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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过了几日,烬阁,偏殿。

    天低低地阴着,树摇叶落,盛自横站在偏殿门外,抬起指节,叩了叩门扉。

    很快,门被打开,江不染发丝规整地站在盛自横眼前,见是盛自横,眼里不禁闪过一丝错愕。

    盛自横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不染敛了神色,与他对视片刻,开了口,语气平淡自然:“你恢复记忆了?”

    盛自横微微挑眉,从他旁边擦身走进去,两人衣料摩擦,发出一响:“怎么看出来的?”

    灰色天幕间飘起细细雨丝,轻得像絮,被风到处乱吹,润湿了江不染的衣角。

    江不染关上门,把飘雨隔绝在门外,转身随盛自横走到案边坐下:“虚渊少主可没有敲门的习惯。”

    闻言,盛自横勾唇,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至江不染面前。

    江不染接过,一饮而尽。

    “这么爽快,不怕我害你?”他道。

    江不染放下茶盏,音色淡淡:“若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我可能会犹豫一下。”

    盛自横低眸,同样端起杯,将茶水饮尽。

    窗外雨渐渐大了,能听见雨滴敲响房檐的淅沥脆响。

    虚渊的天

    气很怪,即使是在夏季,一场雨也足以让整个虚渊降温。

    风扑开窗,裹挟着冰冷潮湿的空气卷进来,江不染坐在窗对面,几粒细密的凉意点在他额角眼尾,寒气直沁人心。

    装过茶水的杯壁冷却下来,江不染轻轻摩挲着它,抬眼,看向盛自横,静静道:“我明日离开虚渊。”

    盛自横顿了顿,点点头:“虚渊城外的那片密林,多谢你护她。”

    虚渊城外的迷障林,种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树,飘散在空中的,亦不是普通雾气,单凭身中寒冰之毒、自封灵力的祝凌云,肯定走不进来,更何况……她还路痴。

    盛自横问:“准备去哪?”

    江不染举目看了眼天色,浓云重重,暴雨欲来。

    “还没定,”他停顿下来,思索片刻,又道,“如果可以,应该会走遍空明界。”

    …………

    绵长的雨下了整夜,如丝如线,一直连到早晨才堪堪止雨,让人得以窥见半分天光。

    祝凌云今日起得早,闲来无事,站在庭外拿馒头渣逗鸟。

    突然,鸟儿扑扇扑扇翅膀,被什么吸引到了是的,猛地从枝头飞出,朝她身后窜去。

    祝凌云侧头转身,目光随望过去。

    通体漆黑的夜歌鸟正停在白衣青年的指尖,亲昵地用脑袋来回刮蹭他的手指。

    江不染手里并未拿鸟食,脚步还侧站着,显然是行路途中被夜歌鸟绊住了。

    祝凌云给他打了个招呼:“江道友。”

    江不染从夜歌鸟身上抬起头,看向祝凌云,朝她点了点头。

    “这么早,”祝凌云看了眼他行进的方向,问道,“你要去宫城外逛逛吗?”

    江不染伸出一根食指,指腹轻轻揉蹭着夜歌鸟的头,鸟儿随即发出舒坦的鸣叫,当真如清幽夜色里的歌声一般好听。

    “不,”江不染道,他浅浅弯唇,“我要走了。”

    祝凌云听着,点点头:“那就祝你,此去一路顺遂,看遍想看的风景。”

    “多谢。”

    江不染应声,指节轻轻一抬,夜歌鸟便从他手上跃起,漂亮的玄羽翅膀打开,向长空飞去。

    他抬头,夜歌鸟已经掠过阴云,直抵天光。

    祝凌云也跟着看去,平声开口:“盛自横告诉我,夜歌鸟在虚渊代表着自由。”

    江不染侧目,继续听她讲。

    “而这只自由的鸟儿,看起来很喜欢你。”

    祝凌云同样侧头看他,道,“所以江不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

    江不染垂眸,她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轻敲,敲碎束缚他的灵魂的屏障。

    他生命的前一百多年,一直都在为万华宗而活,他的言行举止,不能有半分差错,他必须是年轻一辈中的表率。

    可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江鸢之子,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少年,是万华宗大师兄,是无尘剑主,是首席弟子,是时彦榜第一……

    唯独不是他自己。

    每次他试图找寻自己,都会被无数个声音拖拽回来。

    后来,在别人对他的一次次定义中,他也淡忘了自己本来究竟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一个声音不同。

    那个声音逆着所有汹涌的嘈杂,把他推向他自己的灵魂。

    江不染还低垂眼睫半走着神,祝凌云忽然道:“给你个东西。”

    说着,她跑向旁边亭子,弯腰收拣着什么,很快又从里面跑出来,手里还拎了个袋子。

    她递给他:“给。”

    江不染抬手,犹豫一下,接过打开。

    浓郁温暖的栗子香味扑面而来,他醒了醒神,是栗子饼。

    祝凌云解释:“渊城有个地方,那里的栗子熟得特别早,便送了批来宫城。这是今早新做的栗子饼,你应该会喜欢。”

    江不染手还悬在半空,提着牛皮纸袋,目光直直落在袋子里,看着软糯香甜的栗子饼。

    他喜欢栗子饼吗?

