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好勒,那就这么说,我……
“好勒,那就这么说,我跟你说,这种磨盘柿子,又大又甜,放软了,把顶上戳个小洞,对着一吸,全是甜甜的汁水。”
“这里面还有包种子的地方,吃起来要脆甜些,口感也很好。”
“买点生的,买点熟的,能吃好几天。”
小摊贩很热情地挑了一堆,麻袋都快装不下了。
陆晋书有些迟疑道:“只要两三斤,多了多了。”
小摊贩把麻袋往秤上一挂,秤杆高高翘起,他嘿嘿一笑:“多什么?不多。刚好两斤。”
那称星打眼一闪,反正不在二斤上,要往后的多。
“自家种的,回家尽管吃,就是这柿子不好弄到身上,到时候洗不掉的。”小摊贩又解释了一遭。
宋眠笑着点头,把带着的鸡蛋糕送给他,笑着道:“那正好,你尝尝我家的鸡蛋糕,也可香可甜了,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小摊贩连连摆手:“哪能要呢?”
他已经闻见荷叶的清香,和一股说不出的迷人的香甜味,有点像糖……
小摊贩没怎么吃过,但糖这玩意儿,是很贵的。
“拿回家给孩子尝尝,让他甜甜嘴。”宋眠劝道。
一说这个,小摊贩想起家中幼子,果然不好再拒绝,满脸纠结地收下了。
宋眠提着一兜柿子,心里也高兴,她乐滋滋道:“你用麻袋装,肯定贵啊,你可以把细麻绳编成渔网的样子,不就省钱多了。”
小摊贩:!
还能这样?
仔细想想,可行性确实很高,家里妇孺在闲暇时可以编制,能省不少铜板。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一个铜板也很珍贵。
“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摊贩连忙又往麻袋里多塞了几个柿子。
宋眠这次就没有推辞了。
“那我们走啦,祝你生意兴隆赚大钱。”她笑呵呵道。
小摊贩连连摆手,他这就是卖个柿子,就算生意兴隆也赚不了几个大钱,但听着确实高兴。
陆晋书提着柿子,跟在宋眠身后,他掂了掂,满脸肯定道:“得有七八斤了。”
这是真实诚人,恨不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许多老百姓是这样的,他们生活上穷困些,就愈发注重自尊,不肯做一点叫别人看轻的事儿。”
宋眠缓缓道。
她也是这样,前世外婆去世之后,她被福利院收录,从此后,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名声。
陆晋书也颇为赞同。
“是啊,人生已经这样艰难,若是再名声受损,那真是太不好了。”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很快就到家了。
路过前厅时,能听见耳房中传来儿童朗朗的读书声,稚嫩的声音很乖巧,很有意思。
“宇宙晃晃~”
宋眠黑线,就是吐字不清了点。
陆晋书洗漱换衣过后,连忙拿着纸笔去上课,好在他年岁大,就算缺了半天功夫,跟着也毫不吃力。
再加上他还有小灶,更是简单了。
宋眠瞥了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就懒洋洋地躺下了。
她书房里放着许多书,一时睡不着,就摸出来一本看。
是宋准先前为了顺德帝启蒙画的图册,是《诗经》,注解地很是清楚明白。
家里也存的有瑕疵本。
她细细看着,不由得叹气。
上岸第一剑,向来都是先斩意中人。
这个意中人也可以解释为对他有恩的人、原本比他好的人。
顺德帝真是不做人啊。
她正在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马灰律律的叫声。
她出门一看果然是他,就笑着打招呼:“逐玉叔来了!”
谢逐玉冲她点点头,笑得十分恣意,把手中的大灰兔子举起来,笑嘻嘻道:“瞧瞧,我刚在后山捉的,等晚上咱做麻辣兔吃。”
宋眠摸摸兔子,看着它蹬腿,有些愁:“不敢杀。”
她杀鸡就挺突破自我了。
谢逐玉笑着道:“有你逐玉叔在,怎么会让你手染血痕?”
说着,他把兔子放在一旁,自己打了水,杀兔子去了。
“我听见你爹还在教书来着,他是真上心啊。”谢逐玉感叹。
有种未来以教书为生的那种认真。
宋眠想了想,认真道:“做都做了,当然要认真点,以后得事儿以后再说,但现在确实要好好做。”
谢逐玉叹气,只要顺德帝不死,这宋家就没有起复的可能。
为了宋家的前程,还是顺德帝赶紧死。
谢逐玉的手法很好。
杀兔、剥皮,处理得很快。
“我还会鞣制皮草,等顺德帝想起我家,那我就去当猎户。”
他得意一笑。
宋眠神色复杂一瞬:“那你可以先购入一套猎户用的设备了,快过年了,又该发癫了。”
谢逐玉面上笑容一收。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仍旧不希望自己的猜测为真。
他爹一人生死,甚至谢家存亡并没有那么重要,但谢家一死,四邻来犯,就真的毫无法子了。
大梁朝但凡露出一点弱势,鞑靼就敢南下,烧杀抢掠,把大梁撕成碎片。
“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谢逐玉笑着道。
宋眠轻嗯一声。
谢逐玉很快把兔子杀好,用面粉清洗干净拿到厨房剁成块。
“寸长的可以吗?”他问。
“切成丁好入味吧”宋眠回。
自家吃的,什么大的小的,能吃就行。
两人把兔子腌上,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做成菜了。
“谢兄弟?”文兰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连忙道:“我给你倒茶喝。”
“大嫂别忙,我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你要是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谢逐玉连忙推辞。
宋眠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寒暄,感觉很有意思,这就是大人间的寒暄吗?
