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宋眠抱出自己的钱匣子,……
宋眠抱出自己的钱匣子,认真地数着。
每一千铜板用麻绳穿起来,就是一贯,而她足足有六串!
还有零散的铜板,约莫有几百个。
她算着需要的冬被,她单一床,文兰和高秀一床,宋赴雪和宋枕戈一床,陆晋书单一床,宋濯和宋池一床。
每床最低铺被五斤,盖被五斤,就是十斤,总共五床,合起来就是五十斤棉花。
每斤弹好的熟棉花七十铜板,加起来就是三千五百文,她买的多,还能打个折扣,估摸着也得三千多文。
她算了算,心里就定了。
最起码冬被解决了,那在冬雪来临前,攒够买粮食的钱,应该绰绰有余。
宋眠想了想,被里和被面要比寻常的棉布贵些,但也差不多。
被里要七八十个铜板,被面漂亮些,要百十个铜板。
床单贵在厚实和大,也要七八十个铜板。
五床就是一千多铜板。
宋眠把钱匣子里的铜板分成几个小堆,看着剩余还有小两千铜板,心里就是舒坦很多,只要钱够花就好了。
剩下的两千铜板,够买两石上好的白米,够饱饱的吃上两三个月了。
再者离大雪封路还有些时日,还能再攒上一段时日。
原主也很有心眼,在祖坟不远处藏了许多金银首饰,等过两年,就可以挖出来了。
算算未来一片光明,宋眠心中舒坦极了。
刚下了秋雨,天气就凉快起来,平时白日里,村里在晌午时,都一片安静,现在却格外热闹。
她能听见隔壁赵奶奶大声喊着一起去后山上看看,能摘什么秋果回来吃。
宋眠一听就精神了。
她连忙起身,开始喊:“赵奶奶,我也去!”
每天都是卖馅饼,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馅饼了,能够去外面走走,也是极好的。
她一说要去,陆晋书自然要跟上,宋赴雪有些纠结,又想在家里收拾,又想跟着去赶山。
“算了,去吧,当玩了。”宋眠劝他。
宋赴雪想想,确实如此,就应了。
都在家里闷了一整个夏日,一说能出去玩,就连宋小池都指着门口说要出去,索性每人背着小背篓,一起往山上去。
等他们一大家子出现在邻居门前时,大家都惊呆了。
“你们……”赵菊芳想了半天,才想出个比较合适的措辞:“郊游啊?”
宋眠点头。
“都闷坏了,出门放放风。”
赵菊芳挠了挠鼻子,看向才五岁的小池,有些纠结道:“他能爬山吗?”
宋池乖乖点头:“能。”
“那行,走吧。”赵菊芳想了想,把她家宋德明、宋小树都喊上,一个帮着带孩子玩,一个帮忙孩子累了抱着走。
安排稳妥后,一群人这才往后山走去。
爬山总是有无限精力,宋眠兴致勃勃,她以为自己不会赶山,毕竟没有相关经验,但她忽略了现代物资的丰厚程度。
她认识的东西比她想象中都多。
“这个菌菇能吃,应该是鸡蛋黄菌。”宋眠拍拍菌子的伞盖,笑着道:“喏,多可爱。”
她到底经验不如当地的老农足,她才找几样,赵菊芳已经到处是惊喜的挑了满篓子,甚至不满意道:“今年大旱,又是秋天,这山上都没有多少山货了,还得是常年的春日,肯定随便走走都是很多山货。”
宋眠:?
她才捡了一个肥嘟嘟的菌子,赵奶奶都捡一筐还不满足。
真是令人羡慕。
而宋池正在捡地皮菜,他满脸纠结:“丑丑的。”
宋小树在安慰他:“这个炒鸡蛋很香的。”
宋池半信半疑:“真的?”
孙二丫挽着袖子,认真点头:“信嫂子的,好吃。”
在他们聊天时,赵菊芳已经找野生菌子、野葱、野蒜,而不远处,宋枕戈意气风发地提着一只山鸡,笑嘻嘻道:“有肉吃咯。”
他近些日子有些憋屈。
被抄家后,为了保住小名,他老老实实地盘着,什么都没做,每天劈柴烧火,倒也自得其乐。
有时候就想着,王阳明被贬谪至龙场,还能龙场悟道,在佛祖和道祖之间,选择了自己成祖。
他又如何不能。
现实是不能。
他六根不净,想吃肉想喝酒,想和一群纨绔听曲看花。现在能在山林里跑跑,逮两只山鸡,就觉得心情舒畅。
“这还是一只兔子!”宋小树他大哥提着一只肥硕的灰兔子,乐呵呵地走过来。
人有点多,这一只鸡,一只兔子,吃着有点欠,但还有这么多菌子,炖上肉也够了。
宋眠几人原地清出一片草地,陆晋书很有经验地开始捡石头垒简易土灶。
“你家晋书真的能干又懂事。”赵菊芳羡慕极了,她家孩子也懂事,但是和他比,逊色多了。
宋赴雪提着小背篓,简易的竹制背篓,提在他玉白修长的手上,硬是显出几分光风霁月,潇洒俊逸。
里面装着一小捧鲜花,还有些菌菇野菜。
“够吃了吧?”他笑着问。
宋眠摸了摸下巴,她新爹很有气质,腿长一米八,随便往山林里一站就是景。
“喏,给你。”宋赴雪把花束递给宋眠,笑着道:“你今天歇歇,玩玩花,看着我们给你做大餐出来。”
陆晋书弯唇一笑,他垒好土灶,拿出火折子点火。
而宋小树已经把山鸡杀好,用溪水清洗干净后,正在往上面抹盐粒,还塞了菌菇进山鸡的肚子,老宋头从背篓里拿出酒瓶,倒了些黄酒进去。
再挑了树叶包着,外面裹上一层黄泥,埋在炭火里。
宋眠好奇地看着,他们处理肉食的感觉挺厉害。
“你要说做正经饭菜,我肯定是比不过你,但是论打牙祭,那肯定是比不过我。”宋小树把胸膛拍的啪啪响。
他小时候,家里没这么富裕,他娘和他爹养着几个半大小子,天天跟饿狼一样盯着米锅,养着是真艰难,他是老小,根本抢不过几个哥哥。
而几个哥哥也吃不饱,想要吃东西,就只能上山寻摸。
来后山就成了常事。
他们也不敢往深里去,就在边上抓只山鸡野兔,因此手艺一回比一回厉害。
他自觉很会处理这些。
“小树哥,牛。”宋眠竖起大拇指。
宋小树嘿嘿一笑。
几人闲闲地聊着天,闻着烤肉的香味,感受着秋高气爽,就格外的惬意。
宋眠把玩着花,坐在青草地上,闻着山风的味道,舒服的厉害。
“跟着小树吃香的喝辣的。”
一说起来,几人都哈哈笑起来,宋德明挨着小池坐下,牵着他的手哄他玩。
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把篝火扒开,挖出已经烤到坚硬的土块,用木棍用力一敲,拿出里面流着肉汁的山鸡。
“好香啊。”山鸡比较瘦,加上肚子里的菌菇,也没多少,折了树枝当筷子,一人一口,一只山鸡就只剩骨架了。
宋眠正要抢菌菇,就见树叶上已经空了。
她鼓了鼓脸颊,心中遗憾,自己手速太慢了。
就见面前出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掌心摆着翠绿的叶子,叶子上是熟透的菌菇,显然是刚才抢的。
“谢谢。”她唇角微翘。
陆晋书点头笑了下,就提着小木桶去打溪水,等宋眠吃完,他刚好拎着水过来,给她洗手。
“漱漱口。”还备的有竹筒,里面是从家里带来的水。
宋眠想给他五分好评。
这样周到,让她很喜欢。
刚把山鸡吃完,就见宋枕戈正在用柳枝串兔肉,他笑着道:“这个就烤肉串吃。”
宋眠蹲在他身旁,看着他熟练的串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小叔你好厉害啊。”
宋枕戈嘿嘿一笑,乐滋滋道:“等你尝尝,绝对好吃。”
他致力于寻找自己的用处,但在农村,他这个书生,真没多少用处。
众人好一通吃喝,辛苦找了一上午的吃食,全部都炫肚里了,要想拿回家,还得再去找一波。
宋眠吃饱喝足,心情好,提着小篮子,开始重新赶山。
她也不会,主打一个游玩心态,倒是也挺好玩。
陆晋书从江南来,也没赶过山,对这些不太了解,他就跟着宋枕戈学,势要做最勤奋的崽。
宋枕戈:?