    应该是喜欢的。

    没错,是他自己喜欢,不是别人要求他喜欢。

    “多谢。”江不染收起袋子,道,“我会都吃完的。”

    祝凌云没料到他这样答,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笑着点头:“嗯。”

    是啊,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

    看来,他认同这句话了。

    “走了。”江不染转身,迎着吹来的风,咬了口栗子饼。

    清甜的香气在口中溢开,江不染对自己有了第二点了解——喜欢栗子饼。

    至于第一点了解……

    江不染看着天上渐渐散开的云,咽下口中的栗子饼,轻声一笑,孤身往宫城方向走去。

    宽阔长直的道上,青年的纯白衣角被风高高扬起,似是不忍他沾染纤尘,他脊背挺直,一如许多年前站在剑阵中央时那样。

    夜歌鸟在外玩了一圈,又飞回来,落到高高的枝头,发出几声悦耳鸣叫。

    “你把栗子饼给他了,我的呢?”

    祝凌云回头,盛自横从花树背后走出,环手看她。

    “你不是讨厌栗子的味道吗?”

    “……”盛自横沉默了。

    祝凌云走过去,牵起他一根手指,把盛自横带到亭子里坐下,她指指桌上各色点心:“选你喜欢的吧。”

    盛自横低头扫了眼,山楂糕、琥珀糖、玫瑰酥……应有尽有。

    祝凌云坐在他身侧,抬眸看他:“都是你的,还不满意?”

    “随我选?”盛自横问。

    “当然。”祝凌云点头。

    才点了一下,祝凌云的脸就被人捧住,没给她丝毫反应时间,盛自横就吻了下来,厮磨着她的唇瓣。

    祝凌云睁大眼,以极近的距离对上他的视线。

    “你犯规了!”祝凌云推开他,控诉道。

    “谁说我参与了?”盛自横盯着她,舔舔唇,似是回味。

    祝凌云看着他的这一动作,眼瞳颤动。

    白天看,和晚上看,完全是两种不同心境……

    不好不好,白日宣淫不可取。

    正想着,她腰际就被缠上几圈冰凉的东西,祝凌云打了个寒颤。

    低头,果然是厮缠。

    链身缩短,祝凌云被拉向盛自横身前,厮缠还在继续缩短,盛自横抬手,覆上祝凌云后腰。

    他微微一用力,她便坐到了他的右腿。

    盛自横握住绕在祝凌云身上的厮缠,指尖擦过她的腰窝。

    祝凌云一颤,不禁往前挺了挺身。

    她瞪他:“你……!”

    盛自横无辜地挑挑眉:“我?”

    他接续道:“我只是想把厮缠热一热,别让它冷到你。”

    话落,祝凌云腰间果真传来一阵暖热,一圈一圈,从后腰到小腹。

    “……”祝凌云吞声,又道,“那你随便缠人这一点也不对。”

    “没随便,”盛自横即答,坦然又理所当然,“我只缠你。”

    祝凌云:“……”

    他总是这样,总是有她反驳不了的理由。

    盛自横抬眼看她,眸底亮起幽光:“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那日后,你体内的寒冰之毒解了一点?”

    “哪日?”祝凌云抬眉。

    盛自横勾唇,一动不动盯着她,眼里荧光愈发明亮。

    他不说话,但是祝凌云懂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双修的效果吗。

    祝凌云咽咽嗓子,故作平静道:“可能,因为你的火灵根,加上赤狐族的炎阳之体,刚好能与寒冰之毒抵消吧。”

    她就说,怎么光是靠近盛自横就能镇痛,原来是这个原因。

    盛自横面上不显,厮缠却慢慢延长,从她腰上探出一截,慢慢缠到了祝凌云腿上。

    温热的金属隔着薄薄布料,贴紧腿侧肌肤,时不时摩擦一下。

    祝凌云一惊,捏紧了他的肩:“盛自横!”