见她笑,谢逐玉就问:“笑什么?”
宋眠望天。
“大伯娘,逐玉叔带来了兔子,已经腌着了,等晚上我们炖肉吃。”她故意扯开话题。
刚从书房出来的宋池:“炖肉?”
他第一时间听见了这个。
顿时欢呼着跑过来,乐呵呵道:“哇哦,太棒了,今天有肉肉吃咯。”
他是真心喜欢姐姐做饭,每次都很捧场的多吃。
宋眠看着他天真灿烂的小脸,就忍不住露出笑意,俯身捏捏他小脸,温柔道:“我们小池最爱吃的肉肉呀。”
宋池红着小脸:“嗯嗯。”
宋赴雪手里拿着一沓大字,一边翻一边叹气。
“怎么能写成这样呢?”他不理解。
宋眠瞧了,反而觉得写的还好。
“感觉还不错啊?”最起码已经横平竖直了。
“还没谢逐玉写的好。”宋赴雪极为不满。
谢逐玉:?
宋眠:?
还得是文人会损人啊。
“已经很好了,都是些没有见过书、拿过笔的幼童。”宋眠笑着安慰。
谢逐玉黑着脸道:“一般夫子的水平不行时,就总爱说是学生不够聪慧。”
两人对视一眼,俱冷哼。
“你就是那种被夫子说不够聪慧,从而揣测夫子水平不行吗?”宋赴雪慢条斯理道。
谢逐玉冥思苦想,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这是诡辩!”
他不服!
宋眠小小声道:“你就说,世间有水平不好的夫子,也有不够聪慧的学生,但——都被你占上了。”
谢逐玉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眠眠所说,亦是我心中所想。”
看着他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宋眠抿嘴轻笑。
宋赴雪:……
刚才因为斗嘴遗忘的事情,再次翻涌进脑海,宋赴雪惆怅一叹:“真想揠苗助长。”
靠他们自己,实在艰难。
谢逐玉轻嗤:“放过小童吧,人家才读几天书,我瞧着写得就挺好。”
宋赴雪轻嗯一声,没有接着辩驳。
他自然知道,但总想着,自家学生能更优秀些。
但读书的事儿,向来勉强不得。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为他们着急。
“你那时候读书,颇有些走火入魔的味道,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早上睁开眼就捧着书读,晚上闭着眼还要复习一遍,寻常孩童,哪有这样的勤勉?”
谢逐玉笑着安抚。
宋赴雪翻看着手中的一沓大字,提笔想要圈出漂亮字迹,最终却摇头。
“罢了,事缓则圆,给孩子些成长的时间。”他还是圈了好些出来,努力地想词夸夸。
宋眠瞧着,发现他爹确实有些温柔劲儿在身上。
“是这样。”
几人聊着天,文兰回屋了,宋濯和宋池回书房练大字,院中一时间只有宋赴雪、宋枕戈、谢逐玉和宋眠。
见人少了,谢逐玉才低声道:“今晨才知,当今将批红权给了周齐。”
这朱批二字,就代表了很多。
就算将朝政交给内阁,但皇帝只要有朱批,那就不成问题。
但朱批都交给周齐,那就是彻底失去朝政的掌控权。
这简直是神来一笔。
“他那么不相信祖父,为什么这么相信祖父教出来的学生?”宋眠随口问。
谢逐玉闻言,狠狠地拧起眉头。
想要把一个人哄得言听计从,想来并不容易,但周齐办到了。
“定然有他的独门技巧在。”谢逐玉轻声道。
他说着就叹气。
宋赴雪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对宋家的清算可以说是政治斗争,成王败寇,并没有什么可说。
是宋家后继无人。
但皇帝昏庸到把朱批交给别人,实在匪夷所思。
“他以前就这么能装吗?”宋赴雪大为震撼。
宋眠摸了摸下巴:“我觉得男人在没有达成目的时,堪称忍者神龟,怎么都能装。”
在场的男人:……
骂人就骂人,怎么还骂一片呢。
宋赴雪闻言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
“人性如此。”
几人便不说话了,王朝覆灭之下,平民百姓真的毫无反手之力,日子会过得无限苦。
这就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头疼。”宋枕戈挠了挠头。
宋眠抿了抿嘴,沉声道:“别想那么多,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棒了。”
乱世之下,也不该有太多要求。
宋赴雪方才看作业的愤懑,尽数消散了。
“罢了,他们也很尽力。”他劝自己。
“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先去炖兔肉吧。”宋眠道。
谢逐玉朗声大笑:“成!”
