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决战（十六）


    大陆的烽火并未停歇，但硝烟中已然透出不同以往的光芒。


    在诺亚王都，残存的恶魔与腐化生物在精灵玩家与人类守军的联合清剿下节节败退，曾经沦陷的街区被一寸寸夺回，象征着希望与秩序的旗帜重新插上破损的城墙与塔楼。


    精灵工程玩家甚至开始帮着人类平民修复破损的房屋，虽然他们的“修复术”时而会造出些造型奇特的建筑，但那份效率与热情毋庸置疑。


    在红枫镇，危机已然解除。阿尔瑟斯王子率领的精灵正规军与伊莎贝尔公主的残部正式会师，开始建立稳固的前线基地，并清理通往王都的道路。玩家们则像蝗虫过境，兴奋地搜索着战场每一个角落的“遗漏怪”和“隐藏宝箱”，顺便把恶魔尸体上有价值的部分扒拉得一干二净，引得本地守军侧目不已。


    在沿海区域，得到精灵玩家支援的海族战士，逐渐扭转了颓势，开始向腐化触手盘踞的深海沟反击。


    在雪域，在矮人山脉，在兽人荒原……凡有深渊裂隙、恶魔肆虐之处，总能看到那标志性的翠绿传送光门亮起，以及随之涌出的、喊着稀奇古怪口号、打法狂野奔放的精灵援军。


    他们或许纪律散漫，或许行为跳脱，但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实际效果，却让无数陷入绝望的土著生灵瞠目结舌，继而重燃希望。


    “第四天灾”的兵锋，正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横扫着大陆各处的魔患，为这个饱经创伤的世界强行“止血”。


    而就在玩家们砍怪砍得正爽，刷声望刷得不亦乐乎，满心以为这就是新版本“深渊之殇”主要内容，盘算着去哪刷新的精英怪、蹲守世界BOSS时——


    【全服公告！史诗级动态事件最终阶段开启！】


    【最终资料片：“地狱之门终末净化之战”正式上线！】


    【检测到秩序同盟（诸神联合阵营）正式成立，反攻深渊战略已确认。主线任务“深渊之殇”最终阶段目标更新！】


    【新主线任务：地狱远征先锋突击】


    【任务类型：史诗级超大型世界战役（最终阶段）】


    【任务背景：诸神的目光已凝聚，复仇的利刃已铸就！懦弱的防守已然结束，是时候将战火，烧向罪恶的源头！通往地狱的古老门户已然在各方力量的努力下被重新定位并加固。勇敢的艾尔芙莱娅的勇士们，你们将作为秩序同盟的绝对先锋，第一批踏入那燃烧的国度，为后续的神明军团开辟道路，敲响深渊覆灭的丧钟！】


    【主要目标：


    1.通过位于各大主城新设立的“地狱远征军传送门”，抵达地狱前线集结地“破晓壁垒”。


    2.参与对地狱第一层“焦炎荒原”的全面进攻，清除该层所有大型恶魔据点与深渊裂隙，建立稳固的前进基地。


    3.击杀或协助击杀至少一名地狱领主/深渊邪神直属指挥官。】


    【警告：地狱环境极端恶劣，存在持续火焰/暗影/腐蚀伤害，恶魔单位强度普遍高于地表，且存在大量即死机制与精神污染。请务必做好充分准备】


    【特别提示：本次战役为跨服务器大型事件，所有参与玩家将根据贡献获得全服排名，排名前列者将获得独一无二的传奇称号、限定幻化及特殊道具奖励。】


    【“地狱远征军传送门”已在本阵营所有主要城市（精灵王城、诺亚王都、各区域主城等）开启，持续至战役结束。】


    【愿艾尔芙莱娅的光辉，指引你们穿透黑暗，愿诸神的祝福，与你们同在。为了秩序，为了生存，为了——最终的净化！出征吧，勇士们！】


    这则公告，瞬间在所有玩家群体中，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核爆级别的狂热反响！


    “我勒个去！最终资料片！打地狱！！”


    “来了来了！终极副本！地狱开荒！”


    “全服排名！传奇称号！神器碎片！冲啊啊啊！！”


    “快快快！公会集合！所有人检查药水合剂附魔！工程学道具带满！”


    “治疗爸爸们！坦克爷爷们！求组地狱开荒固定团！手法风骚意识一流！”


    “生活职业兄弟们！最后一波补给！高价收购所有抗性药水、火焰防护卷轴、暗影守卫药剂！”


    “拍卖行炸了！所有和地狱、恶魔、抗性相关的东西价格疯涨！”


    “主城传送阵在哪？我特么直接飞过去！”


    整个世界频道、区域频道、私聊频道……所有能被玩家利用的通讯手段，瞬间被爆炸的信息流淹没。


    刚刚还在悠闲刷小怪、做日常、甚至摆摊聊天的玩家，无论等级高低，装备好坏，都在这一刻化作一道道狂热的流光，冲向了各自所在地城市中心——那里，一道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凝实、表面流淌着暗红色岩浆纹路与翠绿色净化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与硫磺气息的、宛如通往深渊巨口的“地狱远征军传送门”，已然巍然耸立。


    ……


    精灵王城，生命树广场。


    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广场，此刻彻底变成了沸腾的海洋。无数玩家如同迁徙的兽群，呼喊着，推搡着，疯狂涌向那矗立在广场中央、高达数十丈的暗红传送门。


    门扉边缘不断有火星溅落，门内景象模糊扭曲，隐约可见一片燃烧的荒原与狰狞的魔影，仅仅是散发出的灼热与邪恶气息，就足以让普通人心胆俱裂，却让玩家们更加兴奋。


    “为了艾尔芙莱娅！为了史诗装备！冲！！”狂刀一马当先，扛着他那重新锻造、闪烁着暗红烈焰抗性符文的大斧，开启冲锋，一头扎进了传送门，身影瞬间被暗红光芒吞噬。


    “所有成员，按照一团二团顺序，依次进入！进入后立刻在指定坐标集合，不要落单！重复，不要落单！”星辰怒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用扩音魔法冷静指挥。


    “哈哈哈！地狱！老子来了！炎爆术准备就绪！”法爷在此搓着手，身边跟着一票同样眼睛发亮的法师。


    “暗影界的兄弟们，潜行组先走，进去后立刻侦查周围环境！”喜笑颜开。


    “工程学大队，带上你们的伐木机和地精工兵炸药！我们需要快速建立防御工事！”魔法科学大爆炸背着一个鼓鼓囊囊、不断发出叮当响声的巨大背包，大声吆喝。


    “治疗组，检查你们的群疗和驱散法术！地狱的debuff肯定很恶心！”圣光忽悠着你高举法杖，圣洁的光芒笼罩一片区域。


    小饼干骑在夜刃豹上，Miking背着长弓，素音怀抱七弦琴，炽焰优优扛着巨盾……所有玩家，都涌入那代表着终极挑战的门扉。


    ……


    诺亚王都，临时搭建的远征军营地。


    这里同样人声鼎沸。


    伊莎贝尔公主和阿尔瑟斯王子站在高处，望着涌入传送门、对即将踏入真正地狱毫无惧色的“精灵勇士”们，心情复杂无比。


    “他们……真的无所畏惧吗？”伊莎贝尔喃喃道。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规模更大的‘冒险’。”阿尔瑟斯苦笑道，但他眼中也充满了敬佩，“无论如何，他们的勇气与力量，是我们夺回家园、乃至向深渊复仇的关键。愿女神庇佑他们。”


    “也愿诸神，庇佑所有为光明而战的勇士。”伊莎贝尔在胸前划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大陆各处，只要设立了传送门的主城，都在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玩家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对最终挑战的渴望，对顶级奖励的贪婪，对参与史诗事件的兴奋，以及对“开荒新副本”的本能冲动，驱使着他们义无反顾地踏入那象征着毁灭与危险的地狱之门。


    穿过传送门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传送都不同。


    并非眩晕或失重，而是一种仿佛穿透了某种粘稠、灼热、充满恶意的薄膜，耳边瞬间被无穷无尽的痛苦哀嚎、恶魔嘶吼、岩浆沸腾的巨响所充斥。


    鼻端涌入的是浓烈到极致的硫磺、焦臭、血腥与某种更深沉腐败混合的恶心气味。视野先是一暗，随即被无边无际的暗红色所取代。


    天空是凝固的、仿佛在渗血的暗红云层，低垂得仿佛要压到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云层缝隙中偶尔透出的、令人不安的暗绿或污紫色邪能灵光。