    “失控了。”盛自横哑声道。

    这都多久了,还拿这个理由骗她。

    祝凌云越挣扎,厮缠就缠得越紧,腿间链子越向上延。

    她不敢动了,扶着盛自横的肩,狠狠咬了下他的下巴:“就会骗我。”

    盛自横眼里雾蒙蒙的,近乎失神又痴迷地看着她,托住她的腿,将人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腿上。

    动作间,厮缠又磨了一下祝凌云,她忍不住蹙眉轻哼一声。

    盛自横呼吸明显重了,他仰头,手上力道加重,禁锢住她的腰,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按。

    两人腰腹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虔诚和欲念同时交融在他眼里,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烫得祝凌云整个身躯都颤了颤。

    “真的失控了。”他凝望着她,低声道。

    祝凌云指尖猛然蜷缩一下。

    “真的,”盛自横重复一遍,侧头吻了吻她搭在他肩上的指尖,“你感受得到。”

    第92章

    这么近……她很难感受不到啊。

    很快,祝凌云就没空分神想这些了。

    她不明白虚渊衣服构造,为什么摩擦几下就往下滑,她坐稳的同时还要扯住领口,实在是折磨人。

    这个高度,很方便盛自横亲吻她的颈肩。

    他的唇瓣和舌尖轻轻游走过她的颈侧、锁骨,视线却没离开过她的脸,双眼紧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无论蹙眉或是咬唇,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虽说烬阁不留侍从,但这总归是白日,总归是屋外,祝凌云绷紧了弦,余光时刻注意着周围风吹草动。

    她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深陷欲海,想与他共同沉沦;一半残存理智,大声喊着拒绝。

    “总是不专心。”盛自横看着她,牙尖轻轻磨了下她的锁骨。

    细微痛感传来,祝凌云缩了缩肩,与盛自横四目相接,紧随着,他又埋下头,在那还有些麻痒的红痕处舔了舔,似是安抚。

    “你在想什么?”盛自横眼里翻腾起强烈的侵略气息,蹙眉问道。

    虽是他仰头,她低头的姿势,但祝凌云完全被他掌控了节奏。

    她调整呼吸,想尽量平稳了声线再答。

    可惜盛自横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猛地用了劲,祝凌云一下子撑不住,软了腰,头趴在他肩上,只有指甲有力气抠住他的背,以获得一点支撑。

    “只想我好不好?”

    盛自横手覆上祝凌云的后脑,轻轻抚顺她微凉的长发。

    祝凌云刚要开口,盛自横又故技重施,硬生生将她的话封在喉间,只溢出断续不成句的字音。

    “听不见……”他侧头,把耳朵贴近她的头,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从上至下,指尖沿脊柱落到腰窝。

    “只想我,”盛自横指腹在她后腰打转,语气带哄,“好不好?只想我……”

    每问一次,他便用力一分。

    隔着衣料,反倒吊得祝凌云不上不下。

    酸麻的感觉透过心脏,传递到四肢百骸,祝凌云只觉得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她像摇摇欲坠的叶,挂在他身上细细轻颤着,说不出话,只有断断续续的低声呜咽。

    每次好不容易能缓口气出声时,他就坏心眼地故意作弄她,等她张口说不了话时,他又慢条斯理地问她好不好。

    他嗓音更低了,贴在她耳畔,轻声厮磨:“祝凌云,只想我……”

    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廓,祝凌云眼尾发麻,居然有点想哭。

    “盛……嗯,盛自横。”她微微转过头,看着他,好不容易吐出这三个字。

    随着祝凌云扭头的动作,盛自横的唇自然而然擦过她的脸颊。

    祝凌云后退几分:“别……别动了,先让我说话。”

    说这话时,她微微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尾红润,鼻尖也被蹭红了,讲话都有点瓮声。

    风送来庭院花香,盛自横指节刮掉她眼下的水渍,道:“我的师妹怎么变成小结巴了?真可怜。”

    祝凌云不跟他计较,她知道现在计较肯定得吃亏,便好声好气道:“先进去,进屋。”

    她揪住他的衣领拽了拽,试图让他快点离开这个除了几根柱子就毫无遮拦的地方。

    她眼睛水濛濛的,眼尾带着诱人的绯色,睫毛像淋了雨的蝴蝶翅膀,纤细、脆弱、美丽。

    这个样子,让盛自横更想欺负她了。

    毕竟她哭着喊他名字的时候,实在是太勾人。

    “你都没答应我。”盛自横故意拖延,面上不显,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待祝凌云放松,他却倏然抬腿,颠了她一下。

    “啊……”

    祝凌云皱眉,手从他衣领上脱力,失去支撑。

    只一瞬,盛自横便托住她的腰,将人稳稳揽了回来。

    盛自横清浅笑着,仿佛刚才的一切恶劣行径都跟他无关。

    他就这样看着她,不再询问。

    因为他要她亲口说,说完整的。

    祝凌云自然明白这只坏狗狐狸的心思,微微喘着,生怕他改了主意,又作弄她两下,连呼吸都没调整就道:“只想你,我只想你。”

    盛自横双眼微弯,盯着她:“只想谁?”

