，面色平静，但袖中的拳头已经捏得指节发白。


    艾布纳枢机主教看着布兰德被带走的方向，眼神冰冷，然后转向下方惊魂未定的信徒们，肃然开口：


    “诸位！亵渎者已被驱逐。晨祷继续！”


    就在众人准备重新调整心绪时，一声清脆系统提示在折光晨露耳边响起：


    【叮！你触发隐藏任务：暗影之蛇的獠牙】


    【任务描述：王都最危险的捕奴者布兰德伯爵已对你展露獠牙！在贸易教会势力范围内他不敢妄动，但你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布兰德家族势力盘根错节，行事凶残隐秘。调查他的罪证，揭露他的暴行，或者……在他向你伸出毒手前，找到自保甚至反击的契机！】


    【任务目标：1.在布兰德伯爵的势力下存活。2.收集布兰德家族参与精灵奴隶贸易及其罪行的关键证据。3.瓦解布兰德家族在王都的势力网络。】


    【任务奖励：巨额经验值、诺亚王国声望、特殊称号（根据完成度）、王都情报网关键节点解锁、？？？（神秘奖励）】


    【警告：此任务危险度极高，建议寻求强大盟友！】


    ……


    迷雾森林的南端，大地仿佛被轻柔的海吻所抚平，葱郁的参天巨木逐渐让位给低矮茂密的灌木与沙地植被。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润水汽和淡淡的咸腥，耳畔传来的是永不停歇、节奏舒缓的潮汐声响。


    这里便是刚刚开放的【潮汐浅湾】。


    脚下是细腻而温热的白色沙滩，被一波波涌上又退下的澄澈海水冲刷得平滑如镜。


    巨大的、形态奇特的古老礁石或矗立岸边，或半埋沙中，如同守护海岸的沉默巨兽，表面布满了沧桑的纹路和海藻苔，阳光穿透水面，在海底细沙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不时有彩色的小鱼群闪烁掠过，带起细碎的微光。


    远处是深沉的靛蓝，浪花拍打在更外围的黑色暗礁群上，溅起白色的飞沫，与漂浮在浪尖、散发着幽蓝色生物荧光的奇异藻类交相辉映。


    整个区域宁静、瑰丽，却又潜藏着与森林截然不同的、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


    “琪琪……”一个带着明显颤音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这壮阔海景的宁静。穿着精致精灵风格连衣裙的木偶鸭，正紧紧拽着旁边格琪琪的胳膊，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出来真的好吗？连个队友都没有，要是……要是遇到海报里说的海族怎么办呀？”


    格琪琪正兴奋地拍摄着美景，闻言停下动作，转过头，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鸭鸭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专门来看海族的吗？美人鱼啊！传说中的生物！肯定非常、非常、非常好看！说不定比精灵还好看！要是能拍到几张合影留影，发到论坛上，我们能火一年！”


    木偶鸭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啊！琪琪你早上不是说‘南边开了新地图，风景超级好看，我们去看看风景拍拍照散散心’吗？！怎么、怎么变成来看海族了？！还专门来看危险的？！”


    “对啊，”格琪琪，“看风景和看海族冲突吗？我原话是‘去看好看的’，我觉得人鱼就非常‘好看’呀！这逻辑没毛病！”


    “你……”木偶鸭张了张嘴，又委屈巴巴地闭上，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被闺蜜坑惨了”的控诉水光。


    两人顿时在波光粼粼的岸边大眼瞪小眼。一个理直气壮满是兴奋，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在这沉默的尴尬时刻，一缕如丝如缕、空灵缥缈的歌声，仿佛应和着潮汐的节奏，从不远处的礁石群后方，乘着海风悠悠飘来。


    那歌声非男非女，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纯净与忧伤，每一个音节都像剔透的水晶珠滑落玉盘，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听到的人瞬间心神摇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放轻。


    木偶鸭瞬间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更圆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剧烈的颤音：“琪琪！是、是是是人鱼的歌声？！我们快跑吧！歌声是诱饵！引诱人去送死的！论坛科普贴都说了！”


    格琪琪的脸上确瞬间爆发出极度兴奋的光芒，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好奇心：“天啊！这声音……太美了！快！鸭鸭！跟我来！机会难得！开录像，调到最高清晰度！对准声音的方向！”


    她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快吓瘫的木偶鸭，半拖半拽地沿着沙滩边缘小心翼翼地向那片布满巨大礁石的海岬摸去。


    “死了就死了！反正能复活！错过现场听人鱼唱歌我才会后悔死！”她豪迈地宣布了遗言。


    木偶鸭被拖得踉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但又不敢大声反抗。


    两人屏住呼吸，借着嶙峋礁石的掩护，终于摸到了海岬一个隐蔽的拐角处。格琪琪激动地探头望去，随即猛地缩回头，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尖叫出声，只能用眼神疯狂示意木偶鸭看！


    木偶鸭心一横，也悄悄探出头。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恐惧瞬间被另一种震撼所取代。


    在离岸几十米外，一块被冲刷得光滑如镜的黑色礁石平台之上，静静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人鱼！


    她拥有着人类般优美的上半身，肌肤是珍珠般细腻的莹白，曲线玲珑有致，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然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她那一头如海藻般浓密卷曲的长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绚烂的樱花粉色！粉色的长发宛如流动的晚霞，披散在她光洁的肩背，与她深紫色、覆盖着华美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光芒的巨大鱼尾形成无比惊艳的视觉冲击。她的侧脸线条精致得如同神祇雕刻，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细腻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此美丽的生物，如此梦幻的场景，足以让任何诗人画家倾尽笔墨去描绘。


    然而……


    “琪琪，”木偶鸭的声音带着困惑和心疼，她扯了扯还处于视觉冲击余韵中的格琪琪，小声提醒道：“她美是美……可是她为什么……在哭啊？”


    第122章 人鱼


    粉发人鱼那如珍珠般晶莹的泪水在坠落，木偶鸭看着她那悲伤到极致的侧影，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


    那穿透灵魂的哀泣之歌，仿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绕过理性的判断，直接牵引住了她最深处的情感共鸣。


    “琪琪，她哭得好伤心……”木偶鸭喃喃道，清澈的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我要去安慰她。”


    木偶鸭脸上那种担忧、害怕的表情瞬间凝固、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痴迷的同情。


    她原本紧紧拽着格琪琪的手，松开了。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柔和。


    “鸭鸭？你怎么了？别过去！”格琪琪瞬间察觉不对，一把想要抓住木偶鸭的手腕。


    但木偶鸭的力气大得出奇，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格琪琪的拉扯，只是固执地迈开脚步，穿过礁石间隙，径直朝着那片礁石平台走去！她甚至避开了所有可能绊脚的石块，动作流畅得不似平常。


    “木偶鸭！回来！那歌声有问题！”格琪琪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她死命想拉住对方，却被带得一个踉跄。


    木偶鸭像傀儡，目标明确地走向那片礁石。


    恐惧彻底攫住了格琪琪。对未知海族的恐惧，对歌声力量的恐惧，以及对即将失去同伴的无助！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扑倒在地，情急之下打开了游戏内的论坛光屏，也顾不上措辞，凭借最后一丝清明用语音快速吼叫发帖：


    【急！潮汐浅湾！木偶鸭中招了！疑似人鱼歌声魅惑控制！人鱼正在哭！看着很可怜但歌声绝对有问题！我也快顶不住了！谁来救救我们！在线等！超级急！会死人的那种！！】


    帖子发送成功的瞬间，格琪琪只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耳边那粉发人鱼悲伤的吟唱，突然间变得无比宏大、无比美妙！所有的忧虑、恐惧仿佛瞬间被洗涤干净。眼前那片深蓝色的海洋不再是危险的象征，而是变成了流淌着温润蓝宝石光辉的梦幻摇篮！阳光在海面上跳跃的金光，每一道都牵引着她的心。更远处，迷雾森林边缘的轮廓在视野中微微扭曲，仿佛幻化成了她记忆中故乡小屋那温暖的屋顶……那个她一直渴望逃离却又在内心深处无比想念的地方……


    太美了。


    太安宁了。


    所有的烦扰都消失了。


    只想……融入那片梦幻的蓝色里……


    格琪琪的眼神瞬间迷离，脸上浮现出不同于木偶鸭的另一种的、空洞而满足的微笑。


    她也开始脚步踉跄却又坚定地跟随着那歌声的指引，朝着礁石平台的边缘走去。


    正在抽泣的粉发人鱼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到了。


    她抬起挂着泪痕的绝美脸庞，湛蓝的眼眸里满是震惊和疑惑，看着那两个无视海水漫过脚踝、一步步坚定地向着深海迈进的精灵少女。


    “精灵？”她停止了哭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迷茫，“精灵不是早就……她们……不应该……”


    “精灵又怎么样！”一个阴冷、暴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迷茫。


    哗啦！


    在粉发人鱼旁边的礁石阴影下，海水猛地涌动，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影半身探出水面！


    这只人鱼皮肤是带着攻击性的深靛蓝色，鳞片锋利冰冷。一头深绿色的长发披散，赤红如血的瞳孔中闪烁着残忍。与粉发人鱼的柔美梦幻截然不同，她充满了原始的暴虐气息！


    “哼！管她是什么种族！敢踏足我们‘海礁禁地’的外来者，都必须死！”深蓝人鱼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意识不清地继续朝深海走去的木偶鸭和格琪琪，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正好！精灵可是稀罕货！女王大人想必会满意的！塞莉丝，继续唱！不要停！让她们自己走进深水区！溺死她们！”


    被称作塞莉丝的粉发人鱼脸上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恐慌地摇头：“不！莱缇西亚！别这样！她们是无辜的！精灵不一样！快停下……”


    “闭嘴！”莱缇西亚厉声呵斥，抬手粗暴地推开塞莉丝！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张，喉咙发出一种更加尖锐、更加具有穿透力的共鸣吟唱！