    大地是龟裂的、流淌着滚烫岩浆的焦黑荒原，狰狞的怪石如同恶魔的利齿般刺向天空，枯萎扭曲的、仿佛被烧焦的诡异植物零星散布。空气中弥漫着高温的扭曲波纹，以及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邪恶灵压。


    这里，是地狱的第一层，焦炎荒原。燃烧的废土，恶魔的乐园。


    而此刻，在这片荒原边缘，一片相对平坦、被临时用强大神力加固并刻画了巨大净化符文阵地的区域“破晓壁垒”，正迎来前所未有的“客人”。


    传送的光芒在此亮起，每一道光芒消散，都会出现数量不等的、全副武装、眼冒精光的玩家。


    他们出现后，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开始——


    “这环境特效！牛逼！掉帧了！”


    “热气腾腾！跟开了全息沉浸似的！”


    “debuff来了！‘灼热之息’每秒掉血！‘邪能威压’全属性降低！快上火焰抗性药剂和神圣守卫！”


    “地图开了！哇，好大！全是红点！”


    “快看那边！好大的恶魔营地！还有飞行单位！”


    “集合集合！坦克就位！治疗刷好hot！AOE职业准备清小怪！”


    “那边有空投物资！好像是NPC发的抗性合剂和临时营地搭建工具！快去领！”


    破晓壁垒瞬间从一片肃杀的神力阵地，变成了喧闹无比的玩家大本营。


    虽然环境恶劣，debuff烦人，但玩家们的适应速度快得惊人，他们迅速按照公会、团队、甚至临时野队组织起来，开始向壁垒外围那些游荡的、被突然出现的大批“鲜活血食”吸引过来的低阶恶魔发起攻击，如同潮水般向外扩散。


    更远处，焦炎荒原的深处，一些强大的恶魔领主和深渊指挥官，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大规模入侵，发出了愤怒与嗜血的咆哮，开始调集更多的恶魔军队，向着破晓壁垒的方向涌来。天空中也出现了成群的石像鬼、惊惧兽和更庞大的炼狱火蝠。


    战争的阴云，在地狱的天空下，以比大陆上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直接的姿态，轰然对撞！


    而这一切，对于刚刚踏出传送门、还在为这“终极副本”的入场动画般景象而惊叹的玩家们来说，只意味着四个字——


    经验，装备，荣耀，以及……爽到爆的开荒之旅，开始了！


    “兄弟们！地狱一日游，正式开团！为了艾尔芙莱娅！为了经验！为了——杀穿地狱！！”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杀穿地狱！！！”


    震天的战吼，在这燃烧的国度中响起。


    ……


    地狱，第八层，钢铁要塞“永燃之心”。


    这座用黑曜石、地狱火熔铸的金属、以及无数痛苦灵魂浇灌而成的庞大要塞，是格莱希尔经营了数百年的老巢，也是他此次策划对主物质界入侵的大本营。


    要塞深处，最高指挥大厅内，硫磺气息浓得化不开，墙壁上燃烧的永恒邪能火炬将格莱希尔那庞大的、覆盖着厚重角质与骨甲的身躯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刚刚听取完又一份令人恼火的战报——关于主物质界各处魔潮在那些该死“玩家”介入下进展不顺的汇总。


    虽然核心目标精灵森林那边似乎取得了某种“突破”，但传来的能量波动诡异，前线具体战况因强烈干扰而模糊不清。


    这让他烦躁不已。


    “一群废物！连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精灵都解决不了！萨鲁凡那个蠢货的信徒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执行计划？！”格莱希尔低吼着。


    就在这时。


    “呃啊啊！！！”


    一声凄厉、怨毒、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惊怒的恐怖尖啸，仿佛从世界最底层、从规则的最根源传来，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狠狠撞入了格莱希尔，以及整个地狱第八层所有足够强大恶魔的意识之中！


    这尖啸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其中蕴含的，分明是阿斯塔罗斯与腐化母巢这两位深渊邪神的神念波动！


    但这波动中没有了往日的冰冷、恶毒与高高在上，只剩下被撕裂、被焚烧、被强行“净化”的剧痛与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这是？！”格莱希尔猛地从王座上站起，猩红的瞳孔骤缩成针尖，庞大的身躯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他感受到了，那尖啸中蕴含的、属于“腐朽”与“扭曲”神格被正面重创、甚至可能被“剥离”的恐怖信息！


    “阿斯塔罗斯？！母巢？！发生了什么？！难道是……”


    他瞬间想到了精灵森林，想到了生命树，想到了那个复苏的精灵女神艾尔芙莱娅。


    难道是祂们？可就算精灵女神恢复了部分力量，怎么可能同时重创两位深渊邪神？而且这动静……这分明是神格层面的直接对抗与碾压！


    没等他从这惊天变故中理清头绪，指挥大厅那厚重的、刻画着亵渎符文的黑铁大门被“砰”地一声猛地撞开，一名浑身升腾着慌乱邪焰的深渊魅魔军官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妖媚与残忍，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仓皇。


    “格莱希尔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魅魔军官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慌什么！说！”格莱希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喝道，但心中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爪子攫紧了他的心脏。


    “入……入口！第一层焦炎荒原的‘苦痛之门’附近！空间被强行撕裂了！大……大量的精灵！数不清的精灵！他们从传送门里涌出来了！正在冲击我们的外围防线！”魅魔军官语无伦次，显然受到的冲击极大。


    “什么？！”格莱希尔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精灵？大量的精灵？出现在焦炎荒原？这不可能！主物质界通往地狱的稳定通道早已被我们封锁或污染，他们怎么可能……”


    “是真的！大人！”又一个传令的狂战魔跌跌撞撞冲进来，身上还带着伤，“他们数量太多了！而且……而且他们完全不怕死！打法……打法简直闻所未闻！巴托斯大人的前沿哨站已经被淹没了！他请求紧急支援！”


    格莱希尔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凝滞。


    精灵打进了地狱？还是大规模入侵？这比听到邪神惨叫更让他觉得荒谬！


    地狱是什么地方？是恶魔的老巢，是混乱与邪恶的温床，是诸神都轻易不愿踏足的禁忌之地！


    那些长耳朵的精致生物，不好好待在他们的森林里等死，居然敢主动打上门来？还选在两位邪神似乎出事的当口？


    “他们是怎么找到并稳定通道的？！”格莱希尔一把抓起魅魔军官，咆哮道。


    “不……不知道！大人！那传送门的力量很奇怪，带着强烈的生命与自然气息，还有……还有别的神力的波动，似乎不止精灵女神一个！”魅魔军官瑟瑟发抖。


    不止一个？格莱希尔心头剧震。难道……诸神插手了？联合了？不，这不可能！那些自私自利、互相猜忌的神明怎么可能这么快联合？


    “防守！立刻让焦炎荒原所有驻军，还有邻近几层的预备队，全部压上去！给我把这些不知死活的精灵碾碎在荒原上！一个不留！”格莱希尔毕竟是深渊领主，短暂的震惊后，暴怒与杀意迅速占据了上风。


    不管对方怎么来的，有多少，敢踏进地狱，就要有被彻底吞噬的觉悟！


    “可是大人！”狂战魔传令官哭丧着脸，“您忘了？为了主物质界的全面攻势，我们至少六成以上的精锐军团，还有大量中低阶恶魔，都已经通过裂隙派往各个战场了！焦炎荒原本就是兵力相对薄弱的后方区域，巴托斯男爵手下只有一些二线守卫和临时征召的劣魔！现在突然面对这么大规模的入侵，根本挡不住啊！”


    格莱希尔一愣，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是了，为了毕其功于一役，他用上了大部分机动力量，地狱内部反而有些空虚。他本以为在主物质界的全面开花足以拖住所有秩序力量，谁能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掏家？


    “那就把派出去的部队召回来！立刻！”格莱希尔吼道，“主物质界的攻势暂时放缓，先解决家里的麻烦！”


    “大人，这……这需要时间！而且很多部队正在激战中，强行脱离战场或通过不稳定的裂隙撤回，损失会很大……”魅魔军官小声提醒。


    “我不管！执行命令！”格莱希尔一脚将旁边的黑曜石装饰柱踹得裂开，“让巴托斯那个废物给我顶住！至少顶到第一批援军回撤！告诉他，守不住焦炎荒原，我就把他扔进灵魂熔炉里烧一万年！”