    衣衫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祝凌云忍不住去看四周有没有人,心不在焉道:“你。”

    腿间金属忽然又缠了她一下,祝凌云才想起厮缠还在那里。

    厮缠往上探出一分,盛自横又问:“我是谁?”

    祝凌云一时没转过弯,张口就答了:“师兄。”

    出口瞬间,她就后悔了。

    等看到盛自横阴沉下来的眸色,她更加确认自己交出的是错误答案。

    盛自横牵起笑,耐心道:“允许你补充。”

    祝凌云这次脑筋转得快了,勾着他的脖子,道:“当然是我最好的师兄,最喜欢的师兄。”

    她笑颜说完,内心腹诽:

    最坏心眼的师兄,最会吃醋的师兄,最小气的师兄……

    “哦~”盛自横拖长了音,装作不知,“那你最好的师兄,最喜欢的师兄,叫什么名字呢?”

    祝凌云恼了,切齿道:“盛、自、横!”

    “好巧。”

    盛自横抱起她,不是横抱,而是将就她原本跨坐在他腿上的姿势,把她挂在自己身上。

    他说:“我也叫盛自横。”

    盛自横抱着她,瞬身到殿内温泉,解了自己衣裳,将她按在水池边:“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水声哗啦,圈圈涟漪荡开,热气裹着香味扑上脸,没有酒,却熏得人沾染几分醉意,面颊浮上酡红。

    祝凌云还没说话,就被他以吻封唇。

    暖流一圈圈激荡,她体内的寒冰之毒被涌入的炎阳精气层层剥离,温暖的热意沿经脉传遍全身,一次又一次……

    虽然这个方法,疗效是不错。

    但是也没必要……那么频繁吧?

    日暮,斜阳渐落。

    祝凌云坐在梳妆台前,眼睛懒懒地半阖着,盛自横站在她身后,轻轻给她梳头。

    “这次可别给我在头顶盖个藏书阁出来了。”祝凌云看了眼自己尚还顺眼的发型,叮嘱道。

    还记得她刚穿来那会儿,不会梳这边的发式,苏粹和盛自横就自告奋勇给她梳,结果……

    自然是惨不忍睹。

    幸好有岑惊。

    盛自横笑道:“那是苏粹的手笔,我当时负责编后面的辫子,编得可好了,可惜你没看见。”

    “是么?”祝凌云配合地点点头,抬手拍拍他的手背,“那给你一个二次展示的机会,好好表现。”

    他站在她身后,指尖在她缎似的发间穿插,祝凌云透过水镜,看他的脸。

    她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盛自横抬眼,与她对上视线。

    水镜里青年的脸,与以前铜镜里少年的脸重合。

    水镜里,落日熔金。

    铜镜里,清月澄明。

    祝凌云倏然笑出声。

    “怎么了?”

    盛自横摇摇手中编了一半的辫子,道,“这么满意我编的?还没编完就笑这么开心。”

    祝凌云摆手,在水镜里与他对视,笑着开口:“原来,你那么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啊。”

    盛自横脑海里同样浮现出那个月夜,他站在门边,有些傻气地看着她,在心里夸她好漂亮的那个月夜。

    他微微弯了弯唇,没有回答。

    因为,她说错了。

    他比她想的,还要更早喜欢她。

    辫子编完,就是一条很长的麻花辫,松松垂在

    祝凌云脑后,其上用了各种花朵饰品装饰。

    祝凌云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她在静室里趁盛自横睡觉时给他偷偷编的发型吗?

    怎么这么记仇!

    她猛然回头瞪他。

    “多好看,”盛自横很满意地撑在她的椅子靠背上,熟练转了话题,“你想回空明界吗?”

    话题变得太快,祝凌云愣了愣,思索一番后,回道:“是该回去看看师姐师兄们了,也不知道我的铺子们怎么样了。”

    “好,”盛自横点头,“等我安排完虚渊的事务,我跟你一起回去。”

    …………

    九月,祝凌云体内的寒冰之毒已经解完了,踏出虚渊地界的一刹,她就解封了自己的灵力。

    祝凌云这才惊奇地发现,她的修为已然到了大乘境。

    与此同时,时彦榜排名更新,那个曾一夜突破至第一的名字,重新亮了起来。

    崑山顶的玉碑骤然亮起,在山巅绕成一圈圈淡蓝色光晕。

    青鸟现,玄鸟鸣,雷云滚滚,飞速向某个地方聚集。

    空明界修士皆注意到异动,抬头举目。

    那个方向——是空明与虚渊的交界处。

    随心宗。

    议事殿前,岑惊刚结束一场会议,从殿前走下,南昭跟在她身侧,皱着眉就要吐槽:“那个新任的堂主我真受不了,岑惊你要给我做主……”

