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夏日午后, 蝉鸣最盛时分,两人便这般带着简单的行囊,逃离了皇宫。
沈染星与白尘烬一路游山玩水,趣事不断, 她如同飞出牢笼的雀鸟, 心情自是欣喜雀跃, 连带着对沿途的风景都带着一层新鲜的滤镜。
这日,她在外闲逛片刻,心满意足地回到下榻的客栈房间。
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昏暗, 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异样。
往角落一看。
黑暗中,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那过于强烈的存在感,几乎难以察觉。
他就那样静默地立着,不知已看了多久。
沈染星:……
有段日子没被白尘烬这般惊吓到了。
方才那一眼, 心脏实实在在地狠跳了两下, 力道猛烈, 让她怀疑它下一刻就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她早已熟悉白尘烬带着浓烈占有欲, 近乎贪婪的注视。
对此,她非但不反感,反而甘之如饴,这能给她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与被珍视感。
只是她没想到,他如今不仅光明正大地看……
竟还进化出了, 在阴暗角落里默默窥探的癖好?
难道是想要知道,自己在他不在时,会是什么样的吗?
一想到自己平日里一些小动作被他看了去, 沈染星即使不介意,也不免有些脸热。
她给自己倒一杯热茶,看向他:“你不是去查探是否有人追来吗?怎么还在这里?”
白尘烬看着她,表情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沈染星心里顿时舒服了。
原来,他也知道这种暗中窥探的行为,是有些……羞耻的。
茶水滚烫,无法立刻入口,沈染星只能小口吹着气。
白尘烬朝她走来,伸手将她手中的茶杯接了过去,解释道:“今日没有必要出去了。”
当他将茶杯递回,沈染星接过,杯中的茶水已然冷却到了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凉。
她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抬眼看他:“那今日我们早点休息?”
话音刚落,白尘烬的眼神便暗了一瞬。
视线不断地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沈染星发现,白尘烬似乎格外热衷于这种模式。
在他自己主动发起进攻前,总是先不动声色地释放信号,引诱着她先行靠近。
他仿佛格外享受,并期待着她的主动。
今夜,沈染星难得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兴奋劲儿。
她偏不想如他所愿,按着他设定的步调走。
她忽然很想看看,若让他生出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他会如何反应?
不料,结果是……
没反应。
甚至在她洗漱完毕,穿着清爽的寝衣回到房间时,他也依旧平静如常,只是从容地自行梳洗,然后在她身侧躺下。
沈染星本还想与他继续这番无声的较量,硬撑着不先示弱。
可睡意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她抵抗不住,没过多久,意识便渐渐模糊,几乎要沉入梦乡。
只是,她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身边盯着她。
视线十分强烈,像是将她拆吃入腹。
又过了片刻,那人似乎不再满足于视线。
因为他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了。
果不其然,就在沈染星意识朦胧之际,她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下子便撞进了白尘烬近在咫尺的眼眸里。
根本不容她反应,白尘烬扣住她的下颚,舌头撬开她的唇齿,抵了进去。
沈染星分明在他那双眼眸里,看到了挑衅……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沈染星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
她再也忍不住,开始重重地回吻过去。
隔着两层薄薄寝衣的身躯,越来越热。
不知何时,轻纱帐幔悄然滑落,衣带被夏日热烈的风,吹到了墙角。
乍现的巍峨,彻底打破了室内平和,也击碎了两人的冷静。
白尘烬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沿着肩头蜿蜒而下,掠过纤腰,抚过背脊。
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引得人一阵轻颤。
这反应无疑取悦了他,也刺激了他。
有人狂妄肆意,攻城略地;有人故意纵容,甚至主动迎合。
他吻着她,她回应着他。
白尘烬按住她作乱的手,阖眼忍了不过几息,又俯身吻下去。
他实在是沉迷于她,无法自拔。
沈染星伸手,覆上他刚毅的下颌,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
白尘烬低头看一眼,又抬眸对上她那副全然信任,任他予取予求的眼神,整个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胀痛。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她是他的,他是她的,两人再也无法分离。
……
事实证明,在某些时刻许下的承诺,是最不可信的。
第二日清晨,沈染星醒来时,还心有余悸,难以言说的充胀十分明显。
她坚决不愿再住在这间充满了不良记忆的客栈,早早便起身,利落地收拾好了行囊,打算立刻出发。
白尘烬自知昨夜没能忍住,失了分寸,有些过火。
此刻倒是异常安分乖巧,默默跟在她身后,主动提起所有行囊。
沈染星在前面走着,脚步突然一顿。
此刻,她突然明白了,昨晚白尘烬那一句“今日没有必要出去了”的意思。
也明白他脸上无措的表情含义。
才不是什么被发现偷窥了。
而是……
他事没办好。
冯维翰追了上来,可不是不用出去了嘛……
既然冯维翰这般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这附近,肯定布满了他们的人。
冯维翰站在客栈门口,看到了沈染星和白尘烬,立即迎了上来。
“少爷,少奶奶,在外面游玩了这些时日,想必也尽兴了。娘娘挂念得紧,不如随属下回宫吧?”
