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入v公告

    倚寒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她闭了闭眼,想忘掉这话,全身心投入。


    奈何她却怎么也抬不起手,去碰那细针。


    冯叙低声喊:“倚寒?喂,快拿针啊。”


    冯承礼端坐高堂,静静的瞧着,细长眼眸中凝了了然。


    倚寒额角冒出了些汗,她切实的感受到了恐惧,她害怕拿针,她害怕为人诊治,害怕出了差错,害怕背上人命。


    冯叙心头大叹,完了完了。


    冯倚夏冷哼:“我就知道是花架子,这不,连手都不敢动了。”


    众人的议论声越发的大,等待被诊治的病患也催促:“这位姑娘,你若是不诊我便寻别人了。”


    冯叙跑到她身边安抚:“唉唉这位先生,你且等等,她、她今日手疼,叫她做些准备。”


    他赶紧转身:“能行吗?”


    倚寒脸色苍白,深深吸了口气,她逼着自己拿起了针,但却脑子一片空白,怎么扎,如何扎,她思绪陷入了迟钝。


    冯倚春镇定如常,下手很稳,没多久就扎好了针,连倚寒的病患都说:“你若是不行我就叫这位姑娘为我瞧病了。”


    最终,倚寒呆呆的任由那病患起身走向了冯倚春。


    冯瞻淡淡道:“你放弃了,对吗?”


    “喂,你醒醒啊,你怎么回事,之前指导我给祖父扎的劲头呢?”冯叙急得冒汗。


    倚寒闭了闭眼,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她确实没有再行医的本事了。


    她为一人学起了自己曾经无比抗拒的东西,自己并没有济世救人的心,自然也就不配当医者。


    可惜,她又要让祖父失望了。


    她做不到。


    “我输了。”倚寒扔了针,扯了扯嘴角。


    冯叙也一脸灰败,但仍旧为她解释:“二叔,她状态不好,你不是不知道他夫君死于腿疾,刚盖棺没两日,她没休息好,你再给她个机会。”


    冯二叔挥手:“作为一个大夫,你随时都要救人,若是病人在你面前生死一线,你难道要对病人说你没休息好叫他等等嘛?”


    冯叙哑口无言。


    倚寒低垂着头,冯承礼居高临下:“按照规矩,你输了便不能再回来了。”


    规矩就是规矩,不容许打破。


    “还请二叔让我再见见祖父。”


    冯承礼哂笑,轻蔑道:“你没资格。”


    倚寒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屋外响起妇人斥责声,冯叙仔细听发觉是梅虞的声音。


    他不放心,还是追了出去。


    却见人倒在了街口。


    医馆堂内,冯承礼撩开帘子进了后面:“父亲,您也看到了,她输了。”


    冯老太爷平静地坐在木车上,冯承礼继续说:“我就知道,上次大约是误打误撞,此等谎话连篇的后辈,不适合待在冯府。”


    冯老太爷目光直直看向他,看得冯承礼心头无端发毛。


    宁宗彦守在灵堂前,接待人来人往前来吊唁的宾客,来人无一不喟叹怜悯。


    他蹙眉环视周遭,并没有找到倚寒的身影。


    砚华匆匆跑了进来:“侯爷,二少夫人被扶着回来了。”


    “人怎么了?”他话里带着他没有察觉的紧张。


    “大约是悲痛过度,没怎么吃喝休息的缘故,被冯七公子送回来了。”


    “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他说完便去了兰苑。


    他去时崔长富正在给倚寒喂粥,冯叙在旁边看着:“她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连针都拿不起来,这下好了,冯府也回不去了,估计以后要行医也难。”


    宁宗彦脚步一顿,罕见滞涩。


    冯叙说完余光才瞥见一人,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才发觉是凌霄侯。


    男人亦是一身丧服,额间的玄纱换成了白布条,气宇轩昂,就是脸色不太好看。


    “侯、侯爷,你怎么来了。”