    “是！是！大人！”两个传令官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格莱希尔喘着粗气，走回王座，链锯剑被他握得咯咯作响。


    精灵……诸神……还有那两声邪神惨叫……混乱的线索在他脑中交织。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针对深渊的陷阱之中。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在地狱，我才是主宰！”格莱希尔眼中凶光四射，“等我的大军回援，定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


    焦炎荒原。


    巴托斯，一位以残忍著称的角魔男爵，此刻正站在自己那由熔岩和骸骨搭建的临时指挥高台上，原本应该闪烁着残忍快意的黄色竖瞳，此刻却充满了懵逼、震惊，以及一丝逐渐蔓延开来的……荒谬感。


    他奉格莱希尔大人的命令镇守焦炎荒原门户，本以为是个闲差，最多处理一些不小心溜进地狱的孱弱灵魂或者小股冒险者。谁能想到，天降奇兵！还不是一般的奇兵！


    看看下面那是什么景象吧！


    恶魔们习惯的战争是什么样的？阵型、冲锋、厮杀、法术对轰，凭借更强的个体力量、邪恶的魔法和悍不畏死的气势击垮对手。


    可眼前这些从传送门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精灵”，他们的战争……简直是一场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荒诞剧！


    一群恶魔卫士刚刚集结起来，在一名狂战魔队长的带领下，准备向一小撮看似落单的精灵远程职业发起冲锋。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出五十码，对面那个穿着花花绿绿袍子、看起来像是法师的精灵，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然后身上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艺术就是爆炸！喝啊！！！”


    轰隆！！！


    不是火球，不是奥爆，是那个精灵法师自己炸了。剧烈的爆炸不仅将他自己和周围几个同伴炸上了天，爆炸中心还迸发出强烈的圣光冲击和奥术乱流，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恶魔卫士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混合着焦黑的恶魔甲片四处飞溅。那个狂战魔队长被炸掉了半条胳膊，晕头转向。


    还没等剩下的恶魔从这自杀式袭击中反应过来，旁边又一个精灵战士高喊着“为了部落！哦不对为了联盟！自爆卡车来了！”，浑身冒着红光就冲进了恶魔堆里，又是一声巨响……


    “他们……他们自己炸自己？！”巴托斯男爵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算什么战术？精灵什么时候这么悍不畏死了？不对，这已经不是悍不畏死了，这简直是求死得死啊！


    另一处战线，一支由惧魔、魅魔和少量地狱犬组成的快速突击小队，凭借敏捷和诡术，成功绕后，切入了一群精灵治疗和法师职业中间。恶魔们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准备享受屠杀脆皮的快感。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笑容僵住了。


    那些被偷袭的精灵，虽然血线瞬间下半，甚至有几个法师直接被秒，但他们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终于来了”的兴奋表情？


    “治疗刷我！老子有盾墙！”


    “冰箱冰箱！啊我死了……没事，泉水见了兄弟们！”


    “战复！战复拉我一下！”


    只见那几个被“秒杀”的法师，尸体旁亮起一个小小的翠绿色符文，几秒钟后，他们竟然又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骂骂咧咧地又开始搓起了炎爆术！而那些重伤的，则在同伴密集的治疗法术下，血线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迅速抬升，仿佛他们脚下不是灼热的地狱岩地，而是生命之泉！


    更离谱的是，远处那些精灵的“复活点”，不断有白光闪烁，刚刚战死的精灵，骂骂咧咧地又从里面冲了出来，好像刚才的死只是回城读了个秒！


    “这……这不可能！！”一个魅魔军官失声尖叫，她的精神鞭挞打在那些精灵身上，效果微乎其微，而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会移动的声望和装备”。


    “他们怎么不死？！他们不是生物吗？！”


    恶魔们引以为傲的阵地攻坚，在精灵的防线前也碰了个头破血流。


    几台地狱火投石车刚刚被推上前线，准备轰击那座碍事的精灵临时堡垒。还没等点火，天空中就呼啸着飞来几十个冒着烟、奇形怪状的东西。


    “尝尝地精科技！砰砰砰！”


    “侏儒工程学才是第一！缩小射线准备！”


    “自动炮台，启动！”


    那些东西落地后，有的爆炸，释放出大范围的冰霜新星冻结了操作员；有的放出电网，让地狱火傀儡动作迟缓；有的干脆变成了一个个自动旋转、喷射着火焰或奥术飞弹的小型炮塔；更有一个东西扔到地狱火投石车上，绿光一闪，那庞大的攻城器械和旁边的恶魔，瞬间缩小成了玩具模型大小，被一个路过的精灵德鲁伊好奇地一爪子拍飞了……


    恶魔的阵地上，还突然长出了大片大片的、带着尖刺和麻痹效果的钢铁荆棘，或者莫名其妙出现了深不见底的油脂陷阱，让冲锋的恶魔摔得七荤八素。


    “这是什么魔法？！不，这不是魔法！这是……这是什么鬼东西？！”巴托斯看着自己手下最精锐的魔能机甲，被几个精灵用某种会爆炸的绵羊吸引了注意力，然后被一堆“便携式地精伐木机”围着拆成了零件，感觉自己的恶魔生观受到了严重冲击。


    最让恶魔们崩溃的，还不是那些古怪的战术和道具，而是这些“精灵”本身。


    他们数量太多了！传送门仿佛没有CD，源源不断，杀了一批又来两批，无穷无尽。


    他们战斗时喊的话也千奇百怪：


    “为了艾尔芙莱娅！为了肝！为了橙装！”


    “那个大个子恶魔是精英！掉坐骑的！集火他！”


    “治疗姐姐，给我上个盾！”


    “坦克你会不会拉怪？仇恨稀碎！”


    “DPS打快点！别划水！抢伤害啊！”


    “这BOSS会点名！快散开！”


    恶魔们完全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但能感受到其中洋溢的……兴奋？甚至可以说是欢乐？仿佛这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而是一场盛大的派对或者游戏？这比任何狰狞的怒吼都更让恶魔感到心底发毛。


    “他们……他们真的是精灵吗？”一个年长的、见识过上古时期精灵与恶魔战争的老炎魔，看着一个精灵盗贼用“暗影步”加“肾击”连招控制住一名深渊卫士，然后和同伴用“偷天换日”之类的技能戏耍对方，最后轻松背刺干掉，忍不住发出了灵魂质问，“精灵不应该是优雅的法师和射手吗？这些……这些家伙比我们恶魔还像恶魔！不，比恶魔还疯！”


    巴托斯男爵站在高台上，看着自己原本还算严整的防线，在那些“精灵”各种匪夷所思的打法和无穷无尽的数量冲击下，迅速变得千疮百孔，溃不成军。他派去传令求援的信使刚出去没多久，估计还没到格莱希尔大人那里。而下面的战报雪片般飞来，全是坏消息：


    “报告！左翼的恐魔集群被一群会变熊和豹子的精灵冲散了！”


    “大人！右翼的施法者队伍被精灵的沉默箭和反制法术打崩了！”


    “不好了！那些精灵分出一支部队，正在攻击‘苦痛之门’附近的灵魂熔炉！”


    “男爵大人！我们……我们好像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精灵！”


    巴托斯感觉自己的角魔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他参加过无数次血战，征服过许多位面，但从未打过如此憋屈、如此莫名其妙、如此让人怀疑人生的仗！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特别显眼的精灵战士，扛着一把门板大的斧头，浑身浴血，在恶魔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嘴里还喊着：“爽！这经验，这掉落！地狱怪就是肥！”然后一斧头将他麾下最勇猛的一个狂战魔统领劈成了两半。


    巴托斯终于忍不住了，他运转魔力，声音如同滚雷般传遍战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憋屈和深深的疑惑，对着那个方向吼道：


    “你们！你们这些该死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你们精灵族难道都不怕死的吗？！你们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你们真的是精灵吗？！！”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那个扛着门板斧的精灵战士似乎听到了，他停下砍杀，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巴托斯，咧嘴一笑，露出沾着恶魔血的白牙，然后用更大的嗓门吼道：


    “怕死？那是啥？能换装备还是能涨经验？”


