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父王您乖乖在这里和娘亲睡……

    奚无霜看着他迎面倒下, 下意识伸手抵住他肩膀。

    她和他不到一臂距离，清晰闻到酒气。

    醉了跑到她这作甚？

    她皱眉运转灵力把他推到一旁的空椅子上。

    赵玄坐下直直向前倒，砰得一声, 脸砸在玉桌上。

    赶来的奚见山听着都觉得疼。

    “呃！”

    奚见山和二族老站在奚无霜身旁, 听到这声音以为他要醒了，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他动。

    奚无霜冷着脸并指抵在他露出的一截脖颈。

    “小霜如何？”

    奚无霜收回手：“活着。”

    “……”

    奚见山俯身，寒花酒酒气扑面而来：“这是醉晕了？”

    他不是很确定, 刚才砸的那一下太重了, 也可能是砸晕了。

    二族老道：“仔细瞧瞧吧。”

    奚见山双手轻轻转动赵玄的脑袋让他侧枕在桌上。

    奚无霜三人看清他俊毅侧脸晕着薄红，也看到了高挺鼻子流出一道血红。

    “仙人！”小郡主远远唤了一声欢快朝奚无霜跑来。

    奚见山迅速用灵力擦去赵玄的鼻血，疗治他鼻梁骨的挫裂伤。

    小郡主跑近，看到娘亲她们都看着自己瞬间站得端正福身道：“外祖, 二祖祖。”

    奚见山笑呵呵道：“小韫儿怎么回来了？”

    小郡主不好意思道：“外祖，我渴了, 想喝甜甜的仙果露。”

    她说着看向桌上, 注意到趴在桌子上的人：“父王？”

    奚见山忙仔细看赵玄确定他脸上没有明显可以看出的伤才松了口气。

    小郡主没得到赵玄回应，立刻不安地看向奚无霜：“仙人，父王怎么了？”

    奚无霜道：“你来瞧瞧就知道了。”

    小郡主绕过桌子, 挤进两个凳子之间的缝隙，弯下身子探进赵玄怀中，仰头想看他的脸。

    她只看到了下巴，还闻到浓浓的酒味。

    她退出来，转身非常不经意地趴到了奚无霜腿上：“父王喝酒了？”

    奚见山瞬间紧张看着奚无霜。

    奚无霜神色淡淡：“嗯，喝醉了。”

    小郡主瞪大眼睛。

    喝醉了？

    她在皇宫中看到过皇叔喝醉, 会乱说话乱跑很不乖。

    父王会不会不乖？

    奚无霜端起她没动过的仙果露递给小郡主。

    “谢谢仙人～”

    小郡主抓着她的手，凑近小嘴巴，吨吨喝了起来。

    嗯, 娘亲在，她一点也不担心喝醉的父王了。

    父王不乖肯定会被娘亲教训！

    她想着扭头看了一眼。

    父王您一定要乖乖啊！

    小郡主趴在奚无霜腿上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奚无霜只是端稳了盛着仙果露的杯子由着她闹人。

    奚见山看得在心里啧啧称奇，同时又有些疑惑两人好像一种过于奇特的自然亲近，但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郡主磨磨蹭蹭喝完却没有从奚无霜腿上离开：“仙人，父王要回去睡觉觉了吗？”

    奚无霜答非所问：“你想回西厢房了？”

    小郡主摇头。

    奚无霜把杯子放回桌上才道：“那他在这里睡。”

    她看向奚见山和二族老无声询问他二人的意思。

    奚见山道：“也好，族中现在也没人照看他。”

    寒花酒虽后劲大，但对身体有益，倒也不担心他喝伤了。

    小郡主往前蹦跶一下，双腿悬空悠荡。

    “……”

    奚无霜无言看着她，得寸进尺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只要她不说或亲近点她就马上顺着杆往上爬。

    奚见山胆战心惊觑着奚无霜脸色，看她面色如常，提着心和二族老默然回到原来位置坐下。

    他把小韫儿安排在西厢房就是想二人能亲近，如今这般是好事，他不能瞻前顾后，不能不相信小霜。

    小郡主越玩越开心，偶尔荡得厉害些还会踹到赵玄。

    约莫过了一炷香。

    奚无霜动了动腿：“起来。”

    小郡主瞬间停下，紧紧抱住她的腿：“我好累啊，仙人，我歇歇嘛，求求您了。”

    很拙劣的理由。

    但奚无霜不说话了。

    直到奚灵玥奚灵枫来找她：“妹妹，快来玩！”

    “好！”

    小郡主抬眼看奚无霜恋恋不舍地拉过她的手摸自己的脸：“仙人，我再玩一会儿就回来嗷。”

    “……不必，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赵玄一时半会不会醒。”

    两道目光看来。

    奚无霜默默挣开了她的手。

    小郡主终于又想起了她的父王，她滑下地转身摸赵玄的腰：“父王，您乖乖和仙人在这里睡觉觉嗷，我去和姐姐哥哥玩。”

    此话充满歧义。

    静听她们动静的奚见山二人眉头皱了又皱。

    奚无霜幽幽道：“你姐姐等急了。”

    小郡主啊一声跑了。

    三个小身影变成小点。

    奚无霜收回目光，不自在地瞥了一眼醉酒熟睡的人。

    她本想离开，又觉得此为心虚多此一举，小不点不过是一时口误而已。

    她把小郡主刚才喝的杯子重新倒满仙果露，转向一边，看着玩闹聊天的族人们心慢慢静下来，慢条斯理品了起仙果露。

    庆宴在圣福卷轴中，日夜轮转与北衍大陆一般无二。

    夜幕降临，星月同辉。

    宛如点点金光的梦萤灵虫在花海中飞舞，一红两蓝的三道小身影欢喜扑抓，清脆开怀笑声传遍四周。

    半个时辰后。

    宣锦找来：“小韫儿很晚啦，明日你们还要修炼，姐姐哥哥该回去睡觉了，你也早些回去啊。”

    “好。”小郡主乖乖挥手告别。

    她站在花海中看了一会儿，突然张开小手去扑。

    “仙人！仙人！”

    小郡主双手拢拢着噔噔跑，一路上的呼喊引来了不少目光。

    她目不斜视直朝玉台边上负手而立的紫色身影跑去，众人直直看去的目光转为不经意地留意。

    “仙人！”

    小郡主跑上玉台站定，小脸薄红带汗她毫无所觉般笑眯眯仰头热切看着奚无霜。

    “何事？”

    小郡主合拢的双手努力举到最高兴奋道：“看！”

    小手打开。

    金光点点接连不断飞出来。

    她和奚无霜被金光环绕住。

    十四长老艳羡地小声道：“没想到小韫儿这么会哄人开心。”

    周遭和她一般留意奚无霜那边动静的族人纷纷点头。

    奚长术在一大一小之间来回看若有所思。

    奚长凤学着十四长老小声道：“这小娃娃也是特别，竟然待冷若冰霜到少主最亲近。”

    “仙人好不好看？”

    奚无霜看她眼巴巴模样淡声道：“好看。”

    小郡主瞬间眉眼弯弯小跑两步抱上她双腿，扎在法袍中嗅着法袍上的冷香开心道：“谢仙人夸赞。”

    奚无霜已经习惯她近来各种“不经意”就蹭到她身上。

    十四长老她们是第一次看到她二人动作这般亲近自然，又见奚无霜并无半点嫌恶不耐，惊诧得面面相觑。

    寻芳大长老则一副只有她知道缘由的暗暗得意，定然是先前小韫儿病倒后却格外亲近少主，引得少主动了恻隐之心。

    奚见山看到这一幕更是笑意难掩，小韫儿就是厉害竟然这么把小霜拿下了！

    他就知道当初铤而走险把她安排在西厢房是正确之举！

    奚无霜无视一道道根本不算隐密的目光，看了一眼起码有三四十个的梦萤灵虫，低眸问道：“你自己抓的？”

    梦萤灵虫敏锐灵巧不是凡间那种呆呆的被掌风拍到地上便不会飞的萤火虫。

    小郡主不好意思退开一点，转为抱着她右腿：“不是，是武蒙叔叔和清贺叔叔帮我抓。”

    她说着指向远处。

    奚武蒙和奚清贺本在看好戏，奚无霜一看来，不约而同回以尴尬一笑脚底生风溜走。

    小郡主不解道：“武蒙叔叔和清贺叔叔怎么跑了？”

    奚无霜收回目光：“他们吃撑了想消消食。”

    “噢。”小郡主仰头不好意思道：“仙人，我又想喝仙果露了。”

    仙果露冰冰甜甜的好好喝！

    “那你去喝，杯子里没有了，你仔细些拿起有莲纹的碧浮瓶倒半杯。”

    小郡主贪心道：“仙人，您可不可以帮我倒啊？”

    “不可以，你自己可以倒。”

    小郡主没气馁，轻轻晃她的法袍：“可是我觉得仙人倒出来的更好喝。”

    先前她趴在娘亲腿上，娘亲给她喂的那一杯好喝到她聪明脑袋都幸福晕晕了。

    奚无霜可谓是郎心似铁：“花言巧语，自己去。”

    “好噢。”小郡主爽快松开手。

    娘亲竟然夸她说话像花花一样！

    奚无霜第一次看到她被拒绝还很开心，疑惑目送她步履跑走。

    小郡主爬上奚无霜先前坐的凳子跪着，她没有急着倒仙果露，而是撑着玉桌探头凑近到赵玄面前。

    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赵玄露出的半边脸。

    “父王？”

    没反应。

    “父王！”

    她侧耳听，还是没有一丝回应。

    “父王，您睡得好香噢。”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缩回身子开始倒仙果露。

    她喝两口，黑葡萄大眼睛一转，把杯子放下，小心翼翼滑下椅子。

    她双手端着仙果露回到奚无霜身边：“仙人，喝！”

