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神态度


    生命树冠顶，微风拂过，带起一片细碎的叶片摩擦声。


    艾尔芙莱娅眨眨眼睛。


    一个恍惚，她就回到了这里，脑中还回想着龙神的话。


    深渊反扑？


    外神入侵吗？


    这个深渊到底是什么？


    【宿主，深渊在地狱啊，是这个世界的漏洞。】


    “漏洞？”


    【对，很多外神邪神就是从那里诞生的，深渊被外神污染，有外域的力量，从而让在这诞生的存在变成恶念诡异的集合体，祂们都很古怪且力量不同于这个世界，比如阿斯塔罗斯，祂的同化力量就是一个证明。】


    “这样，所以深渊类似污染，会把其中诞生的神明都变成邪神？”


    【是的宿主，好比喻，看来之前的神战很可能和深渊有关系。】


    【只是，深渊又要反扑了，我们该怎么办？】


    “所以，盟友是关键！”艾尔芙莱娅若有所思，“古神现在和我有交集的只有海神和龙神，祂们都被束缚了，其他古神多多少少也有异样。”


    “等等……这个世界：不只有古神啊！”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方。


    “说起来……那位活跃的先生，最近在干嘛。”她眨眨眼，想起了贸易之神戈尔特罗斯。


    那家伙，明明是个神，却总给人一种顶级跨国公司CEO的错觉，还是那种特别会玩、喜欢在发布会上讲冷笑话的类型。


    “新神……应该也不喜欢深渊吧。”艾尔芙莱娅摸着下巴，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要不找他聊聊，试探一下新神的态度？”


    【宿主，你确定吗？古神个新神不是一个阵营的啊！】


    “试试看咯，反正发个‘神讯’又不要钱。”她打了个响指，一缕神力在她指尖汇聚。


    她歪着头，思考着措辞。


    那家伙是个乐子人，还是按照祂的风格给祂发讯息吧。


    【嘿！戈尔特罗斯！在忙吗？刷财报还是数金币呢？】


    【这边有点有趣的发现哦，最近是不是觉得大陆的‘市场经济基础’有点小小的、莫名其妙的波动呀？就像…嗯…有人在你完美的资产负债表上，用隐形墨水偷偷写了个‘略略略’？】


    【我这边感知到一些不太和谐的‘杂音’，像是某种不喜欢按规矩出牌的坏孩子在捣蛋。有点担心会影响到大家的愉快玩耍环境呢～】


    【有空聊聊不？分享一下‘市场监测数据’呗？】


    信息化作一道欢快的金绿色流光，“咻”地一下循着之前的链接飞走了。


    艾尔芙莱娅拍了拍手：“完美！既表达了关切，又体现了我的幽默感。”


    她开始等待回信。


    回信很快。


    几乎就在她开始思考要不要用神力捏个煎饼果子出来玩玩的时候，回馈就来了。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个突然在她面前弹出的、仿佛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巨大笑脸？


    艾尔芙莱娅：“？？？”


    这笑脸还极其逼真地对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噗”地一声散开，化作一行龙飞凤舞、仿佛用金箔写就的字迹：


    【艾尔芙莱娅，你的‘神讯’真是今日份的快乐源泉！比审查那些无聊的年度祷告有趣多了！】


    【‘隐形墨水略略略’？哈哈哈精准！我正为几个无法用常规模型解释的‘异常减值’头疼呢！快来我的黄金屋详聊！期待！】


    一个清晰无比的空间坐标紧随其后，还附带了一个“点击传送”的虚拟按钮特效，做得跟个手游界面似的。


    艾尔芙莱娅：“……”


    她嘴角抽了抽。


    好吧，她输了。在“乐子人”的道路上，这位贸易之神似乎走得比她更远、更彻底。


    “黄金屋……”她扶额，但眼里却忍不住泛起笑意，“行吧，至少沟通起来应该不闷。”


    她戳了一下那个“点击传送”的按钮。


    下一刻，周遭景象瞬间切换。


    ……


    贸易神殿，金色露台。


    场景依旧闪瞎眼，但氛围完全不同了。


    没有庄严肃穆，反而更像某个超级富豪的、风格极其奢靡的私人娱乐室。空气中漂浮着一些懒洋洋的、由光芒组成的卡通金币和小天秤，它们偶尔还会互相碰撞，发出“叮咚”的、类似游戏音效的清脆响声。


    戈尔特罗斯也没正形地坐在那张看起来就贵得要死的椅子上，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高级定制休闲服、实则蕴含着规则力量的银灰色神袍，手里还抛着一个不断变换着宝石切面的能量球玩。


    看到艾尔芙莱娅出现，他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哟！来得真快！欢迎来到我的‘快乐小金库’！怎么样，新设计的欢迎动画不错吧？我加了点交互元素！”


    艾尔芙莱娅走到他对面坐下，决定不接他这个话茬，直奔主题：“你的‘异常减值’……具体是什么情况？”


    “哎，工作狂哦？一来就谈正事。”戈尔特罗斯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打了个响指。


    顿时，桌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极其复杂的全息投影界面，上面密密麻麻流动着无数数据流、图表和地图标记。但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数据可视化做得非常……亲民，比如代表经济衰退的区域，上面会飘着一个哭泣的金币表情包，而一些交易异常点，则被标记了“？？？”的标签。


    “喏，你自己看，”戈尔特罗斯指着界面，“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最近老是出现一些小额但无法追踪的‘价值蒸发’事件。不是偷窃，不是欺诈，更像是……规则层面的‘卡顿’或者‘丢失’。就像运行完美的程序里突然出现了几个像素的乱码，虽然不影响大局，但让人很不爽啊！”


    他放大其中一个标记着“幽灵违约”的区域：“看这个，一份价值100金币的优质皮毛贸易契约，一切流程合规，但最终结算时，价值凭空消失了5金币！不是少了货，不是钱没到账，而是那5金币的‘价值’概念本身，好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审计模块完全查不出问题！你说离谱不离谱？”


    艾尔芙莱娅看着那些飘动的哭泣金币和问号标签，神色稍微认真了一些。


    这和龙神说的深渊侵蚀有关吗？


    应该有！


    按照戈尔特罗斯的描述，规则层面的“卡顿”、“价值”概念本身被“吃掉”，这与龙神所言的“世界规则被侵蚀”非常相似！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一副玩世不恭模样抛着能量球的贸易之神，语气沉静了下来：“戈尔特罗斯，你这些‘异常减值’，恐怕不是简单的程序乱码。”


    “哦？”戈尔特罗斯挑眉，动作没停，能量球在他指尖灵活翻转，“你有独家内幕消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在动我的‘基本盘’？”


    “动你基本盘的，可能是某个强大存在。”艾尔芙莱娅，“我刚刚见过了龙神。”


    “那条老龙？”戈尔特罗斯抛接能量球的动作略微一顿，脸上戏谑的笑容淡去少许，“祂可是很久不管事了，居然主动找你？啧，看来事情确实不简单。祂说什么了？总不会是找我借钱吧？”


    艾尔芙莱娅没有理会他后半句的调侃：“龙神说，深渊的力量正在反扑，世界的规则正在被侵蚀。你所感知到的这些‘价值蒸发’、‘规则卡顿’，很可能就是深渊侵蚀在贸易与财富规则上的体现。”


    “深渊反扑？”戈尔特罗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他手指一收，将那颗变幻不定的能量球牢牢握在掌心，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


    “深渊……”戈尔特罗斯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紧锁起，“原来是这个……难怪！我就说，这种纯粹的、概念层面的扭曲和吞噬，不像是我那些老对手们能干出来的手笔！”


    他猛地一挥手，面前庞大的全息投影界面瞬间变化，所有哭泣金币和问号标签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蠕动、扩张的暗红色阴影区域，这阴影缓慢却持续地污染着代表健康经济流的金色网络。阴影所过之处，细密的、代表错误和混乱的符文一闪即逝。


    “看，”他指着那不断侵蚀的暗影，声音里没了丝毫玩笑之意，“这就是我监测到的‘异常’核心模式，一种系统性的、基于规则层面的腐败和湮灭！它不遵循任何已知的经济规律或神力干扰模式，它只是在……‘吃掉’规则本身！如果这就是深渊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艾尔芙莱娅，眼神变得严肃：“这可不是什么‘市场波动’，艾尔芙莱娅。这是足以颠覆一切现有秩序，包括神域秩序的基础性灾难！财富建立在稳定的规则之上，如果规则本身都在崩坏，那金币与碎石何异？贸易之神的神职根基都会被动摇！”


    艾尔芙莱娅看着他骤变的神色和语气，心中稍定。


    看来，在共同的威胁面前，这位新神的态度是明确的。


    “所以，你的立场是？”她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的立场？”戈尔特罗斯嗤笑一声，但那笑声里毫无暖意，只有冰冷的决断，“谁想砸我的场子，毁我的根基，谁就是我的敌人！贸易追求的是流通与增长，而深渊代表的是沉寂与消亡，天生对立！更何况这种侵蚀已经直接危害到了我的领域。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顿了顿：“龙神还说了什么？你们古神打算怎么办？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他自然而然地用了“我们”这个词，已然将自已放在了应对深渊威胁的同一阵营之中。


    艾尔芙莱娅心中松了口气，贸易之神的明确表态至关重要。


    她没有立刻回答关于古神计划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提出了另一个关键点：“很好。那么，戈尔特罗斯，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协议吗？”


    “协议？”戈尔特罗斯稍微愣了一下，稍一沉吟，便想了起来。


    “啊，你说那个啊。”他身体重新向后靠向椅背，“当然记得。你们精灵族，承诺将你们特有的魔法植物制品、艺术品以及部分附魔技术产品，大规模引入诺亚王国的主流贸易渠道，并允许其合法流通。作为交换……”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艾尔芙莱娅：“我将动用我作为贸易之神的权柄，调整诺亚王国及其影响范围内的贸易规则，逐步削减并最终解除一切与精灵奴隶贸易相关的契约效力与神力认可。相当于从规则层面，给精灵奴隶贸易打上‘无效’且‘非法’的标签。”


    “没错。”艾尔芙莱娅点头，“精灵不应被作为商品标价买卖。这是底线，也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戈尔特罗斯摊了摊手：“协议内容是清晰的。但是，艾尔芙莱娅，据我的‘市场监测系统’显示，截至目前，精灵族的商品虽然质量上乘，引起了不少关注，但尚未真正大规模进入诺亚王国的官方贸易清单和主要商路进行流通。更多的还是一些零星的、小规模的私下流转。”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适时的切换，显示出诺亚王国的贸易地图，代表精灵产品的光点确实稀疏而分散，未能形成连贯的贸易流。


    “所以，从协议的角度看，”戈尔特罗斯语气平和，却带着神祇特有的、对契约条款的严格审视，“你们尚未完全履行约定的义务。而我对应的权柄调整，自然也尚未完全启动。”


    艾尔芙莱娅对于他的质疑并不意外。贸易之神本就该对契约如此敏感。她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窘迫或焦急，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而自信的微笑。


    “你说得对，目前确实尚未大规模流通。”她坦然承认，但话锋随即一转，“但如果我说，三天之后，我精灵族的特产，必将沿着新开辟的商路，正式且大量地涌入诺亚王国各大主要城市的市场呢？”


    戈尔特罗斯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了下来：“三天？这么快？你确定了？诺亚王国的那些老牌商会和贵族领主可不是那么容易打通的，他们对外来商品，尤其是具有魔法效应的商品，审查与排挤兼而有之。你找到了哪条关键路径？”