    “我们？我们是艾尔芙莱娅女神最忠诚的勇士！是专治各种不服的第四天灾！”


    “精灵？哦，种族是精灵没错啦！至于打法嘛……”


    他顿了顿，笑容更加猖狂，斧头指向巴托斯：


    “时代变了，大人！吃我大旋风啦！！”


    话音未落，他周身爆发出猩红的斗气光芒，如同一个失控的陀螺，再次卷入了恶魔群中，所过之处，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巴托斯男爵呆立在高台上，耳边回荡着那句“时代变了，大人”，看着下方那片如同欢乐炼狱的战场，感受着己方兵败如山倒的颓势，一股混合着荒谬、愤怒、无力感，以及一丝隐约寒意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他。


    他隐约觉得，格莱希尔大人期待的“援军”，恐怕……有点来不及了。


    ……


    焦炎荒原的溃败，仅仅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恶魔们噩梦的“新手教程”。


    接下来的日子里，巴托斯男爵的“速败”成了整个地狱战线崩溃的多米诺骨牌第一张。破晓壁垒不仅没有被拔除，反而在玩家们匪夷所思的工程学技艺和近乎无穷的物资支持下，迅速从一个简陋的前哨站，扩张成了一座横亘在焦炎荒原上的、风格极其混搭的钢铁要塞。


    要塞外墙是掺杂了圣银和自然符文的黑曜石，上面插满了各种嘲讽标语，有“恶魔烹饪技巧培训处”、“地狱一日游留念”、“刷本请排队”等，还架设了密密麻麻的自动箭塔、奥术炮台、喷火器。


    要塞内部更是离谱，有由生命之泉分支供能的“复活大厅”，有摆满地摊的“战利品临时交易所”，有“恶魔材料初步加工坊”，甚至还有“地狱观光留念照相点”……


    恶魔们发起的每一次反击，无论规模大小，是正面强攻还是侧翼骚扰，是恶魔海冲锋还是精锐斩首，最终都成了玩家们刷经验、刷材料、刷声望、以及试验各种奇葩战术的“副本”或“世界事件”。


    ……


    熔铁山脉，扼守着通往地狱第二层“嚎叫深渊”的要道，由一位以防御著称的炎魔领主“焚铁者”格罗姆把守。这里地形险要，遍布熔岩河和坚固的恶魔堡垒，易守难攻。


    玩家们是怎么打的？


    第一天，试探性攻击。各大公会派出的精英团在熟悉地形和怪物技能，灭了几次团，论坛上迅速出现了《熔铁山脉一号BOSS焚铁者格罗姆技能详解及开荒攻略》。


    第二天，人海试探。无数玩家如同蝗虫般涌向山脉，用命去填平熔岩河，用各种控制技能和工程学道具强行登上陡峭的堡垒外墙。虽然伤亡惨重，但成功摸清了大部分防御塔和巡逻队的分布。


    第三天，总攻开始。


    玩家们不再蛮干，战术百花齐放：


    “地铁”流，一群工程学玩家合作，在熔铁山脉地下疯狂掘进，挖出了数十条错综复杂的隧道，部分隧道直接通到了恶魔堡垒的核心区域下方，然后埋下巨量不稳定的“地精龙息炸药”。一声令下，半个堡垒地基被炸上了天，守军损失惨重。


    “空投”流，法师和术士玩家用群体缓落术和召唤恶魔，临时契约的低阶恶魔，用来当肉盾配合，将大批玩家直接“空投”到堡垒的关键节点，如魔法增幅器、邪能火炮阵地等，中心开花。


    “拆迁”流，由装备了“奥金斧”、“源质冲击钻”等专业“拆迁工具”的战士、圣骑士、德鲁伊玩家组成特种小队，在远程火力和治疗的掩护下，专门拆解恶魔的防御工事和战争机械，效率惊人。


    “持续伤害海”流，大量术士、暗牧等玩家，远远地给堡垒里的恶魔挂上各种痛苦诅咒、暗言术痛、月火术等持续伤害效果，不求瞬间击杀，只求慢慢耗血，把恶魔们恶心到崩溃，治疗压力巨大。


    焚铁者格罗姆本人，更是在玩家们娴熟的“坦克拉住，治疗刷好，DPS全力，躲好地板技能，打断读条”的副本式打法下，被轮番消耗。


    虽然他每次都能击杀大量玩家，但玩家复活后卷土重来的速度比他回血还快。最终，在耗尽了所有魔力，杀死了不知道第多少批玩家后，这位强大的炎魔领主被一个狂暴战玩家的斩杀技能打出了最后一滴血，在“出了！出坐骑了！”的欢呼声中，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爆出了一地光柱。


    熔铁山脉，宣告易主。通往第二层的大门，向玩家们敞开。


    ……


    嚎叫深渊，充斥着灵魂尖啸和有毒雾气的幽暗地域。这里的恶魔擅长精神攻击和潜伏暗杀，环境极其恶劣。


    玩家们的应对方式更绝。


    “静默是金”流，所有参与该层攻略的玩家，提前从拍卖行扫货或自己制作了大量“高级暗影抗性药剂”、“精神防护卷轴”、“灵魂守护附魔”。一时间相关物品价格飞涨，炼金和附魔玩家赚得盆满钵满。虽然还是会被恐惧、魅惑，但抵抗几率高了很多，而且被控制了？没关系，队友会“制裁之锤”、“休眠”、“变形术”把你控住，或者干脆等效果结束。


    “照明弹洗地”流，猎人玩家和工程学玩家大放异彩。“闪光弹”、“照明弹”、“圣光手雷”像不要钱一样往有毒雾气和阴影角落扔，把喜欢潜伏的惧魔、影魔照得无所遁形，然后被集火秒杀。


    “人肉净化机”流，圣骑士和牧师玩家组成了专门的净化小队，开着“虔诚光环”、“暗影抗性光环”，随时驱散队友身上的精神控制、恐惧、疾病等负面效果，保证输出环境。


    “以毒攻毒”流，一些玩家发现，嚎叫深渊里某些毒雾和灵魂残渣，经过炼金术处理，可以制成强效的“暗影伤害药剂”或“灵魂撕裂炸弹”，反过来对恶魔效果拔群。于是出现了玩家一边顶着毒雾，一边现场采集材料炼金，然后扔回去炸恶魔的奇景。


    嚎叫深渊的恶魔领主，一位擅长编织恐惧幻象的梦魇之王，发现自己最拿手的精神攻击，在这些“精灵”面前效果大打折扣。他们似乎对恐惧有着极高的抗性，而且总能迅速从幻象中挣脱。最终，这位梦魇之王被一群开启了技能，免疫恐惧的战士和“圣盾术”的圣骑士追着砍，憋屈地死在了自己的王座上。


    ……


    第三层“剥皮深渊”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的、由活体血肉和骨头构成的“鲜血竞技场”。镇守此地的是一位嗜血好战的深渊冠军，号称“永不疲倦的屠夫”戈尔格。他麾下有无数从各个世界虏获的强大角斗士，他喜欢在竞技场中与挑战者一对一厮杀，享受杀戮的快感。


    玩家们表示：单挑？不存在的。我们喜欢打团，也喜欢……车轮战。


    竞技场规则？在玩家眼里，那就是用来利用的BUG。


    戈尔格刚刚在竞技场中央，用残忍的手段撕碎了一个试图挑战他的精灵战士，正仰天咆哮，享受恶魔的欢呼。然后他就看到，竞技场的几个入口，同时涌进来了……好几百号精灵。


    “等等！规则是一对一！”戈尔格有点懵，虽然他喜欢杀戮，但不代表他喜欢被围殴。


    “对啊，一对一，你一个单挑我们一群！兄弟们，上！这BOSS是稀有精英，掉好装备！”带头的玩家一挥手。


    下一刻，各种技能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坦克职业冲上去建立仇恨，治疗职业疯狂刷血，DPS职业全力输出。戈尔格怒吼着反击，瞬间秒掉了几个脆皮，但立刻有新的坦克补上来，死掉的DPS很快又从竞技场边缘的“临时复活点”冲了出来。


    这根本不是决斗，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消耗战！戈尔格的力量在激战中飞速消耗，而对手却仿佛无穷无尽。他杀了一百个，又来两百个，杀了三百个，复活点又亮起白光……