    奚无霜侧目：“不渴，你自己喝。”

    “好。”

    小郡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端着杯子，仰头抿一口眯眼大叹道：“啊，好好喝！”

    奚无霜：“……”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学她站着。

    小郡主小口小口把杯子仙果露抿完。

    奚无霜道：“你是不是该回去歇息了？”

    小郡主一顿，歪头看她：“仙人，您送我回去好不好？父王睡着了，我牵着父王缩地回去，父王会摔倒。”

    奚无霜默了默，她的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她从卷轴缩地回到栖山涧：“走吧。”

    她转身，小郡主极自觉地牵上她的手。

    奚无霜低头，她讨好地笑着放软声音道：“今日没有牵牵。”

    奚无霜到底还是没有挣开，带着她到奚见山跟前：“同你外祖说一声。”

    小郡主愣了一下：“说什么？”

    奚见山也从她们牵着的手移开，疑惑地看着奚无霜。

    奚无霜提醒：“回去。”

    小郡主恍然大悟：“外祖，我要回去睡觉觉了，外祖明日见。”

    奚见山笑呵呵道：“明日见。”

    奚无霜朝他颔首，看向一旁：“二族老，我们先走了。”

    二族老点点头。

    奚无霜一手牵着小郡主，一手抓着赵玄回到西厢房。

    赵玄合衣躺在床上，小郡主紧紧抓住奚无霜站在地上。

    奚无霜晃了晃手：“能照顾他吗？”

    小郡主点点头，松开她，很自觉上前帮赵玄脱下靴子，然后又给自己脱下靴子才爬上床帮赵玄解外袍。

    刚解开一点点，赵玄睁开眼。

    墨眸茫然看着前方，混沌的脑子开始运转。

    他怎么回来了？

    小郡主看到他醒了，顿时欢喜道：“父王！”

    “知韫？”

    赵玄想抬手捶额头，不想稍稍一动早已麻木的手臂骤痛：“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俊毅面容微微扭曲。

    “仙人，父王嘶了！他受伤了！”

    这声惊唤把赵玄下了一跳。

    “知韫，我没事。”

    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想看看是哪位好心仙人送他回来。

    只见一道紫色身影倚着八仙桌，抱臂看着他。

    奚无霜？

    他想起来了，他醉后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走到她身边。

    对上那双无甚情绪的目光，他迅速移开视线：“多谢仙人送奴回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失态，他不敢细想。

    小郡主听到父王说没事又见娘亲没动，她皱着眉头摸上那曲在胸膛前动作略显怪异的结实手臂。

    两只小手摸索着忽地用力一捏。

    “呃！”

    赵玄猝不及防痛出声。

    看出缘由的奚无霜沉默震耳欲聋。

    小郡主忙不迭松开，黑亮大眼睛瞬间氤氲水雾。

    “父王骗人，您明明就受伤了！”

    她再次向奚无霜求救：“仙人，救救父王！”

    十四姨祖当初腿受伤也是嘶的一声，然后骗说她没事。

    赵玄痛得说不出阻拦的话，方才被她捏过的那处好似断了般。

    奚无霜看着衣衫不整的赵玄又看她实在着急，抬手，一道玄光落在赵玄双臂上。

    淡淡紫光萦绕在手臂上，麻木与疼痛渐渐褪去。

    赵玄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谢仙人。”

    奚无霜淡淡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小郡主恋恋不舍望着她背影彻底不见了才收回目光，重新摸上赵玄的手臂：“父王，真的好了吗？”

    赵玄不动声色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摸索：“好了，真的好了，你不信父王还不信仙人法力高深吗？”

    “我信娘亲！”

    赵玄轻轻捏玩着她的小手：“我们何时回来？”

    “刚刚。”

    赵玄心头一跳，所以他醉酒后一直在宴会上……

    他看着她小脸斟酌道：“父王可说有什么话或做了什么事吗？”

    小郡主贴到他身上。

    赵玄低头却见她眉头慢慢蹙紧。

    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皇宫宴席军营大帐，他虽从未喝得大醉过却见过不少酩酊大醉的人狼狈失态至极。

    他回想奚无霜的脸色，想去捂小郡主的嘴巴。

    事已至此，不若当不知道，他今后还能有两份从容地面对奚无霜。

    小郡主被大手捂上嘴巴鼻子时呆了一瞬。

    父王怎么知道她快被他身上的酒味熏晕了！

    赵玄：“你别……”

    话未说完，小郡主推开他的手，爬起坐到一边。

    赵玄：“？”

    难道他当时已经丢人丢到她都嫌弃了吗？

    小郡主：“父王，您身上的酒要把我熏晕倒了！”

    “……抱歉，父王现在就去沐浴。”

    赵玄说着迅疾起身，欲逃避现实。

    小郡主探身拉住他，她还没回话呢！

    “父王，您当时没说话，我叫您，您都没应我。”

    赵玄大大松了一口气：“就这样？”

    “对啊，然后我趴在娘亲腿上。”小郡主很自然地把这件事着重点出来。

    “……”赵玄看她笑容满面配合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娘亲喂我喝了仙果露！”

    “再再然后如何？”

    “再再然后我就和您说您乖乖和娘亲在这里睡觉觉，我去和姐姐哥哥玩了！”

    “？”

    什么叫他和奚无霜……乖乖睡觉？

    赵玄忍不住纠正她：“知韫，不是我和她……是我待在她身边……”

    他顿住，好像也不对。

    他醉后竟然信任奚无霜觉得待在她身边安心就是一件极不对劲的事。

    小郡主努力理解他的话，恍然大悟：“父王乖乖待在娘亲身边睡觉觉！”

    赵玄梗住，好一会儿终还是嗯了一声，不放心地叮嘱道：“醉酒不好，此事你莫要和别人说。”

    “好！”

    赵玄拿着一支灵脂烛出门去了灶房。

    小郡主坐了一会儿也出了门。

    今日玩得好开心，她刚才自己坐在房中好无聊。

    她借着月光跑到对面大门台阶下停了几息又迅速跑回来，偷看对面的动静。

    若是现在娘亲和她玩就好了。

    不对，娘亲像父王一样不会和她玩。

    那若是现在她可以在娘亲身边就好了，娘亲陪着，她自己就能玩得很开心。

    她可以玩玩然后抱抱娘亲、亲亲娘亲，还可以让娘亲看她念书、看她写字。

    她托腮呆呆发笑，笑声却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由心欢喜幸福。

    “真是小傻子？”

    奚无霜早在她跑到东厢房的哒哒脚步声中探出神识看着她。

    呢喃细语在寝房中消去，一道淡至几近透明的光穿过窗户落在花坛的叶子上。

    “蝴蝶！”

    小郡主眼尖看到一只流光溢彩的绚丽蝴蝶从花坛里的叶子上飞起来。

    蝴蝶飞得很低很慢。

    她腿比脑子更快跑到院中。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告诉娘亲她身上有娘亲的味……

    赵玄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

    小郡主疑惑停下：“父王？”

    赵玄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这个时辰她应该没睡。

    “小声点，别吵到仙人。”

    小郡主小小声回他：“好～”

    此时蝴蝶悬停在她在前方，她屏住呼吸, 悄悄靠近, 双手迅速合拢。

    唰——

    蝴蝶倏地飞走。

    房中，奚无霜微角微勾，看她撅嘴苦恼, 并指轻旋。

    飞走的蝴蝶回来围着她转圈圈。

    气馁的小脸马上浮现笑意。

    她哒哒好似不知疲累, 直到赵玄来唤她沐浴才恋恋不舍停下。

    蝴蝶在她和赵玄说话飞走了。

    她白日晚上都在跑，沐浴后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

    次日晌午。

    奚无霜照常坐在太师椅看她们修炼。

    引气入体最简单基础却也是最重要，根基打牢她们今后遇危及性命的事才有绝处逢生可能，这是世代隐族人的体悟。

    她自然也看出三小只不耐, 心中琢磨着明日是让她们练缩地诀还是影杀术。

    此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棚外。

    十四长老看到她扭头看出来，笑眯眯挥了挥扇子, 打着口型道：“少主出来。”

    奚无霜一愣, 小时候修炼时十四长老也是站在外头这般无声唤她出去。

    她看了一眼三小只才起身出去。

    “长老。”

    十四长老笑吟吟望着她，斟酌着怎么说。

    少主其实性子挺好但自打她长大了去历练出一身闲人勿近的气势，她和她说话就没有那么随性。

    奚无霜一看她呼呼的扇扇子就知她纠结犹豫：“长老有话直说, 与我何必吞吞吐吐。”

    十四长老轻咳一声收敛笑意：“少主，你不是先前伤到经脉了吗，这事拖不得。”

    奚无霜点头示意她继续。

    十四长老合扇接着道：“大姐和族长想让你现在就去主脉修复，她们给你护法。”

    奚无霜拧眉：“不用，我自己就能修复。”

    十四长老：“不要逞强，你上次不就受伤了, 还躺了几天！”

    奚无霜：“……意外。”

    十四长老拉上她的手：“少主，你经脉一日没好，我们几个老骨头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

    奚无霜暗道昨日庆宴上她们可都吃得很香。

    十四长老道：“我来守着孩子们, 你去好不好？长老求你了。”

    “……我去。”

    十四长老喜笑颜开-

    主脉上方的岩洞中，奚无霜一眼就看到寻芳大长老和她父亲。

    “大长老，族长。”

    三人简单说了几句。

    奚见山拿出圣心果和神元参丹：“小霜把这吃了。”

    两者稀少罕见。

    奚无霜皱眉：“您哪来的？”

    奚见山得意道：“自打你说发现灵脉后我就放出消息，前日夜里我去买圣福卷轴便一道买了回来。”

    奚无霜没想到他这么久之前就开始筹备给她治经脉，她不自在接过：“多谢。”

