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柏林抱着玫瑰花的手都在颤抖,不过琪拉雅倒是很大方的接过了花:“哦谢谢我很喜欢,我家乡北境的特产也是沙漠玫瑰。”
她抚摸着那花像是陷入回忆:“那花”
柏林期待地看她:
“那花水份很足,我经常摘一大把来喂羊群。”
柏林:“”
大铁块:“”
这是真一点儿浪漫细胞都没有啊, 叶晚好像听到了柏林心碎的声音。
除了琪拉雅,其他人都感受到一度很尴尬的气氛,因此叶晚与尤安赶忙弹起来跟他们告别并表示小酒馆马上要经营了,琪拉雅不舍得跟他们挥手拜拜,并说自己好了以后还要去老橡木酒馆喝酒。
结果两人出医院又耗费了好多时间,因为有个小孩偷吃了加了足量膨胀剂的糖果,整个人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气球堵在门口。
外面几个安保人员拼命把他往里推,两个医生在里头扯着他的手臂,小孩在那嗷嗷大哭,场面十分混乱。
最后小孩好不容易被推进室内,像气球一样飘到了天花板上,医生们又手忙脚乱的去拿梯子。
一个体贴的精灵护士看叶晚目瞪口呆,好心的拍了拍叶晚的肩膀:“不用担心,很快就是影月祭典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一些这种事情,不过这段时间必须警惕别人递给你的糖果,那些糖果里不知道会掺了什么奇怪的药水。”
叶晚和尤安又倒了两趟公共马车回家,在门口碰到了桃乐丝, 她正红光满面的签收订购的物品,是一箱子五颜六色的药水儿, 在玻璃瓶里欢快的摇晃。
快递员帮她把箱子抬进去的时候,桃乐丝在一旁提醒:“小心,那个膨胀剂即使是被皮肤触碰到,也能把人膨胀成一个大气球飞到空中,你们不会想见识到的。”
“我已经见识过了。”叶晚惊恐地看着那瓶蓝色的膨胀剂。
“哦是你们。”桃乐丝转身看到叶晚和尤安:“很快影月祭典就要来了,我做了些糖果分给邻居们,有空过来拿。”说完,脚步轻盈欢快的进了她的糖果铺。
“我是不会吃这个糖果的,一口也不。”叶晚坚定地说。
恰逢集市有冻着的青蟹在卖,叶晚买了一篮,拿刀处理了,里头蟹肉还是很饱满,黄橙橙的蟹黄看上去油润诱人。
锅里先下姜片、蒜粒等下去爆香,叶晚又挖上一勺秘制辣酱,用勺子把辣酱在油锅中晕开,在与热油的交织中泛起绵密的气泡。
再下蟹块,先沾一层薄薄的淀粉糊糊,再下去快炒,让蟹肉包裹上浓稠的酱汁。
叶晚的秘诀是往肉蟹煲里加上一整杯啤酒,倒下去的瞬间,只听“嗞啦”一声,锅里升腾起猛烈的蒸汽。
倒入啤酒以后高汤会更加的醇厚香浓,这时候再加入切滚刀块的土豆,软糯的土豆会让汤汁更加的浓稠,还有白白胖胖的年糕条和炸过的虎皮鸡爪。
最后盖上锅盖,让它自己去炖煮就好了。
放在架子上腌渍了差不多过月的青梅酒也可以开封了,叶晚把酒打开,浓郁的青梅香气扑鼻而来,加一点冰块,酸甜又冰凉,非常好喝。
到了傍晚,蜂蜜巷街头巷尾亮起星星点点的小灯,食客们也陆陆续续前来。
青梅酒和肉蟹煲是今天的主打套餐,点一份可以打上8折。
于是很多食客都点,打开锅盖的瞬间,积蓄已久的热气与浓香一起铺面而成,汤汁浓稠油亮,隐隐可见各色诱人的配菜。
食客们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蟹肉,咬上一口,鲜甜的汤汁率先爆发出来,而后是蟹肉的紧致与鲜香,里头的年糕饱吸了汤汁,变得软糯,土豆甘甜、虎皮鸡爪沾满调料入口即化,配青梅酒或者冰镇生啤都很好。
尤安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叶晚发现这个人吃饭姿态像贵族一样优雅,旁人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仪态所吸引。
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那就是这个人饭量奇大!
比如此刻,他优雅的舀一勺浓稠的汤汁浇在米饭上;再优雅的用勺子搅拌,让每一颗米都饱吸汤汁的精华;再优雅的把米饭送入口中,蟹黄蟹脂的丰腴、咸香的汤汁跟饱满的米饭滋味完美融合。
尤安就这么优雅的一个人吃完一锅肉蟹煲和三大碗米饭。
在叶晚震惊的目光下,他优雅的用帕子擦擦嘴,然后看她:“看我并不会让你做的饭更好吃。”
“没想到你饭量这么大,考虑过去大胃王比赛吗,我觉得你能勇夺第一。”叶晚干巴巴的说。
后者苍白的脸上立刻升起一丝红晕,而后站起来,端着盘子默不作声地逃进了厨房。
叶晚发出一阵爆笑。
艾玛下了晚班,照例来了酒馆:“嗨,叶晚,你们酒馆准备在影月祭典举办什么活动啊?”
叶晚今天已经第三次听到影月祭典了:“这个祭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影月祭典是一年一度双月重叠的日子,发生在8月31日,传说这样的日子亡灵会有一夜重返人间的权利,因此祭典也叫“亡者嘉年华。”
这天大家都会准备各色糖果,用甜味化解亡灵的怨气,因为在暗□□故事里,路人因为拒绝给亡灵提供糖果,使得亡灵充满怨念的跟着路人回到家,并在路人睡着后给他搭建了一个糖果做的棺材。
这天还会准备各色狂欢活动,骑士们会骑着马从墓地开始向市中心进行花车游行,表达欢迎亡灵回家。
“听上去像万圣节。”叶晚说。
“万圣节又是什么,是你们那儿的节日吗?”艾玛问。
不过显然她对万圣节没什么兴趣,因为下一秒,艾玛从兜里拿出一袋子糖果,那些糖果是粉色的,像粉色水晶一样可爱。
“这是我妈妈今天才从怪奇商店买的,这些糖果味道都不一样,我今天吃到个草莓味的,居然还有蒜味的,听说怪奇商店新创了一种'螺蛳粉'味儿的糖果,是从异世界学来的,被我爸爸吃到了,说那味道简直就是下水道炸了。”
叶晚警惕的看着那些糖果,迟疑着说:“我觉得呃,我还是算了吧。”
她又想起在医院像个气球一样的飘浮起来的小男孩。
艾玛耸耸肩,又看一眼坐在柜台上的松饼,它背对着她们,气鼓鼓的把自己团成一个糯米团子。
从叶晚的角度,能看出它圆滚股的屁股一起一伏:“没带它去疗愈院,生了一天气。”
艾玛指了指糖果:“松饼来吃糖果,这里应该有你喜欢的坚果儿的。”
松饼不回头,只是两只大耳朵动了动。
艾玛继续道:“是非常新鲜馥郁的夏威夷果的味道,而且口感也跟夏威夷果一样醇滑。”
松饼擦了擦口水,终于转过了身,它在一堆糖果旁嗅了半天,慎重挑一块看上去颜色比较深的,然后啃了一口。
而后一道金色光芒从它屁股上蔓延到全身,像茧一样把它包裹在里头。
过了一会儿,那光茧化作万千细碎光点飘落,一对粉色翅膀从松饼背后舒展开。
叶晚惊呆了。
艾玛倒是很淡定的继续喝青梅酒:“哦是飞行咒,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松饼自我感觉良好的扇两下翅膀,它眼睛亮亮的盯着那对漂亮的粉色翅膀,而后撅一下屁股,决绝地从桌子边缘跳下去。
显然它是想试试自己的飞行能力,但是它太胖了,整个鼠像是铅球一样快速往下坠,当那个圆鼓鼓的肚子快要着地时,叶晚赶紧蹲下来用手接它,接过因为惯性,脑袋被橡木桌子腿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
“嗷!”她像狼人一样嚎叫一声,然后揉揉脑袋:“我要贴个公告在外头,任何人都不准带携有魔法的糖果进来。”
她坚决的说。
头上那块鼓包因为被她揉了两下,还多了点淤青,尤安去阁楼取了棉签和碘伏。
尤安看看她脑门上的大包,忽然笑出声:“这个包肿得程度跟松饼的肚子差不多了。”
叶晚额角跳了跳,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后者却突然俯下身,两只手臂按在椅子两边:“跑什么?摔傻了没人接手你的小酒馆。”
他修长的手指拿着棉花沾了一些碘酒,往她脑袋上按。
“疼。”
“疼?疼就对了。”他嘴里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叶晚撇着嘴眉头直皱,尤安垂眸看她一眼,低头给她吹了吹脑袋。
现在是晚上11点左右,客人们都离开了,酒馆里只剩他们两个,温暖的夏风从窗棂里吹拂进来,一盏昏黄的灯盏洒下些温暖的光,那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从叶晚的角度看,那影子就像王子殿下俯身落下的温柔的亲吻。
叶晚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他低头的时候,那双好看的烟晶色眸子像盛着细碎的星子,睫毛投下的阴影也很轻柔。
蜂蜜巷子外、喧嚣的蝉鸣突然喑哑在盛夏里,叶晚听见自己心脏变成了一个小铜铃,长着粉色翅膀的松饼拿着锤子把铜铃敲得嗡嗡作响。
一定是晚上喝多了青梅酒,叶晚想。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 叶晚就在门口贴了个公告:
“本店谢绝任何带有魔法效果的糖果,谢谢配合!”
她贴完从梯子上下来,满意的拍掉手上的纸屑和灰尘。
“我劝你不要贴这个公告。”一个女声从后面传出来。
是桃乐丝,她今天穿一身黑色长裙配有插着鸵鸟羽毛的高帽:“影月节分发糖果是传统习俗,你贴这个公告的话,房子会遭殃。”
叶晚不明白,为什么拒绝有魔法效果的糖果会让房子遭殃,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隔壁的雷奥在怒吼、在咆哮,昨天几个来买面包的孩子没能讨到糖果,连夜给他的面包坊外头砸了好几个鸡蛋。
那些蛋液随着红砖墙流淌下来,雷奥骂骂咧咧的转身去拿水桶和抹布。
叶晚默默撕掉了这个公告:“嘿,桃乐丝, 糖果还有多吗,我要买两份。”
一大袋五颜六色的糖果装进玻璃罐里,叶晚拎上菜篮,和尤安去集市补货, 影月节是大节,集市里头的氛围很浓, 卖恐怖面具的、蝙蝠灯、手工编织玩偶的, 几乎每个摊子都摆了一些巨大的橙色南瓜。
排在叶晚前头的是一只围着围裙的白狐狸,它把镂空的南瓜套到头上,喊上一句:“狐火来。”
靛蓝色的火焰从南瓜底部的洞口窜出来,火焰舔舐过上面的洞口, 像一只南瓜幽灵。
周围人热情给它鼓鼓掌,而叶晚闻到一阵南瓜烤熟的焦香。要不买几个南瓜回家炖南瓜奶油汤好了,她想。
松饼看上了一个骷髅造型的巧克力饼干,吵着要买,集市上的人又太多,她只好把菜篮子往尤安手里一塞:“我去买南瓜,你去排骷髅造型的巧克力饼干,幽灵的和蝙蝠的也可以买点,不要蜘蛛的不要蜘蛛的不要蜘蛛的。”
几个小孩围在一个巫婆大锅造雾机前,那个铁铸的黑色大锅里冒出五颜六色的烟,还有浓烈的香气。
最后叶晚好容易挑到了三个黄橙橙的小南瓜,却看不到尤安去哪儿了。
“算了,松饼,我们去河边等他。”
“吱。”松饼坐在她肩膀上欢快的啃一小块摊主免费赠送的熟南瓜,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集市人太多了,简直可以用摩肩接踵来讲,叶晚本来站在门口等尤安,不小心被一个扛着麻袋的半兽人撞到。
“咕噜噜”松饼手上的南瓜像脱缰的车轮一路滚了出去。
“吱吱!”它抬起小爪子指了指南瓜,两只大大的眼睛泪汪汪。
叶晚只好跟着南瓜跑,一路跑进了集市旁边的黄金鹅公园①
南瓜沿着公园小路滚了一圈,最后被一个蕨类树根挡住,叶晚低头捡起来,那个南瓜上已经沾满了草屑子和泥点子,根本不能吃了。
叶晚跟它商量:“没办法了,这个扔了吧,我回家重新煮一个给你。”
它竖着的两只圆耳朵蔫哒哒的耷拉下来:“吱吱”
“我这里有一些南瓜饼干,没有放糖,可以给你的小豚鼠吃一点吗?”