    “你们……你们这群无耻的蝼蚁！不配称为战士！”戈尔格发出了愤怒而憋屈的咆哮，他身上开始出现伤口，动作开始迟缓。


    “战士？我们是玩家！讲究的是效率和掉落！”一个盗贼玩家绕到他背后，一记精准的背刺打出了暴击。


    最终，在击杀了超过两位数的玩家后，“永不疲倦的屠夫”戈尔格，硬生生被玩家用最纯粹的人海和复活战术，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和生命值，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在竞技场腥臭的血肉地面上，爆出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剥皮深渊。


    “出装备了！是双手斧！属性牛逼！”


    “材料！恶魔冠军的心脏！稀有炼金材料！”


    玩家们欢呼着涌上来，开始瓜分战利品，仿佛刚刚那场惨烈到极点的消耗战只是一场热闹的派对。


    ……


    钢铁要塞“永燃之心”，指挥大厅。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岩浆。王座上的格莱希尔，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暴怒和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惊惧与焦躁。他面前悬浮着数面由邪能维持的魔法水镜，里面倒映着各地传来的、令人绝望的战报影像：


    焦炎荒原全面失守，巴托斯男爵下落不明。


    熔铁山脉被攻陷，焚铁者格罗姆陨落。


    嚎叫深渊沦陷，梦魇之王被从王座上拖下来群殴致死。


    剥皮深渊的鲜血竞技场成了精灵的狂欢地，戈尔格被活活耗死。


    更可怕的是，这些精灵的兵锋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们正兵分多路，如同贪婪的食人鱼，疯狂啃噬着地狱更深层的领土。


    第四层、第五层……告急的求援信息如同雪片般飞来，而他能调动的援军却越来越少，从主物质界撤回部队的行动也因空间干扰和精灵的阻击而进展缓慢，损失惨重。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一群……一群疯子都挡不住！”格莱希尔低吼着，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底气。他亲眼看到了那些“精灵”的战斗方式，那根本不是战争，那是灾难，是瘟疫，是无法用常理度克的浩劫！


    恶魔的凶残？在对方那种完全漠视生死、甚至以死亡为乐的态度面前，简直像个笑话。恶魔的数量？对方似乎无穷无尽！恶魔的邪能魔法？对方的战术和道具千奇百怪，专治各种不服。


    “大人，第六层‘疫病沼泽’的防线也快崩溃了！那些精灵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大规模净化了沼泽里的疫病毒气，我们的瘟疫傀儡和腐化巨兽完全发挥不出作用！”一名浑身溃烂的瘟疫使者匍匐在地，惊恐地汇报。


    “第七层‘尖啸回廊’的阴影生物报告，他们无法对那些精灵造成有效的精神伤害，反而被一种奇怪的圣光与自然混合的力量灼伤严重！”


    “第八层外围的前哨站失去联系！可能……可能已经……”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格莱希尔感觉自己坚固的恶魔之心正在被名为“绝望”的冰冷手掌紧紧攥住。他赖以称霸地狱、入侵诸界的恶魔大军，在那群不死的、疯狂的、战术诡异的“精灵”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的、带着戏谑性质的碾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格莱希尔猩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疯狂。靠常规力量，已经无法阻止这些入侵者了。地狱是他的根基，是他的神国雏形，绝不能丢！必须动用最终的手段，祈求更上层的力量介入！


    “萨鲁凡！”格莱希尔猛地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脸色同样惨白的深渊术士长，“准备最高规格的‘深渊共鸣’仪式！立刻！我要直接沟通巴尔加斯大人！只有吾主的力量，才能碾碎这些该死的虫子！”


    萨鲁凡身体一颤，眼中露出恐惧：“大人！直接沟通吾主，而且是在这种战事不利、地狱动荡的时候，恐怕会引来吾主的震怒……”


    “震怒也比看着地狱被一群疯子拆了强！”格莱希尔咆哮道，“执行命令！把库存的所有灵魂结晶、邪能核心、还有那些抓来的高品质祭品，全部用上！快！”


    “是……是！大人！”萨鲁凡不敢再多言，连滚爬爬地下去准备了。


    很快，在“永燃之心”要塞最深处，那座浸满鲜血与痛苦的古老祭坛被激活。珍贵的灵魂结晶如同廉价石子般被堆砌在祭坛周围，邪能核心提供着磅礴的能量，数百名从各个位面虏获的、蕴含着强大能量或特殊命运的生物被束缚在祭坛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格莱希尔亲自站在祭坛中央，割开自己的手腕，让蕴含着领主神性的恶魔之血浇灌在祭坛核心。萨鲁凡率领着所有还能施法的深渊术士，吟唱着最古老、最亵渎的深渊祷文。


    “以无尽血战之名，以永恒痛苦为引……”


    “地狱的执掌者，万魔的君主，伟大的巴尔加斯……”


    “您卑微的仆从，在此祈求您的注视，乞求您的伟力……”


    “邪恶的入侵者正在玷污您的国度，亵渎您的威严……”


    “请降下您的怒火，涤荡这些不洁……”


    祭坛爆发出冲天的暗红血光，浓郁的深渊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空间剧烈扭曲，一个庞大的、难以名状的恐怖意志，仿佛从无穷遥远又无比接近的维度，缓缓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成功了！


    格莱希尔心中一震，连忙低下头，用最谦卑的姿态，将地狱目前遭遇的、难以理解的入侵，以及恶魔大军节节败退的惨状，通过灵魂连接，急迫地向那至高的意志汇报，并乞求祂降下化身或神力，扫平入侵者。


    短暂的沉默。那恐怖的意志似乎“阅读”着格莱希尔传递的信息。


    然后，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感情，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暴虐与毁灭的声音，直接响起：


    “撤退。”


    第237章 决战（十七）


    马格努斯：“……？？？”


    他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撤退？他是不是接收错了？吾主说的是“碾碎”或者“惩罚”吧？


    “巴尔加斯大人……您是说……？”马格努斯小心翼翼地、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确认道。


    “放弃当前层域，集结所有核心力量，向‘无尽深渊’方向收缩。立刻，马上。”巴尔加斯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可……可是大人！这里是地狱！是我们的家！那些精灵已经打到了第八层！我们撤退，把家让给那些入侵者？！”马格努斯彻底懵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仪式出了岔子，沟通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让恶魔从自己的地盘撤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比战败更难以接受！


    “家？”巴尔加斯的意志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讥诮的波动，“蠢货。你看不到吗？那不是简单的精灵入侵。那是‘秩序同盟’的先锋。生命、光明、贸易、海洋、龙族……甚至更多讨厌的家伙，他们的神力气息混杂在那传送门之后。他们这次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地狱。”


    “那些混乱侧神明早已撤退，我们留下来当炮灰吗？”


    马格努斯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


    “秩序同盟？诸神……联合了？”这个可怕的词汇，让他瞬间通体冰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精灵”的战斗方式如此诡异，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大规模、稳定地侵入地狱，为什么他们仿佛有无穷的后备力量……


    这根本不是精灵一族的行为，这是诸神联手策划的、针对深渊的全面战争！地狱，不过是第一块绊脚石，或者说……诱饵和前进基地！


    “诸神……要讨伐深渊？！”马格努斯的声音干涩无比。


    “所以，留下等死吗？”巴尔加斯的意志冰冷地拂过，“那些不死的精灵眷者，不过是消耗品，是诸神抛出来清理杂兵、吸引火力的棋子。真正的神明军团还在后面。在地狱和他们硬碰，除了徒增损耗，成为深渊与诸神对抗的炮灰，没有任何意义。立刻执行命令，带走所有有价值的资源、知识、精锐，退走。那里才是我们的主场，是诸神的力量也难以完全渗透的领域。”


    话音落下，那恐怖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祭坛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呆若木鸡的恶魔。


    马格努斯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巴尔加斯的话剖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他们恶魔，自以为是的入侵者和毁灭者，在真正的诸神联合体面前，不过是棋盘上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是两大阵营对冲时，首当其冲的炮灰！


    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传令！！！”马格努斯猛地转身，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只剩下逃命的急切和保存实力的狠厉，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嘶哑变形，“全军听令！放弃所有当前防线！放弃非必要据点！所有还能动的，立刻向‘永恒折磨’方向集结！快！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快！快！快！！！”


    他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永燃之心”要塞，也通过魔法传讯，疯狂地传向地狱各层还在苦战的恶魔军队。