    “傻孩子，跟爹爹客气什么。”

    寻芳大长老含笑看着父女俩，她们这一脉和睦才能带领隐族再次强大。

    奚无霜吃下圣心果和神元参丹后便开始打坐修经脉。

    此地灵气浓郁用不上蕴灵石。

    寻芳大长老和奚见山给她护法。

    不想这一护就是六天，期间一日奚无霜犹如爆风卷般疯狂吸入灵力引得黑潭异动。

    潭水喷涌，幸得辟辟压制住。

    第七日，岩洞中涌动的灵气渐渐平静下来。

    奚无霜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经脉完全修复，腹中时重时轻的疼痛也彻底消失了。

    寻芳大长老和奚见山对视一眼，起身走到她跟前：“少主，让大长老瞧瞧好不好？”

    奚无霜站起，坦然把手腕伸到她跟前：“麻烦大长老了。”

    片刻后，寻芳大长老松开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不止好了，这经脉也壮大了一些，我们少主是有福气的孩子。”

    奚见山含笑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奚无霜也没忘记她失控卷吸灵气的事，奚见山和寻芳大长老离开后，她走到黑潭前蹲下。

    修长白皙的手轻叩水面。

    “辟辟。”

    潭底玩着兔子的那尾鱼一摆尾巴，眨眼间蹿到水面，一双眼睛溜溜转。

    “无霜，你不发疯了？”

    “……”

    奚无霜撩水浇它：“不会说话就闭嘴。”

    辟辟一点也不害怕，嘎嘎笑着游近：“你都不知道，曲渊突突喷水，你又呼呼的吸，灵气和水铺天盖地朝你飞去，那两个人族都吓坏了哐哐放灵力，然后……”

    它围着她的手转圈圈：“快问我然后呢。”

    “……”奚无霜：“然后呢？”

    辟辟停下，得意道：“然后我就压停了曲渊！”

    奚无霜：“厉害，多谢。”

    辟辟潇洒道：“不客气。”

    奚无霜倏地伸手抓住它。

    辟辟懵了一下，大叫：“你你你要干嘛？”

    “给你谢礼。”

    宅院外，小郡主提着花浇壶边浇水边念念有词。

    奚无霜从练武场离开后又去了十四长老那里一趟，此时静静站在屋檐上看她。

    小郡主浇一株念回来，下一株就念叨不回来，再下一株又念回来，如此循环。

    “……不回来……回来……不回来……回来……”她在最后一株前站定，浇出的水精准落到花根，她却蔫巴巴有气无力道：“不回来……娘亲不回来。”

    她已经七天没见过娘亲了，明明她就是像往常一样在棚中修炼一下，睁眼就不见娘亲了。

    她问十四姨祖，十四姨祖说娘亲去忙事情了，也不说忙什么事情。

    她又问父王，父王说娘亲是很厉害的仙人，自然不能常常教她们三个小娃娃，那是大材小用。

    她是笨蛋，明明五岁了，明明也学仙法了，可还是守不住娘亲，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过着没有娘亲的日子。

    奚无霜看着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快步离开。

    她本要现出身形，见状悄悄跟上。

    小郡主把花浇壶放在水缸边上的台阶，抱着小凳子折返回朱红大门。

    她托腮望着前方道路一言不发。

    奚无霜竟从她脸上看出了难过与烦躁不安。

    “小不点，你在等谁？”

    淡淡似带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郡主以为又是哪个飞着路过的仙人，乖乖蔫蔫回道：“回仙人，我在等仙人。”

    这几日她坐在门口，路过的仙人都会和她打招呼，开始她还会惊喜地想着是娘亲。

    奚无霜挑眉，用微微变了调的声音继续问道：“仙人？哪位仙人，我吗？”

    小郡主边寻找她的身影边解释道：“不是，是……”

    她堪堪咽下到嘴边的娘亲二字。

    瑾瑜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的台阶。

    “真不是在等我？”

    宕机的小郡主视线从微晃的禁步僵硬向上移，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冷艳面容。

    “傻了？”

    小郡主嘴巴一瘪，冲上前一把抱住她。

    娘亲。

    她这般冲劲堪比寻常修士砸出的小火团，也就奚无霜够稳，不然她二人得一起摔下台阶去。

    小郡主扎在奚无霜腿间紧紧抱住便不说话了。

    奚无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圆溜溜小脑袋：“想我了？”

    她实在诧异，她以为小不点先前亲近多是为了保命，毕竟瞧着多数时候她是怵她，她离开几日她该是欢心自在才是。

    小郡主咬着嘴巴抬起头，望着那双异常温和眼睛，小嘴巴微张：“想。”

    蓄在眼眶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她小嘴巴更瘪，哽咽道：“好想……好想呜呜呜……”

    奚无霜细细巡睃哭红的小脸，忽地轻笑出声：“小哭包。”

    她弯腰把她抱起来。

    小郡主立刻搂紧她脖子双腿箍住她的腰，小脸埋在她颈窝小声呜咽。

    听起来委屈至极。

    奚无霜轻抚她后背，任由那滚烫的泪水穿过她的法袍灼烫她皮肉。

    这里虽不是热闹到人来人往，但偶有路过族人看到也不好，指不定以为她欺负了她。

    她走上台阶，左手一招，小凳子就到了手上。

    奚无霜抱着小郡主穿过垂花门，走到庭院中，犹豫了一下，左拐走上台阶。

    小郡主要满肚子委屈都哭出来，根本没注意到她们此时已经到了西厢房门前。

    奚无霜把小凳子放下坐到长凳上，双手抚着颤抖的小小后背：“哭什么？”

    她摸上小肩膀微微有力把她拉开一些。

    小郡主泪眼朦胧看着她：“我以为……以为仙人不要我了。”

    此话一出，刚停下的眼泪像又开了闸。

    奚无霜看着滴到手背上的泪珠。

    她……什么时候要过她？

    她也不该、不能要她。

    奚无霜拿出素帕轻柔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仔细把眼睛哭坏了。”

    小郡主一看她这般温柔哭得更凶了。

    “……”

    她也不是嚎啕大哭大闹，就咬紧小嘴巴冒眼泪珠，让人非但气不起来一丝一毫，还心疼得不得了。

    奚无霜指腹轻轻拉开她咬着的下唇：“还哭啊，等下哭坏了眼睛，你可就看不到我了，到时候坏人用我的声音说话你都认不出来，然后你就被坏人卖掉了，就……”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小郡主被吓得扎回她怀中嗷嗷哭。

    “……”

    奚无霜承认，她确实不会哄小孩。

    适得其反的效果，她没了半点再哄她的心思，她怕本来一个时辰哭够的人，她再一哄两个时辰都停不下来。

    她后倾倚在美人靠上，搂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

    小郡主闻着冷香渐渐止住了哭。

    “我会认出来。”

    出神的奚无霜冷不丁听到从她怀中冒出来的这句话，一时竟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

    小郡主从她怀中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会认出仙人！”

    奚无霜看她哭得红红的眼睛中满是坚定，温柔用手帕擦她脸颊的泪，好奇道：“如何认出来？”

    神识？

    她好像还不会用。

    “味道。”小郡主吸着红红的小鼻子：“仙人身上有娘亲的味道，我会认出来的。”

    奚无霜忍不住嗅了嗅，只嗅到了她身上甜甜气息，至于她自己身上的味道一点也没闻到，更别提她所谓的娘亲味道。

    她又没给除了她这个一个劲喊她娘的小娃娃外娃娃当过娘，所以这理由定然是她哭傻了的胡说八道。

    她转移话题：“这几日有没有好好修炼？”

    “有。”

    “十四姨祖都教什么了？”

    小郡主窝回她怀中：“十四姨祖带我们去山中练影杀术，我用影子抓到了黑黑又凶凶的猪，姐姐抓到了好长好长的蛇，哥哥抓到了大大的松鼠……”

    她把这七日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又说到今日隅中炼完缩地术后十四长老让她们歇息半日。

    这事奚无霜知道，她回来去练武场没看到一个人影后去找了十四长老。

    十四长老的一道法阵到了关键时候，是以放她们半日假。

    奚无霜抚着嫩嫩滑滑小脸问道：“你想不想学游水？”

    小郡主犹豫不决，她更想待在娘亲香香软软的怀中。

    她缓缓摇头。

    奚无霜也不逼她：“那你先睡一会儿？”

    她刚才哭累一副犯困模样。

    小郡主抓上她的法袍：“仙人抱着我睡。”

    奚无霜把她小脸扣回胸前：“睡。”

    小郡主又有些不舍得睡觉，她想再看看娘亲，还想看看自己抱着娘亲。

    但在奚无霜的轻拍下，她抵不住困意阖上了眼。

    细微的呼噜声响起。

    奚无霜竟生出一股满足之感。

    “你这小哭包给我下迷魂药了吧。”

    她呢喃着低头印上小脸蛋。

    一触即离。

    两人身影原地消失。

    申时初。

    小郡主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回笼她慌忙寻找：“仙人？”

    “嗯？”

    奚无霜灵力一扒拉她的小肩膀，侧躺着的小郡主瞬间平躺回床上。

    小郡主先是看到有些陌生的帐顶然后侧头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娘亲。

    “仙人。”

    她呲溜爬出来，眨眼间又到了奚无霜怀中。

    奚无霜轻轻拍她的小屁屁：“睡够了吗？”

    “够了。”小郡主偷偷吸冷香：“仙人不和我睡。”

    奚无霜一顿：“我不困。”

    睡饱的小郡主小脑袋瓜子很灵活：“仙人晚上困，仙人晚上与我睡！”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缘由。”奚无霜揉了揉她的脸：“好了，快穿上鞋子，我唤了你姐姐哥哥来一起学游水。”