    岑惊没理,抬头看着远处天色。

    南昭止声,随她目光眺去。

    “看什么呢?”苏粹见他俩不动,也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摞账本,“哎,师妹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把随心所求吞了。”

    说完,他转眸,看见明暗分割明显的天色时,顿住了。

    水月城。

    “多谢少侠、多谢少侠!”老者抱住自己险些丧命妖兽之口的孙子,对一白衣青年连声道谢。

    江不染颔首,收剑入鞘,转身欲走。

    看到天际浓云时,他动作一滞。

    很快,他牵唇笑笑,戴紧了帷帽,提剑隐入人群。

    当第二名,其实也挺好的——

    虽然跟盛自横并列第二这一点,不太好。

    万华宗。

    林乐乐处理完一箩筐的宗门事务,玉简一直嗡嗡嗡响个不停,他接起来,里面立马爆发出陆冉的声音:“大忙人别忙了,立刻停下手里事情,随我去逝水接小祝祝!”

    她的声音格外有穿透力,林乐乐把玉简拿远了点:“想坐我的剑,还要我去接你?”

    玉简里的声音立刻减小,熟悉的女声落到林乐乐面前:“哪敢麻烦你?快走快走!”

    林乐乐看着她拖家带口拖来的容漓和花千绝,嘴角抽搐:“加钱。”

    第93章

    云海漫卷如浪,浓云深处时不时有刺目银光如游龙般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闷的雷鸣,如洪钟敲响,直震骸骨。

    此刻,山林寂静,万兽蛰伏。

    祝凌云看着有毁天灭地气势的雷云,疑惑道:“我记得,我昏迷之前才刚步入化神,而且这么久未曾修炼,怎么就大乘境了?”

    跟她对比起来,盛自横就显得正色许多,他盯着长空,握紧了厮缠,淡声道:“双修也是修。”

    祝凌云:“……”

    忘了盛自横也是个化神后期的修士了。

    浓重雷云还在她头顶不断聚集,祝凌云咽了咽嗓子,尝试着运转灵力。

    经脉还很滞涩,灵力在体内艰难而缓慢地流动着。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灵力了,没想到如今一用,就要用个大的。

    祝凌云打趣地看向盛自横,笑道:“能不能你帮我扛啊?”

    她当然只是嘴上说说,雷劫哪能替扛?破坏规则把天道惹生气了,搞不好还要多劈他几下。

    没想到盛自横却道:“好。”

    他侧过头,低眸看着她,说话声音轻轻的:“我帮你扛。”

    字音落在祝凌云心尖,她嘴角笑容慢慢敛去。

    她知道盛自横是认真的。

    没有任何预兆地,雷霆骤然劈下。

    刺眼的曲折紫电撕裂天织的帛锦,将昏沉的天地骤然照亮,它快得无法捕捉,直贯而下,前一瞬还在云端,下一瞬,已然临头。

    比祝凌云反应更快的,是盛自横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青年身形高挑,衣摆猎猎,身上系带被吹得飘扬,手里紧握的赤黑铁链发出耀目光芒。

    厮缠卷携起各式闪着光芒的符箓,迎着亮紫色雷电光柱劈下的方向窜上,链身符文次第亮起,流转起幽幽光晕。

    盛自横运起周身灵力,抬起手臂划出一道弧线,厮缠随之舞动,所过痕迹在他头顶织成了一张巨大的阵图。

    祝凌云看出来了,他这是要把挡不住的雷电全都引到自己身上去。

    在阵网的作用下,多数雷电被格挡出去,但还是有少数挡不住的,一路燃起火花,沿着赤黑锁链劈在盛自横身上。

    他抿紧了唇,眉心紧皱,一声不吭,双眼死死盯着阵眼中心,带着不惧一切的气势。

    祝凌云终于打通了全身经脉,她唤出入霄剑,朝不断劈下的雷电斩出一道剑气。

    凛冽锋利的赭色剑气破空而上,竟将雷电径直斩断在空中!

    盛自横侧头,看见祝凌云明亮的双眸。

    她回头,亦同样看着他,雪亮的剑尖直指苍天,发丝被狂风吹得飘扬:“我也不会允许别人伤你的。”

    排山倒海的风雷统统劈头盖脸而来,连迷障林终年不散的雾气都被吹得乱涌,两人脚下尘土高扬,沙砾斜飞。

    祝凌云握紧了他的手,音调上挑:

    “天道也不行。”

    话落,剑与链同时飞出,厮缠先行绞断密密麻麻如箭矢般落下的天雷,入霄随即将其劈得粉碎。

    一道又一道,如此反复,已经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最后一道雷电被绞紧劈碎,剑与链一并落回两人手中,天光乍现。

    两人的手还牵着,同时抬头,云层中破开的光柱下,雷电灭成漫天的齑粉,似星子般沿着光缓缓飘落。

    “你们俩,太帅了吧!”