一个声音从叶晚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亚麻衬衫,套着金色天鹅绒背心的老人,叶晚注意到他的裤脚处在用缎带蝴蝶结固定,整个人像是从洛可可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羽饰三角帽上挡了一层黑纱,挡住了脸,跟精致的一身衣裳不太适配。
这位老绅士从袖子里拿出几块包好的南瓜饼干递到松饼面前。
叶晚有点犹豫,但是松饼已经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饼干,啃嚓啃嚓吃起来。
“真是太谢谢您啦。”叶晚想要回礼,但是翻遍了菜篮子,也只有几个刚买的南瓜。
老绅士和蔼的摆摆手:“不过是几个南瓜饼干而已,年轻的小姑娘,你一定来自东方。”
他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说话,坐在公园边的长椅上,讲起自己年轻时候坐船去东方的故事。
叶晚坐在一边听,松饼坐在一边吃饼干。这个老人家很幽默,说话风趣,把叶晚逗得哈哈大笑。
而后一阵风吹皱了波光粼粼的湖面,飘过来的时候掀开了老绅士的面纱,露出他面貌的一角。
从叶晚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像被揉皱的腊板,深红色的疤痕是蛛网死死扒住半边脸。叶晚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费了很大的劲还没让自己变成惊恐的表情。
老绅士=慌乱的站起来:“抱歉,今天面纱没有粘牢。”他逃也似的跑了。
“等等等!”叶晚在后面喊。
老绅士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剩叶晚一个人站在那发呆,直到有人拍一下她的肩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尤安拎着一堆饼干:“回家了。”
他顺手接过叶晚手中的南瓜,跟着她一起往家走,叶晚注意到饼干里头有一个做成骷髅爪子的小发夹。
“太好了,我正需要这个。”她赶紧拿了发夹别到刘海上。
叶晚来到王都后一直没时间剪头发,她的刘海挂下来,几乎要扎到眼睛,有个发夹别住以后方便很多。
“太好了,谢谢你尤安。”她难得真诚朝着尤安道谢。
后者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哦,那个啊,买饼干送的。”
叶晚明明看到有个摊子专门卖发夹,她摊了摊手:“死傲娇。”
松饼学着她摊了摊爪子:“吱吱吱。”
走在前头的尤安回头瞪她们,一人一鼠赶紧放下手,假装无事发生的走了。
尤安轻松的把敦实南瓜利落劈开,再去掉丰腴的橙黄瓜瓤,叶晚在炖锅里先滑入一小块黄油,随着“滋滋”的声响,黄油化开。
把甜洋葱丁先扔进黄油中煸炒,待洋葱泛起焦脆化的斑点时,切好的南瓜块就可以丢下去炖煮了。
叶晚拿了料理棒下去搅,坚硬的南瓜块在小火慢炖中变得软糯香甜,酥烂的南瓜肉很快消融,最终融成细腻顺滑的金色琼浆,厚重到黏住叶晚的勺子。
叶晚再放一勺鲜奶油,让洁白的奶油慢慢融化进南瓜汤。
让南瓜汤自己慢慢炖煮,叶晚又去柜子拿了一把意大利面,她刚准备去库房拿番茄,小酒馆的门叮咚作响。
桃乐丝走进来,她仍旧穿着今早那身黑色长裙,只是头上的帽子歪斜,鸵鸟毛也不见了。
“好香的味道,是南瓜吗?”她茫然看了眼菜单:“那我要一份奶油南瓜汤和那不勒斯意面。”
“你看上去不太优雅啊桃乐丝。”叶晚戴着海绵手套把那锅滚烫的南瓜奶油浓汤捧出来,浓郁的南瓜奶油香气立刻弥漫了整个房间。
“哦,一群小孩在我那儿吃了变形糖果,场面一度很混乱。”桃乐丝叹口气,舀了一勺南瓜汤。轻吹一口气,把表面的奶油膜吹开,黑胡椒混着南瓜甜糯的香气扑面而来,甘甜醇厚像是秋日的阳光。
叶晚又送上来一份刚煮好的那不勒斯意大利面,这个面煮起来很简单,先把意面放进锅里煮,要撒一些盐花保留意面的硬芯,再爆炒一下青椒葱末洋葱丝,下香肠煎出丰厚的油脂,放蘑菇吸油,最后加浓郁番茄和意大利面,别忘了在上面铺上满满的芝士碎。
这是一道快手菜,但是味道真的很不错,银叉卷起面的时候也顺便带上浓郁的番茄酱汁,香肠片煎得微微焦脆,咬开的瞬间,带着烟熏气的咸香肉汁喷薄而出,香肠与番茄酱汁很搭配,油润而不腻,桃乐丝优雅的吃了一盘子。
叶晚在一旁发呆,她又想到那位戴着黑面纱的老绅士,于是试探着问:“嘿,桃乐丝,你知道一个人吗?”
出现在黄金鹅公园,穿着繁复的洛可可式西装,脚踝用蝴蝶结固定,脸上罩着黑纱的老绅士。
桃乐丝那张淡漠的脸难得出现一丝同情的痕迹:“哦,你说老团长汉斯啊,他以前很出名的。”
叶晚给她倒杯柠檬水:“出名?怎么说?”
亡灵嘉年华上,最耀眼的节目并不是骑士从墓地赶来的花车游行,而是亡灵歌舞团的表演,这个歌舞团的人们能歌善舞,还会骑马,他们会在影月节这日晚上穿着发光的铠甲、假装无头幽灵骑马在街上奔跑一圈,大家都很喜欢看。
“可惜”桃乐丝叹口气。
亡灵歌舞团遭受了一次重大的火灾,据治安官的调查应该是厨娘忘记了锅上的炖汤,汤汁扑到火上引起的,总而言之,这位好心的老团长汉斯当时在帐篷外,明明很安全,但是他钻进大火里救人去了,因此整张脸都被烧伤了。
自那以后亡灵歌舞团便一蹶不振,所有团员各自分散了,伤了脸的老团长汉斯卖了房子,赔了一大笔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桃乐丝很遗憾:“智慧女神在上,当年亡灵歌舞团可真是爆火啊,大街小巷早早站满了观众,就等他们来呢。”
她吃完饭,留下钱,转身离开了。
叶晚还在愣神,她想起老团长汉斯跟她讲话时开心的语调、黑色纱帘被掀开后的无措与羞愧。
她得想点办法
一杯冰柠檬水碰到她的脸让她瞬间回神。
尤安把水塞进她的手里:“又在想什么主意啊,圣母叶晚?”
第33章
“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节日叫万圣节,那天大家可以穿着各类奇装异服出行”
叶晚尤安碎碎念到一半,而后突然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打听一下。”
她匆匆站起来跑出来,过了一会儿,又回头拉起尤安的手:“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去啊。”
尤安无奈的起身跟着她走。
将蜂蜜巷的商户全部集中到小酒馆以后,裁缝铺的佩妮不敢置信的说:“你要创办亡灵嘉年华?”
“哦哦是的,就在我们蜂蜜巷后头的小广场,挂一些南瓜灯笼、蝙蝠装饰什么的,再请吟游诗人来唱歌,我搬两箱酒,请老团长汉斯来玩,
然后”
雷奥打断了她,并且递给她一张传单:“这听上去真是有够无聊的,月光森林边缘的地下墓xue有嘉年华活动,你可以先去参考一下。”
叶晚接过传单,传单上用磷粉画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骷髅头,字体是夸张的血红色:亡灵派对欢迎您!午夜12点,地下墓xue正式开启!
听上去有些恐怖, 她扭头看尤安:“要不今夜我们去看看?”
尤安苍白英俊的脸扭曲了一下。
“你不会怕鬼吧?”
“没有!”他气急败坏地说。
但是有一个明显的问题,那就是月光森林离蜂蜜巷有点远, 到了半夜里,不论是公共马车还是地下列车, 全部都停运了。
还是好朋友艾玛靠谱,她扛着个很长的扫帚来了酒馆,光进门就费了一段时间,因为那个巨长的扫帚横着竖着都进不了门:“我家的双人座飞行扫帚,借给你们用。”
这个扫帚柄是用光滑的胡桃木打底的,前后两个座椅,扫帚的刷毛是猪鬃,掺杂了一根独角兽的毛。
“我爸妈是亡灵歌舞团的死忠粉,同时非常的钦佩老团长汉斯,知道你们想举办一届嘉年华,请老团长汉斯来玩,让我从仓库拿一把双人扫帚给你们用。”
“这可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艾玛。”叶晚接过扫帚,惊喜的说。
晚上6点小酒馆还在营业,食客们纷纷讲述起当年亡灵歌舞团的盛况:
“我还记得晚上盛放的蓝色烟花,可太漂亮了。”
“那些骷髅人跳得草裙舞倒是很有趣,而且酒也很好喝。”
叶晚一一记下来。
到了晚上10点多,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尤安犹豫的看一下那个双人扫帚。
叶晚:“我一次都没有骑过扫帚,我只在《哈利波特》《女巫扫帚排排坐》里看到人骑过。”
尤安坐到扫帚上:“上来吧,我试试。”
两人正打算走,松饼坐在台子上发出一声超级大声的指责。
“哦哦对不起松饼,我们把你忘了。”
“吱!”
两人一鼠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上了扫帚,扫帚像活了一样,突然打个激灵,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猫,“嗖”一下飞上了天空。
扫帚一下冲进绵密的云层里,尤安用苍白的手指去扶稳扫帚柄,叶晚的头发梢轻轻撩过他的脸,害他忍不住要打喷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扫帚像喝了酒一样在云层里跳踢踏舞,叶晚赶忙死死抱住尤安的腰:“我有点晕扫帚了”
最后扫帚在空中画了无数个抛物线,然后俯冲着进了一个窗户开着的小楼里。
里头一对男女正在狗狗祟祟的接吻。
“你们是什么人?”两人惊慌失措的分开:“治安官!治安官!”