    她说着勾来外袍帮小郡主穿好，然后俯身拿起小鞋子给她穿上。

    小郡主咚得被她放到地上：“走。”

    小郡主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就要往她怀里扎：“抱抱。”

    奚无霜背过双手：“你长大了，等下姐姐哥哥看到羞不羞。”

    小郡主看了一圈道：“姐姐哥哥还没来！”

    奚无霜直接站起身往外走：“马上就来了。”

    她的马上是她在庭院中弄好了一个离地三尺的悬浮水池，又给小郡主换了套微贴身的法衣和包裹着头发的帽子。

    “无霜姑姑！妹妹！”

    相似打扮的奚灵玥和奚灵枫突然从屋檐下冒出来。

    本来二人对于她娘亲给她们这样穿着是万般不愿，不想来到这里入眼就是一样穿着的妹妹。

    “姐姐！哥哥！”

    奚无霜道：“准备好了吗？”

    三小只异口同声道：“准备好了。”

    奚无霜手一抬，三小只站在了两人宽的水池边缘。

    她们看着清澈见底的水，即期待又害怕。

    小郡主道：“仙人，您不换衣裳吗？”

    “我不下去。”

    奚无霜神念一动。

    扑通！

    落水声把三小只的注意力再次引回四方水池。

    “辟辟！”小郡主惊讶道。

    正要骂骂咧咧的辟辟闻声看去：“知韫！”

    “妹妹，它是谁？”奚灵枫第一次见会说话的鱼。

    “哥哥，它就是会吐珍珠的辟辟啊。”

    奚灵玥和奚灵枫顿时仔细打量它，还真是长了个鸟儿脑袋的鱼。

    辟辟游到她们跟前：“你们这两个幼崽我怎么没见过啊。”

    “辟辟好，我叫奚灵玥。”奚灵玥抓上奚灵枫：“这是我弟弟，叫奚灵枫。”

    辟辟好欢喜她们竟然知道它的大名，它尾巴啪啪拍水，它果然是魅力无边的鱼。

    奚无霜道：“既然都认识了，那开始。”

    “是！”

    奚无霜分出三道灵力缠上她们腰间，把她们送入水中。

    “哇哇哇哇！”

    乱七八糟的一阵吱哇乱叫后，三小只渐渐适应，开始依着奚无霜说的姿势照葫芦画瓢尝试游动。

    辟辟笑得鱼鳍乱扇，水面直冒泡泡。

    三小只聪明，很快就游了起来。

    辟辟开心得不得了，在三人之间游来游去，嘴巴就没停过。

    半个时辰后。

    三小只在水中追逐辟辟。

    “来抓我呀，噗噗噗！”

    奚灵玥道：“妹妹左边，灵枫右边。”

    池水晃啊晃。

    赵玄回来看到庭院平生一个水池，奚无霜背对着他站在上面，直接怔愣在原地，但很快三小只的笑闹声唤回他的意识。

    他轻咳一声：“仙人。”

    奚无霜转身。

    赵玄：“这是？”

    奚无霜言简意赅：“游水。”

    小郡主三人耳尖听到他的声音，她们游到边边，扒着池边努力探出脑袋。

    “父王，我在和姐姐哥哥还有辟辟游水！”

    “是的叔叔，我们在学游水！”

    赵玄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继续。”

    三小只齐齐应了一声好便扎回池中。

    赵玄对上奚无霜的目光：“奴……”

    奚无霜打断他：“你该干嘛干嘛去。”

    “是。”

    酉时中，宣锦来等人，这场游水教学才结束。

    辟辟一人给吐了两颗珍珠：“你们记得下次再学游水求求无霜让她把我再丢给你们啊！”

    “好，辟辟拜拜！”

    奚无霜把辟辟收回灵宠袋。

    小郡主和奚灵玥奚灵枫道完别，转身庭院已恢复如初。

    四方大水池不见了。

    娘亲也不见了。

    “仙人！”

    她一嗓子惊得赵玄快步走到她身边：“你唤仙人作甚？”

    “父王，仙人又不见了！”

    “没有不见，她回房了。”赵玄补充道：“父王看着她回房。”

    “回房？”

    “对，仙人教你们一天累了，要歇息。”赵玄把她抱起来。

    小郡主紧紧盯着紧闭的木门。

    她今夜就要让自己和娘亲一起睡觉觉！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扮演娘亲和父王。

    赵玄早就烧好热水, 他把小郡主放在靠近浴房的尽头长凳上：“你在这里坐一会，父王去备沐浴的水。”

    小郡主一言不发，赵玄提热水进去又去房中帮她拿衣裳出来, 她盯着他的手突然道：“父王, 您没拿冰珠。”

    赵玄道：“今日不热，不用冰珠。”

    往日天气热又是洗热水，洗完穿上衣裳就能出一身汗, 需要冰珠放在浴房。

    小郡主跳到地上：“热, 我好热，要冰珠！”

    赵玄拗不过她，只好把冰珠拿上。

    浴房门关上。

    小郡主拿起放在不远处桌案上的冰珠轻轻放入她的小浴桶旁边用来兑热水的半桶凉水中。

    “啊啾！”

    小郡主皱着鼻子大大打了个喷嚏。

    赵玄立刻放下筷子，摸她的额头。

    小郡主一动不动由他摸着：“父王, 我又生病了吗？”

    她双眼亮晶晶，赵玄迟疑收回手：“没有, 有点小着凉。”

    小郡主险些压不住遗憾。

    赵玄重新拿起筷子, 给她夹一箸菜：“吃完饭，吃一颗丹药。”

    小郡主摇头：“我不吃，我睡个觉觉醒来就好了。”

    父王和她说过这是大姨祖给她特意炼制的养身子丹药。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赵玄, 前两次她就是一觉起来发热了。

    “吃一颗，对身体好。”

    饭后，赵玄拿来玉瓶在她跟前蹲下拉过小手。

    小郡主不情不愿摊开掌心。

    赵玄抖着玉瓶子倒出一颗。

    小郡主看了一眼红红圆圆的丹药，抿唇看赵玄：“父王，我吃下丹药就进寝房睡觉觉啊。”

    “好。”

    赵玄目不转睛看着她。

    小郡主抬手把丹药塞进嘴里，然后把手举到他面前。

    “知韫真棒。”

    小郡主点了点头转身跑进寝房。

    赵玄难得见她这么着急睡觉。

    游水这么消耗精力？

    夜半。

    赵玄被热醒。

    他迷迷糊糊摸上紧挨着他的小身子想把她抱起放进里侧。

    不料摸到异常的热, 他直接惊得清醒探身拿起床底的灵脂烛吹亮，然后下床把烛台上的灵脂烛点亮。

    寝房中亮堂堂。

    他坐到床边，摸上小郡主冒着薄汗的额头瞬间眉头紧锁。

    烫。

    怎么又发热了？

    小郡主睡得不安稳, 灵脂烛一亮直接醒了：“父王……难受……”

    赵玄心疼道：“你又发热了，父王去打冷水帮你擦擦。”

    小郡主混沌的脑子捕捉到发热二字，同时感觉到熟悉的热热难受没力气。

    赵玄起身往外走。

    “父王……”

    “我打完水马上回来。”

    “不……娘亲……我要娘亲……”

    小郡主说着翻身坐起来往床边爬，那架势就要下床去找奚无霜。

    赵玄三步并两步上前抱住她：“不可以，很晚了，她在睡觉，不能打扰她。”

    小郡主挣扎下地：“可以！”

    “真的不可以，明早一早我就抱你去好不好？”

    这么晚去敲奚无霜的门不合适，他刚刚就想着给她敷额头降温，明早去请奚无霜看看。

    “不好！不好！”

    “我难受！我难受！”

    小脸红得厉害，赵玄看得心焦：“难受，那……那父王带你去找外祖，外祖应该也可以帮你退热。”

    他吃完晚膳收拾碗筷时看到奚见山从外头回来。

    “不要外祖。”小郡主眼泪哗得就出来了：“要娘亲，我要和娘亲睡觉觉。”

    “太晚了，不能去找她。”赵玄亲了亲她的脸：“不哭了，我们去找外祖。”

    他勾过一件外袍把她裹住，转身去拿灵脂烛。

    “我只要娘亲呜呜呜娘亲……只要娘亲呜呜呜……”

    小郡主奋力挣扎。

    赵玄抱紧她：“不要闹性子，这么晚去找她，她会生气。”

    小郡主安静下来。

    赵玄拿上灵脂烛，小郡主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我求求娘亲，娘亲不会生气。”

    赵玄着实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要奚无霜。

    他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她，现在先去让外祖看看，你不要再喊娘亲了知道吗？”

    小郡主把头摇成拨浪鼓，既让她父王看出她的强烈不愿意，也成功把自己摇晕了。

    “呕！”

    她突然消停下来伏在宽阔的肩上干呕。

    赵玄吓得快步走出门。

    咚咚咚——

    “族长，族长，知韫发热了，求您帮她看看……族长！”

    赵玄敲门的功夫，小郡主突然一个用力向下挤到地上，迅速挣开抓着她手臂的大手冲进昏黑庭院。

    “知韫！”

    赵玄刚要去追她，敲响的大门打开了。

    奚见山披着外袍打开门，看到赵玄就拿着根灵脂烛眉头紧蹙：“小韫儿呢？”

    赵玄已经往台阶走：“跑了。”

    “？”

    咚！咚！

    “仙人呜呜呜我病了……仙人抱抱我……”

    东厢房大门吱呀打开。

    紧贴在门上的小郡主直直往前倒，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接住她后把她提起来。

    冷香扑鼻，她瞬间手脚并用紧紧扒住。

    奚无霜脖子被搂得极紧，灼热鼻息喷洒在脸侧，她皱眉侧脸贴上小脸蛋：“怎么又发热了？”

    她冷声问跑到台阶下的赵玄。

    紧跟其后的奚见山蓦地瞪大眼睛：“又？”

