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男生可能也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楞楞地刚了过来, 在原地怔了好几秒，最后打量了黎初好几下，笑了, “妹妹, 我撞的又不是你, 你这么凶干嘛？”
说着, 还往前凑, 眼神促狭，朝她吹了吹口哨。
这已经不是态度问题了。
边程下意识地皱眉，反握住黎初的手腕, 想将她往身后带。
出乎意料的，竟然一下没拽动。
边程垂眸望去，黎初面色没怎么变，只是眉头拧得更深。
“如果不是他当时拉开了我, 撞的人不就是我了吗？”黎初语气已经降到了冰点, “更何况你在这边骑车本就是逆行, 撞到人了不该道歉吗？”
深秋的傍晚本该凉风习习，但此刻晚风似乎也察觉到氛围的凝重，消失得无影无踪。黎初微乱的发丝倔强地立着, 昂着头看着对面骑车的人, 气势在此时竟是分毫不弱。
那人啧了一声，松松垮垮地站直起来，眯了眯眼, 随口囫囵了一句：“麻烦。”
边程敏锐地感知到面前的女生呼吸滞了一瞬，果然那一双眸子愤怒的火花几乎抑制不住快要烧出眼眶。
“你怎么回事？”边上的食堂阿姨也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哎呦真是对不住。”这人看都不往边上看，顶了顶腮, 往前拽了两步，眼睛只盯着黎初，“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
“妹妹，这下可以了吗？”他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眼看着就要凑到黎初面前了，边程反正是不想再放任下去了。
手上再用力拽人可能会疼，好在脚上的痛暂时还在忍受范围之内，边程向前跨了一步插进他二人之间，正正好把黎初挡了个严严实实。
“兄弟，不厚道吧。”他掀了掀眼皮，“我记得你撞的人好像是我。”
“是不是该对着我说一句抱歉呢？”他笑着说。
原本还在往前迈步的人脚上突然一停，身子也不晃悠了，脸上的表情也都收了回去，只有身上凑近了才闻到的二手烟味还弥漫在空气中。
偏偏这人可能自己还意识不到，上下一耷拉眼，敷衍道：“对不起了啊大兄弟。”
还想歪头往他身后看过去，伸出手来拍他的肩膀，“我给你个建议啊，管好你的女……嘶！”
边程垂眸看了眼手上捏着的手，一二指节之间突兀地泛着黄色，一看就是吸烟的老手。指甲也像是许多天未剪，几乎有正常人的两倍长度，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缝隙里是黑色的未知泥泞。
就一个字，脏。
身后也有了动静，偏头余光看去，黎初踮起脚似乎想探头往前面看，边程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点位置，温声对她说：“没事。”
黎初愣了一下，默默地缩了回去，看上去又变回了他第一印象中的乖乖女。
边程悄悄勾了勾唇角，接着转了回去。
面前的男生整张脸都皱着，大口吸着气，看上去颇为难受，手挣了几次都没挣开，全被边程捏了回去。
“不劳您费心了。”边程随意地扭了两下，看了看他的手，如愿地听到他痛呼了几声，才缓缓放下来松开了手，“有这心思不如给自个儿配个眼镜，一看就是重度近视。”
“为什么？”食堂阿姨问道。
边程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因为青天白日大马路上这么明显的人他是完全看不见啊。”
说着偏头看向旁边，作无辜状，“阿姨您说这是不是需要配眼镜了？”
阿姨的表情空了一瞬，但很快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配合地大声说了句：“哎！”
那骑车的男生捂着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次张了张口但都没说出来什么，最后骂骂咧咧地踢了脚踏，歪七八扭地骑走了。
边程看他溜得比兔子还快，嗤笑了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刚转过身，脚上那疼痛早不到晚不到，这个时候突然抽了一下，边程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是不是伤到了？”黎初眉眼间残存的笑意一下子消失殆尽，急忙扶住他，“刚刚那人直接碾过来的，肯定很疼吧？我带你去校医院。”
感觉有点丢人。
边程紧急表情管理，装作无事发生，安慰道：“没关系，正好周末了我回去休息两天……”
就好了。
话没说完，他识趣地闭上了嘴。因为黎初现在的表情有些眼熟，蹙着眉，抿着唇，除了眼神流露出的是明显的担忧之外，其他怎么样都像是刚刚生气的样子。
他无声叹了口气，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去校医院也行，但这些东西呢？”
旁边还有小推车和桶，一看就能猜到是给他们新生军训发绿豆汤的，只不过他每次都没去拿，此刻竟生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淡淡的后悔。
黎初的表情果然有些松动，看向车子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迟疑。
“有我呢，你们去吧。”就在这时，突然插进了另一道爽朗的声音，偏头一看，食堂阿姨手已经搭上了推车的扶手，“已经快到食堂了，我推过去就行了，你俩去校医院吧。”
“可是……”黎初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姨打断了。