他只是想显摆一下,不是想把自己的第一的名头让出去。
一说要被抢,他立马精神了。
宋小池不知道大人都在忙什么,他也跟着奔忙,笑嘻嘻道:“哇,小蘑菇。”
他捡了好些毒蘑菇。
他往背篓里一个一个放蘑菇,宋德明在后面偷偷地往外面拿。
宋小池觉得自己已经捡了满满一背篓的菌菇了,但是当他志得意满地低头看时,整个人都呆住。
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我那么多菌菇呢?”宋小池呆住,把小背篓翻过来仔细查看,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迷茫起来。
他拎着小背篓往下倒了倒。
眼眶都红了。
宋眠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池,你的菌菇被山里的小精灵吃掉了,所以竹篓里空空如也。”
她忍俊不禁。
宋小池歪头:“真的?”
宋眠肯定点头:“对。”
面对一群人的认真点头,他信了,他眨眨眼,擦掉眼泪,软乎乎道:“那给小精灵吃,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着还忍不住抽噎起来。
宋德明有些心虚地扣着手,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帮你一起再找一背篓。”
几人站成一队,视线巡弋,恨不能连根草都问问,这是不是什么山参、灵芝之类。
答案显而易见。
宋眠盯着一丛草看了半天,犹豫着没走,她最终还是招招手,喊老宋头过来。
“你看这是不是黄精?”她有些不确定。
之前看科教频道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是见过这个。
但她不太确定。
老宋头听见她喊,连忙过来,见她盯着黄精看,不由得笑起来:“你这姑娘,确实聪慧,这是黄精,瞧着年份不小,到时候能卖不少钱。”
宋眠:“耶!”
她高兴地摸摸黄精叶子,心想,也算是捡到钱了。
太难得了。
老宋头开始挖黄精,这东西在山里好找,但是品相好的不多。
“哎呀,太粗鲁了。”几人正动着,就听见一道老人的声音响起。
宋眠抬眸,就见一老者穿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我来帮你们。”老者很是热心,一边帮忙挖黄精,一边解释:“这黄精啊,素来有仙家芝草的称号,可有用了。”
宋眠好奇地望着他:“你很懂这个,是大夫吗?”
“老夫李东璧,是个大夫,祖籍荆州府,来京城访友,想着秋日来后山看看,没想到碰见几位小友。”
李东璧捋了捋胡子,很认真地挖着黄精。
“这个是要留着自己吃,还是要卖?”他问。
宋眠摸了摸下巴:“这能卖什么价?”
听他说他是个大夫,她很感兴趣。
李东璧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黄精,笑着回:“寻常都是一两银子或者二两银子,但这是卖价,收的话,还要再低一些,你这个品相特别好,我收你一两银子。”
宋眠不知道行情,她看向一旁的老宋头和宋赴雪,这俩人肯定懂。
“这黄精还要炮制,还要再出售,都要搭人工人脉进去,都是成本,用一两收,很厚道了。”宋赴雪点头。
李东璧笑着点头:“是这个理。”
几人聊着天,顺手做了一两银子的生意,宋眠顿时高兴坏了,她兴致勃勃道:“我若是再找一个黄精,你还要一两银子收?”
李东璧肯定:“多少我都收。”
他近来在著书,需要庞大的数据库支撑,整天都在山川湖海间穿梭,瞧见这样好的黄精,属实喜欢。
宋眠美滋滋地应下,已经做梦找到十棵黄精,卖十两银子,够买十石米,吃上十个月,爽死了。
然而——
现实是残酷的。
在这些外围的山区,早已经被人们来回犁了好几遍,有一株漏网之鱼已经不容易,更别提十棵。
不过她跟在李东璧边上,学了很多常用的中草药知识。
什么车前草、大蓟、当归、益母草等。
“长见识了。”宋眠瞪大眼睛。
李东璧还挺喜欢她,见她教什么会什么,难免多说几句,什么中药的辩证之类,宋眠听得不住点头。
“你太厉害了。”她满脸敬佩。
李东璧很儒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慢悠悠的,总是笑眯眯的,格外有亲和力。
“你这小姑娘,要不要跟着我学医?”他问。
宋眠还没回答,宋赴雪先摇头:“那不成,不方便。”
李东璧原也是随口一说,他这年岁,也没空再教导一个小姑娘成为大夫了。
他接过弄好的黄精,把银子给付后,就挥手走了。
宋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向已经没什么精力的宋小池,笑着道:“我们走吧。”
孩子没电了,就该回家去了。
她也有些困了。
这么一说,陆晋书就接过她手中的小背篓,帮着招呼别人,说是要一起回去。
几人刚要回去,路上瞧见了一窝小野兔,约莫刚满月,小小的,肥肥的,宋眠一眼就喜欢上了。
“拿回家吧,感觉挺可爱的样子。”她想养。
陆晋书听出她的话音,直接把几个小野兔逮住,放到背篓里,笑着道:“兔子好养,长得快,又好吃。”
宋眠:……
她养来不是为了吃的。
几人回去后,宋眠看了一眼自家的茅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欣喜来,感觉有家的味道了。
宋眠刚一回村,就发现家里多了一捆柴火,但他家不用柴火了。
宋赴雪看着柴火,眼神一亮。
他现在已经知道父亲老友的一些操作了,比如把父亲的书稿放在柴火里面送过来,这样不引人注目,又可以放很多。
宋眠看着他的表情,大概猜出来怎么回事。
她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一直和外面有联络,最起码聊天时,最新的邸报、政策,他都知道。
短暂的蛰伏,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她懂。
宋眠偶尔也会关注,隐隐察觉到,在宋赴雪平静的外表下,那些汹涌的恨意。
她自己并非原主,对家人的感情自然不会很深。
但是对宋赴雪来说,他家人死伤大半,就连自己也去了大半条命,他娇养着的儿女,如今是农家汉。
若宋家真有什么错处,也就罢了。
偏偏一心忠君爱国,挑都挑不出来,不过是一些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
宋眠什么都懂,但她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等待着时机。
现在大厦将倾,到底还没倾,如果要做点什么,是祸害千古的罪人。
她满脸若有所思。
宋眠看着他爹喜滋滋地把木柴掐进柴房,自己收拾修整,不由得黑线。
她起身,正要去倒水喝,就见陆晋书端着茶碗过来,笑着道:“这是个你晾的白水,你喝吧。”
他可真贴心。
宋眠喝了两口水,听着宋小池在那里背《大学》,也跟着背了几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见宋赴雪摆弄完柴火里面藏着的文稿后,就开始收拾院落东边的茅屋,说是秋日收了学子,就在这里教。
“这条件是真差啊。”他唏嘘。
放在以前,读书那都是在明亮的大书房里。
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法子的事。
陆晋书帮着收拾地面,而宋枕戈去木匠处,让帮忙做几套书桌来,给孩子们读书用。
很是忙了好几日,才算把书房给整理好。
十二套书桌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赏心悦目。
宋赴雪和宋枕戈走了一日回来,拉了一牛车的书。把宋眠的顾虑都打消了。
她原先一直想着,他爹没书怎么教书,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真的比马大,她虽然弄不出那么多数来,但是她爹可以。
实在是厉害。
宋眠敬佩不已。
“爹,这么多书,你太厉害了。”
宋赴雪摸摸她脑袋,“这是你闺房里的书。”
提起以前,那就是伤心事了。
宋赴雪转而兴致勃勃地翻着书,他很爱惜,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很温柔。
宋眠微怔。
她上前翻看,果然有原主稚嫩的笔迹。
“你怎么还在这里画爹爹的小像。”分明辨别不出来的丑丑小人,表情凶悍,但下面写了坏爹,让身份昭然若揭。
宋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不是我。”她没什么底气的辩解。
虽然确实不是她,但原主和她没什么分别。
“你画的还挺传神。”宋赴雪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体猜,应该是作业写累了,才画小人像来发泄情绪。
还挺可爱的。
宋眠点头,轻轻抚摸着小人像,像是在隔着时空对话一样。
她又往后翻看,就看见宋赴雪的一些批语,
“用墨少,注意。”
“字未端正,再犯手板。”
但她印象中,从来没有打过手板,看来都是为了吓唬她的词语。
“你那时很乖,偶尔会犯倔,吓唬一下就乖了,根本不用打手板,懂事得不像话。”
宋赴雪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回忆起从前。
宋眠便没有说话。
陆晋书看着面前的一堆书,想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间就对宋眠的以前有了些许认知。
他眸光微闪。
认真地看着书上的字,面色复杂。
在宋眠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意。
几人合力,将书册整理好,摆在书柜上,整整齐齐的一排书,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宋赴雪打量着,大掌一拍,笑眯眯道:“好了,现在该进行下一步了,抄书。”
这么多孩子要用的书,都要现抄。
宋眠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不是原主,可能写不出一样的字,在原主家人眼里,那不就露馅儿了。
然而——
她写出来的字,和原主一模一样。
捏了捏眉心,她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却没有多想。
宋眠认真地抄书,做起这个,大家都很有惊艳,从文兰、宋濯、宋枕戈他们不再像做农活那样迷茫,执笔的姿势一出,那种自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特别迷人。
宋濯有一手好字,看得出来,幼时也是下了苦工。
宋枕戈的字里,带着几分铁画银钩,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锋芒在。
几人为着秋收后的开学,开始疯狂的抄书。
宋眠很怀念现代的笔,写字又小又快,她用毛笔总是有些不习惯。
好在,幼儿启蒙用书大多不长,都是短而精悍。
她一回头,就见宋赴雪正打量着她抄的书,大有细细品赏的意思,顿时心里一紧,担心他看出什么来。
然而让她疑惑的是,对方接受良好。
甚至给她一种她就是原主的感觉。
宋眠不解,有些迷茫。
她写累了,就用灵泉水洗手,那些灵泉碰到手掌,在瞬间就带走了疲惫。
觉得舒服些了,就接着抄。
宋赴雪有些心疼,连忙道:“你歇着,让我来抄书就好。”
宋眠无语:“你以前的作业比这多多了。”
她喊累,他反而凶她娇气。
“那不一样。”宋赴雪理直气壮:“那是为了让你练字练的更漂亮,那付出再多辛苦也没事。”
宋眠摇头失笑。
她懂了这些未竟之言。
几人忙了好几日,才算是把书给抄好,三百千,每课十本,而宋赴雪和宋枕戈开始写教案,两人没有因为是村童就疏忽大意,而是认真准备,特别的用心。
而这时,宋赴雪去邻居赵婶子家,让她帮忙把想入学的孩童叫过来,他要一一选看。
赵菊芳一拍大腿,乐呵呵道:“明天辰时如何?”