    这声音瞬间融入并强化了塞莉丝原本悲伤柔和的旋律，使得空气中弥漫的魔力骤然剧增！


    那层如梦似幻的蓝色光晕陡然扩散，变得更加凝实、更具诱惑力！


    木偶鸭和格琪琪的速度明显加快！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她们的小腿，正向膝盖攀升！两人的眼神彻底失去光彩，嘴角挂着诡异的安详微笑，继续无知无觉地向更深、更致命的地方前进！


    塞莉丝绝望地想要阻止同伴的吟唱，却被一股无形的魔力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精灵少女越陷越深，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恐惧与愧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开她们！”


    “兄弟们！前方发现友军！需要支援！！”


    “坐标没错！冲啊！！！”


    “姐妹们！干掉她们，拯救”


    “为了精灵！为了积分！为了声望！上啊！”


    平静的海岸线瞬间被震天的喊杀声撕得粉碎！


    只见远处的沙滩和礁石后方，冒出了密密麻麻、造型各异的玩家身影！有的骑着临时驯服的沼泽巨蜥，有的用着刚学会不久的飞行术，有的直接从悬崖边利用藤蔓速降而下！


    他们以极其杂乱无章却又充满压迫感的姿态，朝着礁石平台狂奔而来！


    领头的正是扛着巨大盾牌、吼声最大的糖醋排骨！旁边是拉开附魔长弓、箭已上弦的红烧牛肉面！祖安狂人一边奔跑一边狂发弹幕般刷屏的粗鄙之语！甚至还有几个法师学徒拼命搓着光亮术想当闪光弹……


    玩家大军，如期而至！


    莱缇西亚那强化魔力的尖锐吟唱，在这股恐怖的人造声浪面前，瞬间被压制、淹没！


    她脸上的狰狞变成了惊愕，瞳孔骤然收缩！


    而塞莉丝则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那铺天盖地冲来、气势汹汹却莫名带着点滑稽的援军，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


    仿佛从一场深沉的迷梦中被猛然惊醒，木偶鸭和格琪琪几乎是同时腿一软，齐刷刷地跌坐在已经淹到大腿的海水里！


    冰冷的触感回归，之前那迷幻的美好景象轰然破碎，留下的只有呛入海水的窒息感和浑身被海水浸透的冰冷黏腻！


    “呕！咳咳咳……”格琪琪剧烈地咳嗽起来，狼狈地抹着脸上的海水，眼神惊恐未定，“什么鬼！我们在海水里？！”


    木偶鸭更是吓坏了，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和海水混在一起：“呜呜……吓死我了！我刚才怎么了？好像……好像看到了老家的屋顶……”她一边哭一边本能地往岸边挣扎后退。


    “别怕！我们来救你们了！”狂刀的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莱缇西亚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即将踏上礁石的玩家大军，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夹杂着暴怒！


    她猛地向后退入海水，尖利地嘶喊道：“卑贱的陆地蠕虫！你们找死！塞莉丝！随我迎敌！用水箭……”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


    咻咻咻！


    数道拖曳着各色光芒的箭矢已经如同疾风骤雨般射来！精准地封锁了她和塞莉丝所在的礁石区域！虽然大部分都被礁石挡住或被两人灵巧躲开，但那强大的火力压制瞬间让莱缇西亚准备施法的动作被打断！


    “冲啊兄弟们！”玩家的热情如同烈火，瞬间点燃了整个潮汐浅湾！


    而刚刚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木偶鸭和格琪琪，坐在冰冷的海水中，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壮观”的救援场面，彻底懵了。


    被强制中断施法、又被箭矢逼退的莱缇西亚，在躲闪的间隙，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还在发愣的塞莉丝，嘶吼道：“蠢货！还不快动手！用你的声音攻击他们！”


    莱缇西亚的怒吼在玩家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塞莉丝被她吼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张开嘴，那空灵纯净的歌声再次响起，试图融入莱缇西亚尖锐刺耳的音节，形成足以撕裂灵魂的混合攻击。


    然而，这一次，歌声的效果大打折扣！


    她们面对的不是一两个意志薄弱的旅人，而是数百名精神亢奋、目标明确、并且其中不乏等级远超她们的玩家！这混合的歌声虽然依旧带着强大的精神冲击力，如同无形的浪潮拍向玩家大军，但效果却如同泥牛入海！


    “又来？！兄弟们捂耳朵！精神攻击！”


    “怕个球！老子意志坚定！冲啊！”


    “区区歌声！看我祖安语录护体！”


    “等级高的战士顶前面！法师开精神屏障！牧师刷驱散！”


    “啊啊啊！头有点晕！但问题不大！冲鸭！”


    玩家们乱中有序，高等级玩家凭借自身属性硬抗，法师们手忙脚乱地撑起各种颜色各异、效果不明的精神防护罩，牧师们则拼命挥舞法杖，群体驱散的光芒此起彼伏。


    虽然不少低等级玩家脚步踉跄、头晕眼花，甚至有人开始原地转圈傻笑，但整体冲锋的势头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以更狂野的姿态继续推进！尤其是那些等级较高的战士和游侠，顶着歌声的干扰，已经冲到了礁石下方！


    莱缇西亚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歌声在如此庞大而混乱的“人海”面前收效甚微，那张深蓝色的脸上满是惊骇！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她们能对抗的数量！


    “塞莉丝！走！”莱缇西亚当机立断，瞳孔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本能。她猛地一甩尾巴，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倒射，准备潜入深水区！


    塞莉丝也立刻停止了歌唱，惊慌失措地想要跟随莱缇西亚跃入海中。


    “想跑？”一声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格琪琪！


    她和木偶鸭刚刚被玩家们七手八脚地从海水里拖到相对安全的礁石滩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那双大眼睛里燃烧着被戏耍后的羞愤和后怕！看到差点害死她们的人鱼想跑，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完全忘记了恐惧，双手猛地按在身下湿漉漉的礁石上！体内那微弱的自然魔力被强烈的情绪催动，疯狂涌出！


    “藤蔓缠绕！”她大喊一声。


    数根翠绿色、带着湿润水汽和新鲜泥土气息的藤蔓，瞬间从莱缇西亚和塞莉丝即将跃入的海水边缘破沙而出！这些藤蔓虽然纤细，却异常坚韧灵活，带着一股新芽破土般的蛮力，精准地缠上了莱缇西亚深蓝色的鱼尾和塞莉丝粉紫色的尾鳍！


    “什么？！”莱缇西亚惊怒交加，奋力挣扎！她锋利的鳞片瞬间割断了几根藤蔓，但更多的藤蔓缠绕上来，死死箍住了她的尾鳍根部，让她无法发力下潜！


    塞莉丝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束缚吓得尖叫起来，粉色长发在水中甩动，徒劳地拍打着水面。


    “干得漂亮！琪琪！”木偶鸭激动地大喊，虽然她自己也吓得腿软。


    “漂亮！”


    “快！兄弟们！上啊！别让她们跑了！”


    “抓活的！稀有精英怪！”


    玩家们瞬间沸腾了！狂刀一个野蛮冲锋，大刀直接拍在莱缇西亚试图挣脱藤蔓的礁石上，震得她一个趔趄！


    红烧牛肉面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射断了莱缇西亚试图凝聚水箭的指尖水流。


    队友祭天法力无边则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玩家，掏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道具，坚韧的渔网、附魔的绳索、甚至有人试图用炼金胶水！七手八脚地朝着被藤蔓束缚、又被玩家团团围住的两只人鱼扑了上去！


    莱缇西亚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嘶吼，深蓝色的鳞片在挣扎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试图用利爪撕扯靠近的玩家，但立刻被几个盾战士用盾牌死死抵住！


    塞莉丝则完全放弃了抵抗，被吓得瑟瑟发抖，粉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湛蓝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看着蜂拥而至的玩家，无助地呜咽着。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当玩家们用特制的、带有微弱禁魔符文的绳索将两只人鱼从腰部以上捆得结结实实，并合力将她们拖离海水，安置在干燥的沙滩上时，场面才稍微安静下来。


    莱缇西亚躺在地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周围兴奋的玩家，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还在不甘地扭动。


    塞莉丝则蜷缩成一团，粉色的鱼尾无力地拍打着沙子：“精灵……精灵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哇！真的抓到了！活的！”


    “粉头发这个也太好看了吧！建模师加鸡腿！”


    “深蓝这个看起来好凶！不过捆起来就安全了！”


    “快快快！拍照！录像！发论坛！《震惊！潮汐浅湾首杀（活捉）双人鱼姐妹花！》”


    “琪琪鸭鸭你们没事吧？刚才吓死我们了！”


    ……


    精灵王城的集市总是充满了活力。空气中弥漫着新鲜面包的麦香、烤肉的油脂香气、各种奇异水果的甜香以及草药铺子传来的清冽气息，混合着人群的喧嚣和商贩的叫卖声，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画卷。


    在集市一角，一个挂着“蜜语果露”招牌的小摊前，林间微风正捧着一个用巨大树叶卷成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里面琥珀色的果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


    “哇！冰凝！你快尝尝这个‘月光莓蜜露’！”林间微风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新大陆，“太好喝了！冰冰凉凉的，甜而不腻，还有一股……一股森林晨露混合着某种没闻过的花香的味道！这口感……这层次……简直绝了！比现实里任何果汁都好喝一百倍！这游戏的食物系统也太神了吧！”


    坐在她对面的冰凝，正拿着一串烤得金黄、滋滋冒油、撒着奇异香料的“月光鸟翅”，闻言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内里是鲜嫩多汁的肉质，混合着香料带来的微辣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植物清香，瞬间在味蕾上炸开。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受着这具化身传递来的、久违的、属于“食物”的真实触感和味觉冲击。


    当女神时，连‘进食’都是一种能量的转化模拟，哪里尝得到这样充满烟火气的滋味？


    冰凝在心里无声地感慨着，


    玩家们捣鼓出来的这些小吃，可比我自己用神力捏出来的能量团好吃多了……好久没尝到地球上的火锅、烧烤、奶茶了……


    怀念和愉悦的笑意在她眼眸中漾开，她点点头，声音带着满足：“嗯，确实很美味。口感很真实，味道也很独特。”