尤安和叶晚扛着扫帚就跑。
“这个扫帚可真难骑。”
“吱吱。”松饼生气的揉揉鼻子,它像一个炮弹一样射了出去,撞在墙上的时候像被拍扁了的红豆面包。
两人一鼠抱着扫帚站在地上,这里似乎临近市政广场,叶晚透过绯色的月亮看到了钟楼隐隐的轮廓。
“现在怎么办?”叶晚问。
尤安重新接过扫帚:“我再试试”
两人话还没说完,黑色的云层裂开一条银色的缝隙,一辆银蓝色的大巴车从云层中穿破降落到地上。
叶晚听到一阵引擎发出的轰鸣,而后车门开了,大巴司机从里头探出个硕大的脑袋:“市政广场站到了,你们两个,要不要上车。”
“去月光森林边缘的坟场吗?”叶晚大声问道。
“过两站就是,哦?你们带了活体宠物吗,那要从西边的小门走,让你们的老鼠接受检疫。”
“是豚鼠。”叶晚不假思索的补充道。
司机随意挥了挥手,把脑袋缩了回去。
两人一鼠扛着扫帚上了大巴,负责检疫的服务员在打瞌睡,只挥了挥手,收了两人份的钱就让他们上了车。
巴士里头人不多,一个半兽人靠在窗边在打呼,呼噜声比巴士引擎还要高。
另一个座椅上,一个裹着魔法斗篷的人躲在阴影里,从他的脖子处吐出无数的泡泡。
两人找了个空座坐下。
巴士重新发出一声轰鸣,而后很快飞上了天,偶尔夜空里飞过一只送信的猫头鹰和信号鸟,很快窗户也被云雾氤氲成模糊的光斑。
巴士在夜空行驶了大概有40来分钟,很快到了月光森林上空,而后俯冲直下,就像过山车一样。
叶晚脑子被震的昏昏沉沉,赶忙抓住尤安的胳膊:“他这车能不能不要开得这么快啊,我真是要吐了。”
尤安的脸色也有些发青,因此当司机咆哮着喊:“月光森林到站了,到地儿的乘客赶紧下车”的时候,两个人一脸庆幸的、毫不留恋的抬着扫帚下了车站。
尤安扛着扫帚,叶晚打开地图:“哦,那个坟场好像就在附近。”
两人在影影幢幢的森林里走了一段路,而后当真在森林边缘看到一大块荒凉的墓地。
叶晚拎着地图往后退一步:“你先请。”
今夜的绯月洒在锈蚀的铁质栏杆上,像流动的血,无数青灰色的藤蔓攀爬在石碑上,想来是影月节临近了,很多石碑前供着糖果和拉住,蜡烛凝结成痂,很多蓝色的磷火在墓场悠游。
“这个人竟然在这儿埋了一百多年了,哦,才18岁,可怜的奥菲利亚。”叶晚叹息着在看一个摆满了玫瑰花的石碑。
“你是来踏青的吗?”尤安拎着月光藤一脸警惕的站在前面,他那张英俊的脸更加冷了。
“放松一点儿,尤安,哪里就那么容易碰到鬼了呢,艾玛告诉我,亡灵们甚至不高兴回信”
有脚步声靠近,不是寻常人的那种脚步,而是一种“咚、咚”的诡异声响。
叶晚立刻躲到尤安后头,抖着嗓子对着浓雾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有灯油燃烧的气味扩散过来,而且越来越浓,混合着铁锈和泥土的潮气。
来得是一根路灯,起码6.5英尺,它一路跳过来,铜灯随着它的步伐在微微颤动,灯焰像一颗跳动的琥珀。
“哦哦,是引路灯吗?艾玛好像跟我讲过,很多藏在暗巷里的小酒馆会买个引路灯来接待客人。”
路灯像听懂了一样点点头,而后跳一下转过去,跳几步又回头看看叶晚和尤安有没有跟上。
跟着路灯走,一路走到墓地最大的石碑那儿,这个石碑上头没刻人的名字,而是只刻了一行字:
“欢迎来到亡灵嘉年华。”
路灯跳一下,一脚踹倒石碑旁一个小小的天使石像,而后石碑震动一下,往旁边挪动开,露出底下的一个通道。
“哇哦,真是高科技。”叶晚干巴巴的说。
地下更加阴暗潮湿,让叶晚想到地下城:“这里真的能有什么派对嘉年华吗,不会再来一个巨型章鱼吧”
“谁知道,要是真有妖怪,你就负责被妖怪吃掉。”尤安冷酷的说。
“呜呜呜,你这个绝情的男人。”
路灯在一个铁门门口停下来,而后朝着他们鞠了一躬。
门自动打开了。
无数闪光的霓虹灯管在屋顶闪光,晃花了人的眼睛,舞台边上,一队骷髅架子在弹吉他、贝斯和钢琴,中间的骷髅歌手浑身镶满钻,拿着腐烂的麦克风在唱一首老歌。
它的下颔开合间沙哑的歌声流淌而出。
一只泛着淡青色的僵尸服务员把叶晚和尤安领到卡座上,而后给了他们一个菜单:“尊敬的两位客人,接下来还有亡灵舞池和暗黑/童话剧场,想要什么都可以点单。”
叶晚兴奋接过菜单:“我看看我看看,这些菜单我可以借鉴走,人偶手指饼干?这个我也会做,巧克力饼干嘛,上面放一颗杏仁当指甲;幽灵热饮是什么我想象不出来,还有这个亡灵骨汤,听上去有一点恶心,不过用蝙蝠做一个丑陋的黑色大蛋糕我还是没问题的”
她把菜单塞给尤安:“给你点,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客。”
“我要提醒你,你还欠着1000银元没有还,到时候地精们来酒馆门口要债可别哭鼻子。”尤安说。
“大喜的日子不要提这种扫兴的话题嘛。”叶晚摆摆手。
“我看不出喜从何来,上一秒你还在为一个埋在地下100年的死人叹气。”尤安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吧台后面有个穿着吸血鬼服的调酒师正慢吞吞摇晃着红酒杯,僵尸服务员走过去:
“你的速度要是还跟乌龟一样,就滚出幽灵酒吧,回你的亡灵歌舞团哦抱歉,我忘了你那亡灵歌舞团早就解散了、没影了。”
叶晚警觉地竖起耳朵:“我听到了什么,亡灵歌舞团?”
第34章
台上戴着高礼帽的骷髅架子仍旧拿着麦克风在唱歌,沙哑老旧的歌声汩汩地从音箱里流出来,那音乐是声调听上去有点像《加州旅馆》,还挺小资。
叶晚拉着尤安去到那个愁眉苦脸的调酒师边上,他正往高脚杯里倒一种颜色青灰的酒液,上面还飘浮一层奇怪的、可疑的灰尘碎屑:“两位要喝些什么?”
叶晚小心的看一眼那杯酒, 然后稍稍往后退两步:“我想不用了我酒精过敏,我是来呃,听说你以前是亡灵歌舞团的?”
穿着吸血鬼服的调酒师看她一眼,然后愁眉苦脸的点点头,又埋头捣鼓他的冰块去了。
“是这样的, 前些日子我们遇到了老团长汉斯,我对他的遭遇十分的敬佩加同情, 我想或许可以在影月节这天重组歌舞团,吸引大家来看?”
调酒师闻言立刻抬头,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会儿:“哦我拿不准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我目前只和弹钢琴的里奥有过联系,或许你可以去找他,他住在王都B区的一个小旅馆里。”
他还想再说什么,台子上的表演打断了他的说话,那位唱歌的骷髅架子站起来,拿着麦克风道:“接下来是傀儡剧场,让我们热烈欢迎矮人的小剧场《小红帽与狼外婆》”
叶晚跟尤安咬耳朵:“怎么演这么童话风的剧场”
而后一个阴沉着脸的矮人、披着小红帽的披风、扛着大铁锯从后面走上舞台,前面一只矮人扮作灰色的狼害怕的在舞台上狂奔。
“咦”叶晚嫌弃的皱一下脸:“雷奥这个人也没什么品位,我不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还是走吧,尤安。”
调酒师把地址写在一个小纸条上然后塞进她手心里,他的脸色看上去衰老又焦虑:“哦我年纪大了, 骑马也骑不动了,但我希望能帮上一点忙,毕竟老团长汉斯,他真是个顶顶的好人啊!”
叶晚郑重接过纸条说:“放心,我们会的。”
从墓xue酒吧出来,叶晚和尤安看着靠在一旁的双人扫帚:“现在没有空中列车了,正好附近没有什么别的遮挡物,再试试这个扫帚吧。”
两人在墓地里围着扫帚转,像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而后他们以一种庄严的神色跨坐上了扫帚,扫帚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扫帚又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直直冲上了天空。
而后朝着王都方向急速地飞走了。
第二天叶晚顶着两只黑眼圈到雷奥店里买面包,后者从炉子里拿出几个新鲜的贝果递给她:“昨夜怎么说。”
“可有够无聊的,先是一只骷髅架子在台子上唱老歌,而后又是什么傀儡剧场,一只丑陋的矮人扮演小红帽,他到底凭什么扮演小红帽。”
雷奥哈哈大笑了起来,他难得笑这么开朗:“那里的酒不错,偶尔我会去,不过台子上放些什么节目,我没注意。”
叶晚被扫帚折磨的胃里翻滚,只捧几个贝果,脚步虚浮的往回走。
尤安精神头倒是不错,他甚至还有精神把吱呀作响的门锁给修了。
叶晚把几个贝果放下来,锅里的肉酱已经开始咕嘟嘟冒泡,肉沫在番茄汤里打滚,迷叠香和红酒的香气一起蒸腾而来。
叶晚又切了些蘑菇丁进去,不断地用勺子搅拌,让番茄汤煮成黏糊糊的肉酱,直到酱汁浓得能挂住勺壁。
酥脆的贝果从中间剖开,露出整齐的、呈现蜂窝状的内里,叶晚用勺子涂上厚厚一层肉酱、还有一层撒了黑胡椒的流心煎蛋。
她觉得这个肉酱放的不够多,又去拿了半根做意面剩下来的烟熏香肠切成片儿塞进去。
这个香肠还是在集市一个半兽人那儿买的,说是猎的红猪,烤成微焦以后里头肉汁充沛,每一口都能吃到肉粒的颗粒感。
番茄酱的酸甜、香肠的丰腴油润、流心蛋的顺滑、蘑菇的鲜都包裹在贝果里头了。
叶晚饿狠了,吃了一大个加一瓶牛奶,而后擦擦手:“好了趁客人没来,我们去小旅馆找找亡灵歌舞团的钢琴师。”
钢琴师住的小旅馆位于王都第五十二街的巷尾,旁边是一家占卜店,一个裹着闪亮披风的吉普赛女郎坐在门口瞪她们。
尤安面不改色往前走,叶晚受不了对方那个眼神,后背贴着石墙,慢慢挪了进去。
这个小旅馆里点着沉闷的熏香,墨绿天鹅绒的窗帘把窗子封得死死的,叶晚擦擦汗,按了下前台的招待铃铛。
一个脚步虚浮着、皮肤苍白如牛奶的年轻侍应生走过来,叶晚注意到他那双眼睛呈现一种奇特的红色。
“两位住店吗?”这个旅馆的侍应生倒是很有礼貌。
“哦不不不,我来找人。”叶晚低头看看纸条:“我来找钢琴师里奥。”
侍应生点点头:“那个家伙倒是经常在楼上弹钢琴,没少被客人投诉。”
他转身上了楼,很快折返:“里奥先生不见人,你们可以走了。”
“等等!”叶晚大声说:“你再帮我传一次话,你就说我是请他帮忙重组亡灵歌舞团的!”
侍应生板滞的脸难得流露出一丝惊讶:“我去问问。”他又消失在黑暗的楼梯口。
“里奥同意见你们了。”侍应生领着他们穿过一个狭小的回廊,敲响了一个破旧的木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叶晚扭开门上那个黄铜把手。
这是个干净的小房间,地上铺着精致的波斯地毯,一个穿着酒红色睡袍、戴着眼镜的老者正坐在钢琴旁边写曲谱,他看上去还挺温和儒雅。
叶晚注意到他的手臂上也有一些明显的烫伤
“你好里奥先生,是昨天墓xue酒吧的调酒师把你的地址给我们的,我在黄金鹅公园遇到了老团长汉斯,对他的事迹感到十分的敬佩,同时也希望重组亡灵歌舞团来增加我们蜂蜜巷的人气。”
里奥给他们两每人倒上一杯热红茶,而后低头沉思了一下,而后说:“你们稍等一下。”
他出了门。
只剩叶晚和尤安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叶晚有点坐立不安,尤安翘着腿,优雅的喝着红茶。
“你能不能说点话?”她问。
“我说什么?”尤安反问道。
“比如劝劝他们什么的,不然显得像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叶晚说。
尤安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他们变成僵尸回来攻击你,我可以保护你。”
“怎么可能啊。”她吐槽,而后喝下那口温热的红茶。
门再次被打开了,里奥带着一大帮人乌泱泱的走了进来。那些人每个脸上都泛着死白或者淡青。
叶晚一口红茶喷出来,而后整个人缩到尤安后面:“你这个超级无敌乌鸦嘴。”
尤安去腰间拔他的软剑。
里奥慌忙抬手道:“哦,两位不要误会,他们不是坏人,这座小旅馆大部分旅客都是之前亡灵歌舞团的人,也不是僵尸,非要说的话是暗影族。”
传说中暗影族都住在墓地或者粗糙潮湿的洞xue里头,是被诅咒的种族,别人都不喜欢他们,唯有老团长汉斯不计较,把他们全部收拢到亡灵歌舞团。
“这可真让人感动。”叶晚干巴巴的安慰流眼泪的里奥。
“真是不敢相信现在还有人愿意邀请我们在影月节参加活动,我是说”里奥指了指手上的伤疤,脸色暗了暗:“大家都很嫌弃我们。”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叶晚轻快的说:“我准备在影月节当晚规定所有来玩的观众都穿上各类奇装异服,这样就不显得你们身上的疤痕怪异了。”
当晚,里奥带着所有愿意参加亡灵嘉年华的部下来到了蜂蜜巷的小酒馆里。
“那么我们现在还在前期筹备阶段,场地的选址就在蜂蜜巷后面的那个小广场,我们将用各类藤蔓枯树为装饰搭建一个舞台,灯火的话就月光藤好了。”
里奥道:“我们歌舞团还有一些道具,比如可以四处飘浮的幽冥之火。”
“那可真是太棒了!”