说完后,宋眠便起身往灶房去。
光是兔肉,这么些人显然不够,要多放些配菜才是。
想了想,切了几个土豆,切成条,让文兰帮忙蒸一下,等会儿好下锅炸。
兔肉已经切丁腌制好了,就等着炸了,宋眠看着油,一脸无辜地抬眸:“五成热是多热?”
“七成热又是多热?”
她看向谢逐玉,他看向文兰。
三人都不会。
“算了,差不多得了。”宋眠直接把兔肉下进去,开始炸。
“炸至两面金黄,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宋眠笑眯眯道。
谢逐玉:……
不太熟的做菜方式,让宋眠也不免紧张,她一边炸,一边捞出来看,生怕炸过头了。
好在看着还可以。
宋眠用笊篱把兔肉捞出来,再把刚蒸熟的土豆条放进去炸,这样外皮酥脆,但内里比较软糯,用麻辣兔丁的调料一裹,肯定很香。
等土豆条炸好了,把油再盛出来,就留点底油。
再重新爆香干辣椒段、葱姜等,闻见香味再把兔土豆条放进去。
“好香!”宋池被辣椒呛得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眠把兔肉盛出来,这时,文兰也把粥做好了,还顺手炒了个小青菜。
家里人多,这一整只肥兔加上配菜,足有一大盆。
“辣椒快和兔肉一样多了。”谢逐玉感叹。
红艳艳的辣椒中,有炸到金黄的兔丁和土豆条,泛着油光,间或点缀着花椒、蒜片等。
光是闻着,就有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
“不敢想,用来佐酒得多香。”谢逐玉有些馋了,他拍拍宋赴雪的肩:“酒在哪放着?我去拿。”
宋赴雪指了指库房。
他立马就起身拿酒去了,真的很难拒绝这个。
等拿来酒之后,高秀才拿起筷子:“吃饭咯。”
谢逐玉夹起一块兔丁放进嘴里,眼睛登时就亮了。
“细嫩无比,鲜香麻辣,吃起来真过瘾啊。”他不住赞叹。
而一旁的宋池一边斯哈斯哈地吹嘴巴,一边忍不住吃:“这个辣椒咬我嘴巴。”
直冲脑仁,特别过瘾。
宋眠闻言就抿着嘴笑,又听宋濯说,简直香到停不下来。
小孩的皮肤比较嫩,他的嘴巴辣到红彤彤,都有些肿了。
宋眠:“要不你吃青菜?”
宋濯表示拒绝。
俊生喜欢吃肉,但是他知道自己饭量大,而一只兔并没有多说,他尝了几块后,就乖乖地去吃土豆条。
他以为自己是退而求次之,没想到,竟然很好吃。
外皮焦脆,带着兔丁的麻辣鲜香,而里面却很软糯,吃起口感丰富。
“好吃呀。”他不住赞叹。
谢逐玉本来想倒酒,再和宋赴雪吟诗两首,好生风雅一番。
然而,他刚倒酒的功夫,盆盆兔只剩一半了。
他呆愣片刻,又下去一截。
顿时什么都忘了,先吃菜为敬。
“怎么手速都这么快?”他惊讶。
后来一想,这人实在多,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就是一小碗了。
哪里还容得下他慢悠悠地去喝酒。
一群人抢着吃,吃起来就格外香,当发现不多时,几个大人不约而同地停了筷子,开始喝酒、聊天,等着小孩再吃。
宋池被辣的眼泪汪汪,让他吃青菜还不肯,说是很过瘾,还要吃。
当最后一块兔丁横在盆中间时,宋枕戈眼睛一亮:“我的。”
谢逐玉冲他笑了笑,眼疾手快地夹走了。
宋眠:……
“别抢了,我的。”她直接截胡。
然而——
宋赴雪直接抄底,从她筷子上抢走,当即就吃掉了。
“哇、”气的宋眠哇哇大叫。
高秀有些头疼道:“跟孩子抢吃的?疯了!”