    撤退？放弃地狱？许多中低阶恶魔指挥官听到这个命令时，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但紧接着，从上层传来的、关于“秩序同盟”、“诸神讨伐”、“我们是炮灰”的只言片语，以及前线那令人绝望的、被各种奇葩战术打得哭爹喊娘的惨状，迅速压倒了他们的战斗欲望。


    家？命都没了，还要家干嘛？没听领主和吾神都说吗，留下就是等死，是给深渊挡枪的！


    跑！赶紧跑！


    刹那间，地狱各层出现了诡异而滑稽的一幕。


    原本还在咬牙坚持、甚至准备发动决死反扑的恶魔军队，突然像接到了什么不可违抗的终极指令，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阵地，丢下了伤员，疯狂地向通往更深层的裂隙、传送门涌去。


    混乱、踩踏在恶魔中爆发，其惨烈程度竟不亚于和玩家作战。


    而正在高歌猛进、刷怪刷得正嗨的玩家们，突然发现眼前的恶魔像潮水一样退去，丢下了满地的“垃圾”装备、材料、以及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资源点。


    “咦？怪怎么跑了？”


    “不打了吗？我还没刷够声望呢！”


    “快追！别让精英怪跑了！那可都是移动的装备！”


    “前面好像有大型传送波动！恶魔在集体逃跑！”


    “追上去！肯定有大型副本或者世界事件触发了！”


    玩家们先是一愣，随即更加兴奋，呼朋引伴，嗷嗷叫着追杀了上去。一时间，地狱各层上演了一出“恶魔在前面屁滚尿流地跑，玩家在后面兴高采烈地追，一边追还一边喊‘兄弟别跑啊，装备留下！’”的荒诞大戏。


    马格努斯在亲卫的护送下，最后看了一眼他那经营了无数岁月的“永燃之心”要塞，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冰冷的算计。


    “精灵……诸神……还有那该死的‘玩家’……”他低声咒骂着，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通往无尽深渊的、散发着更加污秽与不祥气息的裂隙。


    地狱，这座燃烧的国度，在经历了短暂而激烈的“玩家式”入侵后，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迅速陷入了崩溃与逃亡的混乱。


    ……


    另一边，地狱深处，夜之纱阴影夹缝。


    时间在这里的流逝变得模糊，但依靠着玩家自带的游戏内计时和偶尔外界传来的、经过阴影屏障过滤后变得沉闷的震动与咆哮，瑶瑶领先小队和被救下的精灵、人鱼、矮人、兽人、幼龙等幸存者们，大致能判断出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夹缝内的环境极其恶劣。


    空间逼仄，空气混浊，全靠魔法猫咪和静水流深用魔法和自然之力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食物和清水消耗得很快，伤员的恢复速度缓慢。但所有人的精神，却在绝境求生和彼此扶持中，奇异地凝聚成一股坚韧的力量。精灵们教人鱼简单的冥想，矮人向兽人传授打磨石器的技巧，塔莉亚甚至和那头幼龙建立了某种微妙的心灵联系，用所剩无几的自然魔力安抚它焦躁的情绪。


    瑶瑶领先五人则承担着哨戒、规划、以及与外界沟通的重任。他们知道外面的战争在继续，但具体情况不明。


    直到——


    【系统提示：检测到特殊剧情节点。】


    【史诗级隐藏连续任务“归家之路”最终阶段更新！】


    【任务目标变更：深渊刻印】


    【任务内容：秩序同盟业已成立，对深渊的最终讨伐即将开始。地狱前线，艾尔芙莱娅的勇士们正高歌猛进。然而，想要彻底净化深渊侵蚀，需在其根源深处，刻画连接诸神的“万神净化大阵”。一支特殊小队，必须潜入深渊维度，完成这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你的小队，因缘际会，身处地狱深层，且成员构成特殊，被选定为此次任务的潜在执行者。】


    【接受任务，你将获得“万神净化大阵”基础阵图（需在深渊能量富集节点刻画），临时性“微弱神力引导权限”（用于激活阵图核心），以及高额任务奖励。但任务失败率极高，一旦暴露，在深渊邪神本体注视下，几无生还可能。】


    【是否接受此任务？是/否】


    任务提示弹出的瞬间，夹缝内所有玩家都愣住了，随即呼吸变得粗重。


    史诗隐藏任务的最终章！潜入深渊！刻画法阵！这听上去就刺激到爆炸，也危险到极致！


    “接！必须接！”烈刃玫瑰眼中燃烧着冒险者的火焰，“这种终极任务，一辈子可能就遇到一次！”


    “潜入深渊……刻画法阵……”千面舔了舔嘴唇，眼中精光闪烁，“听起来就像顶级刺客的终极试炼。”


    “风险极大，但回报也绝对是顶级的。”静水流深冷静地分析，“而且，这是主线剧情的关键一环，如果我们能完成……”


    “干了！”夜影巡林言简意赅。


    “我们接。”瑶瑶领先沉声道，手指虚点，确认了接受。


    瞬间，庞大的信息流涌入五人的意识——那是一幅复杂到极致的立体阵图，由无数代表了不同神明权柄的符文和能量回路交织而成，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的秩序光辉。


    阵图的核心是一个多边形的锚点，需要在深渊能量最活跃、也最接近其规则本源的地方刻画并激活。同时，一股微弱但层次极高的、混合了生命、自然、光明、契约等多种气息的神力“种子”，也出现在他们的任务栏中，处于未激活状态。


    “阵图……太复杂了，光是理解就需要时间。”静水流深揉着额角。


    “更麻烦的是，怎么去深渊？我们还在夜之纱的庇护下，外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算能出去，地狱通往深渊的入口在哪？找到了又怎么进去？深渊里面全是邪神和它的爪牙，我们一露面恐怕就被发现了。”烈刃玫瑰皱眉。


    “潜入……需要完美的伪装，或者无法被察觉的方式。”千面思索着。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抱着幽灵猫墨菲、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魔法猫咪，忽然轻声开口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夹缝中格外清晰：


    “或许……我可以试试。”


    众人看向她。


    魔法猫咪抚摸着墨菲的毛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决绝，也有疯狂：“我是雷恩的学生，雷恩是白塔的高层，而白塔……至少在明面上，之前与格莱希尔，与深渊有过‘合作’。我身上，还残留着之前接触格莱希尔、以及阿斯塔罗斯气息……虽然很淡，但若是用夜之纱进行深度伪装和气息模拟，或许……能伪装成一名为深渊服务的、来自其他势力的‘使者’或‘合作者’，带着‘捕获的祭品’，返回深渊复命或者……献上新的‘材料’。”


    她顿了顿，看向瑶瑶领先：“夜之纱的神器之力，不仅可以隐藏，也可以在一定限度内模拟、扭曲感知。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相对薄弱的、连接地狱与深渊的通道或裂隙，或许能骗过守卫，混进去。毕竟，现在前线吃紧，后方混乱，正是防守可能出现疏漏的时候。”


    这个主意大胆到近乎疯狂！


    伪装成深渊的合作者，带着“祭品”大摇大摆走进深渊？一旦被识破，下场绝对比死还惨。


    “可是，我们对深渊的内部情况、礼仪、对接暗号一无所知。”静水流深指出关键。


    “不需要知道太多。”魔法猫咪摇头，“一个高傲的、来自其他势力的使者，带着重要的‘货物’，需要直接面见高层，或者前往某个指定的‘处理点’。面对低阶守卫，不需要过多解释，冷漠、不耐、甚至用模拟出的高阶恶魔或邪神气息进行威慑即可。混乱是深渊的一部分，突如其来的‘使者’和‘货物’，在战争时期并非不可能。我们要赌的，就是混乱带来的空隙，以及……深渊存在不同派系和外来合作者带来的认知模糊。”


    “赌命。”夜影巡林总结。


    “没错，赌命。”魔法猫咪坦然承认，“但留在这里，迟早也是死。出去搏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还能完成那个可能扭转一切的任务。”


    南希在一旁听完了玩家们的讨论，她握紧了拳头，看向瑶瑶领先：“瑶瑶，这个计划有哪怕一丝成功的可能，我们都愿意配合。我们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有价值。如果能用我们的方式，为驱逐深渊做出贡献，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我们也心甘情愿！伪装成祭品？我们可以做到，就像我们之前在囚笼里做的那样。”