宋赴雪点头:“劳烦你了。”
赵菊芳大气地摆摆手:“客气了。”
倒也不必这样客气。
宋赴雪笑了笑,这才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的功夫,门口就围着一群人,大家手里背着背篓,装着大米鸡蛋、芹菜、桂圆等,手里还牵着自家小童,满怀期待的等着。
陆晋书和宋枕戈负责引导秩序,而宋赴雪在人群中穿梭,观察着小童的反应,片刻后,他心里就有数了。
宋眠在心里数了数,一口气来了几十个小童,她不由得震惊于赵奶奶的人脉,这也太厉害了,感觉十里八村有点条件的人家都来了。
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高高矮矮地站了满院子。
小院成了幼儿园、小学的感觉。
大家还都挺乖,宋眠猜测,主要得益于宋赴雪手里拎着的戒尺,竹制的,上面写着“邺水朱华光照临川”,明明很温和的词汇,但是在戒尺上,就显得让人胆寒。
果然一群小孩看见戒尺时,眼神瞬间变得清澈。
等人来齐了,宋赴雪就温声细语的开始问询,略对话几句,他心里大概就有数了,挑选了三十个小童,打算做考核,留下一半做学生。
“宋德明,你帮着告诉他们,我们的考核项目是什么?”
宋德明一听用到自己的时候来了,他毫不胆怯,主动立在最前面,大声地说着注意事项。
随着他解释的声音响起,宋枕戈重复一遍,又给大家发了小木棍,让他们在地上画着学。
原先教的是宋字,因为宋德明姓宋,现在姓什么的都有,自然不能教宋字,而是换了平,太平的平。
宋眠看着平字,眉眼微闪。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有的孩童能听懂,就乖乖地跟着学,有些实在不懂,就满脸茫然地看着。
赵菊芳也在篱笆外看着,着急的不行,恨不得进去帮着小孩做考核,特别她家有几个亲戚也在,更是令人担忧。
宋德明已经是板上钉钉能进的人,他还是很紧张地跟着学习‘平’字,争取还能好好地写出来。
这样才能服众,他想的很好。
不能给夫子丢人。
宋赴雪收学生也要看资质,他一直在观察着,希望能挑出几个好苗子。
好在有几个,他瞧着也是能教。
宋赴雪心中微定,第一批学生,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在拼命烙馅饼,别人来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她也得送点伴手礼,想来想去,还是馅饼好,自家能做,又是白面、肉,特别拿得出手。
在这时候,已经算是奢侈品的存在了。
宋眠包馅饼的手都快冒烟了。
这么多人,一家要两个馅饼,这么多户,够她忙活半天了。
陆晋书在帮着用荷叶、麻绳打包,他刚学会,但动作十分利索。
于是——
本就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孩,闻着馅饼的香味,更是眼神忍不住往这边飘,那味香得让人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宋眠一锅一锅的做,等半个时辰过去,刚好攒够馅饼了。
没选中的人,不收人家的礼,还送两个馅饼出去,选中做学子的小孩,收了人家的束脩礼,再送两个馅饼,再有幼童版笔墨纸砚一份,都是基础款,送到宋赴雪肝疼。
这都是银子!
他早出晚归卖馅饼赚来的银子。
怎么能不心疼。
但他又没办法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不回礼。
没有选中的幼童被父母领着回家去了,剩下的孩童是被选中的,宋枕戈正带着学规矩。
现在读书很严厉,夫子手中的戒尺是真的会重重落在学子手上、背上、屁股上,全看夫子的喜好。
几个幼童坐进茅屋中,童稚的应和声响起。
而回家的孩童中,还没走出宋家村,就已经受不了馅饼的诱惑,开始闹着想吃。
其中有个小霸王似得孩子,更是刚转过弯,就开始闹着吃。
“爹!给我吃啊爹!闻着太香了!”
“回家分分吃!”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
“不行也不行!回家分着吃。”
但小霸王哪里肯听亲爹的话,他一把夺过荷叶,撕烂荷叶就拼命的抢食,馅饼外皮微黄,吃起来口感很好,肉馅更是下的足,一口下去,香喷喷的全是肉,让人无从拒绝。
他原本想着只吃一口就行,谁知道一口结束还有下一口,他根本吃不够。
然而小霸王他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馅饼,冷笑:“抢什么?说了回去分着吃,就你长个嘴!”
小霸王他爹,小时候也是小霸王。
做小霸王,还得是他爹有经验,他毫不犹豫地把他吃了一半的馅饼塞入口中,剩下那个塞到怀里,一拍小霸王的脑袋:“给你娘吃,你不准吃。”
小霸王垮着脸:“回家跟我奶说,你抢我馅饼吃。”
老霸王嘿了一声,并不在意,他回味着馅饼的美味,咂摸咂摸,有点不是味:“难道去他家读书,天天都有这样好吃的馅饼?”
那真是爽死了。
他都想去读书了。
老霸王龇了龇牙,大巴掌糊到小霸王的头上,冷笑:“现在在我手里,你小子给我老实盘着,不许惹我不高兴。”
小霸王一行眼泪缓缓流下。
而另外一些家庭,相对来说和谐很多,虽然嘴馋到不行,却还是碍于长辈威严而不敢乱动。
特别是出自宋家村的东头的一户人家,他们早就知道京城宋家主枝的人回来在卖馅饼,口碑很好。
大家都有些期待想尝一尝。
回家后,立马就切了,每人也就分一小口尝尝,那小童吃着馅饼,有白面有肉,他昂着黝黑的小脸,满脸天真地问:“今天是过年吗?”
这伙食简直好到让他不敢置信。
“很喜欢吃?”他娘问。
小童点头,吧唧吧唧嘴,回味万分。
“好好吃,我们也做吧?”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娘说。
妇人有些犹豫地摆摆手,叹气:“现在年成不好,哪敢放开了买白面吃,还是得收着些,免得到时候粮食不够吃。”
小童并不理解她说的这些,只听懂了不能吃,噘着嘴有些委屈。
“想吃。”他软软地说了一声,拉着他娘的手放在他干瘪的小肚子上。
他家收成不好,粮食不多,妇人孩子都要少吃,都瘦的干干巴巴。
妇人心疼,却还是安抚道:“等年景好了,家里有余粮了,就买馅饼给你吃。”
家里孩子太多,要吃都得买,这些混小子就一张嘴最能塞,想要满足他们,多少银子都不够往里面填,她又哪敢说什么要给他买。
小孩舔了舔手指,出门看蚂蚁去了。
*
宋眠想着左右无事,指使陆晋书和宋枕戈去挖黄土,她再捏几个煤炉出来,手工制品比较笨重,但相对比土灶,还是很轻便的,最起码这回能在地头吃上热饭,就很好很难得了。
她一口气捏了三个煤炉,这东西是黄土加麦秸捏的,容易损坏,但胜在很便宜。
老宋头立在篱笆处,盯着看了半天,没忍住道:“我好像看会了,要不我帮你弄?”