    艾尔芙莱娅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却并未直接透露底牌：“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戈尔特罗斯。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知道，三天，这是最后的期限。届时，协议中我方的承诺将会兑现。”


    她声音清晰而坚定：“那么，我希望到时候，你能立刻、并且不折不扣地遵守约定，动用你的权柄，彻底解除诺亚王国及其势力范围内，那令人作呕的精灵奴隶贸易！”


    戈尔特罗斯注视着艾尔芙莱娅，似乎想从她自信的笑容中判断出她究竟掌握了怎样的底牌，能在三天内完成如此艰巨的市场开拓任务。


    是某种秘密协议？一位强大的盟友？还是精灵族隐藏已久的、足以颠覆传统贸易路线的力量？


    半晌，他忽然也笑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欣赏和果然如此意味的笑。


    “好！”他干脆利落地应道，手指再次一弹，全息投影上代表诺亚王国的贸易地图边缘，悄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沙漏形状的标记，旁边标注着“72：00：00”的倒计时。


    “我就喜欢和有准备、有底牌的合作伙伴打交道！三天是吧？我的神力规则模块已经准备就绪，只待你的商品流通信号正式触发诺亚王国贸易网络的核心节点，我这边对应的‘奴隶贸易废止’指令便会即刻生效，从规则层面将其彻底锁死！”


    他站起身：“毕竟，正如你所说，深渊的反扑已经开始。在这种时候，任何内部的分裂和罪恶都是在削弱我们自身的力量。清除奴隶贸易这种腐朽的、注定被新时代抛弃的东西，本身也符合‘优化资源配置’的法则。”


    他回过头，看向艾尔芙莱娅，眼神再次交汇时，已有了并肩作战的默契：“三天后，我期待你的好消息，艾尔芙莱娅。届时，不仅是协议履行，或许我们也该认真谈谈，如何联手应对那来自深渊的、共同的麻烦了。”


    “当然。”她颔首，目光坚定，“三天后见分晓。”


    说完，她的身影化作点点翠绿的光粒，悄然消失在贸易神殿的金色露台之上。


    ……


    两天后，红枫镇中央广场。


    昔日略显朴素的广场已然模样大变，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精灵的巧思与玩家的奇想。


    高大的树木被临时移植过来，环绕着广场边缘，枝叶间垂落着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藤蔓和晶莹的露珠，构成了天然的绿色帷幔和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甜美的果脯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精神振奋的魔法能量波动。


    玩家们的身影穿梭其间，进行着最后的布置。


    “这边这边！烧烤摊再往左挪一点！对！对准那个魔法光晕，打光效果好！”


    “烟花演示区警戒线拉起来没有？安全第一！别让哪个好奇的NPC一头撞上去！”


    “编织篮展台！对，就摆那儿！把那个‘标准化’的标签弄醒目点！”


    “饮料台！饮料台这边的冰雾法阵功率开大点！保持冰凉口感！”


    吆喝声、笑闹声、以及偶尔因为调试设备发出的轻微魔法嗡鸣或一小簇烟花试射的“咻嘭”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忙碌而欢快的氛围。


    玩家们虽然嘻嘻哈哈，互相调侃着“你搬反了”、“你标签贴歪了”，但手脚却异常麻利，效率惊人。


    广场边缘，一处被精心布置过的树荫下，摆放着两张由月光藤编织而成的华美座椅。


    赛琳娜圣女一袭素雅长裙，周身流淌着宁静而神圣的自然气息。她正微笑着，与身旁的伊莎贝尔公主轻声交谈。


    伊莎贝尔公主今日并未穿着繁复的宫廷礼服，而是一身剪裁利落、点缀着诺亚王室徽记的银白色骑装，金发挽起，显得既高贵又干练。


    她视线扫过广场上那些忙碌的玩家和已然初具规模的奇特展品，眼中带着浓浓的好奇与惊叹。


    “圣女阁下，”伊莎贝尔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感谢您和精灵族如此迅速地筹备此次盛会。我已向王都及周边行省所有有分量的商会领袖、大贵族以及学者行会发出了邀请函，并附上了定向传送卷轴。”


    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自信而矜持的笑意，“我可以向您保证，届时，诺亚王国半数以上的权贵与目光，都将聚焦于此。他们对精灵族近来……嗯，非同寻常的‘变化’，可是好奇得很。”


    赛琳娜圣**雅颔首，目光掠过那些正在被摆放上展台的、造型各异的“精灵新产品”，柔声道：“公主殿下费心了。这也正是女王陛下与长老议会所期望的。精灵族沉寂太久，是时候让盟友与朋友们看到我们的新生与活力。而这些……”


    她微微抬手，示意着整个广场，“这些凝聚了勇士们智慧与汗水的成果，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目光首先落向那个已经启动、正缓缓自动旋转并散发着诱人烤肉香气的“圣光牌全自动魔法烧烤摊一代机”，几名玩家正围着它，似乎在最后调试酱料喷射的精准度。


    “殿下请看那边那个正在自行运转的烤架，”赛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莞尔，“它并非依靠人力翻烤，其下的恒温法阵与精巧的符文驱动结构，可以确保食物均匀受热，并能自动添加调味。虽看似简单，却也是将魔法应用于日常生活的有趣尝试。”


    伊莎贝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自动翻转的肉串和精准点落的酱料，眼中讶异更甚：“无需人力？自动烹饪？这……确实巧妙。若能稳定运行，对于大型庆典或军队后勤而言，意义非凡。”


    这时，旁边几个玩家正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用厚布覆盖的筒状物走向指定区域，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地争论着：


    “你慢点！别磕了！小饼干说了，这‘巨无霸七彩菊’是她压箱底的宝贝！磕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稳着呢嘛！话说这玩意真能炸出七种颜色？听着有点悬啊……”


    “废话！昨晚试放那个小的你没看见？亮瞎你的狗眼！”


    伊莎贝尔和赛琳娜的对话被这小小的插曲打断，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被小心翼翼安置好的巨大烟花筒。


    赛琳娜微微一笑，继续介绍道：“那是‘烟花’，一种……嗯，能够飞上高空，绽放出短暂却极致绚烂的光影花朵的造物。它结合了炼金术的能量释放与精灵对于光影的独特理解，旨在为庆典与欢聚时刻增添一份超越凡俗的美丽。”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据闻其夜间效果尤为震撼，届时还请殿下拭目以待。”


    伊莎贝尔看着那巨大的筒状物，很难想象它能创造出何等“极致绚烂”的景象，但玩家们郑重其事的态度和言语间的兴奋，让她不禁心生期待：“光影的花朵……听起来如梦似幻。”


    她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那里陈列着一排排大小、形状、纹路几乎完全一致的月光藤编织篮，旁边还摆放着一些结构复杂、闪烁着符文光芒的半成品木制框架和传送带模型。


    “那些篮子……”伊莎贝尔注意到了它们的与众不同，“如此整齐划一，仿佛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正是‘标准化’与‘初步流程优化’的成果。”赛琳娜解释道，“通过将编织过程分解，并借助一些简单的机械与魔法辅助，勇士们大幅提升了这类实用器物的制作效率与一致性。这或许能为您提供一些关于如何提高大宗物资生产效率的新思路。”


    就在两位身份高贵的女**谈之时，玩家们的布置工作也接近尾声。


    广场上各展区逐渐变得井井有条，虽然玩家们依旧时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或因为某个小成功而击掌庆祝，显得与庄重的官方场合有些格格不入，但那蓬勃的朝气和高效的执行力却给整个会场注入了一种独特的活力。


    伊莎贝尔公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那些忙碌的、来自异世的“勇士”，再看看那些即将展出的、颠覆了她对精灵传统认知的造物，最终将目光落回赛琳娜圣女沉静而包容的脸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唇角重新漾开优雅而富有深意的笑容：


    “标准化、自动化、前所未有的庆典造物……圣女阁下，看来今日，您和您的勇士们，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这些固守陈规的诺亚人，好好开一开眼界了。”


    “我非常期待，当传送的光辉亮起，那些见多识广的权贵们踏上这片广场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赛琳娜圣女回以平和而神秘的微笑，轻声应和：


    “森林的奇迹，永远超乎想象。殿下，我们也同样期待。”


    第142章 精灵博展会


    翌日。


    博览会场群星荟萃，大佬云集。


    高大古木缠绕着发光藤蔓，构成了天然华美的廊柱与顶棚，洒下柔和的光晕。


    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焦香、蜜露的甜醇、草木的清新。玩家们穿着各自最拿得出手的装备，昂首挺胸地站在自己负责的展位前，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但眼神里的兴奋和“快来看我牛逼”的嘚瑟劲儿几乎要溢出来。


    场地中央预留的贵宾区更是熠熠生辉。


    伊莎贝尔公主一身银白骑装，金发高挽，英姿飒爽，正与身旁几位气度不凡的人物低声交谈。


    她左手边是身着华丽商会袍、手指上戴满各色宝石戒指的商会联盟副会长；右手边则是披着星月法袍、神色略显倨傲的魔法师协会代表；旁边还有一位背着巨大战斧、肌肉虬结的冒险家公会区域负责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更引人注目的是王室成员。


    除了伊莎贝尔，她的几位兄姊也到场了。二王姐芙蕾雅公主气质温婉，好奇地观察着那些精灵制品；而大王子凯尔文殿下则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身材高瘦，面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轻浮和傲慢，时不时用镶嵌着家族徽记的金质烟盒敲打着掌心，显得极不耐烦。


    “真是的，父王怎么会对这种乡下部落的玩意儿感兴趣？”凯尔文王子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抱怨着，瞥了一眼正在和商会副会长说话的伊莎贝尔，“还劳师动众地把我们都叫来。伊莎贝尔也是，和这些长耳朵走得太近，也不怕失了王室的体面。”


    他身边围绕着几个以他马首是瞻的年轻贵族，闻言立刻附和。


    “殿下说的是，精灵族除了脸蛋还能看，还有什么？他们的手工制品虽然精细，但产量低得可怜，根本不成气候。”一个油头粉面的子爵谄媚地笑道。


    “听说他们最近在捣鼓什么‘新式生产’？呵，还能新到哪里去？难道还能比我们王都的工匠联盟更厉害？”另一个伯爵轻蔑地哼了一声。


    “要我说，精灵最大的价值嘛……”一个眼神猥琐的男爵压低声音，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下流笑容，“还是在某些特殊服务领域，那身段，那嗓音……啧啧，可惜啊，公主殿下似乎想断了这条乐趣。”


    凯尔文王子闻言，嘴角也勾起一抹暧昧的嘲笑，却没有出言制止，反而显得颇为受用。


    他们的议论并没有刻意压低，不仅周围的贵族们听得清楚，连一些耳朵尖的玩家也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玩家们顿时议论纷纷。


    “那边那个金毛傻逼王子在说什么？”


    “好像是在嘲讽我们？”


    “还有他旁边那几个狗腿子，说什么精灵只配做特殊服务？”


    “这能忍？兄弟们记下他们的脸！等博展会结束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还等什么结束，等会儿展会开始，直接用产能糊他一脸！”


    玩家们群情激愤，但暂时还保持着克制。


    这时，伊莎贝尔公主走上前台，清了清嗓子，清越的声音传遍全场：


    “诸位尊贵的来宾，欢迎莅临精灵族生产革新博览会。精灵族是我们诺亚王国重要的盟友，他们正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焕发新生。今日，我们将共同见证精灵伙伴们在提升生产效率与创造美好事物上的最新成果。我相信，这将为我们所有人打开一扇通往全新可能的大门。”