叶晚继续安排了好了歌舞队,那些暗影族有极高的音乐天赋,竖琴、吉他、钢琴之类的用得非常顺手。
桃乐丝负责承包当晚的糖果、卡佳婆婆和雷奥则要烤各种亡灵面包、佩妮帮助大家缝制奇装异服,而叶晚和尤安就负责所有酒类和零食的供应。
“或许可以邀请别的商人加入,在广场开一个市集,我记得矮人协会还有一个表演团来着。”艾玛说。
“这听上去很有趣,这样亡灵嘉年华活动就更加的丰富多彩了。”叶晚说。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去邀请那些商人啊,我并不认识他们,或许直接去集市拉人来吗?”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叶晚。
叶晚看看你,看看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桃乐丝很惊讶:“你来这里这么久,没有去过商人协会吗?”
“商人协会?那是什么?”
第35章
商人协会坐落在王都A区第二大街,整个王都最繁华的地段,从外头看去,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金币,两侧插着商会的旗帜,猩红色的旗帜上用金线绣着独角兽和魔晶算盘。
“他们居然用纯洁的独角兽当商会旗帜。”叶晚在门口指指点点:
“听说独角兽是最纯洁的魔法生物,怎么能跟商会挂钩?”
尤安显然已经提前了解了商人协会的一切,他不假思索的说:“因为独角兽的角可以避免瘟疫与巫蛊,甚至可以检测食物中是否有毒,独角兽的角一旦遇到毒便会燃烧,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此外独角兽和龙唾液的混合物能让出门在外的伴侣保持忠贞。”
两人正站在大门口,一个身着蓝色长裙的美人挎着菜篮子补充道,她生得极美,金发编成利落的马尾:“是来商人协会办事吗?进来吧。”
她推开商人协会的大门。
协会大厅十分气派,八个大理石柱镶嵌着祖母绿宝石,边缘雕刻着黑铁铸造的鹈鹕。
叶晚特意绕过去看了一眼,那些鹈鹕嘴巴里塞了满满的金币。
金发姑娘把菜篮子随意一放,而后站到了气派的弧线前台,是大气的深褐色胡桃木台面,被蜡抛光的很是气派。
“那么,两位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呢?”
叶晚想了想:“哦哦是的,我们打算在影月节当天晚上、王都C区的蜂蜜巷举办一场亡灵嘉年华, 希望有意向的商贩可以加入我们。”
金发姑娘拿出羽毛笔和羊皮纸:“影月节蜂蜜巷”
“行,我这边记录下来了, 到时候商人协会会向所有会员发出邀请公告。”
她摊手:“二十个铜币。”
叶晚从小挎包里去掏钱,她还挺满意:“说实话,二十个铜币不算贵的,我以为起码要几十个银币你们才愿意帮我们。”
金发姑娘收了钱, 露出个神秘的笑:“这里是商人协会,不是慈善组织,你们承办的这次嘉年华里每家商户,我们要收两成的收益。”
“两成???”叶晚差点跳脚。
“放松亲爱的,我都说了我们不是慈善组织了。”她拿出一个合同连同一支羽毛笔:“名字签在右下角。”
叶晚郁闷的签了字。
尤安在一旁补充道:“亡灵歌舞团那天会来表演,记得加你这个着重跟商户们提及。”
金发姑娘收了合同,颇有深意的看一眼尤安:“那可是王都前十年最受欢迎的歌舞团了,你倒是有些商业头脑。”
当他们返回蜂蜜巷的时候,后面的广场已经热闹了起来,很多亡灵歌舞团的旧部已经在那儿排练开了。
“我得想想,那天应该做一些什么美食比较好。”叶晚苦恼的说。
隔壁桃乐丝、雷奥家的烟囱从一早上就开始冒烟,据多方打探,桃乐丝准备做可爱鬼糖果、而雷奥准备做狂欢披萨。
叶晚去阁楼随机翻了几个食谱,还真被她找到了:呕吐意面、血腥大脑、恶心蚯蚓果冻
叶晚一边翻一边摇头:“这些看上去,也确实有点太恶心了。”
她准备了一些南瓜汁,和苹果杏子一起熬煮,加入肉桂增添风味。血腥脑花蛋糕则是用芝士霜一层层在烤透的戚风蛋糕上拉出花来,上面淋一层草莓混巧克力酱。
尤安抱着一篮子南瓜进来,看了一眼那个脑花蛋糕,脸色立刻铁青了起来。
“哎?你不会怕这个吧?”叶晚问道。
“我没有。”他的脸色扭曲一下,而后很快恢复成冷酷的模样。
叶晚捧起蛋糕,朝着他走过去。
草莓酱与巧克力酱凝固成深色的血泊,一刀下去、暗红色流心混着巧克力脆珠喷涌而出。
尤安往后退。
“别跑啊”叶晚露出一个恶作剧的微笑,她的嘴角上扬,笑声都带着些巧克力酱的甜腻。
追逐的风裹起蛋糕浓郁的黄油香气,尤安在前头急速走,叶晚在后面拎着蛋糕追。
“尤安公主!莴苣小伙儿!你不要跑啊。”她捧着蛋糕追得开心,没注意到地上的碎石。
蛋糕“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她被拉住手腕,一下跌进一个泛着冷冽香气的怀抱。
叶晚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呜呜呜乐极生悲了,我那可怜的蛋糕,我一口还没吃,里头放了好多巧克力脆脆和黑莓果子,一定很好吃。”
“这到底是怪谁啊。”他仍旧冷着脸,垂眸盯着那摊子已经血肉模糊的蛋糕。
他抬头看眼叶晚,她手上还沾着些细碎的面粉,满脸都写着沮丧。
尤安叹口气,而后蹲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把最上面一层没脏的部分用勺子舀了,送到嘴里。
草莓的清甜与巧克力的浓郁一起在舌尖炸开。
他用指腹擦了擦嘴角,叶晚在一旁感动的看他:“嘿!尤安。”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漂亮的黑色珍珠:“你嘴角沾了红色,好像电影里,苍白英俊的吸血鬼!”
他气得扭头就走。
总而言之,在蜂蜜巷忙了许多天以后,叶晚捧着邀请函到了黄金鹅公园:“他们说老团长汉斯每天下午都坐在长椅上看日落。”
黄昏的光晕如蜜糖洒在公园里,老汉斯仍旧穿着一身老式西装,黑纱从礼帽前沿垂落下来,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叹息的钟摆。
他的手指一直在摩挲扶手上的疤痕,远处的湖水波光粼粼,两只天鹅在水面上悠游。
“日安,汉斯先生。”叶晚悄悄走上前。
“哦是你,来自东方的小姑娘。”他下意识拉一下脸上的面纱:“最好不离我太近,我是被厄运女神诅咒的人。”
“不不不,我是来邀请您参加亡灵嘉年华的。”叶晚双手递上用腐朽的落叶做成的传单,上面用暗红色的大字写着:
亲爱的客人:
我们正式请求您前来蜂蜜巷后街广场参与影月节的亡灵嘉年华,届时蝙蝠糖果、血腥大脑蛋糕、独眼派无限量供应。
着装提醒:此派对为变装派对,建议身着各类奇特衣服前来。
蜂蜜巷管理委员会敬上
“诚如您所见,这个派对就得穿的稀奇古怪一点,我们酒馆的伙计准备打扮成一个火蝾螈,因此有一些烧伤妆的客人再适合不过。”
叶晚欢快的说完,转身拉着尤安走了,快出公园的时候,她还对着老汉斯挥挥手:“有惊喜!一定要来哦。”
“你说谁要打扮成火蝾螈?”尤安磨了磨牙。
“哦当然是你和我啦,我已经请佩妮帮我们缝制好了火蝾螈的玩偶装。”叶晚朝着天空点点头。
“我拒绝。”尤安冷酷的说:“我绝对不会扮成一个火蝾螈。”
“哦尤安,你已经很英俊了,不需要有容貌焦虑,我敢打赌,即使你穿着灰姑娘的破裙子,那也是派对的焦点。” 叶晚说。
老汉斯带着信回了翻转巷尾的小家。
那是个简陋的一室一厅,唯一考究的是个桐木衣柜,里头放满了以前老汉斯表演的服装。
他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起床、吃早餐、看报纸,下午去黄金鹅公园里发呆,坐到晚上再回来。
汉斯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他点上一根蜡烛,重新把邀请函通读一遍。
白色的蜡烛流了些蜡下来。
汉斯揉揉眼睛:”哦,这可真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嘉年华了”
他看向桌上摆放的照片,里头妻子安娜对着他笑,烛光摇曳,照在他那半边烧伤的脸上,像一个温柔的亲吻。
他站起来,从衣柜里挑了最好的一身衣服。
影月节当天。
老汉斯穿上他最好的那身紫色天鹅绒西装,这个房间没有镜子,他只好用手几次三番摸摸脸,而后弯腰去拿黑色的面纱。
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而后又缩回去了。
蜂蜜巷今天两侧都摆满了发光的幽蓝花,老汉斯摸一下被烧伤的脸,紧张地往里走。
对面走来两个半大不大的小孩,他下意识想挡住脸,浑身紧张地在冒冷汗。
没想到那两个小孩淡定地看他一眼,而后笑着说:“老先生,你脸上的疤也太酷了。”
老汉斯不知所措的揉了揉手腕。
很快他便知道为什么自己脸上的伤疤没有惹别人反感了。
倒不如说,他能算得上是整个嘉年华最朴素的人,门口两个打扮成僵尸的女仆从腿到脸画着恶心的腐肉,正忙着给每个来宾的手腕系上荧光腕带,舞台上几只打扮成白色幽灵的吟游诗人在唱歌,一堆骷髅架子在弹奏小提琴、管风琴。
叶晚拎着一瓶血腥玛丽,她穿着火蝾螈的玩偶装,几次要被自己的大尾巴绊倒:““很高兴见到你,汉斯先生。 ”
她把手里的血腥玛丽塞进汉斯手里:“马上还有一个巨大的保留节目,我想你会喜欢的,千万别提前溜走啊,哦对,这个血腥玛丽后劲儿超级大,要少喝。”
她提着自己的尾巴,蹦跳着走了。
这提醒很有用,因为琪拉雅已经干完了三瓶酒,有劲的手臂掐着亚瑟的脖子,要跟他结拜成兄弟。
她腿上的假肢缠了五色的灯带,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汉斯往广场里头走,很多小商贩都是奔着他来的,朝着他热情挥手打招呼:“嘿,汉斯,真是许多年不见了,我们特别期待亡灵歌舞团的演出。”
汉斯不敢置信:“什么?歌舞团的演出?”
广场中间突然亮起了银蓝色的篝火,那火中加了一大瓶鳞光粉,把广场照得幽森。
随着台上乐队的伴奏,一队穿着银铠甲骑士骑着马冲了出来。
那是里奥新创造的《死亡圆舞曲》,伴随着歌声,骑士们在舞台上倒立着跳起舞来。
周围人在欢呼:“老天,这可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叶晚塞了一块独眼派给安妮,她今天是一身小女巫的打扮非常适合她:“谢谢你们送来的两匹骏马,除了绿砂丘农场,我也想不到有别的地方能弄到马了。”
安妮开心地拍拍她的肩膀:“哦没关系,我也很期待再次看到亡灵歌舞团的表演,要知道以前到了影月节,整个卡尔梅特都会期待他们的到来。”
汉斯看完表演,流下眼泪来,很多以前亡灵歌舞团的成员过来安慰他:“你看,我们还是王都最受欢迎的歌舞团,回来吧老团长。”
叶晚站在篝火边,穿着玩偶服的手臂交叠在一起,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不停点点头:“太棒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突然闻到一阵糊味,松饼站在她肩膀上,冲着她焦急的“吱吱”两声。
她转身,看到自己火蝾螈玩偶的粗尾巴被篝火撩了起来。
叶晚像个兔子一样蹦跶起来,而后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水!水!”