    奚无霜轻拍小小后背晃着身子哄，同时熟练灵力降热。

    奚见山看得直愣。

    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

    奚无霜转身往屋中走：“进来说话。”

    赵玄敛眸侧身请奚见山先进去。

    奚无霜坐在主位太师椅，奚见山则随意坐到她下首，赵玄自觉站着。

    堂屋诡异地安静。

    一只小手摸上奚无霜的脸，把另外二人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奚无霜神色不变低头：“怎么了？”

    小郡主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又很轻轻地一寸寸摸着她漂亮的脸：“我想和您睡觉觉。”

    奚无霜：“？”

    奚见山：“？”

    赵玄浑身紧绷，做好奚无霜让他把女儿抱走的准备。

    奚无霜拉下她的手，把她小脸摁到怀中：“睡吧。”

    她不欲和烧糊涂的小傻子多辩驳。

    小郡主贴着软软香香的娘亲不住仰头偷瞧：“仙人好不好？”

    “你先睡觉。”

    一件瑾瑜色法袍飞到奚无霜手中，她展开把小郡主仔细包住：“快睡。”

    小郡主闭上眼睛。

    奚无霜轻轻拍着，同时下了一道蔽音诀。

    片刻后。

    奚见山小声问道：“小韫儿睡着了？”

    奚无霜低头，小郡主睁着毫无困意的大眼睛静静看着她。

    “……”

    她一手捂上大眼睛，一手迅速点昏睡穴。

    小郡主霎时软绵绵睡了过去。

    奚无霜双手搂着她，看向奚见山：“睡着了。”

    “……”

    奚见山撇了一眼赵玄，也不知他看没看出来她给小韫儿点了穴。

    他轻咳一声：“那个赵玄啊，小韫儿怎么就发热了，还有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赵玄：“知韫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我便让她吃一枚寻芳大长老给的丹药，没想到刚刚我就摸到她发热了。”

    “‘又’是……”他看了一眼奚无霜：“是先前知韫有两回清晨睡醒我摸到她发热了。”

    奚见山沉吟道：“她修炼了，怎会身子骨这么弱，在王府时她也这般？”

    赵玄摇头：“在王府她一年到头也就冬日偶尔会感冒几日。”

    奚见山不懂了，栖山涧虽不能媲美洞天福地却定比召国武安王府好上许多，小韫儿怎么来这里就频繁发热了。

    奚无霜轻抚着小小后背：“大长老给的丹药滋补驱寒，白日游水我给她穿的法衣也是能抵御寒凉。”

    赵玄听着她突然冒出的这一翻话，再次思索起来。

    沐浴、用晚膳、吃药、睡觉……沐浴？

    他看向奚无霜犹豫道：“昨日天气不算太热，知韫沐浴时还是要放上冰珠，不过先前每日浴房都放上冰珠，应不是这个缘故吧。”

    昨日天不太热但也不算凉快。

    奚无霜低头若有所思盯着露出的点点肉脸蛋，她这个五岁小娃娃生个病还把她们三个大人给难倒了。

    须臾，她抬头。

    奚见山和赵玄看向她。

    “小霜，你想到了？”

    “没有。”奚无霜看向赵玄：“过来，把她抱走。”

    赵玄快步走过去，把小郡主接过来。

    “再过两三刻钟她就彻底退热了。”

    “好，多谢仙人。”

    他看着奚无霜，奚无霜看着奚见山。

    奚见山起身笑道：“爹爹走了。”

    奚无霜点头。

    奚见山和赵玄一起出门。

    奚见山看到赵玄抱着孩子还要点亮灵脂烛便挥出一道灵光照亮他前面的路。

    “赵玄，有什么事大声唤我。”

    “是，多谢族长。”

    奚见山直到赵玄回到寝房中才收回灵光。

    翌日。

    小郡主醒来看到自己没在娘亲房中顿时闷闷趴回被子。

    奚见山带着寻芳大长老敲响了门。

    “小韫儿，外祖和大姨祖进来了啊。”

    寻芳大长老仔细探小郡主的脉穴，看到就是简单的寒凉入体，她又问小郡主吃了什么膳食，发现也没问题。

    她和奚见山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小郡主在庭院中等不到娘亲，眼见着时辰要到了，她低落地如往日一样独自出门，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多了一道神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郡主出宅院，左转要经过她们先前种下的两排花。

    她靠右走，一根白嫩小手指把每株花都点上一下。

    她点完花后，特意绕到一个小坑前蓄力跳过去，然后左顾右盼着极不经意踹飞一颗小石子，再追着跑。

    “小韫儿，去练武场啊。”

    一个路过的步履匆匆族人笑着和她打招呼。

    追石子的小郡主立刻停下羞涩问好。

    目送族人走后，小郡主快步追上滚停的小石子又是非常不经意地一踹。

    自宅院到练武场并不远，她这般走走玩玩竟用了快一炷香。

    “妹妹！”

    练武场前的大道上，追逐赶来的奚灵玥和奚灵枫一眼看到她。

    “姐姐！哥哥！”

    小郡主扬起笑意，跑起来和她们汇合。

    奚灵玥递给她一枚三指大的绿叶子包着的橙红甜糕：“妹妹还有点点时辰，快吃。”

    “谢谢姐姐。”小郡主接过咬了一口，瞪大眼睛：“甜甜的还有果子味。”

    “对啊。”奚灵枫接话：“这是我娘亲今早做的，叫红糖果糕，可好吃了。”

    小郡主又咬一口：“锦姨做得好好吃！”

    奚灵玥点开小小的传音玉符道：“娘亲，妹妹喜欢吃。”

    小郡主腮帮子鼓鼓看她：“解解，泥做什嘛？”

    她含糊不清的话逗得奚灵枫大笑学她：“解解。”

    小郡主脸红红朝他哼了哼贴紧奚灵玥。

    奚灵玥揽住她道：“我娘亲说你喜欢吃就让我告诉她，下学她来接我们时好拿上一些给你。”

    小郡主咽下口中最后的果糕：“姐姐不用不用，父王说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

    “我们又不是别人。”奚灵玥转为拉着她的手往右棚走去：“我是你的姐姐，灵枫是你的哥哥，我娘亲是你的锦姨，哪里是什么别人。”

    “姐姐说得对！”奚灵枫见小郡主不说话道：“妹妹，难道我们不是你的哥哥姐姐，我娘亲不是你锦姨吗？”

    “……是。”

    “那就对了，我们才不是别人。”

    小郡主点头，但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们就到了棚下。

    “你们来了。”看了许久的十四长老一脸刚发现她们到的惊喜样子。

    “知韫见过十四姨祖，十四姨祖晨安。”小郡主福身。

    奚灵玥姐弟俩学着她福身笑吟吟道：“灵玥/灵枫见过十四姨祖，十四姨祖晨安。”

    十四长老看着她俩摇摇晃晃直笑：“你们也晨安，快起来。”

    小郡主一脸姐姐哥哥又学我的羞嗔。

    十四长老笑问她们昨日游水学得如何，三小只争先恐后说着昨日的事。

    一炷香后，十四长老道：“今日我们学影杀术好不好？”

    “好！”

    练武场上空出现大大的影子飞来飞去。

    隅中很快过去。

    三小只下学便看到树下的笑望着她们的宣锦。

    “娘亲！”

    奚灵玥奚灵枫牵上小郡主跑过去。

    “锦姨午好。”

    “小韫儿午好。”

    宣锦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竹篮子递给她：“锦姨今日做了好多红糖果糕，小韫儿拿回去给你外祖他们尝尝啊。”

    此话一出，小郡主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谢谢锦姨。”

    “不客气，小韫儿吃完就跟锦姨说，锦姨还给你做。”

    小郡主点头，她谢绝了宣锦她们绕路送她回去的提议。

    她抱着竹篮子回去，一路上也不似来时那般跑跑跳跳，而是异常沉稳地走着，遇到一个小坑都要特意绕过避开。

    路过花时，她单手提着篮子，把挨着围墙那边的每一株花一一点一下。

    进入庭院，她抱着篮子往东厢房走：“仙人……仙人……”

    她在门口唤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小心地推了推门。

    大门纹丝不动。

    她转身离开，嘴里嘟囔着：“娘亲又不在家。”

    她又走到正房拍门：“外祖，外祖！”

    偌大的宅院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她抱着篮子下台阶。

    “全都不在家，总是忙得丢下我。”

    她把篮子放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小心打开。

    里面一半是先前吃过的白果糕一半是红糖果糕，摆得满满又整齐。

    她一手拿着一种走到外面长凳上坐着，直到她吃完，即没见娘亲回来，也不见外祖回来。

    “哼！”

    她跑到水缸边的小木桶中舀水洗干净手和脸，又去晾衣杆下的一个小架子拿下专属于她的擦拭小巾帕擦干。

    做完这些，她直奔寝房，脱鞋上床倒在叠好的被子上闭眼就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香。

    半个时辰后。

    小郡主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软绵绵地顾涌着到外侧的那个大枕头旁边，小手小脚搭在大枕头上。

    “父王……”

    她半阖不阖的眼睛又闭上了。

    再睁眼时，距去练武场的时辰只有两柱香。

    她懵懵站起身，缓了好一会儿后开始在床上忙活。

    两张被子被她堆叠在一起，大枕头小枕头也叠着放在一边。

    “娘亲！”她指着被子笑道，又指着枕头道：“父王！”

    “知韫是我自己！”

    她指着自己的小肚子就缓缓倒在被子和枕头中间。

    “娘亲”：“知韫醒醒起床了。”

    “娘亲，我不想起床。”小郡主翻身抱住被子：“娘亲抱抱。”

    “知韫要起床，知韫最乖最听话了，娘亲最喜欢知韫。”