    她的发言简洁有力，赢得了大部分来宾礼貌的掌声。唯有凯尔文王子敷衍地拍了两下手，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


    接着，赛琳娜圣女缓步上台。她一袭素雅长裙，周身流淌着宁静而神圣的自然气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感谢伊莎贝尔公主殿下，感谢各位的到来。”赛琳娜的声音柔和却极具穿透力，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森林的奇迹源于生命与智慧的共鸣。今日我们所展示的，并非奇技淫巧，而是精灵族与我们的勇士们，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共同努力的结晶。它们或许稚嫩，却充满了无限的潜力与希望。”


    她的话语真诚而充满感染力，让许多原本持怀疑态度的来宾也稍稍收敛了轻视之心。


    然而，总有不和谐的音符。


    “哼，说得好听。”凯尔文王子用他那令人讨厌的腔调再次开口，这次声音稍微大了些，确保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潜力？希望？我只看到一群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者在做些华而不实的梦。效率？如果精灵真有什么高效的生产方法，过去几百年怎么会沦落到……嗯哼？”


    他故意没说下去，但那声暧昧的“嗯哼”和随之而来的、与同伴交换的猥琐眼神，其含义不言自明。


    他旁边的几个狗腿子立刻发出低低的、附和的笑声。


    “就是，还不如老老实实发挥他们的‘传统优势’呢。”


    “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能比得上我们人类工匠千锤百炼的技艺？”


    赛琳娜圣女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凯尔文王子的方向，眼神依旧平静，但微微抿起的唇线显示她并非没有听到。台下的玩家们更是气得牙痒痒。


    “这傻逼王子还没完了！”


    “圣女姐姐别生气！看我们怎么收拾他！”


    “真气人啊，要不是这次展会说明不能对宾客动手，早给他几巴掌了！”


    赛琳娜感受到了玩家们躁动的情绪，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宣布道：“现在，请诸位尽情参观，亲身感受这份来自森林的智慧与活力。博览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来宾们涌向各个展位。


    凯尔文王子懒洋洋地站起身，带着他那群跟班，如同巡视自己领地一般，漫不经心地走向第一个展区。


    是【煎饼果子大队】的流水线作业台。


    红烧牛肉面作为临时负责人，立刻给队员们使了个眼色。


    只见几名玩家分工协作，和面、摊饼、刷酱、加料、打包，动作原本就十分熟练。此刻得到暗示，更是瞬间提速！


    和面玩家的双臂几乎舞出了残影，面糊均匀飞落；摊饼玩家的手腕翻飞，圆润的饼皮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落在魔法烤炉上，滋滋作响；加料玩家的双手如穿花蝴蝶，酱料、馅料分毫不差；打包玩家的动作行云流水，折叠、装袋、递出，一气呵成！


    整个流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偏偏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和美感。


    新鲜出炉的煎饼果子香气四溢，被切成小块送到来宾面前品尝，引来一片惊叹。


    “哦！美味！”


    “这速度！太快了！”


    “而且每一份的味道和分量都几乎一模一样！”


    凯尔文王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看似街头小吃的东西竟有如此效率和组织性。他旁边一个跟班为了讨好他，硬着头皮挑刺：“哼，快是快，但不过是些粗陋的食物，登不上大雅之堂，如何能与宫廷御厨精心烹制的糕点相比？”


    话音刚落，煎饼果子队伍里一个ID叫【舌尖上的巴哈姆特】的玩家嘴角一翘，突然开始了表演！


    只见他接手了摊饼岗位，舀起一勺面糊，手腕猛地一抖！


    那面糊竟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稳稳落在炉上，薄如蝉翼，几乎透明！


    紧接着，他单手磕开一个蛋，蛋液准确落在饼皮中央，另一只手拿起刷子，蘸上特制的精灵蜜汁酱料，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绘制起来！


    短短几秒，一个惟妙惟肖、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伊莎贝尔公主的侧脸肖像，竟然出现在了金黄色的饼皮之上！连发丝和眼神的光泽都清晰可见！


    “献给您，尊贵的公主殿下。”舌尖上的巴哈姆特优雅地将这份“艺术煎饼”装盘，递给一旁也看呆了的伊莎贝尔。


    全场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和掌声！


    “女、女神在上！这是烹饪还是魔法？”


    “这怎么可能？用酱料在煎饼上画画？”


    “而且这么快！这么像！”


    伊莎贝尔公主惊讶地接过盘子，看着上面自己的肖像，甚至能闻到酱料和蛋饼混合的香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不仅美味，更是艺术！”


    凯尔文王子和他的狗腿子们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个刚才说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贵族，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围观的玩家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傻眼了吧！”


    “舌尖牛逼！这波装逼给满分！”


    “看那傻逼王子的表情，笑死爹了！”


    凯尔文王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强行挽尊：“哼，哗众取宠的小把戏！食物终究是用来吃的，画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说完，悻悻然地转身走向下一个展区。


    是九尾负责的标准化生产展示区。


    这里展示着各种通过初步标准化流程生产出来的物品：大小、形状、纹路几乎完全一致的月光藤编织篮、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木质器皿、分装精准的草药包等等。


    九尾早就准备好了。她微笑着拿起两个编织篮：“诸位请看，这是我们采用新方法编制的篮子。它们的大小、容量、承重能力几乎没有任何差异。”


    一个贵族挑剔地拿起一个篮子看了看：“嗯，确实一模一样。但也就如此了，毫无个性可言，冰冷得像机器造物。我们贵族追求的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这种量产品，毫无价值。”


    九尾也不生气，笑道：“您说得对，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自然珍贵。但是，请想象一下，如果您需要为一场盛大的宴会准备一千份伴手礼，每一份都需要放入一个同样大小的果篮；或者军队需要采购一万个标准规格的箭壶；又或者药房需要十万个分毫不差的标准量杯……这个时候，您觉得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更重要，还是这种绝对一致、高效可靠的‘量产品’更重要呢？”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说道：“标准化，意味着可预测、可大规模复制、质量稳定、成本可控。它或许不能取代最高端的艺术品，但它能支撑起前所未有的庞大产业和稳定供应链。”


    她的话让不少商会代表和务实派贵族频频点头。那个挑剔的贵族一时语塞。


    凯尔文王子却不屑道：“说得天花乱坠！不就是偷懒取巧吗？真正的贵族，就该追求极致和独特！”


    这时，九尾拍了拍手。只见身后几名玩家推过来几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编织篮的零部件：标准长度的藤条、统一规格的篮底、标准化的装饰环。


    “既然殿下追求独特，那我们也可以满足。”九尾笑道，“我们的标准化，不仅体现在成品上，更体现在生产过程中。这些标准化的零部件，就像乐高积木一样。”


    她示意了一下，几个玩家立刻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像是玩拼装玩具一样，迅速将不同的零部件组合起来。


    短短几分钟内，他们就用相同的标准化零件，拼装出了造型截然不同的篮子：有的细长优雅，有的矮胖可爱，有的加了提手，有的编入了不同的花纹装饰！


    “标准化不代表单调。它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极高的效率，让我们可以快速、低成本地实现多样化定制。”九尾拿起一个拼装好的、造型别致的篮子，“殿下，您看这个‘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其基础，正是您所不屑的‘标准化零件’。”


    凯尔文王子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周围那些附和他的贵族也面面相觑，无法反驳。


    “九尾姐威武！逻辑碾压！”


    “乐高精灵版！牛逼！”


    “王子脸疼不疼？哈哈哈哈！”


    凯尔文脸色更加难看，感觉面子挂不住，怒气冲冲地走向下一个展位。


    魔法科学大爆炸的实验室外围展示区。


    这里展示着一些相对“安全”的魔法自动化雏形：一个利用微型风刃法阵自动切割藤条的装置、一个利用水流冲击和符文自动打磨木器的水池、还有一个非常初级的、试图用光影符文进行产品质检的玩意。


    “荒谬！真是荒谬！”凯尔文王子仿佛找到了出气筒，指着那个吱嘎作响的自动切割机，“把宝贵的魔法用来做这种粗活？魔法是高贵的艺术！是力量！是用来战斗和彰显荣耀的！不是给你们当苦力用的！这简直是对魔法本身的侮辱！”


    他身边的魔法师协会代表也微微皱眉，虽然没有明确赞同凯尔文，但显然对这种“大材小用”的做法也有些不适。


    魔法科学大爆炸本人还在实验室里捣鼓他的大项目，负责外围展示的是他的小弟【符文苦工】。面对王子的指责，符文苦工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脸淡定地反问：


    “殿下，请问，用魔法点燃壁炉是侮辱魔法吗？”


    “用清洁术打扫房间是侮辱魔法吗？”


    “用造水术解渴是侮辱魔法吗？”


    凯尔文一愣：“那……那怎么能一样！那些是……”


    “那些是让生活更便利的魔法，对吗？”符文苦工打断他，“那么，让生产更高效、让精灵同胞从重复枯燥的繁重劳动中解放出来，去从事更需要创造力和艺术性的工作，这难道不是对魔法更伟大、更仁慈的运用吗？”


    他指着那个自动切割机：“这个简陋的装置，如果完善，可以让十个精灵免于被锋利藤条割伤手的风险，并且将切割效率提升五倍。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人力，可以去编织更精美的花纹，去调配更复杂的香氛，去创作更动人的诗歌。请问殿下，这究竟是侮辱了魔法，还是彰显了魔法的仁慈与力量？”


    这一连串的发问，逻辑清晰，立场正面，直接把凯尔文王子问懵了。他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连他身旁的魔法师协会代表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符文大佬牛逼！哲学碾压！”


    “说的太好了！解放生产力！”


    “王子：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凯尔文王子脸黑得像锅底，连续吃瘪让他几乎要暴走。他猛地一甩袖子，走向一个他以为能找回场子的展区。


    小饼干的“红枫烟花工坊”。


    这里看起来最“不靠谱”，只有几个其貌不扬的、用月光藤缠绕的巨大圆筒状物放在空地上，旁边还立着“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


    “哈！哈哈！”凯尔文王子像是终于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这就是精灵族最新的‘成果’？几个破木桶？这就是你们用来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我看是用来装垃圾的吧！伊莎贝尔，你看看，这就是你极力推崇的精灵‘潜力’？”


    他身边的狗腿子们也立刻跟着哄笑起来：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我看他们是实在拿不出东西，随便弄点破烂来充数吧！”


    “就这样还想废除奴隶贸易？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饼干和玛丽气得小脸鼓鼓的。玛丽甚至忍不住想冲上去理论，被小饼干拉住了。


    “殿下，”小饼干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礼貌，“这不是木桶，这是‘烟花’。它是一种……能在夜空绽放出极致美丽花朵的造物。”


    “烟花？花朵？”凯尔文王子笑得更厉害了，“放个烟花就是生产力了？就能改变命运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精灵族是不是在森林里待太久，脑子都待傻了？这种东西，除了哗众取宠，还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比得上我们王都庆典时用的魔法光影术？”


    “它的用处就是带来快乐和希望！”小饼干大声反驳，“而且它不一样！”


    “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点光和响声吗？”凯尔文王子极度不屑，“有本事你现在放一个给我看看啊？看看你这破烂玩意能放出个什么玩意儿来？要是比不上王都魔法学院学徒弄出来的光影效果，我看你们精灵族还是趁早别搞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开始笼罩天空。