    一记高嚎传来,祝凌云和盛自横转身,背后已然站了乌泱泱一大片人。

    岑惊和容漓撤开保护屏障,林乐乐跟陆冉第一个冲过来。

    陆冉本想扑过来给祝凌云来个熊抱,冲到一半,看见盛自横没有要松开祝凌云手的意思,默默打消了这个想法。

    反观林乐乐,就显得有些没眼力见了,看准祝凌云跟盛自横中间的空隙就是冲,两只胳膊大张开,一左一右勾住祝凌云和盛自横的脖子:“好久久久久久不见!”

    他扑得用了十二分的劲,没了空位,祝凌云只能暂时松开盛自横的手,尴尬笑笑。

    盛自横方才对林乐乐涌上的一丁点想念,也在此时全然打消了。

    他伸手,去扯祝凌云的衣角。

    祝凌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把手收了回去。

    盛自横:“……”

    陆冉隐隐感受到身边似有杀气传来,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林乐乐后领,用力将人往后拽,生怕再晚几息就要见血了。

    毕竟盛自横在虚渊的名声,可是传了很远的。

    岑惊走过来,祝凌云先朝她招手:“师姐!”

    没了林乐乐遮挡,盛自横也望过去,唤道:“师姐。”

    南昭和苏粹还是老习惯,跟在岑惊身后,一左一右走过来,站定在两人面前。

    他俩相视一眼,不约而笑,南昭叹息道:“这回好不容易抓到你俩在一起,结果忘记跟苏粹对赌了,可惜可惜。”

    盛自横扬眉,牵起祝凌云的手,藏在袖中暖了暖:“以后有的是机会。”

    南昭:“……”

    看南昭这副脸色,祝凌云挑了下眉,看向盛自横。

    没想到,盛自横直接将她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去:“你还没得到师姐的认可?”

    南昭:“………………”

    这是师弟,亲师弟,师弟刚回来,不能打不能打……打!就该趁早打!

    南昭脸色跟刚刚雷劫的天色一样黑,抡圆了拳头就朝盛自横胸口捶去。

    厮缠登

    时就将南昭的手挡了回去,不给他一丁点碰到盛自横的机会。

    “老二,”盛自横平静看着他,笑了笑,“我也快大乘境了。”

    南昭:“…………”

    祝凌云赶紧把两人隔开,看向最靠谱的苏粹:“话说,随心所求怎么样了?如今谁是大东家?”

    苏粹摸出厚厚一摞账本,捏在手里摇:“放心,大东家的位置还给你留着,但至于这二东家嘛——”

    说着,苏粹看向盛自横,南昭适时接话:“我迟早给你吞了!”

    盛自横笑笑,歪了歪头:“那你还是迟了。”

    南昭数不清第多少次无语。

    提起产业,祝凌云就不得不想起风满楼,从逝水回松幽城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盛自横给她神识传音:“楼主在担心自家产业呢?”

    祝凌云回他:“算是吧。”

    盛自横:“?”

    他良久没回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叫算是?

    祝凌云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名下产业太多,不知道先担心哪一个。”

    早知道要遇上意识脱离修真界一百年这件事,她坚决不会盘那么多楼。

    其余人都在飞舟甲板上谈天说地,盛自横把祝凌云带到船尾,站在栏杆边。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又圆又亮地挂在天上,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祝凌云揪起面包渣,懒懒散散地捧在手心,随机喂给扑扇着翅膀飞过来的鸟儿,看着盛自横:“带我来这里私会?”

    盛自横笑:“也可以是谈生意。”

    良辰美景,澄月清明,微风拂面,这气氛……谈生意?

    祝凌云头顶无声冒出一个问号。

    没想到,盛自横真的从怀里摸出几张纸,递给祝凌云,挑挑眉示意她打开。

    祝凌云照做。

    纸上清清楚楚写着风满楼的信息,而所属人那块,写的已然不是她的名字了。

    盛自横解释:“几十年前,我偶然发现柜子里收着一块浅紫色萤石,但是不清楚来历,我便从这块萤石入手,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祝凌云:“就是我在风满楼给你的那一块?”

    盛自横点头:“对,我后来也查到了,这是风满楼里规格最高的一块萤石,但当时风满楼已衰败多年,曾经往来的茶客也都不曾露面,无人告诉我更多信息。

    “虽然过程曲折,但我还是找到了地契。

    “你猜猜,上面所属人名字写的什么?”

    他如此说着,祝凌云看着他的眼睛,这才想起来当年她怕暴露身份,名下所有产业都用的杜撰出来的名字。

    而那两个字,正是她在将要签下自己姓名时,脑子里蓦然闪出的一个想法。

    “突然发现咱可能不适合修真。”

    “那咱干嘛?”