“是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阿姨横起眉，“赶紧去校医院。”
黎初闻言道：“那麻烦您了！”
之后果断地回头对边程说：“走吧，我带你去。”
阿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边程也只能听从两位的安排，朝阿姨弯了弯眼道：“阿姨再见。”
阿姨笑着应了一声，推着车往前走了。
“还能走吗？很疼吗？”黎初收回视线，轻声问道。
边程微微动了动脚，忖量了一下，道：“还可以，不是很碍事。”
黎初盯着他的脚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吧，你在这等一下。”
边程来不及问怎么了，她便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台阶，跑向了一处地方。
几分钟后，一辆青绿色的共享电瓶车停在了他面前，黎初认真地对他说：“上来吧，我骑车带你去。”
边程看了眼车座，共享电瓶车就这点不好，车座非常的小，女生身形苗条，即使这样也占了半个位置，如果他再坐上去，必然有些捉襟见肘。
况且电动车动起来的那一下，他不确定能不能稳住身子。
他盯得时间有些太久了，黎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
傍晚无风就这点坏处，动心起念间擦起的燥热也无法借风降下去。
黎初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马路，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无所谓，“没关系，你上来就行，拽我的衣服就行。”
还好她今天穿的针织衫外套，比较方便，否则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手心里都出了些汗，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短短一刻，黎初感到坐垫一沉，男生特有的磁音响在耳边：“走吧。”
黎初当即感到耳朵烧了起来，但好在她有长发挡着。她深吸一口气，拧了拧把手。
电动车动起来总算带起了悠悠的凉风，黎初终于可以把自己好好降降温。
坐垫明显不够，她努力若无其事地往前挪了点位置，但身后的男生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她都能感觉到他往后退了一些。
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他从一开始坐上来就没有碰到过她，即使她知道已经很近了，因为他的呼吸几乎就打在她的颈脖边。
但这件事情难以启齿，双方都没有开口。
太磨人了。
因此黎初看到校医院大门出现在眼前时，简直松了一大口气。
把车停稳，黎初没敢回头，只盯着大门说：“你先下来吧，我停下车。”
男生低低地嗯了一声，接着黎初感到坐垫一轻。
停完车回来，黎初看到边程正在擦手。角度正好，她能看见他手掌的灰尘。
她几乎是立刻明白了过来，“你刚刚……”
没拉着我衣服吗？
边程登时停了手上动作，把手背到身后，“坐垫后面的扶手有点脏，不过不碍事。”
事已至此，黎初只好说：“进去吧，等下拿水冲一下，先看看医生怎么说你的脚。”
医生看了之后给出的结论是应当不碍事，但是需要好好休养几天。
边程听到之后就朝黎初眨了眨眼，“我说的吧？”
黎初刚出去用自来水打湿了餐巾纸回来，把纸递了过去，轻轻瞪了他一眼，“好好休息。”
边程接过，说了声谢谢。
医生嘱咐完就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男生坐在床边，自然矮了她一节，乌黑的发柔顺地垂着，看上去有点好摸，莫名显得有些乖。
黎初盯着他头顶的发旋，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送你到校门口？”
发旋周围的呆毛随着动作晃了两下，黎初来不及收回目光，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了个正着。
边程刚刚好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把纸巾揉成团进手掌，朝她笑道：“不用了，我找了人来接我。”
“学姐先回去吧，他很快就来了。”边程说着就要站起来，手已经撑在床边。
黎初赶紧把他按住，道：“那我等他来了再走吧。”
边程还没来得及发话，空气中先冒出了一串鸣响，刹那间所有表情都僵住了。
面前的女生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尴尬，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你是不是一开始想去食堂吃饭来着？这样吧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
“正好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刚刚撞到的就是我了。”
古人云，施恩不报。
边程拒绝的话语都到了嘴边，但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眸，甚至还能读出其中的一丝恳求，他昧着良心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之后不出意外的话恢复晚九更新，但存稿有些告急，卡文的话会尽力在零点前更新，如果更不了会挂假条！
感谢各位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