    小饼干看了一眼赛琳娜圣女和伊莎贝尔公主。圣女微微颔首，公主也投来鼓励的目光。


    “好！”小饼干也被激起了火气，“既然殿下这么想看，那就请看好了！玛丽，准备一号特效样本。”


    “嗯！”玛丽用力点头，和小饼干一起将一个最大的烟花筒推到了演示区域中心。


    所有的来宾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围拢过来。玩家们更是屏息凝神，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凯尔文王子抱着胳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等着看笑话。


    小饼干用特制的长引信，瞄准了烟花筒的发射口。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其点燃！


    “嗤！”


    引信冒着火花，迅速燃烧，钻入筒内。


    一瞬间的寂静。


    凯尔文王子嘴角的讥笑更浓了，刚想开口嘲讽“是不是哑火了”。


    “咻嘭！”


    一道无比粗壮、炽烈得如同逆袭流星般的白光，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猛地撕裂了渐暗的夜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冲云霄！


    其声势之浩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在达到最高点的刹那，它没有立刻绽放，而是仿佛将所有的光和热都压缩到了极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


    轰！！！


    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声响彻天地！仿佛天空本身被炸开了一个窟窿！


    无数道金白色的光流如同奔涌的瀑布，又如同怒放的王莲，以爆炸点为中心，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奔涌、扩散、绽放！其范围之大，几乎笼罩了小半个红枫镇的天空！


    那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如此霸道，瞬间将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还没完！


    那些金色的光流在极致绽放后，并未立刻消散，而是如同凝固的黄金雨丝，缓缓坠落，在坠落过程中再次发出细密的、如同万千铃铛摇曳的清脆鸣响！


    光芒、声响、以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视觉冲击力，构成了一场碾压式的、毫无道理的感官风暴！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变成了雕像。


    凯尔文王子脸上的讥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身边的狗腿子们更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魔法师协会的代表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都毫无察觉。


    商会副会长下意识地捂住了心脏，仿佛怕它跳出来。


    冒险家公会的壮汉仰着头，喃喃自语：“龙息……这是龙的吐息吗……”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烟花接连升空！


    赤红色的凤凰展翅，发出清越的鸣叫，翼展遮天！


    蓝紫色的瀑布垂落九天，轰鸣的水声仿佛真实存在，甚至让人感到脸颊有湿润的错觉！


    翠绿色的藤蔓在夜空疯狂生长，开出璀璨的光之花，又化作漫天翡翠星尘，纷纷扬扬！


    每一次爆炸和绽放，都引来海潮般的、无法抑制的惊呼和尖叫！孩子们兴奋地跳脚，女士们忘记了矜持，男士们忘记了风度！


    最后的压轴，是小饼干憋着劲准备的“终极打脸炮”。


    当那巨大的烟花在夜空炸开，层层叠叠、依次渲染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纯净而明亮到刺眼的色彩，并且这七彩光芒最终汇聚、扭曲、变形，竟然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清晰无比、巨大无比的竖中指图案时……


    整个现场的气氛彻底爆炸了！


    欢呼声、尖叫声、惊叹声几乎要掀翻天空！


    玩家们更是笑疯了！


    “哈哈哈哈！中指！是中指啊！”


    “饼干姐牛逼！文化输出！”


    “傻逼王子！看懂了吗？这是来自异世界的问候！”


    “就问你！王都的光影术！能做到吗？！能做到吗？！”


    凯尔文王子脸色煞白，指着天空那个巨大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神秘符文”，手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脸仿佛被那烟花直接命中，火辣辣地疼！他所有的傲慢、所有的讥讽，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


    他身边的狗腿子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伊莎贝尔公主强忍着笑意，看着兄长那副吃瘪的模样，心情莫名舒畅。她走上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和震撼：“这……这真是无与伦比的奇迹！小饼干小姐，玛丽，你们创造了历史！”


    赛琳娜圣女也微笑着颔首：“这就是森林的智慧与勇气，总能绽放出超越想象的光芒。”


    这时，伊莎贝尔公主环视全场，看着那些尚未从烟花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权贵们，尤其是面如死灰的凯尔文王子，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坚定，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想必你们已亲眼目睹，亲身体验到精灵族所带来的、远超我们想象的惊喜与可能！这不仅是技艺的展示，更是未来无限商机与全新力量的预示！”


    她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贸易教会代表和几位大商会会长身上。


    “基于精灵族所展现出的卓越创造力、惊人潜力以及毋庸置疑的价值，我，伊莎贝尔诺亚，以王室的名义宣布。”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即日起，诺亚王国将正式与精灵族缔结全面贸易伙伴关系！开辟通往精灵领地的固定商路，给予精灵商品最惠待遇！并全力支持精灵特产进入王国所有主流市场！”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和掌声，这一次，再无任何质疑！


    但伊莎贝尔的话还未结束。她看向赛琳娜，微微颔首，随即神情转为肃穆：


    “同时，正如精灵族以他们的智慧、汗水与奇迹赢得了尊重与合作，我们也应以最高的道德准则回应这份善意与力量。”


    “因此，我谨代表诺亚王室，并获得贸易教会主教及精灵族代表的全力支持，在此郑重宣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自此刻起，在诺亚王国全境及其所有附属领地内，一切形式的精灵奴隶贸易，皆为非法！所有涉及精灵奴隶的契约，即刻作废！王国律法与贸易教会律法将共同保障此项法令的执行！”


    “哗！”


    尽管有所预感，但这石破天惊的宣告依旧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然而，看着天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七彩光尘，回想起刚才那碾压一切的烟花表演，再想想精灵族展现出的各种不可思议的潜力，所有的反对声音都被硬生生压回了肚子里！


    凯尔文王子脸色惨白，踉跄了一步，被身后的仆从扶住。他知道，他今天不仅面子丢尽了，里子也彻底输了。他试图维护的旧秩序，在绝对的力量和未来面前，不堪一击。


    博览会现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真正的、面向未来的声浪！


    玩家们相互击掌、欢呼、拥抱，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巨大的成就感。


    赛琳娜圣女望向夜空，那里还残留着烟花的绚烂光影，仿佛预示着精灵族光明的未来。


    她轻轻闭上眼。


    女神大人，您看到了吗？这喧嚣、这活力、这不可思议的奇迹……这就是我们选择的道路。我们……终将复兴。


    第143章 贸易之神神谕


    精灵博览会开幕式在烟花那震撼人心的余韵和伊莎贝尔公主的宣告中，落下了帷幕。


    然而，现场的喧嚣与沸腾却远未结束，反而像是被投入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更加炽烈。


    贵宾席上，凯尔文王子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那响彻天际的轰鸣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那璀璨夺目、最终甚至凝聚成某种神秘挑衅符号的七彩光芒，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傲慢和偏见上。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嘲讽，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看热闹。


    “殿……殿下，我们……”他身边那个油头粉面的子爵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声音却抖得厉害。


    “闭嘴！”凯尔文王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猛地一挥袖子，转身就要离开这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地方。


    他脚步虚浮，差点被自己华贵的披风绊倒，幸亏身后的仆从眼疾手快扶住他。这狼狈的一幕又引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他的离去，如同败犬的哀鸣，无声却清晰地宣告了旧有偏见的破产。那些原本围绕在他身边、附和他贬低精灵的贵族们，此刻面面相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也只能灰溜溜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试图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重要来宾的反应。


    商会联盟的副会长眼睛亮得吓人，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跑商小王子和九尾的展位前，语速快得像是在吟唱加速咒语：


    “合作！必须合作！标准化编织篮？有多少我们要多少！等等，这种标准化零件拼装定制模式？天才的构想！我们可以开设全新的高端定制线！还有那个煎饼果子……哦，不，是‘精灵风味便携式营养餐’！它的生产流水线能否授权？我们可以在王都每一个街区开设分店！利润分成好商量！”


    魔法师协会的代表则紧紧围着魔法科学大爆炸实验室的外围区域和符文苦工，原本脸上的倨傲早已被狂热的好奇取代：


    “不可思议！将‘微效风刃术’恒定在如此小巧的符文阵列上，用于精准切割……这能量控制精度远超我们的想象！还有那个自动搅拌坩埚的恒温法阵，结构看似简单，却异常稳定高效！这……这绝非现有的魔法体系能轻易解释！诸位勇士，能否……能否允许我们协会派员前来交流学习？我们愿意支付高昂的咨询费用！”


    冒险家公会的壮汉区域负责人，则对红烧牛肉面的煎饼果子流水线和圣光忽悠着你的自动烧烤摊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玩意儿好啊！”他拍着大腿，声音洪亮，“要是野外冒险能带上这么一套……不不不，简化版就行！能快速提供热食，还能保证味道稳定！兄弟们以后出任务就不用天天啃硬肉干了！还有那个自动烤肉架，大型团队营地必备啊！买！必须买几套……不，先订个十套试用！”


    伊莎贝尔公主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她走到赛琳娜圣女身边，低声道：“圣女阁下，看来您的勇士们，彻底征服了我的心腹重臣们呢。”


    赛琳娜圣女莞尔一笑，目光扫过那些兴奋得手舞足蹈的玩家：“他们总是能带来惊喜。公主殿下，您今天的决断，也将为诺亚王国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希望如此。”伊莎贝尔点头，眼神坚定，“旧的枷锁已然打破，新的贸易航道即将开启。我会立刻回宫，督促相关部门以最快速度落实各项协议与法令。”


    而玩家们，则彻底陷入了狂欢！


    “哈哈哈哈！看见没看见没！那个傻逼王子灰溜溜跑了！”


    “商会大佬跪求合作！魔法协会要来交学费！兄弟们我们牛逼！”


    “等等，为什么有魔法师协会，这不是反派吗？”


    “听说都是公主邀请的人，我也不懂，难道魔法师协会中还有好人？”


    “别想了别想了，先庆祝吧！”


    “露露姐万岁！圣女姐姐万岁！伊莎贝尔公主万岁！”


    “精灵族崛起！谁敢再说我们是奴隶！”


    “打脸！爽！这游戏体验感拉满了！”


    “今晚下线我要吃十个煎饼果子庆祝！”


    红烧牛肉面被一群商会代表围住，签意向书签到手软。


    九尾被几个大贵族管家拉着，疯狂询问定制款篮子的工期和价格。


    跑商小王子拿着计算器，眼睛已经变成了金币状，嘴里不停念叨着“发了发了”。


    魔法科学大爆炸虽然没亲自出来，但他的小弟符文苦工已经被魔法师协会的人堵住，开始探讨起了深奥的符文能量转换效率问题，听得他头晕眼花又暗爽不已。


    圣光忽悠着你的“圣光牌全自动魔法烧烤摊一代机”当场就被冒险家公会预定了十台，乐得她差点没把烤炉点燃。


    小饼干和玛丽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人询问着烟花能否定制、用于婚礼，庆典，甚至……军事信号？价格好说！


    整个博览会现场，已然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型的、混乱又兴奋的贸易签约会。


    冰凝站在稍远一些的生命树高处，俯瞰着下方那一片喧嚣与热闹。玩家频道里刷过的每一条兴奋的发言，NPC脸上那震惊、狂热、认可的表情，她都清晰地感知到。


    【系统，看来这把‘火’，添得正是时候。】她在心中默念。


    【宿主宿主！何止是时候！简直是火上浇油……啊不对，是锦上添花！玩家们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了！精灵族的声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贸易协议和废除奴隶制带来的正向反馈太强烈了！】系统的声音激动得几乎要破音。