尤安拒绝了玩偶装,妥协的穿了一身吸血鬼的衣服,月光洒下正好略过他苍白的颧骨与烟晶色的眸子。
他个子很高,吸血鬼独有的银扣长靴拢在他修长的腿上,这打扮衬托的尤安更加苍白英俊。
几个来参加嘉年华的姑娘问他要信号鸟的编号,王都的姑娘热情开放,遇到喜欢的男生从来都是大胆的追求。
她们话没说完,尤安瞥一眼远处的火光,拿过墙角的飞行扫帚,“嗖”一下飞走了。
他张开双手,搂住正在上窜下跳的叶晚,而后两人一起栽进了蜂蜜巷旁的圣杯河里。
叶晚躺在他腿上:“谢谢差点我就火烧屁股了。”
她以为对方又要毒舌的阴阳她,没想到这回尤安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很完美的嘉年华,你做的很好。”
“真的吗?”她兴奋从他身上翻下来,扭头笑着说:“太难得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夸奖。”
此刻天空盛放起了烟花,幽蓝的焰火撕开了云层,又炸成万千细碎的星辰。
“真好看。”叶晚抬头看烟花,尤安低头看她。
人群太噪杂了、焰火声音也极大,她只专注看烟花,没有注意到尤安认真盯着她说了一句:
“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第36章
亡灵嘉年华举办的非常顺利,商户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叶晚缩在小酒馆里一边拿着羽毛笔记账,一边呲着大牙在笑。
她身边放着个玻璃罐子,里面已经集了不少星星,其中最近的一颗红色星星来自老团长汉斯,他顶着烧伤的脸公开发表了回归宣言:
“我们即将重振亡灵歌舞团!”他在一众记者面前自信的说。
“收收你的笑容,我都看见你牙花了。”尤安在一旁翘着腿看报纸,一边透过桌上一大捧黄色的橘鼠草看她。
叶晚敛了笑容:“你这是嫉妒。”她恶狠狠的说。
卡尔梅特下了初秋第一场雨,雨不大,轻轻敲打在屋檐上,像奏响的一篇美妙的音符,这些细密雨丝编织成朦胧的薄纱,将巷子罩起来。
叶晚喝了一口热可可,翻了两页书又放下:“最近有点无聊。”
收音机里在放女巫歌唱家赛琳娜的新歌《我的爱融进了坩埚》,声音浑厚,听得叶晚昏昏欲睡,她向着尤安伸出手:“把今天的报纸也给我看看。”
尤安手上动作一顿,而后把报纸递给她。
今日的头版头条是王室新颁布的政策,巨幅黑白照片上能看到卫兵正在圣蔷薇宫前驱逐拿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叶晚对此类消息没有任何兴趣, 她轻车熟路的翻到了八卦板块,想看看上次那个歌唱家赛琳娜和雄性人鱼的八卦。
但是显然记者们换了个八卦对象,用巨大的黑字写着:“简妮·斯嘉丽·奥斯洛夫——卡尔梅特新一代'灰姑娘'?!”
照片上是站在马车前的一位身着酒红色连衣裙的黑发美人,她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露出饱满的前额和高挺的鼻梁,朝着镜头看的眼眸像深邃的海洋。
“好美的女孩子,她长得真像奥黛丽赫本。”叶晚捧着报纸赞叹道。
本报讯:
今日,一则重磅消息在贵族圈引起轩然大波,奥斯洛夫公爵最小的女儿即将远嫁北境冰雪王国,这本是一桩看似寻常的政治联姻,但是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其背后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据悉奥斯洛夫公爵在发妻离世以后,很快迎娶了贝伦家族的遗孀,这位新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嫁到公爵府。
据线人反应,新公爵夫人十分刻薄,简妮在府中经常受到公爵夫人与两个继姐的歧视与打骂,甚至抢夺其生母留给她的各类珠宝与衣裙,本该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如今却如孤女一般,在家中保受折磨。
而此次与北境冰雪王国联姻,似乎也是这位后母的手笔,冰雪王国处于极寒之地,在中世纪是本国流放犯的最终归宿,环境极其恶劣,与繁华富庶的奥森纳王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此前往北境冰雪王国对于贵族小姐们来讲就成了极大的一种挑战,很多人认为,简妮的命运与那位古老传说中的仙度瑞拉简直惊人的相似。
很多人猜测,后母的举动是为了让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继承更多的家族资源与荣耀,并且对简妮的遭遇表达了深深的惋惜。
也有人认为,或许简妮也能像仙度瑞拉一样,在遗失一只水晶鞋以后,获得王子的拯救与青睐,但是很可惜,现如今王储殿下仍然不知所踪,所以灰姑娘的浪漫故事应该不会发生。
那么这位“灰姑娘”的命运将如何呢,本报将持续跟踪,让我们拭目以待!
(本期报刊附赠灰姑娘水晶鞋挂件以及爱情魔咒)
——本报记者卡尔·斯通那敬上
“又是这个秃头。”叶晚把报纸放下:“他什么时候能不再报道别人的隐私?”
那个水晶鞋挂件串在一根细细的绳子上,松饼努力的把自己大胖脑袋套进去,结果只套了一半就卡在半途上。
尤安重新接过报纸,把脑袋埋在里头。
叶晚只好去帮松饼解开绳子:“我真希望能有人来制裁一下这位斯通那记者,为什么简妮小姐非需要王储殿下搭救不可呢,那位殿下都能把自己搞失踪了,还指望他来搭救别人?”
尤安重新从报纸冒出了头,他的声音像被风吹干的法棍一样干巴:“你似乎对王储有很大的意见。”
叶晚垫脚去柜台上拿辣椒面:“哦,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能把自己搞失踪的人,我不太相信他能管理好整个国家。”
“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尤安接话道。
叶晚好奇看他一眼:“你竟然帮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有什么问题吗?”尤安问道。
“当然有,问题特别大,你大部分时间看别人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团淤泥,这样为王储说话,我怕你爱上他。”叶晚说。
后者翻个白眼,重新开始看报纸并且决计不再搭理她。
王都的初秋还是很炎热,冰雪王国的冰蝶每日下午4点都要在王都循环一次,来把高温降下来,于是叶晚今日的套餐决定做回锅肉和担担凉面。
把铸铁锅架到灶火上,起薄油,当肥瘦相间的肉片蜷出金褐色的油边时,再倒入一勺油亮的红酱,这红酱味道类似豆瓣酱,在油中化开的瞬间,霸道浓郁的辛辣酱香瞬间迸发开来,这时候再下鲜绿的蒜苗一起翻炒,只要炒几下,让蒜苗断了生就好。
叶晚拿盘子将回锅肉盛出来,肉片红润油亮,蒜苗翠绿,热气腾腾的冒着辛辣的鲜香。
而凉面,叶晚则是精选了新鲜粗壮的堿水面,吃起来最有韧性的那种。
辣椒面放在碗中,再泼一勺滚热的菜籽油,随着“嗞啦”一声,红油辣子便做好了,再一勺芝麻酱加水懈开,酱油、香醋、蒜泥,面上别忘了撒一些星星点点的白芝麻,还有葱花香菜。
两道菜色香味俱全,叶晚自己也很满意,立刻把门口小黑板擦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
“今日套餐——回锅肉与担担凉面”
王都的天气特别给力,大概到了下午4点多,小雨也停了,许多人从家走了出来,到小酒馆来觅食。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老团长汉斯,他看上去精神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他脸上烧伤的那半戴了一副银制面具,那副面具打造的很漂亮,上面刻着繁复的葡萄纹,在酒馆的灯下发着钝炖的光芒。
“太酷了,简直像是《歌剧魅影》里的男主。”
汉斯坐下揭开面具,乐呵的说:“大家都说这个面具很酷,不过歌剧魅影是什么?”
叶晚把歌剧魅影的故事详细跟他一说,老汉斯激动地站起来:“这个故事真是太棒了,我想我得把这个故事融进我们亡灵歌舞团的表演里。”说完他重新戴着面具走了。
叶晚在后面追都没追上:“汉斯先生你还吃晚饭吗?”
汉斯跑了。
她叹口气,早知道不说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艾玛,她刚从扫帚店下班,很是捧场的点了一份回锅肉和担担凉面。
松饼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急速跑过来撞进艾玛怀里,给她炫耀自己脖子上水晶鞋吊坠。
“哦?是随刊附赠的吗?”艾玛问。
松饼插着腰,骄傲的点点头。
“据说上头还有爱情魔咒,但是我不清楚那能起到什么作用。”叶晚捧来她的餐食。
艾玛接过食盘:“哦哦我知道,大概是鸽子的心脏,听说鸽子的心脏可用于施展强效爱情魔咒,传言用针刺穿鸽子心脏的话,对方是没办法抗拒这样强烈的爱意的。”①叶晚沉默,松饼吓得眼泪汪汪。
艾玛看了她们两一眼:“哦?你们在害怕吗,不用怕,这在女巫届是很寻常的事情,人们还经常在门框上钉一只蟾蜍来防范恶咒。”②
叶晚站起来:“你就在此地吃饭不要动,我去厨房给你拿两个橘子”
艾玛:“?”
她把一大碗担担面放到面前,艾玛用筷子不太熟悉,只好僵硬的把筷子插到碗底,然后向上慢慢抄起,把面条与各色调料拌匀,红油渐渐染上了每根面条。
那面条裹满红油、芝麻碎、花生碎和葱花香菜,吃下去第一口便是无比的劲道与爽滑,黄瓜的脆爽、芽菜的鲜香也涌上来,芝麻酱醇厚,还有一丝醋的酸气,十分爽口,似乎把蒸腾的暑气全部赶跑。
再吃一口肥瘦相间的回锅肉,就连肥肉也煸得焦香酥脆,但是咬下去内里的油脂仍旧软糯,在舌尖化开,瘦肉部分干香,饱满了红酱的鲜香与麻辣。
“好吃,就是有点辣。”艾玛被辣椒呛得脸色红红,对着厨房吼道:“我的橘子呢?”
后面陆续又来了几位客人,卫兵团的莱森、贾斯丁与奥里昂走了进来,他们刚下值,卫兵的衣服也没脱。
莱森今天看上去不太开心,上面就要度数最高的啤酒,而后配着赠送的小菜猛猛灌了一大杯。
叶晚小声问贾斯丁:“你们的队长怎么了?”
贾斯丁悄悄说:“相亲又失败了。”
叶晚:“ ”
莱森·维特来自维特家族,这个家族在王都也很有名气,据说专出圣骑士,因此也算是贵族。
与莱森相亲的小姐也都是贵族家的女儿,比如今天下午,贵族小姐穿一身华贵的粉锻帝政风长裙,戴着小太阳帽款款进入咖啡馆的时候,莱森热情招呼她,并且说:“哦,你后面有根长线,我帮你拽掉。”
而后他拽下了人家镶嵌着无数蝴蝶结的整顶假发。
贵族小姐捂着脑袋跑了。
叶晚和一众食客想笑,费劲千辛万苦咽下去了。
莱森喝完一杯酒,拿拳头锤下桌子:“可恶,我只是想成家而已,怎么就这么困难!”
叶晚不假思索的说:“可能人家怕跟你结婚以后就没有头发了。”
旁边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门口的铃铛叮咚作响,有人走了进来。
叶晚忙去拿菜单,而后迎上去,她的笑僵硬在脸上。
一位穿着洁白婚纱的黑□□亮姑娘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哦请问这里是小酒馆吗?”
贾斯丁对着门说:“圣母在上,我不要新娘子,赐我一千个金币吧!”
叶晚认出了这位漂亮姑娘,毕竟她下午刚刚在报纸上见到她。
叶晚结结巴巴把这位“灰姑娘”迎进来:“是酒馆,请进请进。”
“灰姑娘”不安地提着纱裙走进来,她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不断眨着,像一双灵动的蝴蝶,所有人被她的美貌震惊住了。
莱森突然站了起来,而后大步走了过来,朝着“灰姑娘”简妮郑重行上骑士礼。
简妮很困惑,她下意识往后缩:“先生你是?”
他说:“美丽的姑娘,请不用惊慌失措,这里非常安全,这位,是酒馆的老板叶晚。”莱森指了指叶晚。
“那些是酒馆的伙计,卫兵团的卫兵还有扫帚店的营业员。”他又指了指尤安、贾斯丁和艾玛。
“而我莱森·罗切斯特·维特,是皇帝陛下第十三卫兵团团长兼任执法官,维特家族第五继承人、第六十七届勇者大会季军。”③
叶晚:“?凭什么只有你的头衔这么长。”
第37章
叶晚把莱森赶到一旁,热情迎上去:“你好简妮小姐,这里是老橡木酒馆,你想要吃点什么吗?”
她递上菜单,简妮迟疑着接过:“其实,我是刚从婚纱馆逃出来,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她从耳朵上摘下一颗钻石耳环递给叶晚,诚恳地说:
“我身上没有钱,这个抵押给你。”
那耳环在酒馆的灯下闪闪发光,看上去很昂贵的样子,叶晚尴尬地拿在手里,艾玛悄悄在她耳边说:“哦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她了,那位'灰姑娘'。”
简妮看上去多少带了些小心翼翼:“或许我可以先把身上这件衣服换下来吗?”
“当然可以。”叶晚在二手店买了不少卫衣,她拿出一套没穿过的给简妮,并给她指了指二楼:“二楼没有人,你可以去那儿换衣服。”
简妮礼貌点头,捧着灰色的卫衣上了二楼。
楼下立刻开始嘈杂起来。
莱森:“天呐,她长得真美!”