    “办丧葬一条龙,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行啊,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

    “盛情祝贺!”

    于是,当负责置办产业的人提醒祝凌云快签时,她才回神,勾了勾唇,信手在纸上印上了两个字:

    祝贺。

    或许,她也早就喜欢上他了。

    只是她自己未曾察觉。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啊,”林乐乐站在远处,身后站着一堆人,他举起酒杯扬扬,招呼两人过去,“咱到了松幽城后可得先好好聚聚,把你们手里的宗门事务都放下。”

    陆冉很是同情地叉腰笑笑:“还是我轻松,早早地离开了宗门,如今成天守着几条街的铺子,倒也快活。”

    容漓走出来:“怎么没看到血蔷薇?”

    听到这个外号,祝凌云也反应了半天才把名字与人脸对应上。

    想起来了,血蔷薇就是在宗门会晤上拿着一把漂亮粉剑的姑娘。

    “她也来了?”祝凌云随口问道。

    “当然,”陆冉点点头,“还记得你以前让我在论坛里找星阑的信息吗?”

    祝凌云应声:“怎么了?”

    “当时我跟你说,我托人弄了好久才搜刮的,我托的人,就是花千绝。”陆冉继续道,“还有容漓被扒出就是无双时,也是花千绝收了何归的钱,在论坛里定位容漓玉简的。”

    突然接收到这些信息,祝凌云真有点吃惊。

    假如把花千绝放现代,高低得是个黑客。

    正想着,这位黑客就突然现身。

    花千绝手里依旧是那把粉剑,看着众人:“有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第94章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没人回应。

    祝凌云看了眼四周人的神情,视线落回花千绝身上,道:“一起说吧。”

    花千绝点头,静静开口:“我宗天演尊者连续几日发现天象异变,长老们一致推测恐有天灾降至空明界。”

    她声线平稳,落下的每一个字却都重重敲在众人心头。

    空明界的天灾并不少见,近十年也不是没有。

    但因为各城都有当地宗门为城镇护法,造成的损失都极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天灾都不会被提出来。

    而这次,能被临风宗天演尊者连续几日观察,并与长老会商讨的,必然不是普通的天灾。

    或许,那可以称之为浩劫。

    祝凌云想起岿吟很早就跟她说的,空明界未来会有一场浩劫。

    但那不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么?

    她便问道:“好消息是不是,浩劫还有一百年才来,我们可以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花千绝停顿片刻,摇了摇头:“不是。”

    祝凌云愣住。

    林乐乐急了:“那你快说好消息是什么。”

    好不容易从繁忙的宗门事务中解脱出来,以为可以快快乐乐聚一聚,没想到就听到此等噩耗,林乐乐是真伤悲。

    他多么希望花千绝接下来要说的好消息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自然,他等来的不是这个答案。

    “好消息就是,”花千绝道,“长老会初步推算出劫临之日在明年开春,不会影响你们今晚叙旧。”

    林乐乐:“这算什么好消息啊……”

    陆冉:“多玩一天是一天,很不错了。”

    苏粹:“既然如此,就来随心所食吧,花钱给我,肥水不流外人田。”

    “随心所……食?”祝凌云复读。

    “是啊,”南昭道,“可能他们姓苏的在经商这块有天赋吧,你不在这些年,苏粹除了把随心所求壮大不少外,还开了饭馆、客栈、成衣铺子……”

    盛自横看向苏粹:“名字不会依次是随心所食、随心所居、随心所穿吧?”

    岑惊看过来,递上一个赞许的眼神。

    苏粹拍拍他的肩,竖起大拇指:“可以啊你,料事如神盛自横。”

    容漓看了眼旁边蹲在地上,快要哭出来的林乐乐,眨了眨眼,弓身安慰他道:“别伤心,就算浩劫来了,咱齐心协力抵挡,也能扛过去呀,更何况,还有长老们在呢。”

    林乐乐从膝盖上抬头,双眼无神地悲催道:“我是想说,早知道这么快就要死,就不那么卖力帮老东西们干活了。”

    起初吵着嚷着闹最凶要聚一聚的林乐乐,却是首个被一纸传令符叫回去的,越到后面,离席的人越多,于是众人干脆作别,说着下次再叙。

    随心宗整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有一些细节发生了改变,比如议事殿前,曾遭受雷劈火烧过的建筑,就被重新修了一番。

    祝凌云先去了剑峰。

    这么久了,符峰和剑峰都没有择任新的峰主,两峰事务都由各堂主轮流代管。

    岑惊说,自南神走后,剑峰就没再下过雪了。

    祝凌云没有御剑,凭步踏上长阶,一步一步,登上剑峰。

    周遭树青叶茂,确实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

    正值午间,各层都没有什么前来修炼的弟子,祝凌云慢慢走着,风景只路过她的双眸,留不下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