    【不过宿主，】系统稍微冷静了一点，【凯尔文王子那边……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深渊的威胁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我们这次算是彻底站在风口浪尖了。】


    冰凝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我知道。旧的敌人不会轻易消失，而新的威胁已然临近。但……】


    她看着下方那群还在为了一个订单争得面红耳赤、为了一个技能效果争论不休、为了一个烟花图案欢呼雀跃的玩家们，嘴角微微上扬。


    【但有了他们，似乎再大的危机，也总能找到一线生机，甚至变成……一场有趣的冒险。通知下去，准备下一阶段的任务吧。是时候，让他们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世界，以及……更深处的阴影了。】


    【明白！宿主！新的征程即将开始！】系统欢快地响应着。


    ……


    贸易教会总会，中央大圣堂。


    高耸的穹顶绘满了叙述贸易与繁荣史诗的壁画，七彩的琉璃窗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庄严肃穆的光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古老羊皮卷的气息。


    平日里，这里虽庄严，却总带着一种繁忙运转的务实感。但今日，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圣堂。


    所有驻留总会的枢机主教、高阶神官、圣殿骑士团长、以及重要的世俗合作者代表，皆身着最正式的礼袍，按照严格的位阶肃立于圣堂中央，围绕着一座巨大的、由纯金打造的天秤雕塑——那是贸易之神的圣徽，也是教会接收最高神谕的圣物。


    折光晨露作为新晋的“神眷者”，也被特许站在了相对靠前的位置，身旁是她的导师奥菲莉亚。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导师平静外表下那细微的紧绷，以及周围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者们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和困惑。


    就在一个小时前，一道毫无征兆的神谕，直接降临于这座圣徽之上，震动了整个贸易教会的高层！


    神谕的内容简洁、清晰，却石破天惊：


    【即刻起，废除诺亚王国及其一切附属领地、以及所有信奉贸易之神教义地区内，一切形式的精灵奴隶贸易及相关契约。此乃神意，不容违背。贸易之秤，当衡量万物之公允，而非生命之价码。】


    没有解释，没有缓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道神谕对于以契约和贸易为根基的贸易教会而言，不亚于一场大地震。精灵奴隶贸易虽然近年来规模有所缩减，但依旧是一条盘根错节、牵扯了无数利益链条的古老产业。骤然废除，引发的动荡可想而知。


    奥古斯都大主教站在圣徽正前方，他苍老的面容上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圣堂的寂静：


    “神意已昭，毋庸置疑。”他的话语在空旷的圣堂中回荡，“贸易之神的意志，即为我等前行之方向。生命不应成为秤盘上的筹码，此乃公义之回归。”


    他微微停顿，目光变得锐利：“即刻起，以贸易教会总会之名，通传诺亚王国全境所有分会、神殿、以及与我教会有贸易契约关联之所有贵族、商会、组织：精灵奴隶贸易，自神谕降临之时起，彻底废止！所有现存契约，无论完成与否，即刻作废！任何继续从事、包庇、或试图阻挠此项法令执行之行为，皆视为对贸易之神之亵渎，将受教会最严厉之制裁，包括但不限于剥夺贸易特权、施以神罚、乃至驱逐出教！”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沉重。几位明显与奴隶贸易利益牵扯颇深的神官和世俗代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艾布纳枢机，”奥古斯都看向那位负责教义阐述的老者，“由你牵头，即刻起草正式文书，阐明神意，颁布细则。务必于日落前，通过所有魔法通讯渠道，传达至每一处角落。”


    “遵命，大主教阁下。”艾布纳枢机主教躬身领命。


    “奥莉薇亚修女长，由你负责协调各分会，组建巡查使团，即刻奔赴各地，监督法令执行，处理可能产生的纠纷与冲突。圣殿骑士团全力配合，必要时动用武力，确保神谕畅通无阻！”


    “是！”奥莉薇亚修女长和骑士长威尔逊同时应声。


    “卡隆伯爵，格里芬先生，”奥古斯都的目光转向两位商会巨头，“金狮商会与翡翠之路，作为王国贸易支柱，望你们能率先垂范，彻底清查并断绝一切与此相关的业务往来，并协助稳定市场秩序。”


    两位大商人连忙躬身：“谨遵神谕！定当全力配合！”


    命令一条接一条地下达。


    折光晨露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激动和震撼。她亲眼见证了这道改变无数精灵命运的神谕是如何被下达，又是如何被这个强大的组织坚决执行的。


    就在这时，奥古斯都大主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露露。”


    “在，大主教阁下！”折光晨露立刻上前一步。


    “神谕已下，但根除积弊，绝非一纸文书所能尽功。”奥古斯都的眼神中带着期许和深意，“有些地方，阳光难以普照，阴影盘踞已久，需要不同的光芒去照亮。你身为神眷者，更是精灵族的一员，由你亲自前往，或许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被隐藏的罪恶，也能给予那些受苦的同胞最直接的希望。”


    他转向奥莉薇亚修女长：“奥莉薇亚，根据我们之前收到的零星情报，布兰德伯爵的领地，‘灰石领’，是精灵奴隶贸易的一个顽固据点，且怀疑存在远超普通奴隶贸易的更深罪恶。那里的领主布兰德伯爵，性格贪婪阴鸷，对教会法令阳奉阴违已久。此次神谕颁布，他定然不会轻易就范。”


    奥莉薇亚修女长点头：“是的，大主教。灰石领位置偏僻，地形复杂，布兰德伯爵经营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且传闻其城堡内设有秘密地牢和……一些不应存在的设施。常规巡查使团前往，恐怕难以触及核心。”


    奥古斯都颔首：“因此，我需要一支特殊的小队，以‘协助处理神谕后续事宜、安抚精灵同胞’的名义进入灰石领。明面上，由一位经验丰富的执事带队，与伯爵进行官方交涉，要求他释放精灵奴隶，并开放领地供教会核查。而暗地里……”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折光晨露：“露露，你的任务，是找出布兰德伯爵隐藏的罪证，特别是那些可能涉及禁忌实验、亵渎生命的证据！一旦掌握确凿证据，巡查使团便可凭借神谕与律法，强行介入，彻底铲除那颗毒瘤！你……可愿意承担此重任？”


    折光晨露的心脏猛地一跳！


    寻找罪证？潜入调查？


    这不是女神给她下发的任务吗？


    同一个任务，两边下发，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可以领两份任务奖励！


    她心里狂喜，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一个精灵族的郑重礼节：“为了同胞，为了神谕之公义，露露万死不辞！”


    “很好。”奥古斯都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奥莉薇亚，为露露挑选最得力的助手，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记住，露露，你的首要任务是寻找证据，而非正面冲突。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撤离，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后续支援。”


    “我明白！”


    ……


    第二天清晨。


    折光晨露刚刚结束晨祷，正仔细擦拭着她的法杖，为今天的灰石领之行做准备。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露露姐姐！早上好呀！”露西娅溜了进来，反手小心地关上门。她今天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浅蓝色便装，但衣角依旧绣着精致的贸易圣徽。


    “早上好，露西娅。”折光晨露微笑着起身。


    少女蹦跳到她身边，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沿，晃荡着双腿，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分享欲，“露露姐姐！你知道吗？昨天那个神谕！整个王都都快炸开锅啦！”


    折光晨露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哦？大家……都是怎么看的？”


    “可精彩啦！”露西娅立刻来了精神，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首先是商会联盟那边！卡隆伯爵和格里芬先生回去后，连夜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今天一早，金狮商会和翡翠之路就联合发布了公告，宣布即刻起全面终止一切与精灵奴隶贸易相关的业务，并愿意协助教会‘维护市场稳定’！动作快得吓人！他们旗下的所有拍卖行、贸易站，据说一早就把相关货品全部下架封存了！”


    折光晨露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商人的嗅觉最灵敏，利益至上，既然最高神谕和两大巨头都表态了，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站队。


    “然后就是冒险家公会！”露西娅眼睛亮晶晶的，“他们的反应也好快！威尔逊骑士长说，冒险家公会总部已经向所有注册冒险团和自由冒险者发出了通告，严禁承接任何与精灵奴隶相关的护送、抓捕或看守任务，违者将被永久吊销执照！他们还表示愿意提供人手，协助教会巡查使团前往一些偏远地区执行法令呢！听说他们会长还拍着桌子说‘早就看那帮奴隶贩子不顺眼了，终于能名正言顺揍他们了！’”


    这倒是让折光晨露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冒险家公会鱼龙混杂，但整体风气更偏向自由和正义感，与那种阴暗的奴隶贸易本就格格不入。


    “但是呢……”露西娅的小脸垮了下来，嘟起了嘴，“魔法师协会那边就气死人啦！”


    “他们不同意？”折光晨露蹙眉。


    “何止是不同意！”露西娅气鼓鼓地说，“他们的代表回去后，据说在协会内部大发雷霆，斥责神谕‘粗暴干涉魔法研究自由’、‘侵犯私有财产权’！还说什么很多精灵奴隶是‘重要的魔法实验素材’，突然废止会导致‘多项重要研究被迫中断’，是‘文明的倒退’！简直胡说八道！”


    她模仿着那些老法师可能有的傲慢语气，惟妙惟肖，把折光晨露都逗得有点想笑，但心却沉了下去。魔法师协会的阻力，果然是最强的。


    “还有还有！”露西娅压低了一点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早上偷偷听到奥古斯都爷爷和艾布纳枢机说话，好像……凯尔文大王子殿下也很不高兴呢！”


    “大王子？”折光晨露并不意外。


    那位傲慢的王子一看就是旧秩序的维护者。


    “嗯！”露西娅用力点头，“听说他跑去国王陛下那里闹了，说什么神谕‘践踏王国律法’、‘损害贵族权益’，要求国王出面‘抵制教会的无理要求’！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说什么精灵天生低贱，只配做奴隶什么的……”


    露西娅说着，脸上露出了难过和不解的表情：“真不明白，大王子殿下为什么那么讨厌精灵……大家不都是平等的生命吗？”


    折光晨露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不愿意改变罢了。”


    “不过！”露西娅很快又振作起来，挥舞着小拳头，“他闹也没用！奥古斯都爷爷说了，这是最高神谕，是贸易之神的直接意志！就连国王陛下也必须尊重！更何况，伊莎贝尔公主殿下是坚决支持神谕的，好多开明的贵族和大商会也都站在我们这边！大王子殿下他……他其实没有太多实权的，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啦！”


    折光晨露看着眼前这个被保护得很好、却对权力格局有着天真而清晰认知的小圣女。


    是啊，在神谕和大势面前，个人的反对，哪怕是王子的反对，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所以，”露西娅忽然凑近，双手合十，浅紫色的大眼睛眨呀眨，充满了期待和恳求地看着折光晨露，“露露姐姐，奥莉薇亚修女长说，你要跟劳瑞恩执事他们一起去那个很远的、听说很可怕的灰石领，去找布兰德伯爵的罪证，对不对？”


    折光晨露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任务。”


    “那……那……”露西娅的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撒娇的意味，“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呀？”


    “什么？”折光晨露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带你一起去？这怎么可能！灰石领很危险，布兰德伯爵也不是善类。奥古斯都大主教和奥莉薇亚修女长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很危险！”露西娅急切地说，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教会总部！我听说过很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有好的，也有坏的……就像布兰德伯爵做的坏事！我知道我很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成为累赘……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想亲眼去看看！去看看那些需要帮助的精灵！去看看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而不是永远被关在这里，只能从报告和别人的描述里知道一切！”