    林间微风开心地又吸了一大口蜜露，含糊不清地说：“对吧对吧！感觉这游戏不止是视觉听觉真实，连味觉嗅觉都做得这么棒！策划绝对是吃货！诶，冰凝，你说我们待会儿去尝尝那个‘星光蘑菇汤’怎么样？闻着好香……”


    她的话音未落，集市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


    “活的！真的是活的！”


    “南门！南门那边！他们回来了！”


    “人鱼！抓到人鱼了！两头！”


    “真的假的？！潮汐浅湾那边传来的消息是真的？！”


    “让开让开！别挡路！让我们看看！”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原本在挑选商品的精灵NPC和玩家们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和震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集市南门的方向。议论声、惊呼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新的人流，朝着南门涌去。


    “人鱼？”林间微风也听到了，立刻放下手中的蜜露杯，好奇地踮起脚尖张望，“冰凝！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吧？听起来好刺激！”


    冰凝也眨了眨眼。


    人鱼？潮汐浅湾那边这么快就有结果了？玩家们的效率……真是惊人。


    她点点头：“好，去看看。”


    两人随着人流来到集市靠近南门的地方。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水泄不通。人群中央，被玩家们簇拥着、如同凯旋英雄般缓缓行进的，正是狂刀、糖醋排骨、红烧牛肉面、祖安狂人以及一大群参与了潮汐浅湾行动的玩家们！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押送”的战利品！


    只见四名体格强壮的战士玩家，两人一组，正吃力地抬着两个用粗大坚韧藤蔓和附魔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巨大“担架”。担架上躺着的，赫然是两只人鱼！


    左边那只，此刻她正疯狂地扭动着被捆住的上半身，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怨毒，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和充满恶毒的诅咒！正是莱缇西亚！


    “放开我！卑贱的陆地蠕虫！海神会降下神罚！撕碎你们的灵魂！”


    “吵死了！再吵把你嘴堵上！”抬着她的一个战士玩家不耐烦地吼道。


    右边那只，则与左边的暴躁形成鲜明对比。她蜷缩在担架上，粉紫色的鱼尾无力地搭着，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正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担架的藤蔓上。她紧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呜呜……精灵……为什么……”


    “哇！真的是人鱼！”


    “粉头发那个好漂亮！像童话里走出来的！”


    “深蓝那个看起来好凶！跟要吃人似的！”


    “她们真的会唱歌吗？听说歌声能迷惑人？”


    “废话！不然木偶鸭和格琪琪怎么中招的！”


    “快看！木偶鸭和格琪琪也在队伍里！她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吓够呛！多亏琪琪关键时候捆住了人鱼！”


    “厉害啊！立大功了！”


    “兄弟们！这算不算开服以来最大战果？！”


    玩家们兴奋地议论着，拍照的闪光此起彼伏，直播镜头四处乱晃，场面热闹非凡。


    精灵NPC们则大多面露震惊和好奇，窃窃私语，显然对传说中的海族生物出现在王城集市感到不可思议。


    林间微风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天啊……真的抓到了……那个粉头发的……哭得好可怜……”


    冰凝的目光则平静地扫过两只人鱼，在莱缇西亚那充满暴戾和诅咒的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无声哭泣的塞莉丝身上。


    就在这时，担架上的塞莉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茫然地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视线下意识地在嘈杂的人群中扫过。


    她的目光，恰好与人群外围、安静伫立的冰凝，对上了。


    刹那间！


    塞莉丝湛蓝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甚至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存在！


    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只是死死地盯着冰凝，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那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困惑、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理解的敬畏！


    冰凝也注意到了塞莉丝那异常的目光，她微微歪了歪头。


    这只人鱼……似乎能感觉到什么？


    冰凝心中掠过一丝玩味。她现在的生命化身状态，能量层级很低，理论上不应该被轻易察觉异常。但这只人鱼的反应……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抬着塞莉丝的战士玩家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发呆了！快走！送到生命树广场去！让女神看看我们的战利品！”


    队伍继续前行，塞莉丝的目光被迫移开，但她的身体却绷得更紧了，仿佛刚才那一瞥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林间微风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还在兴奋地拉着冰凝的胳膊：“冰凝冰凝！我们也去生命树广场看看吧？看看女神会怎么处理她们？好期待啊！”


    冰凝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轻轻点头：“好，去看看。”


    第123章 拯救


    生命树广场上，阳光透过新生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新晋的从神洛戈萨正安静地趴伏在巨大的树根旁，惨白色的骸骨身躯在阳光下流动着奇异的灰烬光泽，脊背深黑竖线中隐隐有暗红与金辉流转。


    祂那空洞眼眶中的幽蓝冥火微微摇曳，似乎正享受着这份宁静。祂的父亲埃瑞沃则在一旁闭目养神，月影狼王身躯散发着威严。


    突然，一阵喧闹打破了广场的宁静。只见一群玩家如同打了胜仗的军队，簇拥着几个抬着巨大藤蔓担架的战士，兴高采烈地涌了进来。


    “让让！让让！兄弟们！姐妹们！看看我们带什么回来了！”


    “战利品！大丰收啊！”


    “洛戈萨大人！埃瑞沃大人！快看！我们抓到了人鱼！活的！”


    玩家们七嘴八舌地喊着，脸上洋溢着兴奋和自豪。


    他们径直将担架抬到了广场中央，就在离洛戈萨不远的地方放下。


    洛戈萨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惊动，祂抬起头，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到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造型奇特的生物——一个深蓝皮肤、绿发红眼，正疯狂扭动咒骂；另一个粉发紫尾，泪眼婆娑，瑟瑟发抖。


    祂那燃烧着冥火的眼眶微微放大了一些，似乎有些困惑。


    “这是什么？”一个带着明显疑惑和少年感的声音响起。


    “是人鱼！洛戈萨大人！”一个玩家兴奋地解释道，“我们在南边新开的地图潮汐浅湾抓到的！那个粉头发的唱歌迷惑了琪琪和鸭鸭，差点把她们淹死！那个深蓝的更凶，还想用水箭打我们！被我们一拥而上拿下了！这可是稀有精英怪！特意带回来给女神看看！”


    “对！战利品！”另一个玩家补充道，“这可是咱们玩家第一次活捉海族精英怪！厉害吧？”


    洛戈萨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战利品”这个词用在活物身上的含义。


    祂能感觉到这两个生物体内蕴含的能量，尤其是那个粉发的，歌声似乎带着某种精神力量，但祂更在意的是玩家们提到的“迷惑”和“差点淹死”。


    祂的目光转向担架上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木偶鸭和格琪琪身上。


    祂虽然懵懂，但守护精灵族、守护女神庇护之地的本能已经刻入祂的神格。


    这两个陌生的生物伤害了精灵，这不好。


    洛戈萨缓缓站起身，骸骨翼翅在身后无声地舒展了一下。祂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做。最终，祂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向母神祈祷。


    祂微微低下头，狼首朝向生命树主干的方向，一道极其细微、旁人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波动，虔诚地传递出去：【母亲……这些……精灵抓回来的……生物……怎么办？】


    在广场边缘，混杂在兴奋议论、拍照录像的玩家群中，冰凝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听到了洛戈萨那带着困惑的祈祷。


    【小狼。】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神念，如同最轻柔的涟漪，精准地没入洛戈萨的灵魂链接之中，【她们是海族，名为人鱼。粉发者歌声可惑人心智，深蓝者性情暴戾。她们伤害了我们的精灵。让她们安静下来，敬畏此地。】


    这神谕清晰而直接，瞬间驱散了洛戈萨所有的迷茫。


    下一刻！


    一股冰冷、磅礴、带着融合了兽性威严与诅咒沉寂、却又被至高生命神性所统御的恐怖威压，骤然从洛戈萨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这股威压精准地、沉重地压向了担架上的莱缇西亚和塞莉丝！


    莱缇西亚那充满恶毒诅咒的嘶吼瞬间戛然而止！她深蓝色的脸庞因窒息和极致的恐惧而扭曲，赤红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冻结，连鳞片都在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威压下颤抖！那是一种……远超她所知的任何海族长老、甚至让她联想到传说中深海巨兽的恐怖存在！


    塞莉丝更是浑身剧震！她湛蓝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泪水都吓得凝固在眼眶里。她感觉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让她连颤抖都无法做到！那粉紫色的鱼尾僵直地贴在担架上。她感受到的不只是力量上的压制，更是一种……一种仿佛面对生命源头的、无法抗拒的、如同蝼蚁仰望星辰般的渺小感！


    两姐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再也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广场上原本喧闹的玩家们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威压，瞬间安静了不少，纷纷敬畏地看向那个小狼神。


    塞莉丝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洛戈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疯狂盘旋：


    从神？！


    精灵族……怎么会有从神？！


    不，精灵族怎么可能还存在？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莱缇西亚的眼中也充满了同样的、颠覆认知的惊骇与绝望。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看似混乱的“精灵”能如此轻易地抓住她们，为什么她们引以为傲的歌声在如此庞大的数量面前失效……原来，在她们身后，站着一位真正的神祇！


    一位执掌着融合了兽性、诅咒与生命守护权柄的……精灵从神！


    埃瑞沃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人鱼姐妹，又看了看身边散发着凛然神威的洛戈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低沉的叹息


    广场上，一片寂静。


    洛戈萨缓缓踱步上前，骸骨爪子在坚硬的广场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祂走到担架前，微微低下头，平静地注视着两只人鱼。


    一个清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少年音响起：


    “吾问，尔等答。一字不虚，一毫莫隐。”


    玩家们瞬间炸锅：


    “说话了！好有范儿！”


    “这语气！这气势！大佬风范啊！”


    “萌神秒变酷神！爱了爱了！”


    “新从神大人威武！快审问她们！”


    “对对对！问她们为什么攻击我们！”


    洛戈萨没有理会玩家的喧哗，祂的意念锁定了粉发的塞莉丝：“尔等，何族？”


    塞莉丝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在慌乱中瞥见了不远处玩家群中，那个银发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神。


    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空，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仅仅是一瞥，塞莉丝就感觉一股比洛戈萨的神威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无法理解的意志扫过她的灵魂！


    那不是威胁，不是压迫，而是一种……仿佛自身存在本身都被彻底看透、被置于宇宙尺度下审视的渺小感！


    她猛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那个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抖着回答：“我……我们是海神的眷族……人鱼族……”