宋眠茫然抬眸,见是老宋头,就点点头。
“好。”她确实不擅长这个,老宋头要是愿意,那他就来。
老宋头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和宋眠、陆晋书打招呼,一拍身后宋德明的脑袋:“来帮忙递秸秆。”
宋德明:“哦。”
宋眠笑着拍拍他的头,笑着道:“我做了酸梅汤,正在晾凉,等会儿忙完了给你喝。”
宋德明:“哇哦。”
老宋头觉得没面子,又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子。
宋德明:“啊。”
老宋头玩起黄泥来,果然比宋眠在行,他拿着煤炉研究,没一会儿就弄明白了,拿着黄泥摔摔打打,比宋眠仔细多了。
“这添加麦秸是极讲究的,比例对了,才能更加的结实不易开裂。”
老宋头说得头头是道。
宋眠不住点头,满脸认真道:“你在这上面是行家,我听你的,我也不太懂这个,就是心里有这么个想法,试着做出来。”
老宋头佩服了,笑着回:“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啥招都能想出来,我就想不到还可以这样,说起来,这不就是个小一点的土灶吗?”
他越看越觉得有门道。
宋眠点头:“是这个理。”
老宋头糊泥糊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儿就做了四个,他随口问:“你做这么多干啥?”
他家也用不了这么多炉子。
宋眠指着地上的三个泥炉,认真解释,左边这个是家里做饭使的,中间这个打算拿到街上卖馅饼的时候使,剩下的两个,是给老宋头家的。
毕竟收秋帮了这么大的忙,她想着回馈一二。
这样的小事念着想着,才显出感情来,这样对方帮了自己,也不觉得吃亏,下次还会再帮。
老宋头果然很高兴。
他呲着牙,笑得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乐呵呵道:“还是你娃子想的周到。”
老宋头欣赏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这才背着手,哼着小曲自得其乐。
宋家人围着煤炉看,好奇地盯着。
“你这手艺很不错啊,看来年轻时,没少玩泥巴。”高秀笑着调侃。
老宋头:……
他嘿嘿一笑:“老婶子,你说对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忙得很,也没啥玩意儿,就天天玩泥巴,有时候帮别人放牛还玩牛粪。”
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功夫。
宋眠咦了一声,她还真没见过人玩牛粪,好奇问:“不臭吗?”
老宋头回:“那时候不觉得。”
半大小子的身上,未必比牛粪香,他自己想想都有点懒得说。
“我回了,等过几日再过来看。”老宋头摆摆手,这才回家去了。
*
第二日,宋眠一早起来,就听见院子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眯着眼睛往外看,就见是几个小童结伴走过来。
她漱口时,就在想,这时候不用家长接送,属实少了不少事。
宋眠冲门口的宋德明摆摆手,示意他进来,笑着问:“不是辰时吗?怎么都来这么早?”
“应该是家里人上地干活了,就送来了。”
“原来是这样。”
宋眠略问几句,就和陆晋书一起推车往镇上去。
宋赴雪已经起了,他十万个不放心。
“你俩去,也没个大人,能成吗?”他纠结坏了。
一方面想要挣束脩,一方面又担心宋眠遇见什么事儿,没人帮她。
“宋叔,你放心好了,我帮你看着眠眠。”宋小树把自己胸脯拍的啪啪响,努力做保证。
宋赴雪更不放心了。
他看向陆晋书,这孩子面嫩,瞧着俊秀温柔,怎么也不像能扛事的样子,反正除了他,把闺女给谁保护都不放心。
宋眠:……
“爹,你得相信我。”
她现在是怪力少女,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
在老父亲的满腔担忧中,陆晋书推着推车,宋眠带着他们去梧桐树下摆摊。
前些日子收秋,都没有来街上,也不知道位置有没有被占,毕竟他们有农活,别人可没有。
宋眠远远地就看到梧桐树下是空的,她顿时高兴了,连忙带着几人去占领地盘。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好久了。”
“是啊,这么久没见你们。”
“这一口馅饼,快想死我了。”
“哎,我自己也试着做,但不是这个味,吃着不得劲。”
“是吧,快给我来十个。”
“我要五个。”
第22章 第22章宋眠依旧做男子打扮。时……
宋眠依旧做男子打扮。
时下很流行,道袍、直裰、襕衫等,原本属于读书人的装扮,都穿在寻常百姓身上,只要没你有钱,就可以这样穿。
她觉得十分方便,穿上就有些脱不下了。
她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干净的双手,正在马不停蹄地包馅儿,一边笑着安抚食客。
“近来农忙,在收秋呢,没什么功夫来镇上卖馅饼。”
“想馅饼了?你别说,我做梦的时候,都听见馅饼在喊,哎呀想食客了。”
“哈哈哈,要十个?可吃得完?我明日还来。”
“好好好,五个,等我慢慢做,这馅饼要烙够时辰才香。”
她嘴里说个不停,还顺便过一眼谁买了多少,应该多少钱。
“你们做生意这记性是真好,叫我自己说完的话都记不住,更别提让我记这些了。”
宋眠瞥了一眼,没见赵博生几个学子,有些好奇地往学堂方向看了一眼,每次她来,他们都要过来买馅饼,可能是这几日没来,他们以为她不做了。
谁知——
说曹操,曹操到。
赵博生穿着月白的锦绣襕衫,急匆匆地赶过来,扬声道:“怎么这几日没来?我每天都吃不好,每天都要来瞧瞧你可曾来过。”
真是抓心挠肝。
没有人懂那种挂念的感觉。
就为了一口吃的,却怎么也吃不到。
宋眠轻声细语地又解释一回,这才温和道:“往后就稳定了。”
赵博生叹气:“可别走了,我真是好几日吃不好,都想去宋家村找你了。”
宋眠:……
这就不用了。
就一口吃的,说得这么吓人。
赵博生点了三个。
后面又有人来排队,宋眠赶紧道:“馅儿不够了,不用再排队,明日再来,或者隔壁水煎包和我家配方一样。”
今天格外火热。
好多熟客都围着,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那热情洋溢的样子,让宋眠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转瞬她又摇摇头,她是来摆摊的,不是来996上班的。
不准时很正常。
她又没有说自己一定要日日都来摆摊。
宋眠想说你们多忍忍,到底没敢,只笑着讨饶:“实在是农忙走不开,明日是大集,我多备些馅儿,有空的都来吃。”
她这样一说,围观的人群着才慢慢散开。
有的知道她和隔壁水煎包是一家,就凑着去排队要买。
陆晋书一边收着摊子,一边压低声音道:“生意这样好,我们可以再多备些馅料,我练练包馅饼,你就负责拌馅儿和烙饼就成,这样做的更多,你又不累。”
他一个男人,有使不完的力气,正好拿出来用。
宋眠垂眸,跟他说回去再说,这才跟孙二丫打招呼,说是他们先回了。
本来两家卖的差不多速度,但今天蹲水煎包的人格外多,一窝蜂都卖完了,在这也没什么事,不如先回家。
孙二丫和宋小树现在卖吃食也熟门熟路,闻言点头。
宋眠带着陆晋书回家。
走在路上,她才笑着解释:“咱家的情况,你现在也了解了,我祖父先前做了首辅,现在家里落罪,维持这样吃喝不愁的状态,才不引人注目。”
等三年后,新帝造反,皇帝就顾不得这些,她们想做什么都方便。
陆晋书眸光温柔地看着她,肌肤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他点点头,脸上扯出一抹笑:“我也会努力赚钱,让你穿的跟镇上的小姑娘一样好看,泛着光的马面裙,还有头上的绢花。”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
“这棉衣,我很喜欢。”前时都是化纤比较多,各种聚酯纤维,她每次都要找纯棉布料找很久。
可能很多人觉得她不能穿绸缎布料比较可怜,但这么纯天然环保的棉布,她真的很喜欢,也不觉得委屈。
陆晋书乖乖点头:“那我们就买你身上这种布料,堆满一整个屋子。”
宋眠在前面走,看着百姓在种小麦。
在她记忆里,种小麦有专门的播种车,但是今年天气大旱,犁完地之后,都是从井里汲水出来浇地,也幸好这一片有水源,不像别处,干旱到吃水都难,更别提浇地。
“百姓真苦啊。”她叹气。
幸好现在玉米、土豆、红薯这三件套已经传进来了,要是再早些穿越,怕是要想法子出海找这些良种。
陆晋书面上露出几分愤慨。
“前首辅在时,量地发地,我们都以为,往后这日子就好过了,谁知道,首辅刚不在,政策就改了,才混几天水饱,又要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宋眠哑然。
王朝末年,各种问题积压,已经到了积弊难除的地步。
非一人之力能撼动。
等两人回家后,就听见茅屋中传来郎朗读书声,幼童稚嫩的声音很清晰。
陆晋书做事情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飘。
宋眠看着他晶亮的眼神,耳边的一撮碎发被风吹得来回飘,她心中一软,说起来,陆晋书也就初中年级,还小呢。
“你去跟着听,要不然连宋小池都会读书写字,偏你不会。”
她从屋里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是先前宋赴雪送她的。
“你先拿着用。”宋眠鼓励地看着他。
陆晋书一时无言,他薄唇紧抿,目光紧紧地盯着宋眠,脸上像是要笑,又有些看不出,反而有些无措。
“我,去读书?”