艾玛:“这就是传说中的灰姑娘吗?听说她即将嫁到北境的冰雪王国去了,怎么穿着婚纱,是要逃婚吗?”
叶晚抹把汗:“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们小声一点讨论,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
很快简妮穿着卫衣下来了,那件卫衣前头还绣着一只喷着蓝火的巨大南瓜怪,但就是这样,也没能掩盖住她的美貌。
卫兵团在一旁大声夸赞,说那件灰色的卫衣真是非常漂亮,叶晚低头看眼自己身上宽大的蓝色卫衣,上面画了一只抽象的小鳄鱼,她嘟囔道:“我穿的时候怎么从来没人夸过我?”
尤安已经吃完一大盆面并两盘回锅肉,他从头至尾没抬过眼皮:“你这件更好看。”
松饼蹿上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吱吱。”
“哦谢谢你们的安慰。”叶晚大为感动,要是松饼的表情没有那么同情的话就更好了。
最后简妮还是坚持摘下自己的钻石耳环:“我想换点钱,找个小旅馆住两天。”
叶晚还没开口,一旁的莱森抢先说道:“当然可以,美丽的小姐,只是附近的小旅馆一个人住不安全,要不你就住在老橡木酒馆吧,叶晚是个热心肠的人,她会同意的。”
叶晚:“?不”她被艾玛一下捂住了嘴。
艾玛笑着点点头:“是的,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吧。”
她悄悄跟叶晚说:“你看人家多可怜,不管事的亲爹、恶毒的后妈继姐。”
叶晚:“ 怎么不住你那儿?”
艾玛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家今天来了一堆客人,实在没地方挤人了。”
于是当食客们吃饱喝足以后,酒馆只剩下简妮、叶晚和尤安三个人面面相觑。
叶晚的脑袋在飞速转动,已知现在酒馆只有两个房间、二楼一个阁楼一个,那么多出来的人应该住在哪儿。
尤安双手抱臂倚在壁炉边上,他淡漠的烟晶色眸子只盯着烛火:“把阁楼让给她。”
叶晚松一口气,赶忙应了声:“我现在就去换四件套,我在老仓库淘了不少便宜货,你们等等。”
她匆匆跑了,松饼站在原地,抬头看看简、又抬头看看尤安,似乎觉得气氛过于压抑,它转身随着叶晚跑上了楼。
听到木质楼梯发出的“咚咚”声,叶晚在上面欢快的喊道:“松饼你要和小铅球一样重了。”
松饼在大声谴责她。
小酒馆里昏黄的灯光将墙壁晕染,雨丝静悄悄地铺在玻璃上,世界成了一只安静的月亮。
尤安斜倚在壁炉上,他的怀表链垂在外套里泛着冷光,修长的双腿交叠,那双烟晶色的眸子没什么感情的看着简:“奥斯洛夫家的女儿?”
“是我,请原谅我这一身衣裳不便跟您行礼。”简收敛了怯生生的表情,那双蓝色眸子在烛光里看上去更加深沉,像洛夫峡谷的深渊。
“或许您不记得我,我们在五年前圣蔷薇宫的一场夜宴见过,很有趣的是,我在报纸上看到,很多读者渴望您能突然出现来拯救可怜的、陷在水火里的我。”
她笑的得体,一看就是贵族出来的小姐。
尤安看了她一会儿:“你想要什么?”
“我不是来寻求王储殿下的拯救的,我是来跟您做一场交易的。”
叶晚终于把阁楼的四件套换好了,她下来对着尤安问道:“你今天想睡哪儿?后头的库房或者一楼都行,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张折叠床。”
“我睡二楼。”尤安说。
叶晚警惕的看着他,并且拢了拢衣领。
尤安:“ ”
最后叶晚敌不过他流露出来的可怜眼神,还是把他放进了房间:“你要往这边多跨一步,你就死定了。”
她把毛绒大熊挡在床边,尤安的折叠床则在靠窗的位置上,松饼的床是个小小的摇篮,悬在床边。
叶晚拍拍自己的枕头使得它更加的柔软:“可怜的简,要被迫嫁到北境去,你说她在家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哦要是王储殿下真的又突然出现了,拎着水晶高跟鞋四处寻找她,立她为王妃,状况会不会好一点?”
尤安靠在折叠床上看几张羊皮纸:“我觉得你还是操心好自己的小酒馆吧,笨蛋。”
“为什么骂我?”叶晚瞪他。
“因为跟聪明人对话过以后,智商的对比高下立见。”他说完背过身去,只留个金光闪闪的脑袋给她。
“骂我笨蛋,居然自己生气了。”叶晚嘟囔。
松饼已经软乎乎的瘫在摇篮里睡着,像一团奶黄包,叶晚给它掖了下被子,很快也睡了过去。
今夜的雨下了没断过,檐角滴落的水珠“啪啪”声像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催眠曲,叶晚睡得很香甜,还做起了梦。
梦里有一棵高大的榉树,大概10岁的尤安坐在树下捧一本童话书,气呼呼的看她,问她为什么不认识他了。
叶晚在梦里莫名其妙,她刚想说话,然后梦醒了。
她下楼走进厨房,里头已经满满溢出黄油和咖啡的热香,显然尤安已经做好了早饭,他正在看报纸。
“我马上准备去趟集市,听说已经有摊贩开始卖秋刀鱼了。”
叶晚坐下来拿起一块可颂,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可是绝好的下酒菜。”
简撩了帘子进来:“我陪你去可以吗叶晚,我还没逛过集市。”她笑得温柔。
“当然可以。”
松饼迅速坐在那儿啃完一整个黄油可颂,而后趴到叶晚肩膀上。
“那就麻烦你看家啦,尤安。”叶晚跟他挥挥手,带着简和松饼走了。
简笑着跟她出门,回头很有深意的看尤安一眼。
他仍旧保持着看报纸的姿势,良久,尤安放下报纸打开厨房的门,一只雪鸮飞进来,很有礼貌的踩在窗户边上,朝着他伸出一条腿,尤安解开了雪鸮腿上的信。
今日是个大晴天,秋日的集市浸在蜜糖色的阳光里,空气中都是满满的瓜果香,紫葡萄沾着露水像闪闪发光的宝石,苹果又大又红,咬一口“嘎吱”响,远处有摊子在煮热红酒,红酒香飘了老远的地方。
叶晚弯腰在精挑细选最新鲜的秋刀鱼,摊主是只比她还高的橘猫,套着皮质围裙和两个袖套帮她选:“相信我,秋刀鱼的新鲜度,猫比你要了解。”
那些鱼身形如银梭,鱼皮紧致,在阳光下散发着冷冽的光芒,叶晚伸出一根手指去戳秋刀鱼的腹部,那里十分有弹性。
叶晚觉得橘猫老板说得很有道理:“那这箱我都要了,记得帮我放些冰块,我怕不新鲜了。”
橘猫大叔熟练抱好鱼,把鱼递给叶晚:“记得别隔夜,不然就不新鲜了。”
简在集市上津津有味的逛着,她甚至舍不得走:“我已经很久没晒过这么温暖的阳光、呼吸到这么新鲜甜美的空气了。”
叶晚有些同情,还不知道说什么好。
简盯着路边摊上的豆腐瞧:“那个是什么?”
“是一种豆制品。”叶晚说。
“哦我曾经吃过。”简露出怀念的神色:“用白水煮的豆腐,非常的鲜美,豆味浓郁,我很喜欢。”
“那买点呗。”豆腐又不贵,叶晚大方地问摊主买了一桶豆腐。
到了酒馆营业时间,莱森带着卫兵们准时来报道,他红着脸盯着简瞧,叶晚有些不满:“你别把人家姑娘吓到了,今天有碳烤秋刀鱼和豆腐羹,你要哪个。”
莱森:“那我要烤碳,谢谢。”
叶晚决定不再跟他说话,能看出莱森的魂已经被爱神偷走了。
秋刀鱼很好处理,只需要精准切开鱼腹,而后拿出内脏便可,但是必须要保留微苦的绿色鱼胆,那是秋刀鱼风味的关键,
炭火烧得正旺,碳心炽热通红,叶晚把鱼内外细细擦一层盐,然后上火烤,只听“嗞啦”一声,鱼皮在炭火中肉眼可见的收缩下去,细密的黄色油脂不断从丰腴的腹部滴落下来。
叶晚蹲在那用扇子扇风,简也蹲下来,问她要了一把扇子,学着她的样子扇风,结果简扇的不对,那风朝着自己吹来,把她简得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叶晚笑得不行。
秋刀鱼烤得差不多了,银亮的鱼皮已经裹了一层漂亮的焦糖色糖衣,用筷子轻轻戳开表皮,里头蒜瓣般雪白的鱼肉便冒出来。
这时候需要再滴一些清新的柠檬汁,秋刀鱼的鱼背是酥脆紧实的、鱼腹则丰腴肥美,保留在里面的肥厚鱼肝被炭火烤得微微化开,渗入鱼肉中一丝微苦,但是多嚼两下则有甜甜的回甘。
再喝上一口冰镇啤酒,感觉整个人都泡在了微醺的酒液里。
食客们吃得开心,脸上泛起了微醺的笑意。
简看着小酒馆的食客:“他们看上去好幸福。”
“因为吃东西就是很幸福的事啊。”叶晚说。
“那我能请你帮我个忙吗。”简握住她的手恳请道。
第38章
简做了个梦。
她蜷缩在公爵府的落地窗边,怀里抱着母亲遗留下来的毛绒小熊,外面在下大雪,仆人的脚步声在门外来来回回的响。
所有人忙着迎接新来的夫人和小姐,没有一个人记得这里还有个小孩子。
她觉得很饿,偷偷跑下了楼,厨房里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晚宴的准备活动,黄油的香气连连往外飘。
简踉跄着进了储藏室,偷偷拿了一份冷鸡和面包,正在费劲咀嚼着,而后储藏室的门打开了。
她在梦里打了个哆嗦, 然后醒了过来。
“简?怎么睡着了,不能在这儿睡哦,容易着凉。”叶晚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膀,简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抱歉。”
叶晚摇摇头:“不必道歉,你不是想学学做菜吗,我来教你。”
尤安揉着脖颈从二楼下来:“能不能换个床垫,那也太硬了。”他抱怨道。
“好的,等我把这锅豆腐炖完再去找柔软的床垫, 豌豆公主。”叶晚不假思索的说。
难得简妮想学做饭, 叶晚准备先教她些简单的,比如说泡菜牛肉豆腐锅, 这种都是一锅炖,做起来很简单也不会失败。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厚重的石锅:“先加油, 炒香蒜片,再把泡菜洋葱这些垫在最底下。”叶晚从院子里抱来泡菜缸,里面是刚刚发酵完成的泡菜。
“泡菜可以多炒一会儿,到菜叶子干了再加淘米水, 煮得越久味道越浓,汤会更好喝哦。”叶晚在一旁认真指导。
简妮在一旁眼睛亮亮的点头,提供了极大的情绪价值,叶晚觉得自己很有些成就感,毕竟平常她做饭的时候,旁边只有一个一脸不高兴的尤安、和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的松饼。
薄薄的牛肉卷在泡菜汤里翻滚,很快红白的肉片转为诱人的灰白,脂肪部分是带着油脂的诱人透明状态,牛肉吸收了泡菜的酸辣鲜香,纹理间都透着入味。
秋天正是西葫芦上市的好季节,泡菜锅里放一圈翠绿的西葫芦,豆腐切成整齐的块放在最中间,饱吸了汤汁以后变得滚烫滑嫩。
在不断的小火炖煮中,汤汁渐渐收浓,变得醇厚诱人。叶晚把锅盖掀开,热气伴随着泡菜的浓香一起冒了出来。
红褐色的汤汁不断咕噜噜的翻滚冒泡,洁白的豆腐在锅中微微颤动,绿翠的西葫芦、鲜艳的辣椒圈等点缀在其间,看得人食欲大增。
哦对了,当锅端上桌的时候,别忘了在汤的最中间打上一个生鸡蛋,透明的蛋白很快膨胀成云朵般的白边,中间的蛋黄则是柔软的溏心。
叶晚从锅里盛起一碗白米饭,把勺子递给简:“你尝尝。”
简很懂礼貌的双手接过,抬起胳膊的一瞬间,叶晚不小心描到她胳膊上的淤青。
叶晚立刻想到了小报上那个传言,被后母、继姐虐待的可怜“灰姑娘”,她忍不住流露了一些同情。
不过简对此不太在意,她把汤汁浇到米饭上,又夹起一块豆腐,那豆腐饱吸汤汁精华,内里滑嫩滚烫,咬上一口汤汁四溅而出。
“这真的很好吃。”简笑了。
叶晚拉着松饼和尤安去集市上补货,悄悄跟尤安说:“天呐,我看到简妮手臂好多淤青的伤,一定是有人在虐待她,我们要不要去告诉治安官。”
尤安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我觉得你可以住到城南的修道院里去,每天早上祷告一遍,每天晚上祷告一遍,然后圣母的光辉就会降临,照耀在你的全身。”
叶晚:“?”