    洛戈萨：“为何攻击精灵？”


    塞莉丝：“不……不是我们想攻击……是……是莱缇西亚姐姐……她说这里是海礁禁地……外来者必须……必须清除……而且……而且最近……”


    她犹豫了一下，巨大的恐惧让她不敢隐瞒，“而且最近有很多人类……乘着大船……在浅海区域捕捉我们的族人……我们都很害怕……”


    洛戈萨：“捕捉？为何？”


    塞莉丝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悲泣：“因为……因为我们的眼泪……会变成珍珠……越是绝望、越是痛苦的眼泪……凝结成的珍珠就越纯净……越有价值……那些人……那些人为了得到最纯净的珍珠……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她泣不成声。


    玩家们看到她哭泣颤抖的样子，瞬间义愤填膺！


    “我懂了！人鱼的眼泪是珍珠！”


    “为了珍珠抓人鱼？这也太残忍了吧！”


    “难怪粉毛哭得那么惨！这得多绝望啊！”


    “等等！她说‘越是绝望痛苦的眼泪越纯净’？那岂不是要折磨她们才能得到好珍珠？！”


    “畜生啊！这比兽人还恶心！”


    “太可恶了！简直不是人！”


    “人鱼这么漂亮，这么可怜，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哎，不是有很多精灵NPC也被折磨吗？”


    “这些人也太可恶了吧！”


    “兄弟们！姐妹们！这能忍？！我们去拯救人鱼小姐姐！去拯救精灵！”


    “对！拯救人鱼！拯救精灵！”


    “把那些商人吊路灯！”


    “算我一个！组队！组队！拯救大作战！”


    玩家群情激愤，口号喊得震天响。


    被神威压得动弹不得的莱缇西亚，原本充满惊骇和怨毒的眼睛里，此刻却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无法理解的诧异！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着周围那些群情激愤、喊着要“拯救人鱼”、“干翻捕奴船”的精灵，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些……这些刚刚还喊着“战利品”、“稀有精英怪”，把自己和塞莉丝捆得像粽子一样抬回来的家伙……现在居然在嚷嚷着要救人鱼？！


    这……这是什么情况？！


    塞莉丝也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她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指向“人鱼”的愤怒和……保护欲？这让她更加困惑了。


    洛戈萨似乎也被玩家们突然爆发的情绪波动吸引了片刻注意力，祂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理解这些“精灵”为何如此激动。不过祂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人鱼身上。


    祂的意念再次响起：“精灵……欲救尔等。”


    莱缇西亚和塞莉丝同时看向洛戈萨，又看看周围激动的人群，眼中的震惊达到了顶点！


    精灵……要救我们？！


    这怎么可能？！


    她们刚刚还差点淹死两个精灵，还被这群精灵活捉了！现在……这群精灵背后的神祇在说，精灵们想救她们？！


    莱缇西亚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塞莉丝则呆呆地看着那些愤怒的玩家，又看看威严的洛戈萨，再看看远处那个让她灵魂都感到恐惧的银发少女……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彻底懵了。


    精灵族没灭族？


    精灵族有从神？


    精灵族……想救人鱼？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她知道的信息是错的吗？


    ……


    折光晨露回到教会为她安排的、位于内庭高塔的精致房间，窗外是王都繁华的街景，但她却无心欣赏。


    满脑子都是要怎么搞布兰德。


    这个任务很重要，别说是主线任务，就算不是，她也会想方设法搞垮这个布兰德！


    “露露姐姐！露露姐姐！”清脆的呼唤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是露西娅。


    折光晨露打开门，银发圣女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兴奋：“你听说了吗？外面都传开了！”


    “传开什么？”折光晨露有些心不在焉。


    “你呀！精灵神眷者大人！”露西娅的眼睛亮晶晶的，“现在整个王都上流圈子都在议论你呢！说贸易教会总会来了位真正的精灵神眷者！还是贸易之神冕下亲自庇护的精灵族使者！好多人都想找机会见见你呢！连王宫那边都派人来打听消息了！”


    折光晨露微微蹙眉。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布兰德伯爵的挑衅，反而让她这个“精灵神眷者”的身份在王都彻底曝光了。这究竟是福是祸？


    “他们……都说什么了？”折光晨露试探着问。


    “说什么的都有！”露西娅掰着手指数，“好奇你长什么样的，想打听精灵族和贸易之神冕下情况的，想通过你搭上精灵族贸易线的……哦，当然，也有像布兰德那种讨厌鬼，在背后说难听话的！不过别理他们！奥古斯都爷爷说了，你是教会贵客，谁也不能怠慢你！”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孩子气的狡黠：“露露姐姐，你看……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身份尊贵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跟奥古斯都爷爷或者奥菲莉亚阿姨说说情？让他们同意我带你出去逛逛王都呀？就说……就说你需要了解王都风物？或者……或者神眷者需要体察民情？”


    露西娅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我保证！就只在教会势力范围内的安全区域转转！星光大道！中央广场！裁缝店！甜品店！还有……还有冒险家公会门口看看就行！我真的很想出去看看！整天待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求求你了露露姐姐！”


    看着露西娅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折光晨露心中一动。这倒是个机会。一方面可以满足露西娅的心愿，另一方面，她自己也确实需要深入了解王都，收集情报，尤其是关于布兰德伯爵和精灵奴隶贸易的线索。在教会人员的陪同下，安全性也相对有保障。


    “好，”折光晨露点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我试试看。不过……主教大人和导师他们同不同意，我可不敢保证。”


    “太好了！谢谢你露露姐姐！”露西娅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你开口肯定比我管用！你可是神眷者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露西娅，”奥菲莉亚导师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你又来打扰神眷者大人了？”


    奥菲莉亚推门而入，她穿着简约的深蓝色神官长袍，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看着露西娅：“神眷者大人初来王都，需要时间适应环境，更需要静心学习我们教会的典籍和王国律法。你可不能总缠着她陪你玩闹。”


    露西娅立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下来，嘟着嘴小声辩解：“奥菲莉亚阿姨……我没有玩闹……我是想带露露姐姐去了解王都……”


    “了解王都自有安排，但不是现在。”奥菲莉亚导师语气温和却坚定，“好了，露西娅，你先回圣居吧。神眷者大人今天需要开始学习《贸易圣典》和诺亚王国《商法通则》了。”


    “哦……好吧……”露西娅恋恋不舍地看了折光晨露一眼，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露露姐姐，记得帮我问问哦……”


    “我会的。”折光晨露应道。


    露西娅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


    砰！


    房间的门猛地从外面被撞开！


    一个穿着见习圣职者袍的年轻男子，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甚至没注意到差点撞到露西娅！


    “奥菲莉亚导师！神眷者大人！”见习圣职者声音急促，带着明显的惊慌，“外面……外面来了一个精灵！浑身是血！他说……他说要见神眷者大人！他快不行了！”


    “什么？！”奥菲莉亚导师和折光晨露同时惊呼出声！


    露西娅也吓得捂住了嘴。


    “精灵？浑身是血？”奥菲莉亚导师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在哪里？快带路！”


    “在……在侧门接待室！守卫不敢放他进来，但他死死抓着门框，说一定要见到神眷者大人！只有神眷者大人才能救他们！”


    精灵？浑身是血？


    听到这，折光晨露满脸都是急切。


    “带我去！”


    她甚至顾不上奥菲莉亚导师，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见习圣职者，朝着楼下狂奔而去！


    奥菲莉亚导师脸色剧变，立刻跟上：“露西娅！立刻通知守卫加强警戒！通知奥古斯都大主教和艾布纳枢机主教！快！”


    折光晨露冲下旋转楼梯，穿过回廊，直奔侧门接待室。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个精灵是谁？他遭遇了什么？他带来了什么消息？王都的精灵……是不是出事了？！


    当她猛地推开接待室那扇沉重的橡木门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性精灵。他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已经发黑的血迹，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鞭痕、灼伤和利器划开的伤口，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脸——半边脸颊高高肿起，眼眶乌青，嘴角破裂，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原本清秀的轮廓。


    他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死去。


    然而，当折光晨露冲进来的脚步声响起时，那个濒死的精灵仿佛被注入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了血丝、痛苦、绝望，却又在看到她尖耳的瞬间爆发出惊人光芒的眼睛！


    “神……神眷者……大人……”他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声音嘶哑破碎，“求……求您……救救……救救他们……”


    话未说完，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折光晨露僵在原地，看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悲伤和恐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救救……他们？


    他们是谁？！


    是谁把他折磨成这样？！


    “快！救人！”奥菲莉亚导师紧随其后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精灵，她倒吸一口凉气，但立刻展现出高阶神官的素养，厉声指挥随后赶到的守卫和神职人员，“立刻去请最高阶的治疗神官！准备圣水、净化药剂和绷带！小心点，别碰他的伤口！露西娅，去药库取生命精华和镇痛圣膏！快！”


    守卫们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昏迷的精灵抬起。奥菲莉亚导师蹲下身，双手泛起柔和的白光，轻轻覆盖在精灵最严重的几处伤口上，试图用最温和的神术暂时稳定他的生命体征。她的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凝重和愤怒：“这些伤……不是意外，是酷刑！是蓄意的折磨！”


    折光晨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蹲在精灵身边，无视那浓重的血腥味，目光扫视着他破烂的衣物和身体。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紧握的左手。


    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手指也死死地攥着，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不寻常的深色布料。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里面是一小块被鲜血浸透的、边缘粗糙的深蓝色天鹅绒碎片，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模糊但依稀可辨的徽记图案：一只抓着金币的狰狞鹰爪！


    第124章 拜访


    广场上，莱缇西亚和塞莉丝眼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位精灵从神的恐惧，以及对周围那些群情激愤、喊着要“拯救人鱼”的精灵们的巨大困惑。