    糯糯声音模仿着她的娘亲说着她娘亲从未和她说过的话。

    小郡主爬起身扑进被子中：“知韫也最喜欢娘亲，娘亲娘亲～您去哪里了嘛，锦姨给了好多糖糕，好好吃，您今日一定要回来好不好？”

    她撅着小屁屁蹭啊蹭被子，好似又蹭到了娘亲暖暖软软的怀中。

    她自言自语扮了好一会儿娘亲父王才恋恋不舍下床穿鞋子，用挽髻符挽好头发出寝房。

    她洗了小脸蛋又擦干才进灶房拿了一个碗，灵糕各放了三个，然后装进她的芥子袋。

    下午炼的是缩地诀。

    三小只身影除了出现在某家家门口还会突然冒出在屋檐上树上花丛边。

    她们练得开心，时辰也过得快。

    十四长老宣布下学后，小郡主没回宅院直接到缩地离开。

    “吼吼！”

    知韫！

    砰——

    贰猿已经把伤养好，一看见她便从树上跳下来。

    “贰猿！”

    小郡主跑过去。

    赵玄闻声从洞中出来，却看到一大一小面对面在原地蹦啊蹦：“……”

    尘土飞扬。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去，罢了，她开心就好。

    片刻后。

    小郡主停了下来，贰猿也跟着停下。

    “你这里等我一下嗷，我去给父王送灵糕。”

    贰猿点头。

    山洞放着灵脂烛和冰珠。

    小郡主一进去便感到亮亮又凉凉：“父王！”

    赵玄立刻停下手中活计转身看她：“怎么了？”

    “午间锦姨给了好多灵糕，有两种味道，您尝尝。”小郡主说着从芥子袋拿出碗，端到他面前：“我们一人两个。”

    赵玄拿起一个。

    小郡主也拿起一个陪他一起吃。

    她细嚼慢咽，赵玄两个吃完，她吃完一个。

    “父王，我还有一个，我出去和贰猿一起吃了嗷。”

    “去吧，把冰珠拿上。”

    “父王不用。”小郡主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地上又写满了字，小郡主极不经意地问贰猿：“今日仙人回家吗？”

    贰猿握着树枝在最后的空地写：“不……知……道。”

    “好的吧。”小郡主蔫蔫地用树枝戳地。

    又过了一刻钟，赵玄放好东西唤她回家。

    小郡主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贰猿小声道：“父王，今日娘亲会回家吗？”

    赵玄一顿，他如何能猜出奚无霜的行踪：“你现在回去瞧瞧看。”

    “好噢。”

    小郡主紧张又期待地牵上他缩地离开。

    “仙人！”

    小郡主落在庭院中就看到从穿过垂花门走进来的奚无霜。

    她离开松开赵玄跑过去，快三步之遥时她停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衣裳。

    “仙人，您回来啦。”

    “嗯。”

    二人并排走着。

    “仙人，今日锦姨送了好多灵糕，好好吃，我去给您拿。”

    “不用。”

    “锦姨说让您也要尝尝。”

    “我不喜欢吃灵糕。”

    “好噢。”

    “仙人。”

    “嗯？”

    “我昨夜病了。”

    “我知道，我抱你了。”

    小郡主停下，她第一次听到娘亲说抱她。

    奚无霜疑惑地停下看她。

    “仙人，您可不可以现在也抱抱我？”小郡主揪着衣角扭捏请求。

    奚无霜一愣，余光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赵玄，她淡声道：“不可以。”

    小郡主垂眸撅嘴。

    她要生病，生病了娘亲就会抱她！

    二人在庭院中分别。

    东厢房的窗户半开，小郡主进浴房。

    冰珠放入小桶。

    一勺热水一勺冰水熟练地往小小身子浇。

    冰珠捞起擦干放好，浴桶的热水和小桶的冷水贴心放了倒了。

    “啊啾！”

    小郡主一出浴房就打了个喷嚏。

    赵玄心头一跳拉着她进堂屋拿出一枚丹药让她吃下。

    小郡主塞入嘴里，目送他离开后转身进寝房把融化的丹药吐到痰盂中。

    神识目睹这一切的奚无霜笑了。

    她缓步走到庭院中。

    “赵知韫，出来。”——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中秋快乐呀[撒花]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娘亲说出她干的坏事。……

    奚无霜冰冷的声音不大, 足够寝房中、灶房外还有刚进门的三个人听清楚。

    小郡主本趴在床上玩灵糖，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腾地坐起来。

    娘亲唤她！

    她滑下床，穿上鞋子哒哒跑出去。

    一出西厢房门口就看到娘亲负手站在院中。

    四目相对, 小郡主站定：“仙人……您刚才唤我吗？”

    “是。”

    小郡主立刻漾起甜甜的笑走下台阶, 在奚无霜面前停下绞着衣角羞涩又期待道：“仙人，您唤我做什么呀？”

    娘亲允许她今夜和她一起睡觉觉？

    还是又带她去什么好地方！

    奚见山和赵玄快步赶来安静站在两侧，听到小郡主问话不约而同看向奚无霜, 却见她脸上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赵玄莫名品出她心情不好, 有些担忧地看向还在傻乐的女儿，心底想着怎么求得她心软。

    奚见山自认还算熟悉自己女儿的性子，她现在这样定然是生气了，他快速盘算若她动嘴他就求情, 动手就直接把小韫儿带走。

    奚无霜看着笑得甜甜的小人儿，再回想神识看到的种种, 整个人更冷了。

    在三人注视下, 她抬手。

    一个痰盂落在小郡主左边。

    认出痰盂的赵玄和疑惑的奚见山看向小郡主，却见她脸上顿时煞白无血。

    “？”

    “？”

    “仙人……”

    小郡主脑袋里满是她坏心思把丹药吐到里面的画面。

    奚无霜漠然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手一挥。

    咚得一声一个小水桶和冰珠出现在小郡主右手边。

    在她惊骇的目光下, 冰珠缓缓落入桶中。

    “赵知韫，你很聪明啊。”

    明明该是夸人的话，可赵玄和奚见山听着皆是心头一凉。

    小郡主更是直接吓哭了，强撑瘫软身子跑到奚无霜面前扑通跪下：“呜呜仙人……我错了呜呜呜……”

    奚无霜后退一步，避开她抱腿的双手。

    小郡主直接扑到地上。

    奚见山和赵玄想上前扶起她，一道冰冷目光扫来冻住了他们的脚步。

    讨人心软的呜咽声不敢再发出, 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到地上砸开了花。

    明明是熟悉的三样物什却让她这般生气，女儿这般害怕，赵玄哑声道：“仙人息怒, 知韫可是做了什么错事？”

    奚见山附和道：“是啊小霜，小韫儿到底干什么了？你消消气，她还小。”

    “她还小？”

    奚无霜低笑出声，配上她冷脸渗人得紧。

    火上浇油了。

    奚见山忙不迭赔笑，心中恨不得自扇一个嘴巴，多说就多错。

    “小霜……”

    奚无霜打断他：“她是还小，胆子却大得很。”

    她指着痰盂，看向赵玄：“知道她为何身子总不好吗？大长老给的丹药，你看着她放入嘴里是不是？”

    赵玄点头。

    奚无霜扯了扯嘴角：“你一走，她转头吐到盂中。”

    赵玄不可置信地看向地上哭得发抖的小人儿。

    “她三番两次发热又为何，知道吗？”

    赵玄抬头看她，缓缓摇头。

    奚见山从自己乖孙女竟然背地不吃药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也是摇头。

    奚无霜笑了。

    奚见山和赵玄见她如此也吓坏了。

    奚无霜扫过他们，最后目光落在面前压抑抽噎的小郡主身上，倏然敛去笑意，寒声道：“她把冰珠放入木桶凉水中，一勺热水一勺冰水往自己身上浇。”

    “这这……”奚见山惊得磕巴。

    赵玄愕然低头看着女儿：“知韫，先前两次发热你便是这般做是吗？”

    小郡主哪还敢扯谎，低垂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泪水随之砸落地上如细密雨滴。

    “我错了呜……我知错了……仙人不要生气……”小郡主泪眼婆娑仰头看奚无霜。

    “知错？”奚无霜拳头紧攥指甲陷入掌心：“赵知韫，你那次不是知错，可错一次犯得比一次大，这次还一而再糟蹋身体。”

    奚见山听得又气又心疼：“小韫儿，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身体。”

    小郡主看向他，哭着摇头：“不要生气……外祖不要生气……”

    奚见山看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不生气……外祖不生气……你乖乖和外祖说为何要糟蹋身体，我们是担心，你说说你这孩子图什么啊。”

    小郡主不敢看奚无霜，一双沾泥的脏兮兮小手绞紧：“我……我病了……仙人会抱抱我……我想要仙人抱抱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身子摇摇欲坠。

    赵玄和奚见山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缘由，心里那两分生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腔心疼。

    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奚无霜。

    小韫儿/知韫是想因此亲近她，她应该不那么生气了吧。

    可冷艳面容比刚刚还冷。

    奚见山心中咯噔一下，正想求情。

    奚无霜开口了：“要我抱就把自己弄病，赵知韫，你才五岁就有这般心计，你真是厉害，跪着，这三刻钟好好反省。”

    “你们两个不许替她求情，不许让她提前起来。”

    她转身离开。

    小郡主害怕娘亲一走就不回来了却又不敢追上去，她咬着嘴巴跪直身子无声哭着。

    赵玄知道她确实该罚，可又止不住的心疼，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一边不再看她。

    怪他。

    奚见山则看着离开背影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沉沉叹了一口气，转向一边不忍在看地上的小人儿。

    小霜现在在气头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浇火的油，况且罚小韫儿气小韫儿糟蹋身体，也是在乎她，他现在一定不能求情。