    她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深深的渴望：“我是贸易教会的圣女啊……如果连自己信奉的教义所要拯救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有多么真实都不知道，那我的祈祷和祝福，又有什么意义呢？”


    折光晨露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却说着如此沉重话语的少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能理解露西娅被保护过度的孤独和对真实世界的向往，但带她去灰石领？这太疯狂了！


    “露西娅，你的心意我明白。”折光晨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但坚定，“但是，这真的太危险了。你的安全至关重要。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无法向大主教阁下交代，更无法向贸易之神交代。”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我也有学习一些神圣法术的！”露西娅急忙辩解，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温暖的金色光芒，但那光芒实在太过微弱，看起来更像是个照明术。


    折光晨露摇了摇头：“这远远不够。灰石领的情况未知，我们甚至可能需要潜入和战斗。露西娅，留在总部，用你的方式为我们祈祷，同样是非常重要的支持。”


    露西娅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转，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她低下头，小声地、带着浓浓的失落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会这么说……‘外面太危险了’、‘乖乖待在家里’、‘祈祷就是你的职责’……可是……可是……”


    看着她这副模样，折光晨露的心也软了。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着露西娅：“露西娅，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将灰石领的真实情况带回来，详细地告诉你。我会把那些受苦同胞的故事讲给你听，也会把胜利的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你。好吗？”


    露西娅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真的吗？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回来就只跟我说‘一切都好’？”


    “我以女神和贸易之神的名义起誓。”折光晨露郑重地说，“我会告诉你一切，好的，坏的，真实的。”


    露西娅吸了吸鼻子，似乎好受了一些。她想了想，忽然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仿佛由纯净光芒凝聚而成的天秤吊坠，那是贸易之神的圣徽象征。


    “这个给你，露露姐姐。”她将链子塞进折光晨露手里，“这是经过我长期祈祷祝福的圣徽，带着它，也许……也许能让你更容易感受到贸易之神的庇护？而且……”她脸微微红了一下，“如果你看到那些需要希望的精灵，可以把这个给他们看看，告诉他们，贸易之神冕下下发的神谕……这或许能给他们一点安慰？”


    “谢谢你，露西娅。”折光晨露将链子小心地戴在自己的脖子上，让圣徽贴紧皮肤。


    看到折光晨露收下并戴上，露西娅终于破涕为笑，笑容如同雨后的阳光般清澈灿烂：“嗯！我相信你，露露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每天为你和那些精灵祈祷的！”


    两人刚交谈完，外面就响起了神职者的声音。


    “神眷者阁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是时候出发了！”


    第144章 沟通


    折光晨露将行李放入教会准备的马车车厢内。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贸易教会总会那宏伟而肃穆的大门，心中既有对即将执行任务的紧张，也有兴奋。


    要是她成功完成这个任务，不是能在论坛炫耀好久好久？


    而且还能载入精灵史中。


    任务一成功，这波可是三赢，不，四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广场另一侧快步走来。


    “露露。”瑶瑶领先走到马车旁。


    “瑶瑶！”折光晨露转过身，脸上露出歉意，“你来了。正好，我……我刚想去找你跟你说一声。”


    她顿了顿：“那个……我们之前约好一起调查黑水码头走私线索的事情，我可能得暂时放一放了。教会这边临时给了我一个紧急任务，需要我立刻跟队出发去灰石领一趟。”


    她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和遗憾：“事情来得比较突然，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瑶瑶领先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任务要紧。黑水码头那边的情况虽然有些蹊跷，但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查清的。你放心去就好。”


    她语气顿了顿，变得更加沉稳可靠：“不用担心我这里。下一批来的玩家，明天应该就能抵达王都了。我已经在频道里发了消息，到时候会有人帮忙一起调查的。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线索。”


    听到瑶瑶领先的话，折光晨露心中的歉意稍减，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有你们在，码头那边我就放心了。”


    瑶瑶领先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朋友间的关切：“倒是你，灰石领那边……那个布兰德伯爵可不是什么善茬，领地情况也很复杂。你这次任务，恐怕不简单。一切小心。”


    她的目光认真而诚恳，显然是真的有些担心。


    感受到好友的关心，折光晨露心里一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容：“嗯！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教会这边也派了人一起，而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衣服下那枚小巧的圣徽，“我也不是一个人。”


    她没有明说任务的具体内容，但彼此都能意会那其中的危险性。


    瑶瑶领先见她心中有数，也不再过多叮嘱，只是也回以一个充满信任的笑容：“那就好。等你回来，记得请我吃红枫镇最好吃的煎饼果子，就当是放我鸽子的补偿了。”


    “一言为定！”折光晨露笑着应承下来。


    瑶瑶领先拍了拍折光晨露的肩膀，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总会广场往来的人流中，她还要去为明天的调查做准备。


    折光晨露目送她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利落地登上了马车。


    车夫轻轻挥动缰绳，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贸易教会总会，向着王都的城门方向，向着灰石领，渐行渐远。


    ……


    第二天。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通往灰石领的崎岖道路上。


    一支由贸易教会总会派出的队伍正不疾不徐地行进着。为首的是一辆装饰着教会圣徽、显得庄重而威严的黑色马车，其后跟随着四名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银灰色制式铠甲、气息沉稳的圣殿骑士，以及两名骑着驮马、负责文书和后勤的低阶执事。


    折光晨露坐在马车内，对面是她的导师奥菲莉亚。奥菲莉亚导师闭目养神，面容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巡视。但折光晨露能感觉到，导师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比平日更加凝练，如同出鞘前的利剑，引而不发。


    她自己则反复在脑海中推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物品。


    灰石领距离王都并不遥远，一天的路程后，那片土地便逐渐映入眼帘。


    与王都周边的富庶不同，这里的田野显得荒芜，作物稀疏，村庄破败低矮，路上的行人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到教会的车队更是纷纷避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畏惧。


    远处，灰石山脉如同匍匐的巨兽，山脚下，布兰德伯爵的城堡，灰岩堡，那由暗灰色岩石砌成的、棱角分明的建筑群，已然在望。


    队伍接近城堡唯一的入口。


    是一座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巨大吊桥门。


    门楼上传来了守卫警惕的呼喝声。


    “停下！什么人？”


    为首的圣殿骑士队长勒住马缰，朗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贸易教会总会巡查使团！奉奥古斯都大主教之命，前来会见布兰德伯爵，传达神谕，处理相关事宜！”


    门楼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确认和通报。


    过了一会儿，沉重的吊桥伴随着铁链刺耳的嘎吱声，缓缓放了下来。那扇厚重的包铁大门也向内打开。


    一名穿着伯爵家族制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护卫快步迎了出来。管家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略显僵硬的笑容，眼神深处却带着审视和紧张。


    “欢迎各位教会的大人莅临灰岩堡。”管家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疏离，“伯爵大人正在城堡内等候诸位。请随我来。”


    队伍在管家的引导下，穿过吊桥，进入了城堡的外墙。


    城堡内部的庭院同样以灰黑色调为主，显得冷清而肃杀，巡逻的私兵数量明显增多，他们装备精良，眼神锐利而警惕，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支突如其来的教会队伍。


    马车在一处相对宽敞的内庭停下。折光晨露和奥菲莉亚导师先后下车。


    就在她们下车，准备跟随管家进入主堡建筑时，侧翼城堡二楼的一扇装饰华丽的拱窗后，一道充满怨毒和厌恶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她们。


    维奥莱特布兰德正站在窗后，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她看着楼下庭院中那个显眼的、耳朵尖尖的精灵身影，看着她身旁那位气质沉静却不容忽视的高阶神官，看着那些装备精良的教会骑士，漂亮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厌恶而微微扭曲。


    “阴魂不散的贱人！”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低哑而充满恨意，“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好不容易摆脱了王都那些烦人的视线，回到自己的地盘，她竟然还敢追过来？！”


    她身边一名心腹女仆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小姐息怒。听管家说，他们是奉了贸易教会总会的什么……最高神谕而来。好像是关于……全面废止精灵奴隶贸易的事情。要求伯爵大人释放领地上的所有精灵奴隶，并配合核查。”


    “神谕？废止奴隶贸易？”维奥莱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疯狂和讥诮的光芒，“狗屁的神谕！不过是教会那些老东西找的借口，想来插手我们布兰德家族的事务罢了！还有那个精灵婊子，什么狗屁神眷者？不过是个运气好点、攀上了高枝的低贱奴隶！真以为披了层教会的皮，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她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在王都的时候，就是她！用几个臭钱，强行‘买’走了我的玩具！害我丢尽了脸面！现在居然还敢跑到我的家里来指手画脚？谁给她的胆子！”


    女仆吓得不敢接话。


    维奥莱特死死盯着楼下正与管家交谈的折光晨露，看着她那挺直的脊背、冷静的神情，看着她与奥菲莉亚导师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默契，一种混合着嫉妒、羞辱和暴戾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她的理智。


    “精灵……不过是一群长得好看点的牲畜！是供我们取乐、为我们服务的工具！是写在律法里的私有财产！”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凭什么？凭什么教会一句话就要我们放弃？凭什么她一个低贱的精灵能站在这里，以平等的姿态，甚至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要求我们？她算什么东西！”


    她猛地一甩窗帘，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父亲呢？父亲知道了吗？”


    “伯爵大人已经在大厅等候了。”女仆连忙回答。


    “好！”维奥莱特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在这灰岩堡，在我们的地盘上，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真以为带着几个教会骑士就能为所欲为了？哼！”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华丽的裙摆，努力平复着扭曲的表情，试图恢复那副高傲矜持的贵族小姐模样，但眼底那抹毒蛇般的寒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走！”她冷声道，“我们去看看，这位‘神眷者’大人，打算怎么执行她那伟大的‘神谕’！”


    她带着女仆，快步走向主堡大厅的方向，心中已经盘算着要如何给折光晨露一个下马威，如何让她们灰溜溜地滚出灰石领。


    楼下庭院中，折光晨露似乎心有所感，微微抬起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那扇刚刚合拢的拱窗方向。


    奥菲莉亚导师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带着冷意：“看来，主人并不怎么欢迎我们。”


    折光晨露收回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低声道：“意料之中。越是抗拒，越是说明他们心里有鬼。”


    她们继续超前走去。


    来到了主会客厅。


    灰岩堡的主会客厅，其风格与王都布兰德府邸的奢华截然不同，却更显压抑和威慑力。


    大厅极其宽敞，挑高惊人，墙壁由未经打磨的粗粝灰岩砌成，保留着山体本身的冷硬质感。巨大的壁炉内燃烧着熊熊火焰，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墙壁悬挂的巨幅战争挂毯和狰狞的魔兽头颅标本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增添了几分野蛮和肃杀之气。地面铺着深色的兽皮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大厅尽头，三级台阶之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铁木雕琢而成的领主座椅，椅背极高，雕刻着咆哮的熊首图案，正是布兰德家族的徽记。


    布兰德伯爵就端坐在这张象征着权力和力量的座椅上。


    他穿着一身深墨绿色的猎装，外罩一件镶有熊首银扣的皮质马甲，肌肉将衣服撑得鼓胀。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欢迎的姿态。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审视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奥菲莉亚导师、折光晨露以及跟随其后的圣殿骑士队长。