她憋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个恶心的笑容:“你觉不觉得,你好过分哦~”
尤安:“?”
松饼:“?”
“可是,我好喜欢你的过分哦~ ”她这么说着,非常欣慰的看到尤安的脸色变得铁青。
松饼正在吃路边摊主送它的一颗夏威夷果,被叶晚吓得果子掉在地上。
“吱!”它插着腰大声谴责叶晚。
尤安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了,并且没有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叶晚准备去酒坊再买一些酒,她轻车熟路的出了市集,绕了三个巷子到了佩洛瓦夫人的小酒坊。
这间酒坊外墙爬满了青灰色的地锦,褪色的木质招牌上写着“佩洛瓦夫人的小酒坊”,叶晚用力推开厚重的木板门,浓厚的酒精味伴随着橡木桶的陈年气息一起对着她铺面而来。
这个屋子里头凌乱的码了无数圆滚滚的橡木酒桶,像小山一样堆叠,墙上有一个小黑板,写着酒单:黄油啤酒、菠萝酒、梨酒
“佩洛瓦夫人,嘿你在吗?”叶晚在中间狭长的小路上走,小心翼翼避开了地上的酒桶们。
酒坊的老板佩洛瓦夫人正躲在一堆橡木酒桶里翻杂志,看到叶晚来,眼睛都亮了:“哦,是叶晚啊。”
她往后环顾一周:“那位小帅哥呢?”
尤安坚决不肯再来酒坊,他认为比起直面佩洛瓦夫人对帅哥的热情,还不如去地下城单挑八只脚的章鱼巨怪。
“他有点事儿先回去了。”叶晚随意编了个借口道:“最近有什么比较好喝的酒吗?”
佩洛瓦夫人有点失望,但仍然热情推荐了一种苹果酒,度数很低,气泡又足,苹果香气馥郁,可以回去再加工,往里头放蜂蜜或者焦糖。
味道不会特别甜,但是很清爽。
佩洛瓦夫人拿了铜制长柄酒勺子,探入橡木酒桶取了一勺出来,给叶晚和松饼各来一杯。
“谢谢。”叶晚说。
“吱。”松饼双爪交叠,给佩洛瓦夫人鞠个躬。
嘴唇碰上酒液的时候,凉意与气泡一起触碰上来,叶晚喝到新鲜苹果的馥郁清甜,咽下去的时候还有一些酸酸甜甜的回甘。
“这苹果酒可真是太棒了!”叶晚赞叹道。
佩洛瓦夫人挑下眉:“当然,这些都是从北境运来的大苹果。”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憋闷。
叶晚:“怎么了,佩洛瓦夫人?”
佩洛瓦夫人像是在酒桶里埋了很久,许久没跟人说话,此刻像是突然爆发一样,骂骂咧咧地拿了本杂志给叶晚看:
“你看这个!”
叶晚疑惑地接过杂志,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英俊的雄性人鱼舒展身躯,宽阔的肩背、沟壑分明的微鼓胸肌。
他邪魅的在撩一头海藻般的蓝色长发,水滴从他的头发一路往下,滑到喉结、锁骨、胸口、还有腹部。
叶晚的视线一直下滑,直到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她石化在当场。
佩洛瓦夫人看她反应不对,瞥一眼杂志,尴尬地说:“哦哦不是这个。”她把杂志翻一页:
“是这个。”
叶晚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她不想再看到一个裸男什么的。
不过还好这是一篇正常的报道:
近日,根据知情人士透露,王室将颁布一条新政策,旨在规范魔法交通出行,明确提出酒后禁止驾驶飞天扫帚、魔毯等交通工具。
这一政策不仅使得平民怨声载道,老贵族们也表达了强烈不满。
中世纪以来,扫帚似乎一直是女巫们独有的出行工具,在起飞前,女巫会用一种特制药膏涂满全身。
但是自魔法工业革命以来,爱迪生先生发明了飞行装置推动器,这使得寻常人也能骑扫帚出行,随着魔法工具更新叠代日新月异,扫帚、魔毯等工具保有量逐年攀升,但因酒后扫帚失控撞毁建筑等问题也逐渐尖锐。
王室此次出台禁令,旨在遏制此类乱象,保障王国民众生命财产安全,根据新政策定,守夜人协会将在各个路段随机抽检骑乘者,一旦检测出酒精含量超标,将会面临高额的罚款、甚至刑事责任。
然而,风声一出,反对声纷至沓来,很多人认为,这是王室对人民生活粗鲁的干涉,在夜晚的狂欢派对后骑扫帚回家,已经成为很多人生活的一部分。
记者采访到公爵奥斯洛夫,其不满的表示:“百年来,我们家族都是在夜宴后骑着扫帚归家,王室此举我将视作一种挑衅。”
目前,上下议院介入这场争议,妄图在其中寻求平衡点,来做到既能发布政令、又不使得公众抵触的方法。
叶晚从上到下看一遍,目光看向底下的照片,是记者采访奥斯洛夫公爵的照片,他跟简妮一点儿都不像,这位公爵一看成天流连于声色场所,淡金色的头发,两颊瘦削,眼睛像黏腻的蛇。
让人感觉到极大的不舒服。
叶晚把杂志还给佩洛瓦夫人,夫人还在不停的念叨:“哦,这禁令要是真被议会通过了,我的酒坊就要开不下去了。”
叶晚安慰了她一番,带着喝醉酒正躺在菜篮子里呼呼大睡,冒着鼻涕泡儿的松饼回了酒馆。
酒馆已经有一些客人在了,简妮开心的说:“他们桌上的泡菜锅都是我煮的。”
莱森已经被辣的满脸通红,显然他那锅里的辣椒粉放超标了,不过为了美人一笑,他一边大口呼吸,一边点头:
“真的是非常好吃劳驾,谁给我一杯冰水。”
叶晚去接冰水的空儿,酒馆门上的风铃又叮咚作响起来,她赶忙去迎接客人。
进来的是两个执法者,穿着深褐色的衣服,佩着银光闪闪的束腰甲胄。
叶晚看一眼他们胸口印有雄鹰的徽章:“两位是来?”
他们出示了一下证件,然后道:“简妮·斯嘉丽·奥斯洛夫,有一桩命案需要你前来配合。”
站在后面的简妮脸色“唰”一下白了。
“谁死了?”叶晚也很震惊。
执法者打开一卷羊皮纸:“奥斯洛夫公爵于9月11日被发现在公爵府邸去世,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简妮一下倒在地上,双手捂脸发出一声悲鸣:“父亲!”
第39章
奥斯洛夫公爵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作为一个盘踞将近百年的古老家族,奥斯洛夫一直受到外界的很多关注。
这是个秋高气爽的澄澈晴天,报社们都炸了,天上的信号鸟与猫头鹰乱飞,路人提心吊胆的走,生怕一份带着温热墨香的报纸时不时就会砸下来。
毕竟热爱八卦这件事,任何国家的民众都不能避免。
叶晚坐在餐桌边在看一份《星辰日报》,似乎是《星穹日报》底下的报纸,整个版面都是贵族、明星们的八卦。
现在头版头条用加粗黑体字写着:
贵族秘辛!奥斯洛夫公爵离奇陈尸于府中地窖
本报讯,近日,王都惊现骇人命案,奥斯洛夫公爵于9月7日离奇失踪,其尸体于昨日凌晨被女仆在家族地窖里发现,据知情人士透露,公爵面容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愤恨。
据殓尸官透露,根据尸体尸斑、僵直程度等判断,公爵大约死于9月11日晚凌晨,但由于地窖里放满了各类冰制品,导致低温延缓尸体腐化,给死亡时间判定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据悉,这些巨大的、精致的冰类工艺品是冰雪王国给公爵府小女儿简妮下的聘礼。
有人猜测或与家族继承权内斗有关系, 毕竟现任公爵夫人凯瑟琳与继女简妮关系已呈现水火不容之势。
“她甚至不准可怜的简妮去王宫中参加夜宴,只带自己的两个女儿去!”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前公爵府女仆说道。
此案已引起整个王国热议, 后续如何,本报会持续跟进,明日推出《权杖与荣耀:奥斯洛夫家族历史》
(本期报刊随刊附赠奥斯洛夫家族百年族谱)
报纸后面贴了一张巨大的动态照片,公爵夫人凯瑟琳戴着黑纱,对着面前的灵柩沉默。也难怪外界一直在传言公爵夫人性格不好,她穿一袭黑色丧服,一头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单一发髻,脸庞消瘦而干瘪,两个高耸的颧骨像锋利的尖刀。
她也没有哭泣,只是嘴巴抿成一条冷漠的直线,抱臂看着前来的执法官和敛尸官。
看上去确实有些刻薄相。
“但是他们抓走简妮就很没有道理。”莱森愤愤的在小酒馆跟每一个食客大声说:“众所周知,简妮11日晚上在这家酒馆里头,这事儿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干的,如果需要,我将出庭作证。”他挺了挺胸口。
旁边一圈的食客纷纷点头,还有人给他鼓掌。
不过幸好王都的执法官还算公平公正,简妮在被一番盘问以后被放了回来,她眼睛有些红肿,像小白兔一样楚楚可怜。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无辜的“灰姑娘”。
叶晚安慰她一通,去厨房准备烤好的蛋糕。
走廊又剩了尤安和简两个人。
忽明忽暗的廊灯下,简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死了,阻碍您实施国政的一大阻力消失了,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了,但请您信守对我的承诺。”
她说话的尾音都像带着粗糙的砂砾。
尤安想说话,叶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尤安,快来帮帮我。”
尤安动身大步进了厨房,很快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这个笨蛋。”
叶晚从厨房拿出烤好的蛋糕,简妮犹豫的走进来,从袋子里掏出一袋沉甸甸银币塞给叶晚。
叶晚很惊讶:“你要请人吃饭啊?”
简妮点点头:“但是我想亲自试试来做饭,希望你能帮帮我。”
叶晚掂量一下钱袋:“行啊,你要请几个人吃饭,我好准备材料。”
“只有一个人,我的继母。”简妮不假思索的说。
叶晚:“?”
她突然有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于是叶晚又跟她确认了一遍:
“你要请谁吃晚饭?”
“我的继母。”简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显然不是《灰姑娘》应该出现的剧情、叶晚想。
叶晚借口出门买调料,拉着尤安出了门,但其实酒馆的调料备的还很足,根本没有补充的必要。
“你说,她是不是想在饭里头下毒,然后跟继母同归于尽?”叶晚惊恐的用手扒住脸:“这可真是太可怕了,我想我应该劝一下她,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尤安被迫被她拖着在黄金鹅公园里走了将近三个来回,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把叶晚的两只手从她脸上扒拉下来。
“相信我,没有什么比你现在惊恐的脸更可怕了。”
叶晚:“”
最后叶晚决定全程待在厨房里,对着简妮严防死守。
不过幸好简妮给她的菜单样式都很简单,叶晚原本以为她会要求点法式黑松露蘑菇奶油水波蛋、普罗旺斯炖菜什么的,但是她只点了两样:披萨和鸡汤豆腐锅。
鸡汁豆腐锅简单、披萨也不难,但是这些东西用来招待公爵夫人,似乎有那么一些寒酸,但是简妮看上去不太在意。
叶晚拿出砂锅,小火慢慢煨煮鸡汤的高汤,豆腐要先上柜蒸到蜂巢状态,鸡汤里最好再加些虾米和蒜肉,这样能提升风味。
接下来是做披萨,要让面团成为外头酥脆、里头软和的面饼,需要精心的揉和与发酵,叶晚在一旁指导简,让面团在她手中舒展成一个均匀的圆形薄底,边缘则要捏成均匀的披萨边边。
披萨底涂上一层浓郁番茄酱、撒一把奶酪,铺上萨拉米红肠、蘑菇切片以及几颗去核的黑橄榄,而后放进烤炉中。
很快在烤炉的高温中,番茄的酸甜、奶油的奶香、香肠的脂香在高温里被激活,在厨房形成了极香的风暴。
叶晚已经提前跟老客们说好今晚小酒馆暂时停业,毕竟简妮也不希望,风暴中的一家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接受外人异样的眼光。
今天的暮色如同一个过期变质的血橘,将蜂蜜巷的墙砖染成诡异的色泽,空气里漂浮着潮湿的土腥气,是个风雨欲来的傍晚。
一辆老旧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小酒馆门扣,身着老式西装的马夫从马上下来,伸手搀扶车厢里的乘客。
公爵夫人凯瑟琳一身服丧的黑纱,裙摆扫过楼梯的瞬间,露出鞋上褪了皮的珍珠饰品。
她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瘦削的脸庞,一双寡恩冷淡的灰色眼眸,既看不出情绪、当然也无美色。
公爵夫人坐到桌子边:“这就是你一定要邀请我来的地方?”