    精灵……要救我们？这怎么可能？！


    莱缇西亚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塞莉丝则呆呆地看着那些愤怒的玩家，又看看威严的洛戈萨，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彻底懵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带着怜悯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洛戈萨大人。”赛琳娜从人群中走出，她看着担架上伤痕累累、精神萎靡的两只人鱼，尤其是塞莉丝那无声哭泣的模样，眼中充满了同情，“她们……也都是可怜人。那深海的歌声或许伤人，但她们自身，也正遭受着比歌声更残酷的折磨。”


    她转向洛戈萨，微微躬身：“请……将她们放下吧。在生命树的光辉下，在您的注视下，她们无法再伤害任何人。”


    洛戈萨轻轻点了点头，祂的目光扫过两只人鱼：“吾，精灵守护者洛戈萨，以母神之名，暂释尔等束缚。然，若再生歹念，妄图攻击精灵，或亵渎此地安宁……”


    洛戈萨没有说完，但祂微微抬起的爪尖上，一丝灰烬般的暗红光芒流转而过，带着寂灭的寒意。那无声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莱缇西亚和塞莉丝身上的藤蔓和绳索，在洛戈萨意念微动之下，自行松开、滑落。


    束缚解除的瞬间，两姐妹都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莱缇西亚猛地坐起身，脸上惊疑不定，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尤其是那些刚刚还喊着“战利品”，现在又喊着“拯救”的玩家们，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哼！收起你们假惺惺的嘴脸！精灵！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才不信你们会好心救我们！”


    相比之下，塞莉丝则显得怯懦许多。她挣扎着坐起来，粉紫色的鱼尾无力地搭在石板上，巨大的恐惧和刚才的哭泣让她显得异常虚弱。


    她看着洛戈萨，又看看赛琳娜，湛蓝的眼眸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她微微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多谢精灵大人，我们……我们不会再攻击了……”


    洛戈萨对莱缇西亚的质问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转向赛琳娜和玩家们：“带她们去神殿偏殿。给予食物与水。”


    “食物？”玩家们一听，瞬间又兴奋起来。


    “明白！洛戈萨大人！”


    “交给我们了！”


    “保证让两位人鱼小姐姐吃好喝好！”


    “快快快！谁有刚烤好的月光鸟翅？蜜语果露也行啊！”


    “我这有刚出炉的精灵松饼！热乎的！”


    “我有星光蘑菇汤！还保温呢！”


    “我贡献一壶月光泉水！”


    玩家们热情高涨，七手八脚地、小心翼翼地搀扶起还有些站不稳的塞莉丝，莱缇西亚则倔强地甩开试图搀扶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警惕。


    在玩家们和赛琳娜的簇拥下，一行人朝着生命树主干旁宏伟的精灵神殿走去。


    神殿偏殿，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下柔和的光斑。两张铺着柔软苔藓垫的石桌被临时拼在一起。


    玩家们将各种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摆满了桌面。


    烤得金黄酥脆、油脂滋滋作响的月光鸟翅散发着诱人的肉香；热气腾腾、奶香浓郁的星光蘑菇汤氤氲着水汽；新鲜出炉、点缀着浆果的精灵松饼散发着麦香与果香；晶莹剔透、盛在巨大树叶杯中的月光莓蜜露折射着七彩光芒；还有清澈甘冽的月光泉水……


    各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其霸道、充满生命活力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偏殿。


    原本还强撑着保持警惕和疏离的莱缇西亚，鼻翼不受控制地翕动了几下。


    那浓郁的、混合着油脂、香料、水果和谷物烘焙的香气，是她从未在冰冷、咸腥的海底闻过的味道！


    她的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塞莉丝更是直接被这香气冲击得有些恍惚，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抹红晕，羞愧地低下头。


    “来来来！别客气！快尝尝！”一个玩家热情地递过一串烤鸟翅给塞莉丝。


    “喝点汤暖暖身子！”另一个玩家把一碗蘑菇汤推到莱缇西亚面前。


    “这个松饼超好吃！甜而不腻！”


    “蜜露！这个蜜露绝了！冰冰凉凉超解腻！”


    玩家们热情地招呼着，眼神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美食评委打分。


    塞莉丝怯生生地接过烤鸟翅，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鲜嫩多汁的肉质混合着奇异的香料味道瞬间在口中爆开，她湛蓝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太好吃了！这比她在浅海礁石间能找到的任何贝类都要美味百倍！


    她再也顾不上矜持，小口小口地、却速度极快地吃了起来，连嘴角沾上了油渍都顾不上擦。


    莱缇西亚看着她的反应，又看看眼前那碗散发着浓郁奶香和蘑菇鲜香的浓汤，终于忍不住，端起碗，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赌气，狠狠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浓郁的奶香包裹着蘑菇特有的鲜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植物清香，瞬间抚慰了她紧绷的神经和冰冷的身体。


    那滋味……比她想象中还要美妙！


    她愣住了，端着碗，眼神复杂地看着碗里乳白色的汤汁，又看看周围那些带着真诚笑容的精灵们。


    沉默了几秒，她放下碗，用一种极其别扭、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玩家耳中：


    “哼，没想到，你们精灵族的食物竟然这么好吃……”


    虽然语气依旧带着不甘和怀疑，但这句话本身，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软化信号。周围的玩家们瞬间露出了“计划通”的笑容，互相挤眉弄眼。


    塞莉丝也抬起头，含着食物，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里还带着泪光，却充满了感激和一种……对陌生美味的惊叹。


    神殿偏殿内，食物的香气暂时缓和了气氛。塞莉丝小口吃着精灵松饼，莱缇西亚则沉默地喝着蘑菇汤，虽然依旧板着脸，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是瑶瑶领先。


    她挤到前面，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同胞遭遇的愤怒和对人鱼的同情：“两位人鱼姐姐那些捕捉你们族人的人类！你们知道他们是谁吗？是哪个国家？哪个商会？或者……哪个混蛋贵族？！”


    她的话立刻点燃了玩家们的情绪。


    “对啊！告诉我们！我们去端了他们老巢！”


    “敢抓人鱼？敢折磨精灵？活腻歪了！”


    “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十倍！百倍！”


    “兄弟们！抄家伙！准备开团了！”


    其中，魔法科学大爆炸的声音尤为突出，他挥舞着手里一个还在冒着可疑绿色烟雾的试管，兴奋地喊道：“没错！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的‘海洋友好型定向爆破水压冲击波改良版’正愁没地方做大型实弹测试呢！保证让他们的船沉得连渣都不剩！”


    看着眼前这群精灵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甚至有人拿着奇怪的危险物品说要炸船的样子，莱缇西亚和塞莉丝都愣住了。


    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同仇敌忾、反应激烈的“精灵”。


    塞莉丝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安静站立的冰凝。那个银发少女依旧平静，但塞莉丝总觉得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和安心感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放下手中的松饼，湛蓝的眼眸中充满了茫然和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不知道？”玩家们一阵失望的骚动。


    塞莉丝连忙解释道：“我们人鱼不能长时间离开海洋，只能在浅海区域活动。那些捕捉族人的商船……非常大！非常大！比我们见过的任何海兽都要庞大！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钢铁岛屿？”玩家们面面相觑，这描述听起来像是大型远洋船只。


    “一靠近，”塞莉丝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就会被……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攻击！像……像被最狂暴的深海雷鳗击中一样！全身麻痹，剧痛无比！很多试图靠近探查的族人……都……都没能回来……”


    “电击？！”玩家们惊呼出声。


    “是魔法吗？防护结界？”红烧牛肉面皱眉问道。


    塞莉丝再次摇头，脸上带着深深的敬畏和困惑：“不是魔法……女王大人说……那是……那是‘神器’的力量！”


    “神器？！”


    这两个字如同重磅炸弹，瞬间在玩家群中炸开了锅！


    “神器？！游戏里真有神器？！”


    “我滴个乖乖！神器都出来了？！”


    “神器是什么？很厉害吗？”


    “废话！看名字就知道啊！神用的东西！”


    “神器？难道是神制造的武器或者道具？”


    “这设定牛逼了！原来还有神器流落在外！”


    玩家们七嘴八舌，兴奋、震惊、好奇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神器！这可是游戏里顶级装备的代名词！没想到在捕捉人鱼的剧情线里竟然牵扯到了神器！


    塞莉丝看着激动的人群，努力回忆着女王的话：“女王大人说……神器……是伟大的神灵们亲手制造、供自己使用的强大器具。有些神灵……在漫长的岁月中陨落了……或者拥有了更强大的新神器……他们曾经使用过的神器……就可能遗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被不同的种族发现和收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那艘可怕的商船……就拥有这样一件神器……它能释放出恐怖的雷霆之力，守护着船只……让它变得坚不可摧……正因为有神器守护，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拥有神器的势力……”狂刀摸着下巴，眼神凝重，“看来背景不小啊。”


    “那你们总知道那船在哪个港口停靠吧？或者往哪个方向开？”格琪琪急切地问。


    塞莉丝和莱缇西亚对视了一眼。莱缇西亚冷哼一声，但还是开口了，声音带着压抑的恨意：“我们的人……在很远的地方观察过……那艘船最后消失的方向……是朝着一个有着巨大白色灯塔和……和很多很多冒着黑烟的大烟囱的港口去的……那个港口很大……非常大……比我们见过的任何海边城市都要大……”


    “白色灯塔？大烟囱？巨大港口？”玩家们立刻开始头脑风暴。


    “听起来像是工业港口？”


    “白色灯塔……诺亚王国最大的港口王都港好像就有白色灯塔！”


    “王都港？”


    “大烟囱？


    “那港口的人类旗帜是什么样的？”糖醋排骨追问，“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吗？”


    莱缇西亚和塞莉丝同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塞莉丝小声说：“旗帜？人类有很多不同的旗帜吗？我们……我们不懂……在我们看来，那些挂在船上的布……都差不多……花花绿绿的……上面画着不同的图案……有鸟的爪子……有张开嘴的鱼……有交叉的棍子……我们分不清……”


    玩家们一阵无语。指望深海人鱼能分辨人类不同国家的旗帜，确实有点强鱼所难了。


    “好吧……至少知道是个有白色灯塔和大烟囱的巨大港口……范围缩小了很多！”祖安狂人总结道，“兄弟们！目标锁定！港口方向！拥有神器的捕奴船！抓捕人鱼的幕后黑手！干他的！”