    他如此劝着自己。

    落日余晖照遍苍茫大地。

    坐落在山间庭院中一修长一高大的两道身影踱步走动。

    二人一会看一眼呆呆落泪的小人儿，一会看向那敞开的大门。

    奚见山心中数着倒数，三刻钟一到，瞥了一眼东厢房，立刻走向小郡主：“时辰到了，小韫儿快起来。”

    赵玄也走过去，蹲下来扶她。

    “不！”

    小郡主侧身避开赵玄伸来的手，吸着小鼻子望着前方的厢房。

    娘亲还在生她的气，她不能起来。

    赵玄抓了个落空：“知韫，不要耍性子。”

    “没耍性子呜呜呜。”小郡主的眼泪又出来了：“我没有……仙人……生气……不能起来。”

    娘亲生了好大的气，娘亲很讨厌她了，娘亲若是再也不理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突然呜呜哭出声，吓到了赵玄和奚见山。

    “不哭不哭，外祖去找仙人。”

    奚见山快步离开。

    赵玄半跪着扶上她摇摇欲坠的小身子。

    “小霜，小韫儿真知错了，她结结实实跪了三刻钟，现在也不敢起来，你去看看好不好？”奚见山走进来对上奚无霜无甚情绪的目光轻声说道。

    奚无霜背靠太师椅，外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奚见山听着越来越大的呜呜哭声，放缓声音：“小霜，爹爹求你了。”

    “您倒是疼她。”

    冷冷的声音似嘲讽。

    奚见山看她起身，扯了扯嘴角也不辩驳。

    奚无霜走出来。

    瑾瑜色衣袍出现在前方，倒在赵玄怀中的小郡主立刻止了哭泣。

    她抬起哭红的脸，怯怯望着奚无霜。

    “起来。”

    奚无霜说完左脚一动就要转身离开。

    “不要不要……”小郡主挣开赵玄的手，不顾膝盖疼痛爬过去：“不要……呜呜仙人……不要走……”

    “小韫儿！”

    “知韫……”

    小郡主一心是停下的瑾瑜色身影，她爬得更快，待近在咫尺时毫不犹豫张开小手臂往前一扑，紧紧抱住。

    “仙人不要走……不要不理知韫……不要呜呜呜……”

    奚无霜低头，看到小郡主趴在她靴上哭得发抖，她呼吸一滞，狠心道：“你做错了事，对我倒还有一堆要求，松开。”

    小郡主抱得更紧，不停摇头。

    赵玄走过去跪下，掰小郡主双手：“知韫，不要闹仙人。”

    小郡主拼命挥掉他的手。

    奚见山哑声道：“赵玄。”

    赵玄收回手：“仙人，求您原谅知韫，千错万错是奴这个父亲没教好她，让她养成如此多心思如此贪心，她动了不该有的贪婪妄念都是奴造成。”

    奚无霜冷嗤道：“她又不是我女儿，她糟蹋自己身体我生什么气，谈何原不原谅。”

    赵玄一噎：“是，奴说错了。”

    小郡主如坠寒窖，娘亲说她不是她的女儿。

    娘亲不要她。

    奚无霜无视她惨兮兮模样，冷眼看向赵玄：“把她抱走。”

    小郡主终于回过神来。

    “不要……不要走……我不要走……”

    小郡主哽咽着死死抱住奚无霜的腿。

    她不要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生气的娘亲了。

    “仙人……您打我……打知韫……不要不理知韫……不要走……”

    小郡主卑微地哭腔祈求着奚无霜打她。

    赵玄红了眼眶，心疼至极：“知韫，不许胡闹。”

    小郡主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她呜呜哭着求打，手中紧紧抓住瑾瑜色法袍。

    奚见山仰头眨了眨眼睛，声音沙哑：“小霜，原谅小韫儿这一次好不好？她为了你抱她能伤害身体，你现在这样她万一左了性子自伤可如何是好。”

    赵玄忧惧看着哭求痴缠的女儿。

    他当初真的不该带她北衍大陆，更不该为活命骗她说奚无霜是她的娘亲。

    奚无霜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她脚边一大一小，漠然看向奚见山：“族长，您这是威胁我？”

    “没有……”奚见山没想到她会这般误会，见她又低头看着脚下不辩喜怒，连忙道：“小霜，爹爹真不是这个意思，爹爹乱说，你别迁怒小韫儿。”

    奚无霜置若罔闻。

    她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赵知韫。”

    泣不成声的小郡主一抖，颤巍巍抬起头，小脸涕泗横流。

    奚无霜认命地叹了口气弯腰把她抱起，搂入怀中。

    “赵知韫，你真的该打。”

    第50章 第五十章 咬她。

    奚无霜抱着小郡主上台阶。

    奚见山和赵玄不约而同跟上去。

    二人没走几步, 已经踏入堂屋的奚无霜转身看他们。

    “给你们？”

    二人看着她怀中可怜兮兮的小郡主齐齐摇头。

    哐当！

    大门关上。

    赵玄心头一跳，不安道：“族长，仙人应该不会下太狠的手打知韫吧？”

    奚见山诧异看他, 刚才小霜把小韫儿抱起来后轻轻拍抚, 哪里有要打她的意思。

    “不会，放宽心，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可是……”

    “没有可是, 小霜不是什么恶毒性子的人, 她真要打小韫儿不过动动灵力的事何必抱她。”奚见山抓上他手臂：“走。”

    此时，明昼珠照得亮堂的堂屋中。

    奚无霜坐到太师椅把怀中的小哭包微微拉开些。

    小郡主眼眶红红嘴巴瘪瘪仰头看着她，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裳不敢说话。

    “你个小不点可真是厉害。”

    冷冷的声音满是无奈。

    “仙人……”小郡主哽咽难言。

    “嗯。”奚无霜变戏法似手中出现一条素帕：“别哭了。”

    她细细擦拭小脸蛋上的眼泪鼻涕，不想这眼泪还越擦越多。

    她停下, 单手捧起小脸蛋：“还哭啊，吓坏了？”

    小郡主轻轻摇头。

    她以为娘亲再也不理她, 讨厌她了。

    奚无霜用指腹抚去滚落的泪：“那还哭什么？”

    小郡主不说话, 只是拉着她的手向下：“打。”

    奚无霜一愣。

    “仙人，打。”

    啪——

    “知不知道错了？”

    “知错了。”

    啪——

    “还会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会了呜呜……”

    最后一个字落下，小郡主泣不成声。

    娘亲还打她。

    娘亲还会爱她。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打疼了？”奚无霜叹了口气, 轻轻揉上刚打的屁屁。

    “呜呜呜不疼……”

    “那为什么哭？不哭了好不好？漂亮眼睛都哭肿了。”

    小郡主努力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仙人……可不……可以……原谅知韫……”

    奚无霜停下手中动作，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右手上移扣住她后脑勺把她摁到胸口。

    “原谅，不许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糊涂事记住了吗？”

    小郡主被充满安全感的冷香包裹住，又忍不住哭着蹭软绵绵的胸口。

    “记住了……呜呜呜谢谢仙人……”

    奚无霜揽在小小后背的双手收紧, 薄唇印在毛茸茸发顶。

    此生约莫就她会为得到她的抱抱伤害自己。

    真是小傻子，她一点也不值得她如此。

    屋外，赵玄被奚见山拽到灶房后心底依旧七上八下, 但那句低声提醒又让他不敢去找奚无霜。

    奚见山说奚无霜最讨厌别人不信任她。

    灶房中响起沉沉叹息。

    炊烟袅袅。

    奚无霜摸上抓着法袍的小手：“松手，我看看。”

    小郡主听话松开手并抬起头，她眼睛鼻尖和脸颊都哭得红红。

    奚无霜掐着她腋下举起让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怀中，然后抓起她双手放在掌心。

    “张开手。”

    小郡主摊开双手。

    白嫩掌心沾了泥，还有几道细小的石子擦伤。

    小郡主不好意思地往回缩双手。

    她脏了。

    奚无霜小心地用着巧劲抓住。

    白光一闪。

    小郡主掌心干净如初，擦伤也消失不见了，她惊奇地一张一合双手并不忘道谢：“谢仙人。”

    奚无霜嗯了一声，侧倾身子，伸手撩起小郡主沾了尘泥的宽松裤腿。

    白嫩腿上膝盖的青紫清晰得刺眼。

    “对不起。”

    奚无霜指腹虚虚轻抚。

    小郡主此时并不觉得痛，只感觉娘亲摸得她痒痒的，她伸手抓上抚动的手指：“仙人不要对不起，是知韫做错了事。”

    糯糯嗓音说出的话异常懂事。

    奚无霜低眸看她。

    不知是热还是害怕得出冷汗，她鬓发间汗津津。

    小郡主抿着嘴巴回视。

    奚无霜用灵力帮她消去双膝的青紫。

    小郡主眉眼愉悦地晃动双腿。

    “要不要再沐浴？”

    奚无霜的声音很轻。

    小郡主歪头看她。

    奚无霜道：“后背也出汗了，洗洗，我帮你洗，嗯？”

    黑白分明大眼睛瞬间冒出细碎星星。

    “好。”小郡主说完怕娘亲没听清是答应，补道：“要洗洗，谢谢仙人。”

    奚无霜拿出一枚玉镯，神念一动她二人进入镯中。

    “桀！主人！”

    墓枭在灵力浓郁的碧绿草地间小溪玩水，一看到奚无霜蓦地飞起冲过去。

    奚无霜单手抱着小郡主，抬手阻拦它的靠近：“你去别处玩一会儿。”

    墓枭刚看清她抱得是谁就眼前一黑，它再次站定摇了摇脑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灵宠袋。