他做梦都没敢这么梦。
“嗯。”宋眠摆手:“听话。”
“听。”陆晋书握着手里的笔墨纸砚,目光灼灼,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宋眠弯了弯唇角:“快去吧。”
她自己去打水洗漱,现在早晚已经有些凉了,但中午的阳光依旧热烈,晒得人脸疼。
用灵泉水镇一下,整个人都会舒服很多。
她起身,就见桌面上摆着石榴和红枣,应该是昨天送来的束脩礼,她剥开石榴吃,红红的果子很像红宝石,晶莹剔透,吃起来是一股甜水。
宋眠不爱吃石榴,嫌费事,又洗了枣子来吃,农家自己种的枣,吃起来又脆又甜,她连吃了好几个,就听文兰喊,说是该吃晌午饭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又去学堂喊他们放学。
孩子们自己回家吃饭,院门外已经聚了好几个,还有家离得远,实在没法子回,就有些为难的来跟宋赴雪商量,看晌午吃饭怎么弄。
宋赴雪思忖片刻,看向邻居家。
“赵婶子,你看你家能不能帮着做饭,让他们凑钱给你家工钱,一个月也不少钱了。”
他认真商量。
“现在力工去城里扛沙包,一天十文钱,我家出个人做晌午饭,只收五文,看最后几个孩子,再定怎么收费。”
赵菊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他家人是真多,原本自家也要做饭,几个孩子是多些事,但不算什么。
最后除了本村的,有十个孩子要在这边吃饭。
赵菊芳有些懵,她有些不会算钱了。
“一个月总共需要一百五十文,每个孩子十五文,管一个月帮忙做饭,但是米和菜要自己送来。”
宋赴雪把两边凑到一处,商量着来。
学子这边没什么意见,在家吃饭,也是糙米、地里结的菜。
拎袋子过来,都吃不完。
说好之后,宋赴雪松了口气。
他家人很少,文兰忙着一家子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给她添负担。
这样一来,任务也甩出去了,而且解决的很顺利。
很完美。
几个学子的家长也高兴,这样不用每个月奔忙了。能把孩子送来读书,都是家里有点余钱的,这么一点小钱,还是舍得出的。
宋眠吃着茄子焖豆角,听文兰说,菜地里最后一茬豆角秧也枯了,又到青黄不接没菜吃的时候了。
“那发点绿豆芽吃。”她记得小学有这样的实践课,具体记不清了,就记得几天就长的郁郁葱葱。
但文兰不会。
她满脸迷茫,在宋家获罪前,她从未接触过这些。
“黄豆芽也行。”她家粮仓里有那么多黄豆,应该是一样的。
“曾祖母,怎么发豆芽?”宋眠知道,但她只能先求助家中的老人。
高秀一早就等着他们问,一听见问,连忙道:“这个简单,在箩筐上铺一层麻布,把黄豆倒在上面,撒一层水,用湿麻布盖着,看上面有点干,就再淋点水,保持湿润,这天气适宜,应该三天就能吃了。”
文兰默默记下。
在没有新鲜菜的时候,豆芽就很重要了。
几人正在聊天,就听见有锣鼓响,紧接着是宋志文那老迈的声音响起:“乡亲们,都来大磨盘这里开会。”
“乡亲们,大磨盘开会!”
宋眠有些疑惑,就见宋赴雪叹气:“要加收赋税了。”
她瞬间就懂了。
果然,宋志文在磨盘边上蹲着,也是愁眉不展,他家作为里正家,是要富裕些,但也没到能交这么重税的地步。
“每亩地要交五升?”村民果然议论纷纷。
如果在平常年,那勒紧裤腰带,也不是不能过,但如今是灾年,收成那么差,交五升上去,剩下那一点,都不够吃。
“哎。”叹气声不绝于耳。
宋眠也想叹气了,那可是五升!够她换不少白米吃了。
这真是要百姓的命了。
但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大家还是骂骂咧咧地把赋税给交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赵菊芳跟着他们往回走,小声提点:“要多放一升,收粮的漏斗要大一点,要是差得远,把你粮袋子踹翻了,你还得自己收起来,重新送一份干净的过去。”
宋赴雪:……
小民的生存之道,如果不是有人提点,他们真的不知道。
第23章 第23章“各有各的智慧,你们真……
“各有各的智慧,你们真的很厉害。”
宋赴雪夸赞。
赵菊芳刚想笑,一想到要交那么多赋税,就忍不住叹气不已,她家原本好过些的日子,又要紧巴巴了。
这还是天子脚下,说起来也是半个京城人,向来比别人富裕些,不敢想那些偏僻地区,日子该多难熬。
宋眠看着他们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外运豆子,这五升,原来是五升米,而不是五升豆。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那他们要多交一半的豆子,这实在是多!
盛夏大旱,粮食减产一半,再交完税,剩下的还不够自家吃的。
“这日子怎么过啊。”赵菊芳算完,也是愁眉不展。
她说着,就忍不住满脸感激地看向宋眠,低声道:“多亏你教二丫卖水煎包,要不然我家的日子哟,还真是不知道该咋过了。”
人多,吃得也多。
碰上灾年真是没法子。
宋眠温和一笑:“也是二丫争气,你们配合,一家子心齐,劲都往一处使。”
要不然他家人多,要是有人拖后腿,这买卖反而更难做。
说起这个,赵菊芳自豪地昂起头,乐呵呵道:“那可不,说起这个,我家都是好孩子。”
她笑完,又苦着脸开始数麻袋。
“哎,造孽哦,要交这么多税,还要撑到来年六月割麦才续上粮。”
宋赴雪也沉默了。
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此刻摇摇欲坠。
那句问话,再次在心底响起。
“你到底是忠于这片土地上孕育的百姓,还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他在心里想了想,双眸微阖。
他父亲……是忠于这片土地,忠于这片土地孕育的百姓吧。
宋赴雪苦笑,终究是父亲对了。
他错了。
人性……就是没有人性。
宋赴雪沉着脸,推着堆满麻袋的推车,汇聚在送粮车队里,听着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那些黝黑弯曲的脊背,和肩上搭着的一条泛黄破洞的麻巾,处处都透着局促,但送过去的麻袋,却是崭新的。
他满脸怅惘。
很快就到了镇上,一路上能碰到好多送粮队伍,大家如丧考妣,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
宋赴雪抿了抿嘴,看着宋志文弯着腰,脸上的褶皱笑到堆起来,和为首的衙役打招呼,生怕村民被为难。
要想为难村民,那实在太容易,说你的豆子不够干,让你回家晒去,或者说你家豆子不合格,要交新米上来,折腾不说,家里哪拿得出来新米。
再者,你就算把斗给填满了,多踢两脚,那缝隙松了,多出来的空间,就得你拿粮食填。
“老爷,瞧瞧我们这粮,小老儿看着晒的,干蹦蹦的。”
衙役认识他,以前宋家如日中天时,宋家村的人最好说话,让交就交,没有推诿的。
他也佩服宋首辅,见他们落魄了,也不曾为难。
等轮到宋赴雪来交粮,不等众人介绍,光是看他的气质,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宋公子?”衙役客客气气地作揖。
宋赴雪有些意外,他不曾见过这些衙役,没想到他们认识他。
“这一袋你拿回去,够了。”
衙役很客气。
宋赴雪连忙作揖道谢:“有空光临寒舍喝茶。”
衙役点头:“宋公子客气。”
推着一袋粮回去,宋赴雪弯唇笑了笑,推着自己一麻袋的黄豆,又回家了。
不管高位怎么尸位素餐,在平静的生活中,总是有很多善心的人。
宋赴雪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等回家后,见宋眠在练大字,就笑着道:“今天去交粮食,人家猜测我的身份,没多收我的一升。”
他素来含蓄,这会儿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宋眠看他高兴,也跟着笑了,她压低声音道:“那多好呀,说明祖父很得人心,他做的一切,没有错。就算顺德帝会遗忘祖父的功德,但史书工笔,后来人也会记得。”
这是真的。
历史上,对于宋准首辅有着绝高赞誉。
所有人都记得他的成就。
宋赴雪不知未来,他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需要现实经历的事情来抚平。
“嗯,后来人会记得。”
“人生太长了,未来一千年,两千年,肯定会发展出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就像我们看秦朝历史一样。”
宋赴雪轻轻抚摸着书稿,声音温和。
“逐玉说得也对。”他神情复杂。
宋眠好奇地看着他:“谢小叔说了什么?”