他说完,侧身示意,身后赫然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沈染星心头一紧,后退了半步。
白尘烬的手适时地在她背后稳稳一撑。
他抬眼看向冯维翰:“你心里清楚,就凭你带来的这些人,困不住我。”
这话并非狂妄。
他们伤不得这位爷,而这位爷若被逼急了,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
更何况,他们投鼠忌器,也担心伤及沈染星分毫。
甚至,论实力,在场所有人加起来,恐怕也难挡白尘烬全力一击。
冯维翰的脸立刻皱成了苦瓜,压低声音:“少爷,您行行好……好歹让属下回去能交个差。您……下手轻点儿,做个样子就成。”
白尘烬连眼皮都懒得抬,抬手揽住沈染星的肩头,径直绕过他向外走去,只留下冷冰冰的三个字:
“找别人。”
冯维翰:“……”
得,这位爷连敷衍了事,演场戏都不愿意!
他看着白尘烬护着沈染星,如同穿过无人之境,从他和一众手下面前坦然走过。
无一人敢出手阻拦,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待两人的身影走到街上,冯维翰才缓缓转过身,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算是看着白尘烬,从那个在深宫中挣扎求存的孩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所有人认定将在权力倾轧和自身力量反噬中万劫不复的孩子,如今竟能拥有这般……寻常人的幸福模样?
旁边一名下属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大人?您在笑什么?可需要属下立刻安排人手暗中跟上去?”
笑?他有在笑吗?
冯维翰瞬间收敛了所有表情,板起脸:“我有笑吗?”
“刚、刚才好像……有……”
“嗯?”
“没有!绝对没有!是属下眼花了!”
“哼,” 冯维翰冷哼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指着自己的颧骨,“那好,你,照着我这儿,来一拳,用力点,我好回去交差。”
属下:“啊?”-
冯维翰竟如此轻易地放行,确实出乎白尘烬与沈染星的预料。
但这份意外之喜,很快被归家的迫切冲淡。
甩掉了跟踪尾巴,沈染星归心似箭,几乎是日夜兼程,连续赶了三天两夜的路。
若非白尘烬顾及她的身体,强行要求休息,她恨不能一刻不停。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方圆镇地界,沈染星却并未直接返回共生苑,反而先寻了家清净的客栈住下。
她想要梳洗一番,褪去一路的风尘仆仆,以最好的状态回到那个地方。
客房里,白尘烬立于她身后,执起木梳,动作熟练地为她绾发。
他的指尖穿梭在青丝间,力度适中,手法流畅,不过片刻,一个精致而不失温婉的发髻便已成型。
沈染星望着镜中他那利落的手法,不禁讶然:“你的手艺……什么时候进步得这样快了?”
印象中,他虽会为她挽发,却远不似如今这般行云流水。
在她陷入漫长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曾有一段时光,他如同陷入魔怔,日日对着沉睡的她,假装她依旧醒着,为她梳理青丝,变换各种发髻款式,仿佛如此便能骗过自己,她只是睡着了。
如何能不熟练?
白尘烬眸光微动,并未正面回答:“喜欢吗?若喜欢,往后我都为你盘发。”
沈染星识趣地没深究,嫣然一笑:“好啊。”
携手回到共生苑大门前,门口川流不息。
望着那熟悉的匾额,沈染星脚步不由得顿住。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衣摆。
这里,是她的家。
没有算计倾轧家。
没有无休止打架争吵的家。
她期盼了半生而不可得的家。
白尘烬静静立在她身后半步之遥,并未催促。
沈染星抚平心绪,正准备抬脚踏入大门,忽然感到小腿一紧张。
她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抱住了。
低头一看。
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团子。
小家伙看起来约莫一岁出头,穿着喜庆的红色小袄子,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藕节似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腿。
一个奶妈模样妇人,急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歉意:“哎呦,小青青,怎么又乱跑!快松开,别惊扰了贵客……”
说着便要伸手将孩子抱开。
“无妨。”沈染星却抢先一步,弯腰,将那小团子抱了起来。
说来也怪,这小娃娃竟一点也不怕生,一到她怀里,便咧开没几颗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带着奶香的小身子软软地靠着她。
沈染星对一脸紧张的奶妈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随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仔细端详着怀里娃娃的五官。
越看越觉得眼熟,沈染星忍不住抬头,对白尘烬道:“你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阿盈?”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从院内传来,清脆又熟悉。
“东家!”
沈染星循声望去,小雪雕雪白雪白的,欢快地朝她奔来。
而在小雪雕之后,在那夏日灿烂得有些炫目的阳光下,院中的葡萄架旁,站着四道呆滞的身影。
暖风起,扬起了鬓发,小雪雕跃上肩头,沈染星双目也缓缓瞠大。
他们都在。
“我回来了。”她说着,牵起白尘烬的手,朝他们走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撒花][撒花][撒花]
谢谢读者宝子们的陪伴,番外火热准备中,不过不是日更了【比心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