    奥菲莉亚导师神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这刻意营造的下马威和敌意。她步履沉稳地走到大厅中央，在距离台阶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颔首，行了一个符合礼仪的见面礼。


    “布兰德伯爵阁下，日安。奉贸易教会总会奥古斯都大主教之命，前来拜访。”


    折光晨露站在奥菲莉亚身侧稍后的位置，同样微微躬身行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王座之上那道目光的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压迫感，扫过她的尖耳和精灵特征。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不卑不亢。


    布兰德伯爵没有立刻回应。他慢条斯理地从手边的银盒里取出一支粗大的雪茄，剪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白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唯有那双鹰目愈发锐利。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怠慢：


    “贸易教会……奥古斯都大主教……”他嗤笑一声，雪茄的火光在昏暗的大厅里明灭不定，“真是稀客。我这灰石领穷乡僻壤，除了石头和听话的牲口，没什么值得教会惦记的东西。不知是什么风，把总会的高阶神官和……嗯……一位精灵‘神眷者’大人，吹到我这寒舍来了？”


    他特意加重了“神眷者”三个字的读音，其中的讥讽意味不言而喻。


    奥菲莉亚导师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刺，语气依旧平稳：“伯爵阁下说笑了。灰石领物产丰饶，更是王国边境的重要屏障，教会一向关注。此次前来，确是奉神谕，有要事与阁下相商。”


    “神谕？”布兰德伯爵眉毛一挑，“又是神谕？我刚打发走王都来的信使，也是拿着张所谓的‘神谕’公文，嚷嚷着什么……废止精灵奴隶贸易？简直荒谬！”


    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奥菲莉亚导师是吧？我不管这神谕是真是假，也不管教会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在我的领地上，行我的规矩！精灵奴隶是我布兰德家族的合法财产，是我花费真金白银买来的！是我矿场、林场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凭什么教会一句话，就要我无条件释放？凭什么？！”


    他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充满了霸道的怒气。


    奥菲莉亚导师神色不变，等他的话音落下，才平静地开口：“伯爵阁下，请息怒。神谕并非儿戏，乃是贸易之神意志的直接体现，旨在维护贸易之公允与生命之尊严。教会理解阁下可能面临的损失，并非要求阁下无偿释放。”


    她示意了一下身后的执事。执事立刻上前，将一份盖有教会总会金印的文书和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绣着圣徽的丝绒袋子放在前方的一张石桌上。


    “这是教会拟定的补偿方案。”奥菲莉亚导师继续道，“根据目前的市场均价，以及考虑到精灵奴隶的特殊技能和价值，教会愿意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赎买阁下领地内所有的精灵奴隶。文书内有详细条款与金额清单，请阁下过目。这笔资金，足以弥补阁下短期内的人力短缺和重新招募培训的费用。”


    布兰德伯爵看都没看那文书和钱袋一眼，只是发出一声更加响亮的、充满不屑的嗤笑：“补偿？高于市价三成？哈哈哈哈哈！奥菲莉亚导师，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布兰德家族的底蕴？”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奥菲莉亚：“你以为我在乎这点钱？我告诉你，我在乎的是规矩！是权力！是这片土地上，我布兰德说了算的绝对权威！”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倍增。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奥菲莉亚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她，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精灵是什么？是财产！是工具！是写在王国律法里、明码标价的商品！”他的声音如同咆哮，“教会凭什么插手？今天你们能用神谕逼我放弃我的财产，明天是不是就能用神谕夺走我的矿场？我的领地？甚至我的爵位？！这是赤裸裸的侵犯！是对贵族权利的践踏！我绝不接受！”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一旁的折光晨露，眼中的厌恶和轻蔑几乎化为实质：“还有你！精灵！别以为顶着一个‘神眷者’的名头，就能在我面前人模狗样地指手画脚！你的那些同胞，在矿洞里挖矿，在林场里伐木，伺候主人，这才是他们该有的命运和价值！而不是像你这样，靠着不知什么手段蛊惑了教会，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想解放他们？可以啊！让你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或者教会，拿出能真正打动我的价码来！而不是用这种可笑的、施舍般的补偿来糊弄我！”


    折光晨露迎着他充满恶意的目光，心脏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平静。她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反驳都只会落入下风。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响起，打断了伯爵的咆哮：


    “伯爵阁下，您口口声声说着王国律法和贵族权利。那么，请问您是否完全遵守了《奴隶管理条例》中关于保障奴隶基本生存权和禁止施加酷刑的条款？”


    布兰德伯爵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精灵敢直接反驳他，而且切中了要害。


    折光晨露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追问，语气步步紧逼：“艾尔和莉亚，那两个在您王都府邸身受重伤、险些死亡的精灵少年少女，他们的伤势从何而来？那真的是意外或逃跑所致吗？还是您口中所谓的‘规矩’和‘权力’之下，纵容甚至默许的虐待和酷刑？”


    她的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布兰德伯爵变得阴鸷的眼睛：“贸易之神衡量万物之公允，更衡量生命之尊严。教会此次前来，并非仅仅为了赎买，更是为了纠正显而易见的、发生在您领地内的不公与罪恶！如果阁下坚持拒绝神谕，那么教会将不得不考虑采取进一步措施，包括但不限于提请王国元老院进行听证，并对灰石领的奴隶贸易状况进行彻底调查！届时，您所要面对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补偿’的问题了！”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对方可能存在的违法行为，又清晰地表明了教会的底线和后续可能采取的强硬手段，直接将个人恩怨提升到了律法和教义的高度。


    布兰德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折光晨露，腮帮子的肌肉因咬牙而绷紧。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年轻的精灵如此牙尖嘴利，且如此擅长利用规则和大势。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寒意。


    奥菲莉亚导师适时上前一步，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通牒意味：“伯爵阁下，神眷者大人所言，正是教会的立场。神谕必须执行，这是不容违背的意志。补偿方案在此，是教会出于善意给出的选择。接受它，一切都可以在规则内和平解决。拒绝它……”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这冰冷的大厅，以及那些隐藏在阴影中、气息彪悍的伯爵私兵，声音陡然转冷：“……就意味着您选择了与贸易之神的意志直接对抗。其后果，恐怕远非您失去一些精灵奴隶那么简单。请您……慎重考虑。”


    压力重重地压在了布兰德伯爵的肩上。


    是接受补偿，暂时让步，保住面和潜在的把柄？还是为了所谓的“权威”和更深层的原因，不惜与庞大的贸易教会彻底撕破脸？


    布兰德伯爵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闪烁着疯狂挣扎的光芒。他死死攥着拳头，目光在奥菲莉亚冷静的脸庞和折光晨露坚定的眼神之间来回移动。


    第145章 希望


    就在大厅内气氛紧绷到极致，布兰德伯爵眼中凶光闪烁，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之时，一阵略显急促却依旧刻意保持着某种优雅节奏的高跟鞋敲击石地面的声音，从侧面的拱门传来。


    “父亲？”


    一个带着几分娇嗔和不满的女声响起，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维奥莱特布兰德提着她那身繁复华丽的紫罗兰色裙摆，快步走进了大厅。


    她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委屈和被冒犯的怒气。目光飞快地扫过奥菲莉亚导师和折光晨露，尤其在折光晨露身上停留时，那抹厌恶和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但她很快又掩饰下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听说贸易教会的人来了？还……还提了那么无礼的要求？”她走到布兰德伯爵身边，挽住父亲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教会要插手我们家的私事？还要把我们花钱买来的精灵都带走？这……这简直太荒谬了！”


    布兰德伯爵脸上的暴戾神色稍稍收敛，他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放缓了些：“维奥莱特，这里没你的事，回房间去。”


    “我不！”维奥莱特用力摇头，反而挽得更紧了，她转过头，目光直视奥菲莉亚导师和折光晨露，这次她不再掩饰那份高高在上的轻蔑，“奥菲莉亚导师是吧？还有这位……精灵‘神眷者’？”


    她故意拉长了“神眷者”三个字的音调，充满了讥讽。


    “我不知道教会到底给了你们什么错觉，让你们觉得可以跑到一位实权伯爵的城堡里，对他如何处置自己的私有财产指手画脚！”她的声音尖利起来，“精灵？那些长耳朵的生物？他们生来就是低贱的奴仆！是伺候我们、取悦我们的工具！这是百年来不变的规矩！是写进王国律法里的铁律！”


    她指着折光晨露，语气恶毒：“你以为你侥幸得到了教会的青睐，披上了一层光鲜的外衣，就能改变这个事实了？就能让你和你的那些同胞变得高贵了？做梦！骨子里的低贱是改变不了的！你们只配在矿洞里挖矿，在厨房里打杂，或者……乖乖地躺在主人的床上，用你们那点可怜的美貌换取生存！”


    如此露骨而充满侮辱性的话语，让一旁的圣殿骑士队长眉头紧锁，手按上了剑柄。


    折光晨露的呼吸微微一窒，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但她的表情依旧维持着惊人的平静，只是眼神愈发冰冷。


    奥菲莉亚导师上前半步，将折光晨露稍稍挡在身后。她的目光落在维奥莱特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维奥莱特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布兰德小姐，”奥菲莉亚导师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将维奥莱特那套胡搅蛮缠的论调压了下去，“请注意您的言辞。您此刻侮辱的，不仅是精灵神眷者，更是贸易教会，乃至颁布此神谕的贸易之神本身。”


    她的目光转向布兰德伯爵，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伯爵阁下，教会的立场已经表述得非常清楚。神谕，不是请求，是必须执行的意志。补偿方案，是教会基于善意与规则给出的最优选择。接受，灰石领与教会依旧保持友好，一切依律法程序办理。拒绝……”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维奥莱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最终回到布兰德伯爵阴沉的脸上，声音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便是公然亵渎神灵，与整个贸易教会为敌。届时，教会将动用一切必要手段强制执行神谕，包括但不限于：对灰石领进行全面贸易封锁、提请国王陛下与元老院剥夺布兰德家族相关特权、并对阁下涉嫌虐待奴隶、违反《奴隶管理条例》等行为进行彻底调查清算！其后果，绝非您失去一些精灵奴隶那么简单，甚至可能动摇布兰德家族的根基。请您，慎重抉择。”


    布兰德伯爵心口一跳。


    贸易封锁！元老院调查！动摇家族根基！这些词所带来的恐怖后果，远不是一个骄纵女儿的发泄所能比拟的。


    维奥莱特也被这毫不留情的强硬态度和其中蕴含的可怕后果震慑住了，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但看到父亲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敢再出声，只是用更加怨毒的目光死死瞪着折光晨露。


    布兰德伯爵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死死盯着奥菲莉亚导师，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但最终，那疯狂的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甚至勉强挤出了一丝极其僵硬的笑容。


    “奥菲莉亚导师，言重了。”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沙哑的平静，“神谕……既然是贸易之神的意志，我布兰德家族作为虔诚的信徒，自然……不会公然违背。”


    他话锋一转：“但是，释放所有精灵奴隶，事关重大，涉及我领地内多处矿场、林场的正常运转，以及诸多与之相关的契约和利益纠葛。并非我一言可决。我需要时间召集管事，清点名录，核算损失，并与相关合作方进行磋商。”


    他摊了摊手，做出一个为难的表情：“如此仓促决定，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和损失，这对灰石领，对教会，乃至对等待释放的精灵们，都并非好事。您说对吗？”