    塔莉亚和其他精灵，以及人鱼、矮人、兽人都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光芒。连那头幼龙，也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低低的、表示同意的呜咽。


    瑶瑶领先看着眼前这些NPC队友，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们不是数据，他们是活生生的、有着不屈灵魂的战士。


    “好！”瑶瑶领先下定决心，“就这么办！我们先想办法探查外面的情况，找到通往深渊的入口。猫咪，你和墨菲负责主导伪装，需要什么配合尽管说。南希，你们准备好扮演‘麻木绝望的祭品’。我们玩家，见机行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计划定下，立刻开始准备。


    魔法猫咪开始集中精神，沟通夜之纱。这件神器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轻轻覆盖在她身上，然后开始向外延伸，小心翼翼地模拟、编织着一种混合了高阶恶魔的威压、深渊术士的晦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阿斯塔罗斯的“腐朽知识”气息的复杂灵光。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位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深渊使者”。幽灵猫墨菲趴在她肩头，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紫光，为伪装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详。


    南希等精灵和其他种族的幸存者，则迅速进入了“角色”。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互相用破损的衣物和锁链象征性地束缚在一起，蜷缩在角落，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意志，只剩下待宰的绝望。


    这种表演对他们而言，几乎是本能。


    瑶瑶领先小队五人则换上了相对不起眼、但便于行动的装备，混在“祭品”队伍中，收敛所有玩家特有的光华和跳脱气质，努力模仿着那种重伤虚弱、苟延残喘的状态。


    准备就绪后，魔法猫咪操控夜之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阴影夹缝的一道缝隙，将感知悄然向外探去。


    外面依旧是地狱的景象，但与他们刚躲进来时已大不相同。原本充斥耳膜的恶魔喧嚣和战斗轰鸣，变成了更加混乱、急促的奔跑声、咆哮声、以及某种大规模调动的隆隆声。空气中硫磺和焦臭依旧，但似乎多了一股……慌乱的气息。


    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一队队恶魔，正仓皇地从更深层的地狱方向涌来，又急匆匆地向某个方向奔去，许多恶魔身上带伤，队伍凌乱，全无平日的凶悍，倒像是在……溃退？


    更远处，隐约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和喊杀声，但那喊杀声……似乎并非恶魔的咆哮，而是一种更加杂乱、却充满亢奋的陌生语言。


    “外面……好像打得很厉害？恶魔好像在逃跑？”烈刃玫瑰压低声音，难掩惊讶。


    瑶瑶领先眼睛一亮，她通过系统的反馈和那熟悉的、乱七八糟的喊杀风格，瞬间判断出来，“是我们的人打过来了，而且攻势很猛，恶魔顶不住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恶魔后方混乱，前线溃退，注意力都被正面战场的玩家大军吸引，正是潜入深渊的绝佳窗口！


    “走！趁乱，我们往更深层、恶魔涌来的反方向摸！”瑶瑶领先果断道。


    魔法猫咪点头，全力催动夜之纱，将模拟出的“深渊使者”气息笼罩住整个小队和“祭品”们，形成一道移动的、令人不愿靠近的晦暗阴影领域。一行人靠近了深渊入口。


    回廊中一片狼藉，散落着破损的武器、恶魔残骸，以及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物资箱。


    偶尔有零星的、受伤的劣魔或狂战魔踉跄跑过，看到他们这队散发着不祥气息、沉默行进的“组合”，也只是惊恐地避开，根本不敢上前盘问。


    毕竟，一个散发着疑似邪神气息的“使者”，带着一群死气沉沉的祭品，在恶魔溃败的背景下，更像是某种“特殊处置”或“紧急转移”，谁敢多事。


    他们沿着回廊向下，向着地狱更底层，也是能量越发污浊、黑暗的地方前进。


    越往下，恶魔的数量越少，但环境也越发险恶。流淌的岩浆变成了粘稠的、散发恶臭的紫黑色脓液，空气中开始出现腐蚀性的毒雾和精神污染的微弱低语。


    若非有夜之纱的庇护和魔法猫咪模拟的深渊气息中和，普通生灵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会发疯或溶解。


    “能量浓度在升高，方向没错。”静水流深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深渊的入口，很可能就在地狱的最底层，或者某几个能量汇聚的薄弱点。”


    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处明显散发着强大波动的恶魔巢穴和邪能池，依靠着魔法猫咪的感知和瑶瑶领先对任务坐标的模糊指引，在错综复杂的地狱深层结构中穿行。


    终于，在穿过一条由无数痛苦哀嚎灵魂凝结而成的“悲叹长廊”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湖泊”前。


    那并非水的湖泊，而是由纯粹、粘稠、不断翻滚沸腾的黑暗能量构成的“渊薮”。


    湖面并非平静，而是不断地向内旋转、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吸力和一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充满了终极虚无、混乱与恶意的本源气息。湖岸周围，矗立着几座扭曲的、仿佛由活体黑曜石构成的尖塔，塔身上布满了流淌着污秽能量的眼睛状符文，监视着这片区域。这里，显然是重地。


    “找到了……地狱与深渊的交界，‘归墟之眼’。”魔法猫咪声音干涩，即便有伪装，她也感到来自本能的恐惧。那漩涡深处连接的，就是真正的深渊维度。


    此刻，湖岸附近的尖塔和防御工事明显有些混乱。可以看到少量精锐的深渊守卫在焦躁地巡逻，视线不断瞥向通往上层地狱的通道方向。


    那里传来的喊杀声和能量波动越来越近了。


    显然，正面战场的压力巨大，连这里的守卫都有些心神不宁，被抽调走不少。


    “入口就在漩涡中心，但要通过……”静水流深低声道，“强闯肯定不行，那些塔楼和守卫的气息很强，而且一旦触发警报……”


    “看那边！”千面眼尖，指向一处较偏僻的湖岸。


    那里有一个小型的、用某种惨白骨骼和黑色水晶搭建的码头，停泊着几艘像是用巨大生物颅骨和阴影构成的“渡船”。


    一个穿着破旧黑袍、身形佝偻、仿佛由无数蠕虫构成的“摆渡人”，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其中一艘船上，似乎也在侧耳倾听着上方的动静。


    “摆渡人……”魔法猫咪眼睛微眯，“深渊的引渡者，通常只接引有‘印记’或得到许可的存在。但……在混乱的时候，或许可以……贿赂？或者，利用信息差？”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跟我来，保持镇定，扮演好你们的角色。”魔法猫咪低声吩咐，然后深吸一口气，将夜之纱模拟出的“深渊使者”气息提升到极致，甚至故意泄露出一丝属于“阿斯塔罗斯”的、更高位的腐朽知识威压，同时，用深渊语发出冰冷、不耐的意念波动，直接扫向那个摆渡人：


    “怠惰的东西！没看到尊贵的使者驾临吗？奉腐化母巢的紧急谕令，押送这批特殊的‘实验素材’前往静谧之地吗！前线战事吃紧，尔等还敢在此懈怠？！”


    她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斥责，完美演绎了一个奉邪神之命、在战乱中执行紧急任务、不耐烦与低阶存在废话的“特使”形象。


    那摆渡人构成的无数蠕虫猛地一颤，似乎被那蕴含邪神气息的威压和严厉的斥责吓到了。


    它忙不迭地从船上“流”下来，化作一团模糊的黑影，匍匐在地，发出叽叽咕咕的、充满敬畏和惶恐的深渊语回馈：


    “尊……尊使息怒！小……小的不知是使者驾临！前线告急，人心惶惶，小的……小的也是担心有奸细混入……请尊使出示……出示印记或谕令符节……”


    它虽然害怕，但还没完全昏头，记得要查验凭证。


    魔法猫咪心中微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冷哼一声，模拟出的威压更重：“印记？符节？阿斯塔罗斯的意志直接降临谕令，何需那些繁琐之物？！汝是在质疑吾，质疑伟大的阿斯塔罗斯吗？！”


    她肩头的墨菲配合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带着精神刺痛的嘶鸣。


    同时，她暗中对瑶瑶领先使了个眼色。


    瑶瑶领先会意，立刻在“祭品”队伍中，用极其隐蔽的动作，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之前某个恶魔工程师掉落的、未完成的、散发着混乱邪能波动的古怪金属构件，本身没什么大用，但此刻被瑶瑶领先用微弱的神力一激，顿时散发出一种怪异、不稳定、但似乎与深渊力量有所共鸣的扭曲光华，混杂在“祭品”们麻木绝望的气息中，显得格外突兀和……“特殊”。