“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眠:?
就算经过了系统教学,但儒家思想没有深入骨髓,再加上他家是武将,手里有兵,真被逼到山穷水尽,或许真的会反。
但新帝不姓谢啊。
她挠了挠头。
她确认自己的历史学得挺不错,应该是造反了,但没成功,被人截胡了,在历史造反史上,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大梁朝太//祖,红巾军起义,娶了人家闺女,顺手接了人家势力,直接肥了一波。
“那我们要……”宋眠满脸神神秘秘,以手为刀,在脖子上比划。
宋赴雪黑线。
他有些虚弱地放下她的手,低声道:“还没到那一步呢。”
宋眠歪头:“哦。”
那挺让人失落的。
她还是比较期待能够奋起造反,干他丫的,但朝廷为了避免文臣被贬谪之后造反,已经让他们不能沾染丝毫兵权,所以他们就是只有一张嘴皮子利索,想要造反,那是一点条件都没给。
在想到谢逐玉后,她想着他人那么好,瞬间就明白他们有什么顾虑了。
谢家无辜,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应该卷进权力斗争。
一个国家,能出一个将才,就能使家国稳固,若是出了差错,谢家人没了,再挑不出第二个将才,那百姓危险了。
“所以说,太有良心的人,当不了皇帝。”
要足够心脏才行。
宋赴雪深有同感的点头。
以前的他,不屑一顾,现在的他,恨不能刻骨铭心。
两人浅浅地聊几句,扫视着四周无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开学堂,感觉怎么样?”宋眠好奇问。
说起这个,宋赴雪就忍不住叹气:“这是我带过最朽木的一届。”
宋眠:……
这话她熟。
从小学听到大学,老师们的口头禅了,比他们的卷子出现频率还要高一点。
“都是村童,以前连句雅言都听不到,突然间接触书本,自然心生彷徨茫然,你慢慢教。”宋眠望天。
当老师哪有不疯的,她以前的同学,毕业后去当老师,那真是肉眼可见的班味。
没有快乐只有痛苦。
宋赴雪不住叹气。
“我以前,教你和你哥他们,一点都通,从未让我烦心。”
他唏嘘不已。
宋眠哈哈一笑,有些幸灾乐祸,不管干啥,变成上班之后,就显得没有那么美好了。
比如她卖馅饼。
在以前做项目时,她熬夜熬到凌晨没有头绪,都想不管不顾,摆个小摊,就动动手动动嘴皮子,不知道有多幸福。
现在:这幸福谁想要谁就拿去吧。
揉不完的面,烙不完的饼。
她感觉自己都要变成一只烙到表皮焦黄的馅饼了。
宋赴雪拿出童子练的大字,更是一整个崩溃脸,叹气:“我撒把米,在地上,鸡都比他们啄的好看。”
宋眠吐槽:“要是人家本来就写得好,又何必花钱请你教。”
宋赴雪捏了捏眉心:“你来批改。”
宋眠信心十足,批就批,她是一个很宽和的性子。
但是作业在手,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宽和。
她爹说的真没错!
有些字,她甚至都不认识了。
但是幼童嘛,她在表示理解和他到底在干嘛之间徘徊,最终惆怅一叹:“爹,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宋赴雪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他在写字帖,孩子基础差,在基础上就得多费心,他先每个字打头写,让学童在后面照着写。
这样更直观一点,要不然写到后面,描画的都不像了。
宋眠习惯了现代的夸夸模式,她每个后面都写上简单的夸赞话语。
宋赴雪看得叹为观止。
直到看见陆晋书的作业,他是成年人,对笔的掌控力要强一点,写出来的字,虽然不成样子,到底模仿个几分。
“晋书倒有天分。”宋眠端详着,不住口地夸。
宋眠点头。
毕竟是大龄,又没读过书,能写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
两人把作业批改好,宋枕戈这才回来,他笑着道:“我方才去打水,好多乡亲跟我们打招呼呢。”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
他觉得你能用上,就对你亲热几分,他觉得你用不上,便少了几分热切。
宋眠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
宋枕戈惯常喜欢热闹,在宋家村这段时日,确实苦了他了。
“等会儿把这些作业拿去,烧给你祖父看,叫他也头疼头疼。”宋赴雪乐呵呵道。
宋眠:……
好孝顺的儿子!
宋赴雪说完,当真拿着一沓作业起身,要去祖坟祭司。
宋眠:?
这就去吗?
宋赴雪说去就去,提着一包火纸就去了。
祖坟竟然在后山上,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刚上山不久,就能看到神道,有兽首人身的镇墓兽,直通山上陵墓。
神道由58块石板铺成,寓意宋准的寿命为58岁。
等神道走到尽头,就是一座陵寝。
“大梁上柱国太师宋文忠公之墓”
宋眠神色复杂地看着,在蒲团前,跪着磕了几个头。
立碑文时,极尽溢美之词,后来的翻脸,也显得猝不及防。
她认真地读着,好像在隔着碑文和她祖父对话一样。
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第24章 第24章宋赴雪果然把作业一一烧……
宋赴雪果然把作业一一烧给他爹,神情愉悦道:“爹呀,为了避免你在下面寂寞,我给你烧了份作业,你去梦里多指点他们课业哈。”
火光亮起,照的他脸颊光线明灭。
“当然,到你出力保佑你祖孙的时候了。”
宋赴雪说着,面色晦暗。
“爹呀,你可曾料到,宋府如今的境地?”
你赌他的一丝良心,赌输了。
宋眠跪在一侧,听着宋赴雪絮絮地说着话,她在这一刻,有了明悟。
以他的角度来看,面前的土堆,躺着他至亲之人。
宋准的陵墓很标准的一品大员的规格,而他的妻子应该享受一品诰命的规制,却因为获罪,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土堆。
那边大大小小,一堆小坟包。
都是在狱中获罪,被亲友草草埋葬。
宋赴雪在长辈的坟头,挨个烧纸磕头。
宋眠也跟着磕。
两人跪了一膝盖土回家去了。
宋赴雪有些高兴,让宋濯去打豆腐,笑着道:“今晚喝两盅。”
宋枕戈凑过来,喜滋滋道:“我也喝两盅?”
“你和晋书都喝。”
宋枕戈:?
同意来的太快,他甚至有种不真实感:“家里穷的要卖我俩了?”
宋赴雪一噎,给他一个白眼。
还是心情很好:“嗯,就卖你。”
陆晋书也跟着笑。
感受到他高兴,大家都跟着高兴,毕竟生活不易,眼瞧着要走上正轨了,确实都是好事。
私塾开着,馅饼卖着,最起码吃喝是不愁了。
宋眠挽着袖子,兴致勃勃道:“那我来炒菜!咱吃顿好的。”
说着,她就去邻居家买鸡。
“赵奶奶,我来买只大公鸡。”她隔着篱笆喊。
赵菊芳听见,打开门,笑着道:“想吃炖鸡了?看中哪只,我给你逮?什么买不买的,没必要了。”
宋眠连忙道:“按实价来,要不然我去别家了。”
赵菊芳这才乐呵呵道:“那么在意做什么?”
一说要逮鸡,老宋头先去,他笑出满脸菊花褶子:“我来我来!保管挑的又嫩又肥。”
他下手又快又狠,虽然年纪大了,但动作很灵活。
很快就捉到一只鸡。
宋眠拎着鸡,笑眯眯地放下五十个铜板。
“收着,给二丫炖肉吃!”