宋眠一本正经道:“我记得眠眠说过,小孩呢,未来还有无数吃好东西的机会,但我们这些老年人就不一样了,那叫吃一天少一天,多可怜呢。”
高秀黑线。
真是为了一口吃的,什么话都敢说。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很快就吃完了。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谢逐玉耍赖,往客卧里面一躺,非说自己喝醉了。
文兰连忙给他送被褥,送脸盆,怕他住得不习惯,而宋赴雪扶额:“你的高枕软卧多好,来乡下睡稻草席吃苦。”
“我提前习惯一下。”谢逐玉浑然不怕。
他觉得,自己离住茅屋也不远了。
*
人不能说丧气话,避谶还是很重要的。
才过了没几日,给事中周生沛就上书,说是谢律之居心不良,早有反心。
迁任广东的谢律之又被一纸诏书给召回来,多方博弈之下,留他回乡养老。
于是——
宋眠早上一开门,就见门口蹲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壮汉,她神色一利,顺手就拿起门后藏着的锄头,正要发飙,就见谢逐玉满脸疲惫地靠在墙角。
晨光微曦,早晨的霜很重。
谢逐玉见她望过来,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唇角微翘,眼睛却往下看。
宋眠这才发现,他谢叔的眼睫毛又长又翘,挂着清晨的霜,打湿了之后,就像是哭过一样。
“逐玉叔,这位是……”
她这才打量着面色黝黑的壮汉。
吃的膀大腰圆,那胳膊快跟她腰一样粗,能看出来鼓鼓囊囊的肌肉形状。
一整个铁塔。
“我爹。”谢逐玉神色蔫哒哒的。
宋眠:哦。
回来的挺快啊,看来是路上一点都没耽搁,快马加鞭回来的。
“快进院子来。”宋眠连忙喊:“爹,逐玉叔和谢爷爷来了。”
她的记忆中,也有谢爷爷的影子,但很微弱,毕竟他常年镇守边关,要么就在荡平倭寇,鲜少有机会在京中晃荡。
宋赴雪听见喊声,披着外衣就走出房门,一看是谢律之,上前纳首就拜。
“谢叔。”他叹气。
谢律之倒是笑着道:“你看这不挺好的,人还活着,我要把你家吃垮!”他笑呵呵地说着。
宋眠听他说话,觉得他还挺豁达。
宋赴雪连忙把衣服穿好,
这点动静一起,高秀也醒了,出来瞧见谢律之,眼眶就红了。
“好孩子,他们连你都不放过,真是天杀的。”
现在已经开始了倒宋行为,只要是跟宋准有过关联,统统都给你一抹到底,罢官抄家,随便选套餐。
高秀哭到不行。
谢律之反应平平,笑着道:“不妨事,大梁朝自有能人在。”
几人坐定后,宋眠连忙进灶房帮着文兰做饭,而陆晋书去打水,让爷俩好生洗漱一番。
她心里想着,确实江山代有才人出,但大梁朝气数已尽,宋准是最后一个,没咯。
谢逐玉洗漱过,换上宋赴雪的衣裳,而谢律之换上了俊生的衣裳。
“这棉衣穿着还挺舒服。”谢逐玉好奇地打量着。
谢律之点头。
在京中的儿子非常奢靡,都是穿最好的衣裳,但他在外面行军打仗,就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了,能有个衣裳穿就不错了,他是穿过棉衣的。
“我的职位被一撸到底,说是给个恩典,不追究我的责任,让我回家荣养。”
谢律之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菜饭。
一箩筐十来个暄软微黄的大馒头,一碟子干豆角炒肉丝,一碟子酸黄瓜条,还有一碟子清炒藕片,再就是小炒豆芽。
碗里盛的是红薯稀饭,奶白、黄心相间,错落在白米汤里。
“不错呀,很有农家味道了。”
谢律之笑着夸赞。
“这应当是眠眠做的吧?”宋赴雪有些不确定地问。
宋眠点头。
“你尝尝。”他说。
谢律之听话地拿起筷子,一口小炒豆芽入口,顿时惊讶了。
“眠眠手艺这样好?”这豆芽带着特有的爽脆,没什么青气,吃起来很爽口。
“都尝尝。”宋赴雪笑着道。
谢律之原本愁眉苦脸,吃着吃着,脸上的褶皱就舒展了。
“罢了,不就是罢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大手一挥:“儿啊,把咱们的行李拿来,就在李家村住下了!”
谢逐玉:……
“这不合适。”虽然他时常来蹭饭,但是哪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那成什么人了。
宋赴雪连忙道:“刚好客卧一切都好,你们住着吧。”
见他们收拾好了,宋眠就和陆晋书一起去镇上,接着卖自己的馅饼,正要走,就听谢律之兴致勃勃道:“好卖吗?我也去。”
于是他也跟上了。
宋眠自然没什么不可,她笑着道:“好卖呢,你跟着去散散心也好。”
左右没什么事儿,在家里闷着想事情更加不好。
谢律之要帮忙推车,但他力气太大了,这小车对他来说,反而有些不好推。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道:“还挺难。”
今天因为要招待他,所以到镇上就有点晚了,门口聚了一堆人,正在猜测店主为啥不过来了。
“宋公子来了!”