    摆渡人的感知立刻被这奇特的能量波动吸引了。


    它“看”向那批祭品，感受到他们身上浓郁的绝望死气，也“感受”到了那件怪异构件散发出的、仿佛蕴含着某种“未完成知识”或“实验潜质”的扭曲波动。再结合眼前这位“使者”散发出的、纯正的阿斯塔罗斯一系的“腐朽知识”气息，以及对方那不耐烦、甚至隐含怒意的态度……


    是了！


    前线大战，阿斯塔罗斯派人紧急押送一批可能是从某个特殊战场或实验场获得的、具有研究价值的“素材”返回神国，以免被战火波及或落入敌手！


    这很符合那位邪神对“知识”和“实验”的贪婪性格！至于印记符节？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由邪神直接意志传达，使者携带神性气息为凭，完全说得通！自己再阻拦，万一耽误了邪神的大事……


    摆渡人吓得魂飞魄散，无数蠕虫缩成一团，忙不迭地道：“不敢不敢！小的万万不敢质疑尊使！是小的愚钝！尊使请！快请上船！前线危急，确实不宜耽搁！”


    它手忙脚乱地“撑”起那艘颅骨阴影船，恭敬地请魔法猫咪和“祭品”们上船。


    魔法猫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率先踏上摇摇晃晃的船只。瑶瑶领先等人押着麻木的“祭品”们，低着头，迅速跟上。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露出破绽。


    摆渡人不敢多瞧，驱动阴影船，缓缓驶向湖心那恐怖的黑暗漩涡。船只接近漩涡边缘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周围的景象迅速扭曲、拉长，陷入一片光怪陆离、充斥着疯狂低语和破碎景象的隧道之中。这是空间夹缝，连接两界的通道。


    船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伪装。魔法猫咪将夜之纱的力量催动到极限，笼罩全船，对抗着通道中无孔不入的侵蚀和窥探感。瑶瑶领先手中紧握着那个还在散发微光的怪异构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噗！”


    轻微的破水声响起，船只冲出了通道，驶入了一片……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空间本身仿佛是流动的、有生命的、充满恶意的。


    背景是永恒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紫与墨黑，点缀着无数缓缓旋转、如同溃烂伤口或窥视眼眸的诡异星体。


    粘稠的、色彩无法形容的“雾气”缓缓飘荡，雾气中传来亿万生灵临终的哀嚎、亵渎知识的低语、以及万物走向腐朽衰败的细微声响。


    这里，就是深渊。外域侵蚀之力在此方世界内的具现化，一切秩序与生命的反面。


    “尊使……‘静谧之地’的入口在那个方向……”摆渡人颤抖着指向远处一片仿佛由无数巨大腐烂书本和流淌着脓液的知识溪流构成的、缓缓蠕动的区域，“小的……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再往前，没有许可，小的无法踏足……”


    “滚吧。”魔法猫咪冷漠地挥了挥手，丢出一小块之前捡到的、蕴含精纯邪能的暗影水晶。


    这是“赏赐”，也是封口费，更符合“使者”身份。


    摆渡人千恩万谢地接过，驾着船飞快地消失在来的方向，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融化。


    深渊，他们真的进来了！靠着胆大包天的伪装、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一点点运气，以及玩家那不拘一格的“创意”。


    但此刻，没人有心情庆祝。


    身处真正的深渊，哪怕只是边缘区域，那种无处不在的、针对存在本身的恶意侵蚀，也让所有人感到极度的不适和压迫。


    夜之纱的庇护在这里效果大减，魔法猫咪必须全力维持才能勉强遮掩住他们身上与深渊格格不入的生命与秩序气息。


    “任务坐标在更新……指向那边，能量更凝聚、更‘活跃’的区域。”瑶瑶领先看着系统地图上闪烁的微弱光点，指向与“静谧之地”相反的另一片区域。那里仿佛是一片不断坍缩又膨胀的、由纯粹“终末”与“虚无”概念构成的黑暗星云，其中隐隐有暗红色的雷光闪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走！抓紧时间！”魔法猫咪低声道，她能感觉到夜之纱的负荷在加大，“必须在伪装失效前，找到刻画点，完成阵图！”


    一行人再次伪装成使者押送祭品的队伍，在这片无法理解的空间中艰难跋涉。深渊中没有道路，只有模糊的、随着法则流动的“趋向”。他们必须时刻对抗着空间本身的扭曲和侵蚀，避开那些明显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可能是邪神领地或深渊造物巢穴的区域。


    幸运的是，正如他们所料，深渊的注意力似乎被严重分散了。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在遥远的、与地狱接壤的深渊边缘方向，传来剧烈无比的能量碰撞和规则震爆！隐约可见圣光、生命绿芒、龙炎、海潮等秩序神力的光辉，在与浓郁的深渊黑暗激烈对抗，怒吼与咆哮即便在这里也能微弱听闻。


    “是诸神联军，他们在强攻深渊边界！为我们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烈刃玫瑰兴奋地低语。


    “快看那边入口！”千面指向更近处，一片相对“薄弱”的深渊壁垒方向，那里竟然也闪烁着玩家技能特有的五光十色。


    虽然规模不如正面战场，但显然有玩家精英团队发现了某个次级入口或者薄弱点，正在疯狂进攻，与守卫的深渊魔物打得不可开交，吸引了大量附近的深渊怪物前去支援。


    “干得漂亮兄弟们！”夜影巡林忍不住挥了挥拳头。


    正是这内外交攻、全面开花的局面，使得深渊内部出现了罕见的“空虚”和“混乱”。


    瑶瑶领先小队得以在阴影中穿行，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仓促调动的深渊巡逻队，逐渐接近了任务指定的坐标。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片奇异之地。这里仿佛是深渊能量的一条“主动脉”，无数粘稠的、蕴含着衰败与终末规则的暗紫色和惨白色能量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通往万物终点的“奇点”。


    奇点周围，空间极其不稳定，法则显化，正是刻画“万神净化大阵”的绝佳位置，能量富集，贴近本源，一旦激活，就能顺着这些能量“血管”将净化之力最大范围扩散出去！


    但这里也是极其危险的，能量乱流足以撕碎传奇强者，那“奇点”散发出的“终末”气息更是让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在缓慢流失。


    “就是这里！”瑶瑶领先确认坐标，脸色凝重，“开始刻画！所有人，按计划行事！”


    魔法猫咪立刻在周围布下多层阴影结界，尽最大努力隔绝气息和能量波动外泄。


    静水流深、烈刃玫瑰、夜影巡林则迅速拿出特制的、由生命树树枝混合圣银、奥金等珍贵材料临时研磨成的“秩序之尘”，开始按照脑海中的阵图，以自身微薄的力量为引，小心翼翼地在狂暴的深渊能量流旁边，勾勒那复杂到极致的符文。


    南希、塔莉亚等精灵和其他种族幸存者，则自发地围成一圈，面朝外，用身体和残存的意志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同时，他们低声吟唱着精灵古老的、充满生命希望的歌谣，虽然声音微不可闻，却奇迹般地在这片死寂之地，撑开了一小片微弱的、抵抗腐朽的精神领域。


    刻画过程艰辛无比。


    每一笔落下，都会引起周围深渊能量的本能排斥和反噬，刻画者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上绣花，精神必须高度集中，力量输出必须精准。静水流深的额头很快见汗，烈刃玫瑰握“笔”的手在微微颤抖，夜影巡林需要不断调整角度以避开突然窜出的能量乱流。


    瑶瑶领先则紧握着那枚“微弱神力引导权限”的种子，站在即将成型的阵图核心位置，随时准备激活。


    她也是最后的保险，一旦刻画失败或暴露，她将不惜一切代价激活种子，尝试强行启动不完整的法阵，或者……为队友争取撤离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阵图在缓慢而坚定地成型。外面，正面战场和玩家进攻点的轰鸣声越发激烈，似乎战况进入了白热化。偶尔有剧烈的震动传来，使得这里的能量流更加狂暴。


    就在阵图完成度超过八成，胜利在望时——


    “咦？这里……怎么有秩序的臭味？还有……生命的气息？虽然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