“是的,母亲。”简妮将那锅还在沸腾冒泡的鸡汤豆腐和披萨一起送上桌,公爵夫人看一眼那两道菜,眼睛里闪烁出一些复杂的神色:
“我不太清楚你什么意思,简妮特?”
“不,你懂的,母亲。”
两人在餐桌两头对坐、对视,昏黄的灯光打在她们脸上,整个酒馆的空气仿佛都滞涩起来。
最后公爵夫人在与继女的对视中败下阵来,摘下了自己的黑色蕾丝手套:“那么,我就先来品尝一下吧你做的料理。”
揭开砂锅盖子,鲜香醇厚的热气铺面而来,豆腐在金黄的汤色里微微颤动,如凝脂的豆腐吸饱了鸡汤的精华。
公爵夫人舀上一勺,豆腐很嫩,里头滚烫鲜美的汤汁迸发出来,鸡肉香与豆腐香气交织在一起,喝上一口,她觉得冰凉僵硬的双手暖和了点。
公爵夫人放下勺子,然后看向自己的继女,从一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长成楚楚动人的少女。
她轻轻开口:“原来你还记得。”
“是的母亲,我一直都记得。”简妮说。
简妮10岁那年,公爵府迎来了新的夫人。
不安好心的女仆每晚给她讲《灰姑娘》《白雪公主》的故事,简妮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毕竟有那位暴虐的父亲在,继母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于是当公爵府那场名为“婚礼”的奢华社交活动开场的时候,她偷偷跑进了地窖里,想要拿一份冷掉的披萨当晚饭。
仆人们那么忙,她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当简妮拿着蜡烛终于翻到食物的时候,地窖的大门被打开,门外闪过一阵刺眼的光,新的公爵夫人穿一身猩红的礼服出现在地窖门口。
后面的管家恶狠狠瞪她一眼,而后擦着冷汗小声跟公爵夫人道歉:“抱歉夫人,是我没有看管好小姐。”
简妮坐在冰凉的地上,与那双冷淡刻薄的眼睛对望。
公爵夫人没有说话,她只是深深看了简妮一眼,而后转身走了。
当夜,简妮的房间外出现一份热腾腾的现烤披萨、还有一碗温暖的豆腐汤,那是母亲离世以后,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叶晚躲在二楼悄悄往底下看,生怕她们打起来,尤安在一旁看着很头疼,他用力揉了揉额角。
“行啦莴苣公主,我只是防范于未然,你不要再装霸道总裁了行吗?”叶晚不太满意的说。
正当他俩还说着话时,酒馆的门重新被推开,两个执法官走了进来,他们朝着公爵夫人出示了证件,态度强硬的说:“凯瑟琳·奥斯洛夫,我们现在怀疑你与一桩谋杀案有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第40章
《星辰日报》最终还是没要遵循承诺, 它没有再写《权杖与荣耀:奥斯洛夫家族历史》
事实上,没有人再有兴趣关注奥斯洛夫家族的历史了,毕竟公爵夫人成了新的嫌疑人, 被两个执法者在小酒馆里给拷上抓走了, 所有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公爵夫人的各类新闻。
包括她作为某个富商的遗孀,继承大笔遗产后嫁给了现在的公爵,连死了两任老公,导致很多不安好心的人给她起了个糟糕的外号“黑寡妇”。
等等说到小酒馆,是藏在蜂蜜巷里的小酒馆吗?
是的没错。叶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人们慕名来到小酒馆点上两瓶酒想知道各种内幕消息, 毕竟嫌疑人确实是从小酒馆被带走的。
记者们也蜂拥而至,幸好尤安冷着脸往门口一站,琪拉雅很够义气,扛着铁剑免费帮叶晚驱逐记者。
上帝作证,她最讨厌的就是扒人秘辛的记者们,为此叶晚送了她一周酒馆畅饮券。
但还是太忙了, 叶晚不得不听从食客们的建议临时去了雇佣者协会,据说那里可以高价雇到各种临时打工人。
大部分来这里雇人的都是想要组建团队的冒险家或者猎户, 组团去探访危险的钟鸣树之地、或者一起捕猎蝎尾狮或者报丧女妖之类A级魔物。
因此当协会前台听到有人要雇佣服务员的时候, 很是思考了一阵,眼前这个叶晚是不是在耍他。
最后她还是没雇佣到服务员, 不过简妮倒是很有些同情心,她觉得对叶晚有些亏欠, 非常大方地借了两个佣人来帮忙。
而简妮自己则回了公爵府,她的父亲死了、继母进了牢房,如今她已经是公爵府的实际掌权人、即便没有这重身份,她也是冰雪王国亲王的准王妃了。
叶晚本来想建议她, 如今公爵死了,她完全可以自主毁去婚约,不一定非要去那个苦寒之地,与从来没见过面的劳什子亲王结婚。
万一对方跟癞蛤蟆一样丑陋
对此简妮反过来安慰叶晚,她认为从书信里能看出亲王谈吐得体,应该是个好人,为了奥斯洛夫家族荣耀的延续,她很乐意嫁到冰雪王国去。
为此莱森很伤心,听说他伤心到几天没吃好饭,不过卫兵贾斯丁偷偷跟叶晚说:“那纯粹是卫兵团供应的饭菜太难吃的缘故。”
总之他带了两个卫兵来到酒馆借酒消愁,直接干掉了叶晚半桶啤酒。
“算了算了,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叶晚只能安慰道。
难得酒馆生意这么好,她想多准备一些很配酒的小菜,来达到销售酒类的目的。
对此她想试试做一下川味麻辣冷吃掌中宝,王都人民对于鸡爪和掌中宝类的食物不大会料理,因此这些都能成为老橡木酒馆的特色菜。
掌中宝要加葱段、料酒等煮去腥味,再用油过一遍,让掌中宝裹上一层脆脆的焦衣。酱料则是香料、干辣椒等熬制成的诱人红油,上面还要撒一层炒过的白芝麻,再把掌中宝泡进去煮。
莱森又带着几个卫兵来,吵吵闹闹的要喝酒,叶晚把麻辣冷吃掌中宝端上来:“想试试新的下酒菜吗,是掌中宝。”
“什么是掌中宝?”莱森看上去还是很不开心。
“大概就是鸡爪掌心那一点儿精华”叶晚拿手随便比划那么两下。
“随便吧,什么都行。”莱森说。
一盆油亮的麻辣冷吃掌中宝送上餐桌,与它一起上桌的还有一大瓶冒着气泡的冰镇啤酒。
莱森不太熟练的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首先是令人震惊的麻辣,花椒的威力与辣椒的麻交织在一起,但是又带来强烈的鲜香。新鲜的掌中宝经过炸制,咬上一口,那种带着微微胶质、又带些糯的脆爽口感一起涌了上来。
吃到最后还有些微微的回甘,那是冰糖的作用,让人越吃越上瘾,再饮一杯冰镇的啤酒,真是绝佳搭配。
莱森边吃边伤心:“我从没见过简妮那么美丽的女性,可惜她很快就要嫁到边境苦寒之地,我想我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能”
他话没说完,小酒馆上挂着的风铃又响了,一个黑皮绿眼的美人走进来:“叶老板在吗,你订购的面粉到了。”
是隔街粮油店的白雪,她是非常经典的丝滑浓郁巧克力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她的脸庞精致又立体,身形也很高挑,几乎抬手就能摸到小酒馆最上面的门框。
叶晚很喜欢她的眼睛,一双像祖母绿一般神秘莫测的绿色眼睛,在阳光下却微微发出金色的光芒,是位标准地母形美人。
至于这位黑皮美人为什么叫白雪?
或许是因为喜欢美丽的下雪天,也可能是因为她出生在下雪天,也或许是因为那脍炙人口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
总之叶晚忍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没忍住,终于问了出来。
白雪很爽朗的在笑,并且并不以这个为冒犯:“哦你说这个名字啊,这个倒是有个很长的典故呢。”
叶晚和松饼竖起耳朵听。
她卖了个大关子,而后说道:“很简单,大家都夸赞我家卖的面粉像白雪一般洁白。”
叶晚擦擦头上的冷汗,松饼无语的没站稳,从叶晚肩膀上滑下来。
白雪笑得更爽朗了。
总之这位大美人今天亲自来酒馆送面粉,纯粹是因为叶晚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铺子里买。叶晚检查过那两袋面粉,而后把钱给白雪,后者接过钱冲着她点点头,迈着大步走了。
莱森难以置信的盯着白雪的背影盯了一会儿:“智慧女神在上,这可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
叶晚:“?”
松饼:“?”
叶晚震惊了半天,而后结结巴巴开口:“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莱森严肃朝着她点点头:“我只是改主意了而已,看过《白雪公主》吗,魔镜也是可以改主意的。”
叶晚:“”
行吧,俗话说得好,“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总之这位皇帝陛下第十三卫兵团团长兼任执法官,维特家族第五继承人、第六十七届勇者大会季军,情伤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治愈好了,他重新对生活燃起了极大的信心,并且在酒馆吃了三大碗咖喱饭。
“也算是可喜可贺了。”叶晚说。
松饼叉着腰在她肩膀上点点头。
到了打烊的时候,她得给公爵府两个来帮忙的佣人算工钱,没想到两个佣人不肯收。
“公爵府会付我们工资的。”两个佣人坚定的说。
叶晚没有办法,只好打了辆车把她们送走。
她对此特别不好意思,因为这桩八卦,酒客们得了个极妙的谈资,在小酒馆里各种侃侃而谈。
而公爵府的两位佣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叶晚觉得很尴尬。
对此尤安倒是安慰她:“不必觉得尴尬,这两位自己都不尴尬。”实际上佣人们闲着无事也在偷偷聊八卦,毕竟死的是主家、又不是亲戚。
“老爷真不是个好人,他对待夫人和小姐们我看过,她们的胳膊总是伤”
“那天夜里可真是安静的可怕啊,夫人和小姐们都说不需要佣人,我们都待在了房间里。”
“夫人虽然看上去凶相,也不和气,不过也没很糟糕,我的意思是,比伯爵家的夫人好多了,那位看着亲切,实际是个笑面虎。”
“地库很少有人去的,最近因为冰雪王国的聘礼才终于有了些动静,我的意思是,这个国家真是又穷又古怪,送珠宝黄金不好吗,非要送那些用不到的巨大冰雕,把人冻死了吧”
不只是来叶晚家里帮工的两个佣人会谈论,公爵府上上下下起码有一百多张嘴,而记者们拿着鼓鼓囊囊的金币袋子,在公爵府门口守株待兔,各种零碎的只言片刻都有了放大效应。
于是报社各种奇怪猜测开始往外头流传,有说夫人是凶手、简妮是凶手,两个姐姐是凶手。
更有什者,开始谣传公爵府里面有飘荡百年的幽灵,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公爵府的舞厅深夜会有破碎的华尔兹音乐,那时会有幽灵飘出来,一定是幽灵杀了公爵。”
“哦得了吧。”莱森说。
他居然真的得到了美人的青睐,两人约好了要去看电影,因此最近容光焕发:“很快裁判庭就要审判了,据可靠消息说,执法官找到了关键性证据,凶手是公爵夫人无疑了。”
众多酒客都拎着酒杯朝着他附耳过来,莱森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得意说漏了嘴,赶忙大声说:“我就知道这么点儿,别的我不清楚啊,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就在王都的吃瓜群众因为这位难得的大八卦乐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星辰日报》又发布了一篇报道,如同往滚沸的油里扔了块烤熟的石头。
叶晚从信号鸟嘴里接过报纸,上面赫然写着:
《残暴的家族史:嫁入豪门的可怜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