孙二丫怀孕了,她整天忙得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有晕,还当是太忙了,导致的月信不准。
当肚子大了,才知道,是有喜了。
但她要强,不肯服输,一直都在陪着一道做买卖。
好在她身体结实,做事还挺利索。
宋眠提着鸡回家后,看着鸡,回想先前杀鸡的样子,拎着脖子开刀,她现在没有当初的胆怯了。
杀好后,丢在沸水里烫毛,陆晋书接过活,帮着拔毛。
“拔毛呀。”宋小池凑过来,用细细的手指想来拔,刚一伸手,就被臭回去了。
“臭臭鸡。”
一点都不香。
宋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文兰在削土豆,笑着道:“你要是嫌臭,等会儿炖好肉了,你可别吃。”
宋小池歪着小脑袋,看看鸡,满脸嫌弃:“我不吃。”
陆晋书动作很快,把一只鸡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样白白的干净鸡,你吃吗?”
“不吃哦。”
宋小池还记得刚才的臭臭样子。
陆晋书:……
还挺爱干净。
几人说笑着,很快就在铁锅里把鸡炖上了。
“有点香啊。”宋小池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宋眠笑眯眯道:“这是刚才的臭臭鸡哦,小池宝贝说不吃的。”
宋小池:QAQ
他申请收回!
几人说笑着,围着煤炉,很快就把肉给炖好了。
孙二丫藏在篱笆的阴影处,小小声跟宋小树说:“你说我现在装着去借盐,顺便蹭顿饭咋样?”
宋小树咽了咽口水,也小小声回:“你说我跟你一起咋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馋。
如果说,没有吃过宋眠做过的饭,那他一切都能忍,但现在,他们是吃过了,再闻见味儿,那真是要命了。
还不等两人谋划完,就被赵菊芳拎着耳朵拎回家了。
“馋了?我们也杀鸡吃。”
赵菊芳无奈。
孙二丫撇撇嘴:“也行吧,勉强了。”
赵菊芳:……
这孩子卖水煎包以后,腰包鼓起来,这脊骨也硬挺起来了。
宋眠不知道邻居家发生的事,她掀开锅盖,见汤汁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油亮油亮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把风门打开,该大火收汁了。”
她在炖鸡,文兰在灶上煎豆腐,两人各做各的,各忙各的,做起来倒也很快。
“再炸个花生米、凉拌个黄瓜皮蛋,当下酒菜。”
高秀在边上指挥。
宋濯就打下手,人手不够的时候,就是个小孩,也要来帮忙。
一家子很快就置办出来四个菜。
最中间的一大盆炖鸡,最馋人,宋小池努力地把视线移过去,奶里奶气地喊:“曾祖母,您快上座。”
宋家的规矩,长辈先坐桌。
宋眠笑着摸摸他脑袋,宋池很乖,轻易不闹人,愿意安安静静地听你说话,没有丝毫熊孩子的气息,她很喜欢。
“池哥儿想吃什么?”
“把鸡腿给曾祖母和二叔和娘吃,小池吃什么肉肉都香。”
一番话,说得众人高兴极了。
“给池哥儿和濯哥儿吃鸡腿,给眠眠吃她最爱的鸡翅还有心肝。”
高秀很快分好了,剩下的肉还有很多。
宋赴雪抱出酒坛,给几人挨个倒酒,笑着问:“眠眠要来一杯吗?”
“嘶,要,尝尝。”
宋眠前十就喝过啤酒,没喝过别的酒。
想着古代都是低度数酒,应该没事。
但——
她忽视了一句话,都是自家酿的,没什么度数。
喝的时候,很清甜。
配着炖肉吃,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甚至还很清醒地加入了他们热烈的讨论。
宋赴雪担心有锦衣卫监听,所以说话很克制,并不议论朝政,而是和他们一起讨论到底是‘稻花香里说丰年’还是‘莫笑农家腊酒浑’更能体现田园风光。
“我觉得是稻花那首!很有农家意境。”
“我觉得是腊酒浑,那个足鸡豚真的很有农家风味。”
宋赴雪和宋枕戈争执不下。
一齐看向宋眠。
“我觉得都好。”她给出了万金油回答。
宋赴雪不服气,和宋枕戈又争辩起来,从田园诗的开端,聊到兴盛。
“反正腊酒浑不行!他被贬官,走到路上别人招待他!那能是普通农家吗?最起码也是地主,才能足鸡豚!”
宋眠帮腔,“你这跟怀民亦未寝有什么区别?”
宋枕戈幽幽道:“有,你再说,我不给你起好眠,我给你起个未眠的名字,让你睡不着觉。”
好恶毒的诅咒。
“晚啦,我已经叫好眠了。”宋眠哼笑。
“所以怀民到底眠未眠?”
宋枕戈故意逗她。
宋眠:……
小气鬼,喝凉水。
“眠啦眠啦。”宋眠告饶,她这会儿精神头上来,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
“让你知道小叔的厉害!”宋枕戈叉腰狂笑。
然后被高秀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睡觉了,喝点酒就张狂,连自家姑娘都欺负。”
宋枕戈露出个讨好的笑。
几人见夜色深了,这才各自散了。
宋赴雪喝了几杯酒,还算清醒,他坐在院中,看着黛紫色的深空,星子闪烁,遥遥地望着他。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爹,你若知晓后辈惨状,可会有星点后悔?”
“应悔啊应悔,不悔啊不悔。”
“呵。”
宋赴雪含混地吐槽,半晌喝掉最后一口酒,就回茅屋去了。
隔日,宋眠睡醒,天光已然大亮。
她猛然坐起来,穿好衣裳出来,就见学堂已经上工了,而陆晋书已经把推车摆好,就等着一道出去了。
宋眠连忙刷牙洗脸,急声道:“马上好,马上好。”
她刚应允,今日多做些,结果就迟到了。
真不是故意的。
等她匆忙赶到梧桐树下,就见那处已经围了一群人,正望着她来的方向。
“宋公子来了!”
“哪里哪里?”
“还真是宋公子!”
在一群惊喜的大叫声中,宋眠姗姗来迟,她连忙道歉。
“对不住各位,昨晚吃了两口酒,就醉倒了。”
众人:……
“两口酒?”抱小孩的妇人闻言有些无语,满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公子酒量不行啊,得多练练。”
宋眠一边支摊子,一边随口回:“在练了在练了。”
这是孙二丫夫妻俩和一众食客帮他们占的位置,宽敞又平展,她很快就收拾好了。
“诸位稍等,这火一架上,饼就熟得快了。”
“劳烦诸位排队哈。”——
作者有话说:存稿中:《穿成始皇养的崽后》建国后不能成精的上古奇兽灵夔,啪地一声穿越到了秦朝,还附带攻略系统。
攻略目标:成为秦始皇的一生挚爱。
附带“倾国倾城”“身娇体柔易推倒”金手指。
系统:这还拿不下你.jpg
然后——
他就穿成了扶苏,秦始皇长子。
扶苏:哇,你们系统玩得好花
系统:……
系统:不,不是这样的!穿错人了你听我解释!
因为出bug穿错身份,系统进入了摆烂模式,每天看着宿主吃吃喝喝正事不干,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哪知道未来的某一天……
攻略目标竟然达成了!
扶苏:谁说父子情深就不是挚爱了?
1,真三岁半崽崽!
2,只会撒娇吃吃喝喝
3,亲情治愈向,团宠
4,卷崽不如卷他爹!始皇基建!(狰狞脸)
5,崽崽当然要躺平喝奶!