    祝凌云抬眼,看见了长阶

    尽头。

    高大的白梅树在风中摇曳,片片玉白花瓣飘落,落在树根周围,层层叠叠堆起来。

    祝凌云靠近,凝望着它。

    雪白花瓣飘得更多了,祝凌云伸手,想接一片梅花瓣子。

    她静静等待着,等待某一片花瓣落到她手心。

    花瓣越下越多,等落到祝凌云掌心时,又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滩水渍。

    她搓捻了下指尖,冰的。

    是雪。

    祝凌云动了动眸,恍然抬头,澈蓝的天空中居然当真飘起鹅毛大雪,如絮降临。

    高大的白梅树猛烈摇动起来,雪雾混着花瓣起舞,成旋般绕在祝凌云四周。

    “师父……”她喃喃道。

    “祝姑娘。”

    身后响起陌生声音,祝凌云回头,看见一个金瞳竖眸的男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祝凌云想了一遍,确实对这人没印象,便问道:“你是?”

    来人头顶尚且稚嫩的黑亮龙角显现一瞬,祝凌云顷刻就明白了他是岿吟的族人。

    “岿吟神君仙陨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着,他拿出手里抱了已久的墨黑盒子,双手呈给祝凌云。

    祝凌云接过打开,盒子里安静躺着一块光洁黑亮的鳞片。

    那少男解释道:“这是角龙一族的护心鳞,每个人身上只有一片,能抵御一次致命伤害。”

    闻言,祝凌云合上盖子,把檀木盒推回去:“这是他给星阑的,我不要。”

    那少年赶忙把盒子推回来,摇头解释:“神君知道您会这么说,特地交代过的,盒子里的护心鳞只有半块,而另外半块,早就在您身上了。”

    祝凌云微愣。

    另外半块……早就在她身上了?

    难道是在听松崖底下,他给的那块鳞片?

    想着,祝凌云从芥子袋里摸出一片墨黑坚硬的东西,再拿出檀木盒里的那块,捏在手中。

    荧光闪过,两枚相似的鳞片竟神奇地相合在一起。

    岿吟将这半块护心鳞给她时,还在利用她,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与星阑的关系。

    少年又道:“神君说,他知道你恨他,这块护心鳞,就当做对您的补偿。”

    雪渐渐停了,祝凌云静默片刻,将护心鳞放回盒子中央,平淡道:“他以为,他补偿得了什么?”

    言罢,她没给那少年任何一丝挽留的机会,转身消失在纷飞的茫茫白梅花瓣中。

    花瓣随风吹落,越来越密,越来越密,落白了山腰山脚,分不清是花还是雪,松幽城又迎来一年冬。

    积雪细细密密压在松枝上,天还未亮,就听见议事殿门口传来叫嚷:

    “万年!好兄弟!苏兄!岑师姐!南师兄!快出来啊——”

    还在议事殿处理事务的几人循声抬头,相视一眼。

    原来是除夕到了。

    随心宗每天都有新的事务压下来,五行圆满团每天除了修炼那是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空数日子。

    陆冉咬着糖人走进来:“哇,你们居然都不布置一下山门啊,居然还是原来冷冷清清的模样,都不知道挂点红绸红灯笼。”

    祝凌云笑了笑,回道:“专门给你留的活,我们怎么好抢着干?”

    陆被噎,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林乐乐往嘴里丢了颗花生,双手往后抱着后脑勺,脚尖一转往门外走去:“快跟上来,容漓她们已经在酒楼等着我们了。”

    到了地方,几人依次坐下,圆桌上却还空了个位置。

    陆冉把炉子的火关小了,抬头问道:“江不染回你了没,他会来吗?”

    自江不染离开虚渊后,就再没跟其他人联系过,林乐乐用玉简联系他,他也常常不回,回也只回些无关紧要的,绝不透露一点他现在身在何方。

    好奇江不染动向的修士们,只能通过时彦榜上的修为排名来猜测他现在情况。

    经陆冉这么一提醒,其余人都看向林乐乐。

    林乐乐抬起玉简,看了眼,轻叹口气,摇摇头。

    “砰!”

    窗外突然响起一记猛烈巨响,接着,是人群嘈乱的声音。

    陆冉惊喜道:“这么早就开始放烟花啦?”

    说完,她立刻丢下手中灵雉腿,蹬开椅子,转身打开背后窗户。

    苍穹之上,赤云翻涌,滚滚火球如同打翻的血浆,从中央最明亮的一点迅速分散降下,发出声声巨响。

    陆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不是焰火。

    是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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