随着一声呼喝,大家都望过来。
谢律之心里一紧,生怕食客生气,连忙挡在前面。
谁知,他被一个妇人扒拉开了。
“宋公子,你没事吧?”妇人满脸心疼,来回打量着。
刚才大家都在想,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还说再不来,就要去宋家村看看。
宋眠心里感动,连忙道:“家人回来了,难免多待了会儿,我没事。”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看见谢律之后,他们打量半天,有些拿不准身份。
谢律之生的粗矿,不似宋赴雪、宋眠的精致书卷气,很明显是两种风格。
宋眠打开店门,陆晋书就进去擦案板,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漆面,再次擦的一尘不染。
等她去案板处开始揉面,他再把别的地方整体再擦一遍,那清水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谢律之第一次来,有些无措地转了几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等馅饼、粉丝盒子烙起来,香味传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又饿了。
朝食时,他根本什么都不敢吃。
生怕不小心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留给宋家人一个空空如也的桌子。
现在闻着香味,那肚子就有些受不了。
他帮忙递馅饼时,由于自己也想吃,他又得忍着,表情十分严肃。
宋眠想着,他做大将军的人,严肃点十分正常,完全没想到他是想吃。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笑着道:“尝尝自家食物的味道,要是有食客问了,也好帮忙说。”
谢律之最不喜弯弯绕绕,听见说让他吃,他就毫不犹豫地吃了。
“天呐。”他呆住。
说实话,他本人对美食不敏感,毕竟行军打仗有口饭吃就行,要是太挑剔,只会害了自己。
但他能尝出来,这真的特别好吃,比他吃过的任何饼类都好吃。
他挨个尝过去,瞬间知道为什么这小小的馅饼,竟然络绎不绝都是食客了
这样好吃,谁能拒绝?
他甚至开始盘算,自家有没有差不多年岁的好儿郎,能和眠眠议亲才好。
然而——
老的老,少的少。
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他只能遗憾地收起这个想法。
馅饼好吃,粉丝盒子好吃,花卷也好吃。
眠眠怎么那么会做饭?
“若是不够,多吃些就是,咱家都是按自己饭量,随便吃,而且你第一回吃饱了,第二回我才知道做多少饭。”宋眠认真道。
她经常喝灵泉水,五感比较敏锐,刚才听到谢律之的腹鸣。
一听就知道,朝食做的分量,不够他饱食。
谢律之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神,爽朗一笑:“好勒~”
是时候让她看看什么叫饭量大王。
谢律之吃了一炉馅饼,一炉粉丝盒子,一笼花卷。
“哇,谢爷爷好饭量!”宋眠伸出大拇指。
其实俊生饭量就挺大的,但是和谢律之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是吃完后,也不见他小腹突出。
围观的妇人:……
“你这汉子,有点不好养啊。”光是做他的分量,都累得都强,估计能把人做急症。
谢律之憨厚一笑:“是有点不好养,吃得多,不过我力气也大,一回能抗三麻袋货物呢!”
一说这个,妇人就满脸艳羡:“那给的工钱肯定高吧?我家汉子力气也大,能抗一麻袋,他一天就十五铜板呢!”
镇上一般也就十二铜板的价,但他干活踏实,工头觉得他实诚,愿意给价。
“赚得多,吃得也多,都一样,糊弄嘴而已。”谢律之笑着道。
宋眠见他嬉笑怒骂,一点情绪都没有。
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做将军的人,这心理素质就是一等一的好。
“这鸡蛋糕好生香甜!”谢律之吃着,眼睛一亮又一亮。
食客们就笑他没见识。
“上个月,宋公子做了好些馅儿,家常的馅儿都有,那才叫过年呐,现在的都不算啥。”
“说起来也是,啥时候再做一回?”
“马上就要过冬了,真舍不得啊。”
“就是,一下雪,这就不来卖货了,叫人想得慌。”
谢律之听了挑眉,对他们受欢迎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宋眠听习惯了,并不搭话,反而认真做自己的馅饼,不管怎么说,只要灵泉水还在,她的买卖就不会断。
常规下来,就是一个上午就能把所有的馅儿卖完。
“谢爷爷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她嘴里虽然问,但已经把人领到隔壁布行了,撕点布,做几套衣裳穿。
还有洗漱用品也要买的。
谢律之也没推脱,直接按着最贵的买。
他虽然被革职,但没有被抄家,家底都在,那银子够他们全家一辈子都花不完。
“等我回去了,在你家隔壁再起院子来,按着你家的房子盖,我看布局挺好,住着也舒服。”谢律之给谢逐玉也买了一份。
宋眠仔细盘点过,见都差不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走到朝前街时,瞧着有卖豆粕的,她还给小牛犊买了一份。
想着回家给它吃,养得壮壮的,来年干活。
几人刚一到家,就见谢逐玉正在和小牛犊抵着玩。
谢律之觉得有些丢人。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这样幼稚,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牛犊一见主人回来了,颠颠得就凑过来,在宋眠身边一直哞哞叫,还不时看向谢逐玉的方向。
虽然听不懂在牛叫些什么,总觉得骂的很脏。
宋眠安抚地摸摸它的头,从推车上给它拿豆粕吃,还悄悄地加了一滴灵泉水。
“哞~”主人好,那个两脚兽就很坏。
宋眠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真乖的小牛。”她夸奖。
宋赴雪跟着望过来,点头:“你买这小牛,前两天病恹恹的有些起不来身,我一直怕养不活,没想到还挺精神,好像也长点肉了。”
“哞~”小牛挨着主人蹭。
宋眠又摸摸它的头,就回房间洗漱去了,她有些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感觉都腌入味了。
她一回小院,谢律之又有些无聊,他围着小院转了一圈看格局,心里就有数了,等宋赴雪下课后,就跟他说了。
“挨着你家,给我们也起个小院,以后跟你们住一起,好歹也是个伴。”谢律之沉思过后,还是认真说道。
宋赴雪有些意外。
“再无起复可能?”