    宁宗彦凝视着沉睡的身影:“她怎么样了。”


    “哦,就是饿晕了。”


    宁宗彦抬头看向冯叙:“多谢。”


    “啊,侯爷客气,应该的。”


    冯叙觉得怪怪的,他为何要向自己道谢,自己好歹也是她堂兄,怎么有股外人的感觉。


    冯叙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宁宗彦也不好在她屋子里久待,叮嘱了两句也离开了。


    他脑中思绪混乱,心情分外复杂。


    倚寒没多久就醒了,挨了崔长富劈头盖脸一顿说教,最后勒令把粥喝完了,还说要亲自监督她用一日三餐。


    倚寒有些感动:“崔叔,我和你回庐州吧,衡之先前同我说他拜托凌霄侯办了路引。”


    崔长富一愣,明白她的意思:“走吧走吧,头七一过我们就走,去庐州逍遥自在去。”


    又过了四日,到了下葬出殡的日子。


    送殡的队伍庞大,漫天飞舞的白纸与白幡照应,她浑浑噩噩的走完了全程,这日反倒是哭不出来了,只是眸中含着水色微蹙着眉头看着下人把棺材埋葬。


    这一刻她清晰的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崔衡之这个人了。


    再也没有。


    下葬后一切事宜还得收尾,但更重要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裴氏把倚寒单独叫到了云香居。


    “这两日都瘦了,衡之走了你也别总陷在里面,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人也要继续活。”裴氏语气罕见温和,倚寒拭了拭水色,眼尾的殷红如同胭脂一样醒目。


    她丧服未脱,身段玲珑,哪怕着粗布麻衣也清丽脱俗,如出水芙蓉一般夺目。


    裴氏看着她的脸,说出了正事:“叫你来有一事与你商议。”


    “母亲请说。”倚寒抬头瞧她。


    “衡之年纪轻轻过世,也没留个子嗣实在是遗憾,于你于我于公府都遗憾,往后还有那么多日子,总不能空对宅院,我想着索性公府都是一家子血缘,叫宗元兼祧两房香火,给你留个血脉,对外就称是衡之的遗腹子,日后你也有了倚靠,日子不至于太难熬。”


    倚寒登时僵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兼祧?不就是、不就是……


    她不可置信,豁然起身,气的浑身发抖,胃中陡然涌起一股恶心,这种、这种悖逆伦常的事他们也能想得出来。


    这对她公平吗?对得起刚去的衡之吗?


    “不行,儿媳宁愿青灯古佛一辈子也绝不会行背叛衡之之事。”


    裴氏神色不满,但仍旧好声好气:“什么叫背叛,这便是为了衡之好,传宗接代也是你身为儿媳的本分。”


    熟料倚寒冷着脸分毫不让:“衡之并不想要孩子,他也不会愿意我去做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我这辈子,只会有衡之一个男人。”


    裴氏也沉下了脸,她不满倚寒敢跟自己这样呛声:“放肆,你敢忤逆婆母。”


    “此事容不得你拒绝,我已与三房说好,今晚你们便成事。”


    倚寒看着裴氏浑身发冷,死死攥住手,她这根本不是商量,是逼迫。


    她顾不上什么,转身就往外跑,杨嬷嬷看着裴氏,夕阳在她面上笼了一层昏黄的光,她淡淡吩咐:“寻些婆子家丁,别叫二少夫人跑出去了。”


    “是。”


    倚寒提着裙摆回了兰苑,崔长富看她如此心急不明所以:“怎么了?”