    “干他的！”


    “拯救人鱼！！”


    “为了积分！为了神器！冲啊！”


    玩家们的热情再次被点燃，纷纷叫嚷着要立刻出发。


    塞莉丝看着这群为了她们素不相识的族人而愤怒、而计划行动的精灵们，泪水再次盈满了眼眶。她挣扎着，在莱缇西亚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扶着桌子，对着玩家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你们……精灵……谢谢……”


    莱缇西亚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别开了脸，但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


    ……


    夜色深沉，精灵王城笼罩在静谧的月光下。生命树广场和神殿区域也安静下来，只有巡逻的精灵守卫和少数夜猫子玩家还在活动。


    神殿偏殿内，莱缇西亚烦躁地用尾鳍拍打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深蓝色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和焦躁：“塞莉丝！我们得想办法离开！那个小狼神把我们扣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把我们变成战利品？或者……想从我们这里套取更多海族的秘密？”


    塞莉丝坐在柔软的苔藓垫上，粉紫色的鱼尾蜷缩着，她轻轻摇头，湛蓝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莱缇西亚姐姐，别急……我感觉……那位守护者大人似乎没有恶意。他只是……不太确定该怎么处理我们。而且，那些精灵们……”她想起白天玩家们愤怒喊着要拯救人鱼的样子，语气柔和了一些，“他们好像真的想帮我们。”


    “帮我们？”莱缇西亚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尖锐的讽刺，“精灵帮人鱼？塞莉丝，你被他们的食物和花言巧语迷惑了吗？别忘了，我们差点淹死两个精灵！他们怎么可能真心帮我们？这一定是陷阱！是精灵的阴谋！”


    “可是……”塞莉丝还想说什么，却被莱缇西亚粗暴地打断。


    “没有可是！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趁现在夜深……”莱缇西亚的话戛然而止。


    偏殿厚重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月光从她身后洒入，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和一头流淌着月华般的银发。


    是冰凝。


    她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步伐轻盈。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只人鱼，最终落在了塞莉丝身上。


    莱缇西亚瞬间绷紧了身体，深蓝色的鳞片微微炸起，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这个弱小的精灵少女，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她本能地想要摆出防御姿态，但白天洛戈萨那恐怖的神威带来的阴影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出乎莱缇西亚意料的是，身边的塞莉丝在看到冰凝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让莱缇西亚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塞莉丝挣扎着，用鱼尾支撑身体，艰难却无比恭敬地朝着冰凝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只有在觐见人鱼女王时才使用的、最庄重的礼节！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敬畏和一丝颤抖，清晰地响起：


    “向您日安，冕下。”


    冕下？！


    莱缇西亚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恭敬行礼的塞莉丝，又看看门口那个依旧平静无波的银发精灵少女。


    冕下？！塞莉丝竟然对一个精灵……用对女王陛下的尊称？！她疯了吗？！


    “塞莉丝！你干什么？！”莱缇西亚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变调，“你对着一个精灵行女王礼？！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站在门口的冰凝，看着恭敬行礼的塞莉丝，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极淡、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


    “你似乎……能看出我的秘密？”冰凝的声音很轻，如同月光流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让整个偏殿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塞莉丝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敬畏和坦诚：“这……这是吾神赐予我的微末天赋……冕下。在人鱼族中，被称为‘生命感知’。我能……模糊地感受到不同生命体所蕴含的能量层级和本质的差异。我的歌声之所以能惑人心智，也是基于对这种生命能量的细微引导……”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在您身上……我感受到的……是……是如同星辰大海般浩瀚无垠、却又如同生命本源般古老深邃的存在……那绝非……绝非精灵所能拥有……请原谅我的冒昧……”


    莱缇西亚彻底石化在原地，赤红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生命感知？星辰大海？生命本源？塞莉丝在说什么？！这个精灵……这个精灵到底是什么？！


    冰凝似乎对塞莉丝的解释并不太在意，她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你们的女王……是人鱼一族唯一的王？所有族人皆听命于她？”


    “是的，冕下。”塞莉丝恭敬地回答，“女王陛下统御着深海所有支脉的人鱼族群。她是……她是唯一一位能够与伟大的海神大人进行直接沟通的使者！她的意志，便是海神的意志在人间的体现。”


    “直接沟通？”冰凝眼中闪过有趣的光芒，“有点意思。”


    她向前走了两步。


    “你们，想救回那些被人类捕捉的族人吗？”


    塞莉丝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眸中爆发出强烈的渴望和希冀：“想！冕下！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救回我们的族人！他们……他们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莱缇西亚也从震惊中回过神，虽然依旧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但“救回族人”这个目标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困惑和恐惧，她咬着牙，用力点头：“想！非常想！”


    冰凝微微颔首：“很好。人类，也抓走了我们许多精灵同胞。他们同样在受苦，同样需要被拯救。”


    精灵也被抓了？！


    莱缇西亚和塞莉丝同时愣住了！白天那些精灵愤怒的样子、喊着要“拯救人鱼”、“解放精灵”的话语瞬间涌入她们的脑海！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如此同仇敌忾！他们不是在演戏！他们是真的有同胞被人类抓走了！他们是真的想救人！也……想救精灵！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羞愧？是震惊？还是……名为“同病相怜”的共鸣？


    “那……那您想……怎么合作？”塞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


    冰凝的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夜空。


    “你们先回去。”她收回目光，看向两只人鱼，语气不容置疑，“告诉你们的女王——”


    “我，明日会亲自拜访。”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偏殿中炸响！


    拜访？！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冕下”……要亲自去深海……拜访人鱼女王？！


    塞莉丝和莱缇西亚彻底惊呆了！


    ……


    诺亚王都，贸易教会总会内庭高塔。


    夜色已深，折光晨露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书桌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被鲜血浸透的深蓝色天鹅绒碎片。上面那只抓着金币的狰狞鹰爪徽记，在魔法灯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到底是哪个家族的徽章？布兰德伯爵？还是其他参与精灵奴隶贸易的贵族？她翻遍了奥菲莉亚导师提供的诺亚王国贵族纹章图谱，却一无所获。图谱上记载的都是相对古老和主流的家族徽记，这种带着明显掠夺和贪婪意味的图案，更像是某些新兴暴发户或者隐秘组织的标志。


    线索似乎又断了。折光晨露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就在她准备再仔细检查一遍图谱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而克制的敲门声。


    “神眷者大人！”是之前那个见习圣职者的声音，带着激动，“他醒了！那个精灵醒了！”


    醒了？！


    折光晨露猛地站起身，她顾不上其他，一把拉开房门：“带我去！”


    她几乎是跑着穿过回廊，冲进了教会内部设立的、专门用于救治重要伤患的医疗室。


    奥菲莉亚导师、露西娅，以及几位高阶治疗神官已经在那里了。


    医疗室内弥漫着草药和圣水净化后的清新气息。病床上，那个浑身缠满洁白绷带的精灵少年已经苏醒。清洁术洗去了他身上的血污和泥泞，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然而，看清他的样子后，折光晨露的心被狠狠攥住了！


    那是一个少年！


    一个看起来可能只有人类十三四岁年纪的精灵少年！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折磨让他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包裹在宽大病号服下的身体显得异常单薄。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狰狞的鞭痕和灼伤在绷带边缘若隐若现，一条手臂被夹板固定着，显然骨折尚未愈合。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竟然被折磨成这样！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见多识广的奥菲莉亚导师，还是年轻的露西娅，亦或是那些经历过无数伤患的治疗神官，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和痛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虐待，而是灭绝人性的酷刑！


    少年似乎被这么多人围着有些紧张，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折光晨露身上，尤其是看到她那双标志性的尖耳时，他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光芒里充满了希冀和……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激动！


    “真，真的……”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原来……是真的……真的有……精灵……做了神眷者……”


    他喘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期盼，“或许……或许我们有救了！我们……真的有救了！”


    “别急，孩子，慢慢说。”奥菲莉亚导师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道温和的治愈微光笼罩着少年，缓解着他的痛苦和激动，“你安全了，这里是贸易教会总会。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你是谁？你们又是谁？”


    折光晨露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酸楚，走到床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坚定：“对，告诉我们。我是折光晨露，贸易之神的神眷者。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少年看着折光晨露，深吸了几口气，在治疗神术的帮助下，稍微平复了一些，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我叫艾尔，我们……我们是奴隶……”他眼中充满了屈辱和痛苦，“是布兰德家族的奴隶……”


    布兰德！


    折光晨露瞳孔猛地一缩！果然是他！


    “布兰德伯爵，他表面上是贵族……背地里……是最大的精灵奴隶贩子之一……”艾尔的声音充满了恨意，“他把我们像货物一样卖给其他贵族……或者……或者留着……给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折光晨露追问。


    提到布兰德的女儿，艾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维奥莱特小姐……她是魔鬼！表面……像最优雅的淑女……背地里……她……她喜欢折磨精灵取乐！她的贴身侍女……全是精灵！只要……只要她心情不好……或者……或者仅仅是想找点乐子……她就会……”


    艾尔的声音哽咽了，似乎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鞭打……用烧红的烙铁……用针扎……或者……或者把我们关在黑暗的地窖里……几天几夜……不给吃的……只给一点水……”


    医疗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艾尔压抑的啜泣声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声。露西娅已经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奥菲莉亚导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的妹妹……”艾尔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她才十岁！那么小！那么乖！就因为……因为不小心打翻了她最喜欢的香水……维奥莱特小姐……她竟然……竟然让人……用铁棍……生生砸断了莉亚的右手！”


    “什么？！”折光晨露失声惊呼，一股杀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们不给莉亚治疗……就……就用最脏的破布……草草包了一下……”艾尔的眼泪汹涌而出，“莉亚……莉亚疼得晕过去又醒过来……伤口……伤口很快就化脓了……她发着高烧……一直在说胡话……浑身滚烫……我……我摸着她……感觉她……她快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折光晨露，充满了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哀求：“我……我没办法了！我只能……只能假装被派出去……给维奥莱特小姐买她指定的糕点……才……才有机会跑出来！我……我拼了命地跑……只知道……只有贸易教会……可能会……可能会收留精灵……我……我听说……听说王都来了位精灵神眷者……我……我只能赌一把！求求您！神眷者大人！求求您救救莉亚！救救我的妹妹！她……她真的快不行了！求求您！”