若朝堂有战事,很难说不去应召。
谢律之眉眼间有些苦涩,闻言叹气:“朝堂时局变得跟前朝一样了,奸佞当道,搅得一池浑水,我就算应召,怕是也难以在权利倾轧之下安然存活,更别提打胜仗了。”
其实,在宋准做首辅前,朝堂便是如此。
内阁为了手中的权柄,可以让千千万将士们去死,鞑靼兵临京师都有过,他们浑不在意,只想牢牢抓住权力。
也就宋准做首辅时,朝堂一时清明罢了。
他这一去,顺德帝就暴露本性,大肆敛财用来修建行宫、搜罗美人、寻仙问道。
不该做的事儿,他事事都做了。
宋赴雪和他相顾无言。
“罢了,那我去找里正,让他帮忙划片地,再建一个院子出来。”他先回屋装了一篮子鸡蛋糕,这才带着谢律之往里正家去。
“建院子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宋志文?”
谢律之不认识,他跟在宋赴雪身后,像是一座沉默的铁塔,那身形格外可靠。
宋家村的人一直盯着他看,心里在猜测是谁。
这样的英雄状态,也不多见了。
等他们到里正家时,对方正在扫地,见他们来了,连忙把扫把放下,洗了把手就过来作揖。
“宋相公,这位是……”瞧着不似寻常百姓啊。
宋赴雪笑着解释:“这是世交谢家,如今落难,想着落户在咱宋家村。”
他掀开小篮子上盖着的麻布,给里正看里面的鸡蛋糕,笑着道:“给几个孩子拿点零嘴。”
里正连忙推辞,笑着说不用,手却诚实地接过,递给一旁的小孩吃。
宋赴雪瞧见还没他腿高的小孩乖乖吃着,小嘴巴一鼓一鼓,就觉得心中一软。
小孩总是可爱的。
“我们上回那建房子的施工队,想着再建一回。”
“怕是有些晚,感觉马上就要上冻了。”
宋志文摇头,要是动工了,结果下雪了,那也不好。
“没事,先把事情定下,钱不是问题,我给双倍,快马加鞭的做,应该是来得及。”谢律之大手一挥。
宋志文:?
双倍?
那得大几十两银子了。
宋赴雪想了想,笑着道:“不如先挤着住,前面那四个开间,都够你爷俩住了。”
他们人少。
谢律之摇头,认真回:“有道理。”
谢府的门匾虽然拆了,但府邸还是他家的,家中老小妻儿照样能住,只不过他不想去京城蹚浑水,这才住到外头。
在别人眼里,怕是和淋雨的流浪狗一样可怜。
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免得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又要来折腾。
现在表现的越凄惨越好,他什么都不介意,就想家里人都好好的,能够安心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那刚好我帮眠眠卖馅饼。”
第36章 第36章“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谢逐玉骄矜地抬起下颌。
方才在里正家商议要不要赶着建新房时,宋赴雪提议,让谢逐玉教导孩子们锻炼身体。
他先前就有这样的想法,既然乱世将至,那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就显得至关重要。
谢逐玉尚且不知教导小儿的困难,他应下时,甚至有几分兴奋。
现在跟着俊生学,他的武艺很强,不比谢逐玉弱,但他到底心智不全,自己会,却表达不出来,懵懵懂懂,他自己很会,但描述不出来,不太会教。
宋眠笑眯眯地想,就算众人因为练武而太过疲累也无事。
她会偷偷在夕食中多加一滴灵泉水,保证大家一觉睡醒,第二天就会有充沛的精力。
万事有他,放心。
宋赴雪并不知,但他知道,当乱世来的时候,书生属于消耗品。
“我们讲究以德、理服人,当然,要是道理讲不过,我们还略懂一些拳脚。”宋眠笑着补充。
谢律之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仔细地咂摸她的话,心中颇为震撼。
“对,先礼后兵,没问题。”
他以肯定点头。
还看向一旁坐着的宋赴雪,压低声音道:“有时候也不能太讲品德,亮出你的拳头,对方自有考量。”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打架的。
有的人,你讲一箩筐的道理,不如邦邦给他两拳来得快。
宋赴雪笑着颔首。
他有些无奈地想,好像因为狱中的事儿,大家都觉得他性子软弱可欺。
这个刻板印象算是改不掉了。
既然说要出双倍价钱去建房子,那村民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效率。
钱到位了,什么都到位了。
横梁、青砖、灰瓦,在两天内,就已经堆在宋家附近了。
而此时,已经有一批匠人过来打地基,效率高到可怕。
宋眠那时候建房子,预算不多,出价就抠抠搜搜,效率自然按着平常来,当砸钱的时候,这待遇确实不一样。
晌午工人要吃饭,宋赴雪原想着还请赵菊芳来,只是她要做学子的午饭,一个人到底忙不过来,就想着请里正家,也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能赚钱的活计,就算是不同意,估摸着也不会心生恶感,还是想问问。”谢律之道。
说着,就往里正家去了。
问了一回,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人都在家里闲着,能有点入账,也够割两刀肉香香嘴。
“成了。”宋赴雪放下一桩心事。
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才放心下来。
谢律之坐在门口喝茶,他眉眼间凝结着愁绪,他一人得失,实在不算什么,可若是外族来犯,朝中无将可用,百姓又该如何?