第25章 第25章晨光出照,梧桐显黄。……
晨光出照,梧桐显黄。
宋眠立在梧桐树下,双手翻飞,不停地包着馅饼,她手熟了,一拍一塞一揉一压,一个圆圆的馅饼就落在了鏊子里。
很快就把鏊子摆满了。
她还接着包,而陆晋书就立在一旁,帮着看火候,见馅饼微黄,就翻个面再烙。
两人配合着烙饼,很快就出了一锅。
陆晋书按着前面人点的,很快就包好了放着。
“都不要急,今天备了二十斤馅儿,满推车都是,只要等一会儿,每个人都有。”
宋眠说得信誓旦旦。
然而——
她低估了庆和镇对于馅饼的热情程度。
鏊子都没停,馅饼一直在烙,甚至有人等不及,在边上看了半天她烙饼,硬是要买生的回家自己烙。
“这……要控火候的。”宋眠有些迟疑。
毕竟买回去要是烙糊了,不好吃又要坏她的招牌。
“我做了一辈子的馅饼。”老妇人嘿嘿一笑:“吃过的馅饼比你娃子见过的都多。”
宋眠闻言黑线。
问她要几个,又用荷叶包给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烙熟了再吃,要是觉得不妥当,拿来给她看看,吃食嘛,安全最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公子啰嗦。”
宋眠得了啰嗦的名号也不恼,只笑着道:“啰嗦点没事,只要不出问题就成。”
老妇人和人群中相熟的人们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不建议诸位这样做,稍微等一等,和身边人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的。”
宋眠笑着道。
她年岁小,还没长开,有点雌雄膜拜的味道,总体来说,那眉眼太过精致,又有英气,还真分不清是姑娘还是小子。
她又一直男装示人,旁人也觉得她是小子。
故而一直喊她公子。
这时候也很好玩,许多女子惯常穿男装,又有许多微末学子,惯常穿女装。
主打一个穿衣自由。
不过宋眠还没见过学子穿女装,寻思有机会让赵博文给她介绍一下,好歹看一眼,见证历史。
“宋公子,不若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一个妇人打量着她,笑眯眯道。
宋眠:……
“我喜欢那种软萌的姑娘。”她老老实实道。
她自己整天比较刚硬,也没什么趣味,就喜欢那种香香软软爱撒娇的小女孩,算是弥补自身的些许缺憾。
她缺这些,在看到时,就有些移不开眼。
众人问她喜欢的姑娘,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而是想看到小少年听到类似话题那羞涩扭捏的态度。
她太过坦然,反而失了乐趣。
妇人询问两句,见她眸光清澈,不见丝毫羞涩惊慌,反而说起自家事来。
“我那小姑子,真是烦人的厉害,家里那样有钱,也不肯帮衬我们一二,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让她帮忙带,她也娇气的厉害,说是什么三个孩子带不过来。”
“是啊,那你婆婆不帮你带吗?”
“大的带到十岁,小的带到七八岁,我担心跟我不亲,就弄过来自己带,谁知道她就撂开手了。”
那妇人越说越起劲,从婆婆骂到小姑子,再把相公也骂一遍。
宋眠侧耳倾听,吃瓜吃的起劲,就听妇人语重心长道:“宋公子,你往后可要对你老婆好些,她为你生儿育女不容易的。”
“嗯,都听嫂子的。”
她笑着应了一声。
手中动作未停,很快又烙出一锅饼,刚在箩筐中放好,就被预订完了,陆晋书一一用荷叶包好,递到食客手中。
妇人不住感叹:“你兄弟俩这长相绝了,再没有比你们更好看的小公子了。”
宋眠:……
以前她爹在的时候,妇人们都在看她爹,毕竟她爹才三十出头,肩宽腿长,美大叔要比黄毛小子有看头。
现在宋赴雪在家教书,她和陆晋书就成了调侃的对象。
宋眠没有搭茬,只笑着烙饼。
妇人们见她笑,又忍不住道:“这孩子真俊啊。”
宋眠:……
求求了,还是她爹来吧。
陆晋书将箩筐中的馅饼都包好了,都递给他们,不动声色地挡在宋眠面前。
宋眠黑线。
倒也不用这样。
“没事。”做生意怕什么被看,再者都是女人,实在没必要。
陆晋书固执地看着她,最终在她清澈的眼神下,放弃了。
今天带了双倍的肉馅,想着要多卖些时候,没想到一直有人排队,把饼做完了,也就卖完了,快得很。
隔壁孙二丫都羡慕了。
“你们聪明人,卖馅饼都比我们强。”
宋小树很赞同地点点头,满脸都是敬佩。
他俩跟着宋眠,属实过上好日子了。
卖完后,宋眠就收拾着东西要离开了,她先去杂货铺买了点糖果点心,给孩子带点小礼物。
糖葫芦、松子糖、什锦糖、桂花糕。
挨个买点,带回去,宋眠瞧着这糕点比较少,又想起一种老式糕点,蜂蜜鸡蛋糕,在她儿时很风靡,她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考试考得好,院长妈妈能够奖励她一块吃。
她大学毕业后,刷小视频时,看到做鸡蛋糕的她就移不开眼。
这个真会做。
宋眠想着,家里条件好很多,也可以试着做了。
所有的蛋糕都离不开三样东西:糖、油、蛋,其中就白糖贵,但狠狠心也能买。
宋眠说干就干,当时就买了。
“一斤糖一百五十文?”宋眠惊讶。
在现在,一斤糖也就五块八块,但是在古代,糖属于奢侈品,贵的厉害。
贵也得买。
宋眠买了一斤,有些心疼,幸好今天卖了很多馅饼,就算花销这么厉害,剩下的还是很多。
等回去后,就见宋濯和宋池正在大声领读。
她洗漱过换好衣服,包着头发走出来,这才舒服很多。
想要做鸡蛋糕,就得有烤炉,这时候自然没有,但她有黄泥。
这东西满世界都是,挖一筐子回来,就够做烤炉了。
于是——
陆晋书帮着和泥,老宋头从门前路过,瞧见了,立马很感兴趣地过来了。
“要帮忙吗?”
“要的要的。”
宋眠说了一声,笑着道:“要谢谢宋爷爷了。”
老宋头当即就忙开了。
烤炉没做很大,跟个大筐子一样,等晾干了,就能试着做烤小蛋糕吃了。
好在做泥炉,大家驾轻就熟。
三日后,见泥炉已经干了,宋眠就着手开始做小蛋糕。
越想越馋,简直没招了。
但是她眼睛有经验,但是手没经验,要先试试再说。
先要把鸡蛋打散,光是这一步,她和陆晋书的胳膊就快废了。
但人在没有精力的时候,就特别会偷懒,她突然想到了钻木取那个高速旋转的法子,就找来树枝和麻绳,将麻绳紧紧地系在弯曲的树枝上,在筷子上绕一圈,再握住树枝弯曲部分,快速地来回锯。
物理拉锯,要比她纯手工快很多。
很快蛋清就被打发,跟奶油一样,看着还挺有意思。
“这是什么?”陆晋书问。
宋眠随口道:“以前看的杂书里面的吧?不太记得了。”
先打发蛋清,用筷子挑一下能够立住,应该就差不多了,宋眠又加糖,加面,都搞里头。
再加上必备灵泉,想必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下一步怎么做?”陆晋书问。
宋眠让他把蛋液放在小茶碗里,放在烤炉里,再把引燃好的木炭放进去。
刚开始做这些,也不太会掌握火候,但闻着香味的时候,心里就定了。
“真香啊。”
宋眠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烤蛋糕的香味实在迷人。
没想到,这动静把宋小池给召唤过来了。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他奶呼呼地问。
宋眠捏捏他小脸蛋:“香喷喷的小糕点,等会儿做好了,给小池尝尝好不好呀?”
宋池乖乖点头。
鸡蛋糕很小,烤制起来也很快,宋眠拿不准火候,就把炉子打开,看看蛋糕什么样子,看了两回,见烤制成金黄色,这才放心下来。
“好咯,先给小池乖乖吃呀。”
刚烤好的蜂蜜鸡蛋糕有点烫,宋眠用指尖轻触,烫到了就缩回手,用筷子夹着给宋池吃。
宋池昂着白生生的小脸蛋,安静地等着。
“给。”她笑着道。
给了宋池后,她又递给陆晋书一块,他是不给他不会主动拿的性格。
而此时,宋枕戈出来了。
瞧见有新鲜吃食,眼睛一亮,拿起来就吃,高秀就敲他手:“你学的君子礼仪呢?”
“我现在是老农!不是君子!”
宋枕戈反驳一句,顿时不住赞叹:“口感绵软细腻,还有遮不住的香甜。”
“太好吃了。”他竖起大拇指。
宋眠小口地品着,是她记忆中的味道,她眼眶一红,慢慢地吃着。
宋赴雪本来吃得欢快,正要调侃一二,见她眼眶红了,连忙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脊背:“想你娘了?”
宋眠想,祖国母亲怎么就不算娘了?
“嗯。”她点点头。
宋赴雪轻轻地拥抱过后,就放开了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别怕,爹一直在。”
他声音温和。
宋眠吸了吸鼻子,乖巧点头。
“嗯,我知道。”宋眠吃着熟悉的蜂蜜鸡蛋糕,确实有些想现代世界了。
捡了几个鸡蛋糕在小竹篮里,让宋濯拿去送给邻居家吃。
赵菊芳正在喂鸡,她家人多,想吃肉又舍不得买,就只能自己养,家里半大小子闲的时候去捉虫子,回来喂给鸡吃。
春天的时候,还可以摸蚌壳,挖蚌肉来喂鸡鸭。
见宋濯提着小篮子来了,她笑着问:“濯哥儿,可有什么事儿?”
“姐姐做了鸡蛋糕,给大家尝尝。”
宋濯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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