    “崔叔,我们得赶紧走了。”倚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颤抖着声音说。


    药材不管了,她只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衡之的遗物,崔叔一头雾水,却听话照做。


    二人背着包袱就要离开公府,结果杨嬷嬷已经带人在角门处候着了。


    “夫人说了,请二少夫人回去。”


    倚寒冷冷看着她:“滚开,我绝不兼祧。”


    兼祧?崔长富震惊的看着她。


    杨嬷嬷也没废话,先叫家丁上前制住了崔长富,倚寒上去阻拦:“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杨嬷嬷又让丫鬟们上前制住了她,而后从她的包袱里搜出了针包。


    倚寒发丝微乱,她就像是一只碎掉的白瓷,我见犹怜,杨嬷嬷一点也没心疼:“少夫人,您乖一些,这位崔先生便好好的。”


    倚寒眸中透露着厌恶和震惊,她闻言甩开那些婢女,眼神凛然:“放开,我自己会走。”


    “请吧。”


    她看了眼崔长富,转身往兰苑去。


    杨嬷嬷寸步不离的跟着,直到经过花园的月洞门时她惊讶喊道:“侯爷?”


    倚寒动了动视线,红着眼眶抬头看他,宁宗彦又换上了那玄色衣袍,额上的白布条换成了玄纱,配上那张英挺优越没有一丝瑕疵的脸,更显风姿磊落,威仪矜贵。


    她没有求助,反正国公府的人都是一伙儿的,沆瀣一气欺负人。


    宁宗彦顿步,拧眉看着她。


    “这是做什么?”


    杨嬷嬷笑得谄媚:“夫人叫少夫人去说话。”


    偏生倚寒还一身反骨:“怎么,觉得这事见不得人不敢直说?”


    宁宗彦眸色沉沉,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听这语气,她不愿?


    她不愿与宁宗元。


    宁宗彦琢磨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这事他没立场管,与裴氏有关,与二弟有关,与三房有关,与她有关,就是与自己无关。


    不,其实可以有关。


    他心里冒出个念头,疯了似的增长。


    倚寒甩袖离开后,宁宗彦驻足几息,忽而抬步往老夫人那儿去。


    ……


    “你愿意兼祧?”老夫人诧异的看着自己的长孙。


    少年成名的凌霄侯,如今已然积威甚重,连她也猜不透其心思。


    对上老夫人探究的视线,宁宗彦淡淡道:“孙儿先前以为祖母的意思是叫我在衡之在世时留血脉,如今既非那般,孙儿便觉得有些愧疚,误会了祖母的意思,何况我才是衡之的亲兄长,我的血脉就是衡之的血脉。”


    殷老夫人了然:“怪我当时没说清楚。”长孙考虑不无道理,生前确实不好顶着名头成事。


    “既如此,那便去与大夫人说明白罢。”


    裴氏听闻此事当然是又惊又喜,反而是崔夫人,有些没好气。


    “母亲,这是用不上我了?”宁宗元颇有些失落的问。


    薛氏松了口气,崔氏不耐道:“问什么废话,有你长兄,人家还瞧得上咱。”


    裴氏去了兰苑一遭,告知了倚寒此事。


    倚寒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宁宗彦无比厌恶自己,怎么可能答应兼祧,与自己……做那事。


    更何况对她来说,因着三年前那事,宁宗彦叫她更隔应,虽说她现在早就不喜爱他了,但二人关系势如水火,她也觉得隔应的慌。


    裴氏看着她:“此事由不得你,你若是乖乖的,崔长富便可无事返回庐州。”


    倚寒怨愤地瞪着她,裴氏却不在乎道:“你没做过母亲,体谅不了一个失去儿子母亲的心思,等你以后就明白了,听话。”


    “冯府不要你,你一个女子,无安生身立明之本,这儿便是你的家。”


    夜晚,兰苑未点灯,倚寒静静地坐着,手心捏紧了锐利的簪子。


    杨嬷嬷在门外候着。


    亥时左右,院门出现一道高大的人影,缓缓踱步入院中。


    杨嬷嬷福了福身,给他开了门。


    宁宗彦入了屋,虽未点灯,但他夜视极好,一眼瞧见了坐在桌案边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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