他的那些士兵呢?
那些小将呢?
身为他的嫡系,又该如何自处?
谢律之在门前枯坐了二日,谁也没有去打扰他。
宋眠瞧着,每天都给他备了灵泉水,免得心神受损,对什么不好。
人在愁肠百结的时候,最容易伤身体底子。
他就坐了两日,第三日,和宋赴雪密谋了一夜,后来,就如常来宋记馅饼店帮工了。
“要不再休息休息?”宋眠问。
谢律之朗笑出声:“休息什么?没必要。”
他不是那种脆弱的人。
宋眠狐疑地看着他,不禁对他生出敬佩之情,他缓过来的可真快。
“帮着卖馅饼也好,你别说,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再多愁绪也随风散了。”谢律之笑了。
宋眠正在做馅饼,她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望向正在买馅饼的食客,虎口上尽是厚实的老茧。
她又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等馅饼店的事儿忙完,宋眠刚洗把手,就听赵掌柜来了,说是有事寻她。
“什么事儿?”她问。
赵掌柜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温和道:“是好事,这个月的分红该结了。”
说着,他拿出一沓票据给她看。
“我们煤炉的销量很好,单走可能还不够,但这大单子很多。”
宋眠拿过票据看,确实大单子多,都是走量的,最低三十个煤炉起批,已经做成源头厂家了。
“卖了八千多个?”她粗略一算,才真的惊了。
赵掌柜闻言,猛然抬眸看她。
“你就这样翻一遍,就知道总额了?”他呆住。
宋眠笑着点头。
走大单子的话,一个煤炉的利钱是十文,走零卖,每个煤炉的利钱是十五文。
“额,在心里算一算就知道了。”她数学还不错来着。
宋眠谦虚道:“一点小技能。”
听得掌柜唏嘘,他也想要这个小技能,要不然他把算盘都要拨烂了算什么?
“零卖收的是铜板,这批发大多是碎银,我全部换成银子了,足有五锭,我按着八千算的,剩下的零头,还有吃喝应酬,犒劳店小二等,都得掏银子。”
五锭!就是五十两银子!
天呐。
宋眠真的惊讶了,看来大家都知道煤炉的好了,再加上马上要过冬,大家对于冬日寒冷的恐惧,会对取暖设备大方点。
毕竟冬夜真的能冻死人。
“谢谢赵掌柜,你们辛苦了,能把生意做这么好,可见很有头脑。”她笑着夸赞。
她现在每天也能赚一两银子,但她忙得团团转。
五锭银子放在褡裢里,沉甸甸的。
“回去收好了,也别叫别人知道,省得招人惦记,该和气的时候和气,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要不然旁人眼红你挣钱,会欺负你。”赵掌柜压低声音叮嘱。
宋眠连连点头。
因为和赵博生关系好,赵掌柜真拿她当子侄辈了。
“好,我谁都不说,就是馅饼店,旁人问了,我也说小东小西的,就赚个辛苦钱。”宋眠连连点头。
她家不能考科举,没有什么势力,谁敢张狂。
不敢,完全不敢。
虽然有许多好友在朝中,但顺德帝这样的德性,谁敢出头?不怕死后被抄家吗?可着老弱妇孺欺凌。
有大恩的首辅尚且如此,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是真有些害怕。
因此,低调些好。
“你是个聪慧的,是我多嘴多心,总想着教教你,你别嫌我烦才是。”赵掌柜笑得跟弥勒佛一样。
宋眠哈哈一笑:“能有前辈愿意教导,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说什么烦不烦的,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赵掌柜哈哈大笑。
他闻言特别高兴,当即就道:“都说做生意是贱业,但是能做好,已经很难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但你商业做的再好,也没有人会夸赞你,这就是世情。
“宋公子,有机会还是往科举考试上走,哪怕考个秀才呢,往后见官不必跪,就是跟小老百姓不一样。”
赵掌柜殷切叮嘱。
“嗯,我记下了。”宋眠笑着点头,把银锭收下。
赵掌柜这才哼着小曲走了。
*
宋眠把装着银锭的褡裢放在箩筐中,随手放在推车上,谢律之整理东西的时候瞧见了,有些惊讶地又放回去了。
“你这不错啊,竟然有这么多赚头。”
谢律之夸赞。
看似不起眼的小买卖,竟然有这么大收益。
宋眠弯唇轻笑:“这是我们宋家百年老字号卖鸡蛋糕,怎么可能赚的不多?”