    它张大翅膀饱满地桀桀叫。

    主人竟然狠心把它丢走了。

    她要把神玉空间给小崽崽玩。

    她偏心！

    神玉空间。

    奚无霜抱着小郡主走上墨绿台阶。

    台阶上是平坦石台，中间是灵泉眼，潺潺流出热气腾腾的灵泉水。

    灵泉水顺着一条小道流向草地汇成小溪滋养空间中的花草。

    没有她命令墓枭是不会靠近泉眼，是以此地很干净。

    她在泉眼旁幻化出一个椅子和一个小浴桶。

    灵泉水在灵力牵引下飞入浴桶中。

    奚无霜抱着小郡主坐在椅子上。

    “仙人，水会飞。”

    “嗯。”

    奚无霜看她惊奇小模样，手指一动。

    “哇，蝴蝶！”

    飞起的灵泉水变成蝴蝶飞入浴桶中。

    小郡主仰头：“仙人，水变成了蝴蝶！”

    “是。”

    大大小小的水蝴蝶落入，面前的浴桶很快装够了水。

    “摸摸水。”

    奚无霜抓着她的手放到桶边，五指并拢舀起一点浇在她手上：“烫不烫？”

    “不烫。”

    “那脱衣裳沐浴。”

    奚无霜说着帮她解衣襟。

    小郡主抓着衣角不停抬眼偷瞧。

    奚无霜看着她羞涩小模样默了默：“你不适应的话，自己洗？”

    小郡主立刻抱住她手臂软软道：“要仙人帮帮。”

    她整个身子跟着一起轻轻晃奚无霜的手臂。

    奚无霜揉了揉她的脸，抽出手继续解衣襟。

    小郡主泡在浴桶中，暖洋洋的水刚刚没过肩头，她舒服地眯起眼。

    奚无霜挽起袖子：“闭眼。”

    小郡主乖乖闭上眼睛。

    奚无霜把她的头发全部往后捋，然后用湿帕子浇透，再放上灵液打出泡泡洗洗揉洗起来。

    小郡主睁着眼缝偷看。

    奚无霜用泡泡幻出两条小鱼。

    小郡主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咧着嘴玩小鱼。

    奚无霜洗干净头发后直接用灵力烘干，然后随意帮她挽起来，才拧帕子帮她擦脸。

    悄悄灌入的灵泉水和浴桶流出水平衡，是以奚无霜并不担心她会着凉。

    小郡主玩得不亦乐乎，奚无霜也没有催她起来的意思。

    灵泉水灵气浓郁泡久些反倒对她身子好。

    小郡主追着鱼，看奚无霜双手搭在浴桶边看她。

    她带着讨好的笑向她伸手。

    奚无霜看着白嫩小手臂默不作声拿起帕子帮她擦洗。

    小郡主也不玩鱼了，大胆地牵着她的手让她帮洗遍全身。

    约莫过了两刻钟。

    奚无霜给自己念了洁净诀后把她从水中捞起放到腿上，仔细帮她擦干，再拿出一套崭新干净地里衣缩小帮她穿上。

    小郡主悄咪咪吸了吸鼻子。

    娘亲帮她洗白白，她好像变得更香香了！

    奚无霜操控灵力收拾好东西，低头看她窝在怀中双眸要阖未阖。

    “困了？”

    “不困。”小郡主努力瞪大眼睛。

    奚无霜摸上她的脸：“困了就睡。”

    小郡主晃着小脑袋一个劲蹭凉凉软软的掌心。

    奚无霜悄无声息放出安神香。

    神玉空间静悄悄。

    没过多久，小郡主抵不住疲累困意，小嘴巴微张睡得香甜。

    奚无霜目不转睛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低头亲上小脸蛋。

    软软香香，她没忍不住张嘴轻轻咬了一下。

    她松开后白嫩脸颊上牙印明晃晃。

    “……”

    奚无霜轻咳一声板着脸试图用素帕擦去牙印。

    但牙印非但没有擦去，还差点把小郡主弄醒了。

    “唔……”

    “没事没事，睡吧。”

    奚无霜边哄边用灵力抹去牙印，然后神念一动她二人出现在东厢房中。

    她放出神识，看到对面一道高大身影在抄手游廊徘徊。

    奚无霜低头看了一眼，朝门口走去。

    大门打开。

    赵玄倏地扭头，看到奚无霜抱着女儿静静站在门口，他快步走近。

    “仙人……”

    奚无霜把小郡主往他面前送，打断了他的话。

    赵玄咽下余下的话，擦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接过女儿。

    他朝奚无霜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唔……”小郡主突然睁开眼睛看他，嘴巴一扁，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赵玄顿住脚步，轻晃她：“父王在，知韫不哭。”

    “呜呜呜呜不要……呜呜呜呜仙人……”

    “……”

    赵玄越哄她哭得越大声。

    他硬着头皮转身，没想到奚无霜还站在原地。

    “仙人，求您再抱抱她。”

    奚无霜伸手。

    小郡主回到她怀中立刻扎入她胸口吸着鼻子呜咽。

    奚无霜轻拍她屁屁：“不哭了。”

    小郡主立刻变成小小声哼唧，很快彻底熄了声。

    赵玄看得直愣，开始怀疑她刚刚是不是真的清醒。

    小郡主抓紧奚无霜胸前衣裳。

    奚无霜沉默片刻转身回房。

    赵玄站在原地屏息听着里头动静。

    很快脚步声响起。

    奚无霜再次走到他面前，这次小郡主被瑾瑜色法袍包住。

    赵玄接过后，她也没有惊醒。

    西厢房中，灵脂烛闪动。

    赵玄倚靠在床头看着被瑾瑜色法袍包住的小郡主出神。

    后半夜，他熬不住睡了过去。

    小郡主迷迷糊糊醒来，闻着娘亲的味道睁眼却看到了父王。

    她小脑袋一瞬间的混沌。

    娘亲父王一起陪她睡觉？

    她扭头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看到娘亲的身影。

    她撅着小嘴巴坐起身，身上裹着的法袍滑落，她愣愣抓起来。

    娘亲的衣裳！

    娘亲又没有和她一起睡觉觉！

    赵玄睡得并不沉，他迷迷糊糊间想看看女儿如何，没想到睁眼就看到她抱着法袍看着他。

    他锤了捶额头坐起身：“怎么醒了，可是饿了？”

    小郡主摇头，摸着法袍呢喃：“娘亲。”

    赵玄望着她眷恋的模样，她回来时身上干干净净，睡得十分香甜，法袍包裹得十分细致。

    他不知道她被抱进去后发生了什么，但奚无霜应该没有罚她，想到她为了奚无霜一个抱抱就无师自通的伤害自己，他斟酌道：“知韫很想娘亲吗？”

    小郡主点头，虽然她不久前把娘亲弄生气了，被娘亲罚跪了，但后面娘亲说原谅了她。

    她想娘亲，娘亲就像宫中娘娘对皇兄皇姐一样对她，打是亲骂是爱，娘亲亲她爱她。

    赵玄道：“你的娘亲也一定很想你。”

    小郡主眼前一亮，往床边爬。

    赵玄忙拦住她：“你去哪？”

    小郡主认真又欣喜道：“娘亲想我了，我要去东厢房找她。”

    “……”赵玄把她抱到怀中：“父王说的不是仙人，你的娘亲不是她。”

    小郡主立刻高声反驳：“父王骗人！您说过仙人就是我的娘亲！”

    赵玄急忙捂住她嘴巴：“是，父王骗了你。”

    “无霜仙人是很好的长辈但她不是你的娘亲，你可以像亲近姨祖一样亲近她，但你不能把她当作你的娘亲，明白吗？”

    小郡主摇头，娘亲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娘亲。

    赵玄抚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你真正的娘亲很爱很爱你，很喜欢亲你，你很小的时候夜里哭闹她会哼歌谣哄你……”

    小郡主：“那她在哪里？”

    赵玄一顿：“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丢掉我了。”

    “她没有丢掉你，她因为很爱你才不得已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为了救她死了。

    小郡主沉默地盯着法袍。

    赵玄以为她接受了。

    小郡主猛然抬头道：“父王骗人，我才不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娃娃！”

    她泪眼婆娑挣开他的怀抱，抱着瑾瑜色法袍缩到里侧墙壁，怒瞪他：“我有娘亲！仙人就是我的娘亲！”

    赵玄张了张嘴，他知道她很想有娘亲，可奚无霜他们高攀不起，且奚无霜性子冷，她想亲近她得到母爱完全是痴人说梦。

    她现在甚至为得到奚无霜一个拥抱伤害自己，难说以后不会为了引起奚无霜注意再做出什么自伤的糊涂事。

    小郡主固执觉得父王在骗她，娘亲刚刚还给她疗伤给她洗香香。

    小郡主和赵玄闹脾气了，躲在里侧就是不挨近他。

    赵玄看着她，一夜没睡好。

    翌日，赵玄浑浑噩噩起身做早膳去干活。

    将近辰时中。

    小郡主吃饱穿戴好在庭院踱步，不时看向东边。

    吱呀——

    房门打开。

    奚无霜一眼看到她俏生生站在院中，在她跪下前她先声道：“走吧。”

    奚无霜关上门走向垂花门。

    小郡主小跑追上。

    她盯着微微晃动的手，大着胆子抓上。

    尾指忽被柔软小手攥住，奚无霜一顿，继续往前走。

    小郡主咧着小嘴巴紧挨着她走。

    风音树下。

    奚无霜停下。

    小郡主疑惑仰头。

    奚无霜道：“看我作甚，去棚中，十四姨祖在等你。”

    小郡主道：“仙人，您不教我吗？”

    “十四姨祖教，我有事。”奚无霜抽出手指离开。

    小郡主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后知后觉意识到娘亲这是送她来练武场，就像锦姨送姐姐哥哥来练武场一样送她来！

    午间。

    赵玄一夜没睡好的缘故额间抽疼，不得不午间回来歇息。

    不想踏入庭院撞见女儿做贼心虚般匆匆忙忙从东厢房跑出来。

    “知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