    这是明显的拖延战术。


    奥菲莉亚导师眼神微眯，自然看穿了他的意图，但她并没有立刻戳破。强行逼迫一个实权伯爵立刻签字画押，确实不现实，也会彻底撕破脸皮。只要对方没有直接拒绝，就还有操作的空间。


    “可以。”奥菲莉亚导师点了点头，“教会可以给予阁下必要的处理时间。但请阁下务必明确，神谕的效力自降临之时起已然生效，任何拖延期间的继续奴役或虐待行为，都将被视为对神谕的挑衅。教会巡查使团会留在领地内，监督整个过程。”


    布兰德伯爵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僵硬的笑容：“这是自然。布兰德家族行事，向来合乎法度。”


    他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管家立刻应声而入。


    “带奥菲莉亚导师、神眷者大人和各位骑士先生去西翼客房休息。”布兰德伯爵吩咐道，“务必招待周到，不可怠慢了教会贵宾。”


    “是，伯爵大人。”管家躬身领命，然后转向奥菲莉亚导师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各位贵宾，请随我来。”


    奥菲莉亚导师深深看了布兰德伯爵一眼，不再多言，转身带着折光晨露和骑士们，跟着管家离开了这间压抑的大厅。


    维奥莱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尤其是折光晨露那挺直的脊背，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刚想对父亲抱怨，却被布兰德伯爵一个极其冰冷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吓得她立刻噤声。


    直到教会众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布兰德伯爵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极致阴沉和凶戾。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壁炉，抓起放在炉台上的一个银制酒杯，狠狠地砸进了熊熊火焰之中！


    “该死的教会！多管闲事的贱人！”他低吼着，充满了压抑的狂怒，“想动我的东西？没那么容易！”


    维奥莱特被父亲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父亲……我们……我们真的要放了那些精灵吗？”


    布兰德伯爵猛地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那目光中的疯狂和算计让维奥莱特都感到心悸。


    “放？”他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哼！他们想要证据？想要名单？好啊！我就给他们一份‘名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狡诈的弧度。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指令，“把该处理的‘痕迹’，彻底清理干净！尤其是‘那个地方’！至于那些精灵……挑几个最没用、最不听话的，做个样子给他们！其他的……给我立刻转移！从‘老路’走，送到‘山那边’去！动作要快！要绝对保密！”


    “我要让教会的人，什么真正的罪证都找不到！只能带着一份残缺不全的名单和几个废物精灵，灰溜溜地滚出我的地盘！”


    “想跟我斗？他们还嫩了点！”


    ……


    灰岩堡的西翼客房，与主堡大厅的粗犷压抑风格截然不同，但也绝非舒适温馨的所在。


    这里显然是用来招待那些不得不接待、却又并不受欢迎的客人的地方。


    房间宽敞却空旷，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厚重的灰石墙壁吸收了所有的暖意，即使壁炉里已经升起了火，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和潮湿霉味。


    家具都是深色的硬木，样式古旧，边缘磨损，透着一股被岁月遗忘的沉寂。厚重的深色窗帘半掩着，挡住了窗外灰蒙蒙的天光，让房间内更显昏暗。


    折光晨露和奥菲莉亚导师被安排在了相邻的两个房间。四名圣殿骑士则被安置在走廊另一端的一间守卫室里，两名执事也有各自的房间。


    这种安排，看似周到，实则带着明显的隔离和监视意味。


    带领他们前来的管家皮笑肉不笑地交代了几句“有何需要可随时吩咐仆人”的客套话后，便躬身退了出去，留下两名穿着灰扑扑侍女裙、低眉顺眼的女仆守在门外走廊。


    折光晨露推开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客房的房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微微蹙眉，走到窗边，用力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些，让更多光线透进来，然后推开了沉重的木窗。冷冽的空气涌入，稍稍驱散了室内的沉闷。


    她环顾四周。


    房间很大，但除了必要的床、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硬木椅子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石砌的壁炉里，火焰噼啪作响，是这冰冷房间里唯一的热源和活气。


    就在这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折光晨露转过身。


    门被推开，一名精灵女仆端着盛有热水和干净毛巾的黄铜盆，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可能刚成年不久，身形单薄，穿着和其他女仆一样的灰色粗布裙，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带着长期劳作形成的习惯性疲惫，以及在这种环境中养成的谨慎和畏缩。


    她不敢抬头，径直走到脸盆架前，准备放下水盆。


    “放在桌上吧，谢谢。”折光晨露的声音温和。


    女仆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于这声“谢谢”，她依言将水盆轻轻放在书桌上，依旧低着头，转身就要快步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带来麻烦。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终于瞥清了站在窗边的折光晨露的样貌，尤其是那双无法掩饰的、属于精灵的尖耳朵。


    她的脚步猛地停住了！身体瞬间僵硬！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一点点抬起头，目光怯生生地投向折光晨露。


    当她的视线清晰地捕捉到折光晨露的精灵特征，以及她身上那件虽然简洁却明显不同于仆役服饰、带着淡淡神圣气息的精灵风格长袍时，女孩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浅绿色眼眸，骤然亮起了一簇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火花！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渴望、恐惧和一丝渺茫期盼的复杂光芒。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忘记了离开，也忘记了低头。


    折光晨露看着她，心中轻轻一叹。她放缓脚步，走到女孩面前，声音放得更加轻柔，用精灵语低声问道：“你也是精灵？”


    这声熟悉的母语，仿佛瞬间击中了女孩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迅速积聚，但她强行忍着，用力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同样用精灵语结结巴巴地回应：“是……是的，大人……我，我叫塞丽娜……”


    “塞丽娜，”折光晨露露出一抹微笑，“不用叫我大人，我叫露露。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来这里多久了？”


    或许是折光晨露温和的态度和同族的气息让她稍稍放松了警惕，塞丽娜吸了吸鼻子，小声回答：“快……快一年了。我是去年收获节后被卖到这里的……之前，一直在北边的黑森林伐木场做工……”


    “伐木场？”折光晨露的心微微一沉。


    她了解过，那是精灵奴隶中最辛苦、伤亡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嗯……”塞丽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后怕，“那里很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拿着比我们还高的斧头，砍那些硬邦邦的铁木……手经常磨破，流血，结了痂又破……冬天最难过，雪那么厚，脚冻得没知觉，还要干活……吃不饱，睡不好，监工的鞭子……随时都会抽下来……”


    她的声音哽咽了，似乎想起了极其可怕的回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我……我亲眼见过……一个同族的哥哥，累得晕倒了，监工说他偷懒，用鞭子抽他，把他……把他拖到雪地里……就再也没起来……”


    折光晨露的心狠狠揪紧，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塞丽娜冰凉粗糙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安慰。


    塞丽娜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仿佛找到了依靠，压抑的情绪稍稍宣泄，继续低声道：“后来……后来伐木场要缩减人手，把我们一批年纪小点的女孩子挑出来，卖给了不同的人家。我被卖到了这里……虽然也要干活，伺候人，看人脸色，但……但至少不用在风雪里砍树了，至少……能活下来……”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飞快地抬头看了折光晨露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疑问和期盼，声音带着颤抖：“露露大人……您……您们是贸易教会来的大人，对吗？外面……外面都在偷偷传，说……说教会下了神谕，要……要解放所有精灵奴隶……这是……这是真的吗？我们……我们真的能自由了吗？”


    她的问题问出口，自己先屏住了呼吸，双手紧张地绞着粗糙的裙摆，那双浅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折光晨露。


    折光晨露看着她那充满渴望和恐惧的眼神，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地点头，声音清晰而肯定：“是真的，塞丽娜。贸易之神降下神谕，废止一切精灵奴隶贸易。教会正在全力执行。我们这次来灰石领，就是为了这件事。”


    “真……真的？！”塞丽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但她不敢哭出声，只能用手背死死地捂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哽咽的抽泣声。


    那是一种绝望中骤然看到曙光，几乎不敢相信的巨大情绪冲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平复下来，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脸上露出了带着泪光的笑容：“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切地向前一步，抓住折光晨露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期盼：“那……那我的弟弟妹妹呢？他们……他们也能得救吗？我弟弟才十二岁，就被卖到了南边的石料场搬石头……我妹妹……我妹妹更小，被卖走的时候才十岁，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爸爸妈妈……他们还在更南边的黑曜石矿洞……那里……那里听说更可怕，进去的人很少能出来……您……您们也会去救他们吗？他们……他们都能自由了吗？”


    折光晨露反手紧紧握住塞丽娜冰凉的手，感受着那轻微的颤抖，语气无比坚定地承诺道：“会的，塞丽娜。神谕是针对所有精灵奴隶的。不仅仅是你，你的弟弟妹妹，你的父母，所有受苦的同胞，都将会获得自由。我向你保证，教会和所有心怀正义的人，都会为此努力到底。我们会找到他们，一定会！”


    这并不是一句安慰。


    随着神谕颁布，教会力量开始介入，大规模的清查和解放只是时间问题。虽然过程必然充满艰难险阻，但方向已经确定无疑。


    塞丽娜听着这斩钉截铁的承诺，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仿佛终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那不仅仅是希望，更是一种重新被点燃的生命之火。她用力地点着头，眼泪依旧在流，嘴角却高高扬起。


    “谢谢……谢谢您，露露大人！”她哽咽着，几乎要跪下去，被折光晨露牢牢扶住。


    “不要谢我，这是神的旨意，也是无数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折光晨露扶着她，轻声问道，“塞丽娜，城堡里，像你一样的精灵同胞还有多少？你知道他们大多在哪里做工吗？处境……怎么样？”


    塞丽娜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着，小声道：“城堡里侍奉的精灵不算很多，大概十几个，在厨房、洗衣房和伺候各位主人……更多的是在城堡下面的酒窖、储藏室做重活……还有……还有很多在城堡外的矿场和林场里，那里……那里更苦……”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我听说矿洞深处有时候会……会少人……监工说是塌方或者意外，但……但大家都偷偷说，伯爵大人有时候会需要……需要‘特别的材料’……去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特别的材料？可怕的事情？


    折光晨露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联想到了艾尔和莉亚那诡异的伤势，以及奥菲莉亚导师提到的、关于布兰德伯爵可能进行禁忌实验的猜测。塞丽娜无意间透露的信息，似乎印证了那些最坏的猜想。


    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愤怒，继续温和地问：“塞丽娜，你还知道更多关于……‘特别材料’或者矿洞深处的事情吗？任何细节都可能很重要。”


    塞丽娜害怕地摇了摇头，眼神躲闪：“不……不知道了，露露大人。我只是听一些老仆人偷偷说过几句，他们都不敢多说的，说那是禁忌，乱说话会被……被处理掉……”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显然极其恐惧。


    折光晨露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以免吓到她或给她带来危险。她拍了拍塞丽娜的手背：“我知道了。塞丽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非常重要。记住，保持希望，但也务必保持谨慎，保护好自己。解放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嗯！我明白！我会的！”塞丽娜用力点头，脸上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她看了看门口，似乎担心待得太久会引起怀疑，连忙道：“露露大人，我得先出去了，不然管家会骂的……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好，你去吧。一切小心。”折光晨露松开手。


    塞丽娜端起空水盆，再次向折光晨露投去一个充满感激和希望的眼神，然后快步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她的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折光晨露站在原地，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塞丽娜的遭遇，她破碎的家庭，以及那隐约透露出的、关于矿洞深处的可怕秘密……


    这个布兰德伯爵，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她必须得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不只是为任务奖励，更是为了这些精灵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