    艾尔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磕头，被旁边的治疗神官死死按住。


    折光晨露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布兰德！维奥莱特！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猛地转身，看向奥菲莉亚导师，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导师！布兰德伯爵的女儿维奥莱特布兰德！她的府邸在哪里？！立刻！马上！我要去拜访她！”


    奥菲莉亚导师看着折光晨露眼中燃烧的怒火，又看了看病床上奄奄一息、苦苦哀求的艾尔，她深吸一口气，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她转向旁边一位高阶圣职者，沉声道：“立刻查明维奥莱特布兰德的居所！调集教会执法队！准备最高级别的治疗药剂和神术卷轴！准备马车！我们……去拜访布兰德小姐！”


    “是！导师！”高阶圣职者领命，快步离去。


    折光晨露走到艾尔床边，俯下身，看着少年那双充满绝望和希冀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艾尔，相信我。你妹妹莉亚，还有所有被布兰德家族囚禁的精灵同胞，我一定会救出来！我发誓！那些伤害你们的畜生，必将付出代价！血债，必须血偿！”


    第125章 人鱼女王


    贸易教会总会大门前，气氛肃杀。


    一辆带有教会徽记、装饰华贵却不失威严的黑色马车已经备好。奥菲莉亚导师亲自陪同折光晨露登车，露西娅则被严令留在教会照看艾尔。随行的还有四名身穿银灰色制式铠甲、气息沉稳的教会执法骑士，以及一名捧着装有治疗药剂和圣水盒子的高阶神官。


    “出发，去布兰德伯爵府邸。”奥菲莉亚导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王都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折光晨露坐在车内，双手紧握成拳。


    为了救人，她必须利用好“神眷者”的身份和教会的威势。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栋灯火通明、气派非凡的府邸前。


    执法骑士上前叩门。沉重的门环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啊？这么晚了！”一个男仆不耐烦地拉开大门上的小窗，探出头来，语气恶劣，“伯爵大人不在府上！有事明天再来！”


    “放肆！”奥菲莉亚导师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带着高阶神官特有的威压，“贸易教会总会奥菲莉亚导师与精灵神眷者大人亲临，岂容你等刁奴阻拦？开门！”


    “贸易教会？精灵神眷者？”男仆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就算是教会的大人，这么晚了……伯爵大人确实不在，府上只有小姐……”


    “我们正是来拜访维奥莱特布兰德小姐的。”折光晨露的声音响起，她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月光下，她尖尖的耳朵和周身萦绕的、属于精灵的自然气息清晰可见。她的目光冰冷如刀，扫过那两个男仆，“事关紧急，立刻通报！”


    感受到折光晨露身上那股不同于普通精灵的、带着神性威严的气息，以及奥菲莉亚导师冰冷的目光和执法骑士按在剑柄上的手，两个男仆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是……是！请……请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小姐！”其中一个男仆慌忙应道，连滚带爬地朝府内跑去。


    片刻之后，大门被缓缓打开。另一个男仆低着头，不敢再看折光晨露和奥菲莉亚导师，恭敬地引着她们进入府邸。


    府邸内部装饰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名贵的地毯铺满了走廊。然而，折光晨露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们被引到一间富丽堂皇的会客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多种昂贵香水的甜腻气味。


    维奥莱特布兰德坐在主位的天鹅绒沙发上。她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精致的淡紫色蕾丝长裙，金发如瀑，面容姣好，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受过最严格礼仪训练的完美微笑。她手中端着一杯红茶，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


    “奥菲莉亚导师，还有这位……精灵神眷者大人？”维奥莱特的声音悦耳，带着惊讶和疑惑，“深夜来访，真是稀客。不知有何贵干？”


    她的目光在折光晨露身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厌恶。


    奥菲莉亚上前一步，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布兰德小姐，我们深夜打扰，实属无奈。教会刚刚收治了一名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精灵少年，名叫艾尔。据他所述，他是布兰德家族的奴隶，而他年仅十岁的妹妹莉亚，此刻正在贵府，同样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维奥莱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露出更加完美的、带着关切和困惑的表情：“艾尔？莉亚？哦……您说的是那两个精灵奴隶吗？天哪，那个叫艾尔的男孩竟然逃跑了？还受了重伤？这真是太不幸了。至于莉亚……”


    她轻轻放下茶杯，用丝帕优雅地按了按嘴角，“她确实不小心摔伤了手臂，府上的医生已经给她处理过了。不过……精灵奴隶是我们布兰德家族的合法财产，不知教会为何对此如此关心？”


    “合法财产？”折光晨露的声音响起，她直视着维奥莱特那双看似无辜的蓝眼睛，“根据诺亚王国《商法通则》及《奴隶管理条例》补充条款，奴隶主有义务保障奴隶的基本生存权和健康权，禁止对奴隶施加酷刑及非人道对待。艾尔身上的伤痕，绝非意外或逃跑所致，而是蓄意的、残忍的酷刑！莉亚的伤势也绝非简单的摔伤！布兰德小姐，教会对此事有监督之责，我更是无法坐视精灵同胞遭受如此折磨！”


    维奥莉特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语气带上了委屈：“神眷者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责我虐待奴隶吗？这简直是天大的误会！我维奥莱特布兰德一向以仁慈著称……”


    “仁慈与否，自有公论。”奥菲莉亚导师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教会无意介入贵族对奴隶的合法管理权。但眼下，莉亚生命垂危，急需最高阶的治疗神术救治。教会本着生命至上的原则，愿意出资买下这名精灵奴隶，以便对其进行救治。这是教会开出的赎买金。”


    她示意身后的神官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镶嵌着教会徽记的丝绒钱袋。


    维奥莱特的目光落在那个钱袋上，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她很清楚，教会开出的价格绝对远超一个普通精灵奴隶的市场价，甚至可能翻了好几倍。这笔钱对她而言，是笔不小的意外之财。


    她脸上的委屈瞬间消失，重新挂上了那种完美的、带着矜持的笑容：“原来如此。教会和神眷者大人真是慈悲为怀。既然是为了救治生命，我们布兰德家族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她优雅地抬手示意旁边的管家，“去，把那个叫莉亚的小精灵带过来。”


    管家应声而去。维奥莱特重新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


    很快，管家抱着一个用脏兮兮毯子裹着的小小身影回来了。毯子下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正是莉亚。


    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露出的右手手腕处包裹着渗出血迹和脓液的肮脏布条，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她的身体滚烫，显然在发着高烧。


    折光晨露的心猛地一揪！她立刻示意随行的高阶神官上前接手。神官小心翼翼地接过莉亚，立刻开始检查伤势并施展最温和的治愈微光稳定她的生命体征。


    奥菲莉亚导师将钱袋放在茶几上，“交易达成。人我们带走了。布兰德小姐，告辞。”


    维奥莱特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慢走，奥菲莉亚导师，神眷者大人。愿吾神保佑那个可怜的孩子。”


    折光晨露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维奥莱特那张虚伪的脸，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奥菲莉亚导师和抱着莉亚的神官，在执法骑士的护卫下，快步离开了府邸。


    马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府邸内奢靡的光线。


    府邸内，会客厅的大门刚刚关上。


    维奥莱特脸上那完美的、带着悲悯的微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沉和暴戾！


    她猛地将手中的名贵骨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啪！”精致的茶杯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红茶溅了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维奥莱特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怨毒，“是谁负责看管那个叫艾尔的小畜生的？！重伤了他？居然还能让他跑了？！还让他跑到了教会？！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管家和几个仆人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一个身材矮胖、脸色惨白的男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小姐饶命！是小的负责，小的明明在他逃跑时打断了他的腿，以为他死定了，就没去追，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维奥莱特猛地转身，几步冲到那男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一句没想到就完了？！你知道他跑到教会，还带来了那个精灵神眷者，让教会用那种施舍的态度从我这里把人带走，让我丢了多大的脸面吗？！让父亲知道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更恶毒的咒骂，但眼中的杀意却异常浓烈。


    她缓缓直起身，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拖出去。”


    “砍了。”


    “把他的头，挂在后院的树上。”


    “让所有下人都看看，办事不力，惊扰了主人，是什么下场！”


    “是！小姐！”管家和旁边的护卫立刻应声，不顾那男仆杀猪般的哭嚎求饶，粗暴地将他拖了出去。


    会客厅内只剩下维奥莱特一人。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地上茶杯的碎片和泼洒的红茶，眼神阴鸷得可怕。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一角，正好看到贸易教会的马车在夜色中驶离。


    “精灵神眷者，折光晨露……”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而怨毒的冷笑，“很好，你很好，敢从我维奥莱特布兰德手里抢东西……”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眼中闪烁着算计和恶毒的光芒。


    “等着吧，父亲很快就会回来，一个神眷者而已，一个精灵而已……”


    “我会让你知道得罪布兰德家族的下场……”


    “还有那个莉亚，哼，治好了又如何？一个残废的小奴隶……下次，我会找一个更漂亮的精灵……慢慢玩……”


    ……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响规律而沉闷。车厢内，高阶神官正全神贯注地施展着治疗神术，柔和的白光笼罩着莉亚瘦小的身体，暂时压制着她滚烫的高烧和伤口的恶化。


    折光晨露小心翼翼地抱着莉亚，感受着怀中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心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冷静下来的盘算。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维奥莱特的虚伪、布兰德家族的势力、教会的立场、王都的规则……每一个变量都需要仔细权衡。


    奥菲莉亚导师坐在对面，目光沉静地观察着折光晨露。她看到少女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却被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所包裹，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一种专注的思考，而非单纯的愤懑。这让她眼中闪过赞许。


    “感觉如何？”奥菲莉亚导师打破了沉默，声音平和，带着引导的意味。


    折光晨露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冷静，没有委屈，只有清晰的判断：“不太好，导师。但我知道，直接冲突不是最优解。”她顿了顿，条理清晰地分析道，“第一，布兰德是实权伯爵，在王都根基深厚。我们如果强行闯入带走莉亚，即使占理，也会被视为对贵族权威的挑衅，引发整个贵族阶层的反弹，甚至可能被扣上‘教会干涉王国事务’的帽子，给贸易之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她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莉亚，“莉亚的伤势太重，经不起任何拖延和波折。强行带走她，维奥莱特很可能狗急跳墙，当场做出更疯狂的事，或者设置障碍拖延时间。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莉亚的生命是第一优先级。”


    “第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维奥莱特收下了钱。这看似是妥协，但对我们而言，这恰恰坐实了她‘拥有奴隶莉亚’的事实，并且是在‘自愿交易’的前提下将莉亚‘出售’给了教会。这份交易记录，连同艾尔的证词、莉亚身上的伤痕，都将成为未来扳倒布兰德家族最有力的证据链之一。这比我们强行抢人，在法理上要站得住脚得多。”


    奥菲莉亚导师静静地听着，脸上的凝重渐渐化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她轻轻颔首：“很好。晨露，你的分析非常透彻。这正是我们选择交易的原因。”


    她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道无形的神术屏障隔绝了车厢内外。


    奥菲莉亚导师从袖中取出一枚金币，这枚金币在昏暗的光线下，边缘流淌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由圣光勾勒出的特殊符文印记。


    “但这笔钱，不仅仅是交易的凭证，也不仅仅是用来稳住维奥莱特那个疯子的诱饵。”奥菲莉亚导师的声音压得更低，“它更是一份烙印！一条由神灵注视的因果丝线！”


    她将金币展示给折光晨露看：“这是‘贸易秘纹’。每一枚由教会之手、带着特殊目的流出的货币，都蕴含着这样的印记。当维奥莱特布兰德亲手接过那袋金币，并且没有拒绝这笔交易时，这印记便已无声无息地烙印在她和她所代表的布兰德家族身上。”


    折光晨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攻略玩家发现关键机制时的兴奋光芒！


    “追踪定位？！”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激动，“导师，这金币能追踪到它的去向？甚至……能记录它接触过的人？或者……能作为某种‘标记’，更容易锁定目标？”


    奥菲莉亚导师赞许地点点头：“非常敏锐。虽然不能像追踪魔法那样实时定位，但这印记蕴含着一丝‘契约’与‘交易’的神性。它如同一个信标，当需要时，神的目光可以更容易地穿透迷雾，锁定这印记的持有者及其关联者。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个‘有罪’的证明！它证明了布兰德家族确实参与了精灵奴隶贸易，并且进行了交易！在未来的审判中，这将是最难以辩驳的实物证据之一！”


    折光晨露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憋闷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和隐隐的兴奋。她低头看着莉亚苍白的小脸，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我明白了，导师。”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晰和条理，“花钱买下莉亚，是当前局面下效率最高、风险最低、且能为后续行动埋下关键伏笔的最优策略。这符合教会的立场，也符合我们拯救同胞的根本目的。”


    她抬起头，看向奥菲莉亚导师，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么，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是：第一，全力救治莉亚和艾尔，他们是活生生的证据和受害者。第二，利用艾尔的口供，结合这枚‘秘纹金币’，开始秘密收集布兰德家族参与奴隶贸易的所有证据链。第三，等待时机，或者……创造时机。”


    奥菲莉亚导师看着眼前这个迅速从愤怒中抽离、展现出惊人战略思维的少女，心中充满了欣慰。她轻轻拍了拍折光晨露的肩膀：“很好。记住，愤怒是燃料，但理智才是舵轮。尤其是在王都这潭深水里，每一步都要计算清楚。神与我们同在，但胜利，需要我们亲手去谋划和争取。”


    折光晨露用力点头，将怀中的莉亚抱得更紧了些。


    ……


    冰冷、幽暗的深海。


    珊瑚构建的庞大宫殿无声地矗立在万米深的海沟之底。不同于陆地的喧嚣，这里是死寂的。水压巨大得能碾碎钢铁，只有极少数的发光生物在庞然如山的珊瑚骨架间游弋，发出微弱的磷光，勉强照亮一片片奇诡而狰狞的阴影。水流在这里的涌动都变得极其缓慢而沉重。


    宫殿的最深处，一片开阔的海水广场中央。


    人鱼女王安博芮丝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她的体型比寻常人鱼要庞大得多，几乎有她们的两倍大小。一条华美得不似凡物的巨大金色鱼尾取代了双腿，尾鳍如同用最纯澈的液态黄金铸造而成，在水中缓缓起伏，每一次细微的摆动，都搅动着沉重的水流，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又蕴含浩瀚威压的金色光晕，在这片极致黑暗中是唯一明亮的灯塔。


    然而，这美丽与威严之下，是令人窒息的痛苦。


    她的上半身呈少女形态，容貌绝美到惊心动魄，仿佛凝聚了海洋最瑰丽的精华。但这份美丽却被一种非人的折磨扭曲着。她的双臂交叉环抱在身前，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一个扭曲、复杂、不断闪烁和流动的金色海洋漩涡印记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口皮肤上，甚至能透过半透明的皮肤看到里面骨骼和脏器表面都被同样金色的符文覆盖！


    那就是海神的印记。


    不是祝福的徽章，而是直接连通着她生命本源的枷锁与熔炉！


    此刻，这个巨大的神印正在缓慢而持续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从虚空中、从四面八方海水中渗透出来的、极度精纯又极度狂暴的海洋源力被强行灌注进她的身体！


    这个过程，让她修长优雅的脖颈痛苦地后仰，纤薄的嘴唇无法抑制地张开，发出无声的哀鸣。每一次“呼吸”，对她而言都是撕裂灵魂的酷刑，每一秒的存在都是对海神意志的承载与熔炼！


    她的双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水中狂乱地飞舞，那是力量无法完美掌控而失控的外溢。


    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金色睫毛剧烈颤抖着，承受着无时无刻、无法逃避的“恩典”。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份活祭，一个维系海神与深海眷族链接的活体锚点。


    塞莉丝和莱缇西亚在两位身披骨质甲胄、手持三叉戟的深海护卫引领下，穿过宏伟却冰冷的珊瑚巨柱，来到了这里。


    塞莉丝望着王座广场中央那几乎被痛苦淹没的威严身影，湛蓝的眼眸瞬间盈满心疼的泪水。她几乎是本能的就要游上前去，却被一旁的护卫冰冷地拦下。她只能停在原处，对着那承受无上痛苦的身影，虔诚而敬畏地低下头颅，用最轻柔的、带着担忧的声音传递意念：“女王陛下……”


    莱缇西亚看着女王痛苦的模样，深蓝色的脸上也掠过一丝复杂，叛逆的眼神里掺杂着恐惧和不甘。她咬着下唇，没有像塞莉丝那样行礼，只是微微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人鱼女王安博芮丝似乎感应到了她们的到来。她强忍着体内狂暴力量的冲刷，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芒的海渊之眼，其深处并非眼瞳，而是两个缓缓旋转、仿佛连接着整个海洋意志的、由无尽海水构成的旋涡！


    漩涡中心，迸射出实质般的金色光芒！威严！古老！浩瀚！带着神明般的漠然！她只是扫视过来，那沉重得水压仿佛瞬间又加重了万倍！塞莉丝和莱缇西亚只觉得灵魂都在震颤！几乎要跪伏下去！


    两姐妹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她们的身体，她们从离开生命树广场到返回深海的一切经历，包括遭遇“精灵”、被俘、经历洛戈萨的威压、接受食物、见到冰凝以及冰凝最后的话语……所有相关的记忆片段，都被抽取，瞬间清晰地映现在女王那双深邃的旋涡之眼中。


    安博芮丝的目光在塞莉丝记忆中的冰凝身影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张平静无波的银发少女的面容，让那双海洋旋涡之眼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但清晰的意念已经同时传入两姐妹的脑海：


    【有精灵从神诞生？倒是有趣……】


    她缓缓转过视线，那漠然的、带着无边威严的目光落回塞莉丝身上，一道更加清晰的意念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吾已知晓。退下吧。】


    塞莉丝和莱缇西亚如蒙大赦，被那恐怖威压扫视的窒息感终于消失，两人恭敬地鞠躬，小心翼翼地后退，离开这片让她们感到无比渺小和畏惧的区域。


    然而，就在她们离开宫殿的那一刻。


    整个巨大的珊瑚宫殿，发出了一声无法形容的共鸣！


    安博芮丝女王猛地挺直了身体！


    那双旋转的海洋旋涡之眼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其中金色的光芒疯狂暴涨！她的脸上不再是承受力量的痛苦，而是……一种被彻底震撼、乃至惊骇欲绝的表情！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捂在胸口的双臂猛地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推开什么！


    一种仿佛沉睡万古的意志，骤然在她脑海的极深处……苏醒了！


    紧接着，一个冰冷、古老、不带丝毫感情、却蕴藏着无穷力量和岁月沧桑的奇异“声音”……在她的意识最深处，轰然响起！


    【嗯？是祂的气息？】


    【竟然复苏了？】


    【呵，艾尔芙莱娅，真是……好久不见啊……】


    安博芮丝的身体承受着双重的压力，体外无时无刻灌注的海洋源力，以及此刻体内骤然沸腾的、那个至高意志带来的灵魂风暴！


    她绝美的面容扭曲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乱！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意念在疯狂地尖叫：【冕下！您苏醒了吗？！】


    那个冰冷古老的声音没有理会安博芮丝的惊慌，甚至对她本身的意识都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视。


    声音只是在她意识的深渊中回荡，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个气息，那种本源……不会错的……即便微弱至此……】


    【生命……】


    【精灵……，精灵女神艾尔芙莱娅】


    【看来那场战争之后……你也终究未能彻底寂灭……竟在精灵族这片余烬中……重新点燃了火种？】


    【真是，令人意外的变数……】


    【也好……】


    声音在此处停顿了一下，那股弥漫在宫殿中、让整个深海都为之颤栗的无上威严似乎收敛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更无法揣度的冰冷意志。


    【小家伙……】


    【替吾，告诉祂……】


    【深海之主，深渊之眼的守望者涅柔斯……向祂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