谢律之:?
他表示惊讶。
“你们先回,我在镇上逛逛。”他笑着道。
宋眠点头,和他摆摆手。
陆晋书也学着摆摆手,接过推车,回家去了,他来宋家后,吃得好,穿得好,一直没受过亏,原先身量单薄纤弱的少年,棱角已经长出来了。
“你的衣裳小了。”宋眠打量片刻,笑着道。
她直接带他去成衣店,瞧着厚实的夹袄买两套换着穿,等到冬日做衣裳,再多放量。
陆晋书有点心疼旧衣裳,连忙道:“不用买,我将就着穿到冬日,也是成的。”
这细棉料子穿着很柔软舒服,他舍不得扔。
宋眠摇头,沉声道:“赚钱就是为了花,只有不是黄赌毒,我都没啥意见。”
陆晋书:“黄赌毒?”
宋眠笑了:“就是去秦楼楚馆,或者是赌博等,这样的事儿,我第一个先剁了你的手,没有任何商量。”
这个她是没办法接受的。
陆晋书蹙眉:“我都听你的,你说不让去,我瞧见的时候,就绕着走。”
宋眠煞有介事的点头:“看两眼的话,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陆晋书:!
看来眠眠对这样的事深恶痛绝,要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
“好!”陆晋书伸出三根手指,竖着向天,认真道:“我若沾染黄赌毒,那就让我肠穿肚烂而死!”
宋眠拍拍他的肩:“少年,做得对。”
两人一路嬉笑着回家,到了门上,就见宋小树在家,孙二丫正坐在门口哭。
她多看了一眼,心想招惹孕妇做什么。
没想到——
“你家赚钱了,帮衬你弟弟十两银子咋了,又不是不还。”一个尖锐的妇人声音响起。
声音一出,就从门槛里跨出来一只半旧的布鞋,紧接着是靛青的粗布,然后才是一个细瘦的妇人,她满脸怒容,对着孙二丫就骂。
宋眠看着孙二丫委屈地直掉眼泪,就算噘着嘴也不敢说话。
她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儿,就静静地看着。
孙二丫被说得狠了,才小小声的驳斥:“我进门就有喜,我能有几个钱,你张嘴就要十两银子,把我卖了值吗?小树拿去的聘礼,你说家里困难,留在家里使,我可曾说过一个不字?”
宋眠看着她气的大喘气,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见她看过来,就做出扶着肚子往陆晋书身上倒的动作。
陆晋书不知道她是装的,慌得赶紧来扶住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怎么了?”
孙二丫看着她倒下,慌得连忙起身要过来扶,猛一站起来,瞧见宋眠立正了,冲她眨眨眼,顿时心领神会。
她扶着肚子,看准宋小树的方向,一边哎哟一边往他身上倒。
偏生宋小树是个木头,一看她晕在自己怀里,顿时嚎哭出声:“二丫!你别死!”
他抱着二丫就往屋里冲,那声音听着凄厉极了。
说来也是,夫妻二人关系好,自打二丫进门,宋眠就教他们卖馅饼,人有钱了,底气就足,关系也更和善。
赵菊芳开团秒跟,立马也跟着哭:“亲家啊,都是农家人,谁能抬手就拿十两银子出来?就算没有,你也不能把二丫往死里逼啊。”
到底是在宋家村,眼看着宋德明窜出去要请大夫。
二丫他娘一想到要出医药费,忙不迭道:“你说这干啥,我问她借点钱,咋就是逼死她了?帮衬兄弟天经地义,谁家嫁出去的闺女就真是泼出去的水了?”
“不愿意就算了,我回家做饭去了。”
她说完就小跑步走了。
宋眠摸了摸下巴,这人真机灵啊。
她一听宋小树还在嚎,顿时黑线了。
“嚎什么嚎,闭嘴。”赵菊芳一巴掌拍在宋小树背上,对上孙二丫尴尬的表情,笑着道:“没事,她再来,说你你就哭,哭着哭着就晕,看能拿你咋办。”
她有些庆幸的想,幸好孙二丫是个聪慧的。
有些人,被娘家哄几句,就把钱全交出去了,反而让自家过得一塌糊涂。
别人孩子拿着她的钱吃肉,她的孩子顿顿吃糠。
孙二丫从床上起来,还有些伤心。
她试图辩解:“我娘以前也疼我,不是这样的,都是被旱情逼的。”
天旱就是这样,亲情薄淡。
赵菊芳叹气,确实都这样,也都是没有法子,穷生奸计。
“我们自然不伤心,只是你也别往心里去,她一时没法子的。”赵菊芳笑着安抚她。
孙二丫擦掉眼泪,叹气。
“若是要五百文一千文的,我咬咬牙也就给了,上来就要十两,这些日子,小树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咋会不懂事的拿去?”
她刚开始确实心软,但她一想,眠眠说过,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要以自己为重,这样掏空家底帮衬别人,自然不成。
孙二丫想到她娘那愤恨的眼神,有些慌:“我娘……”
不会恨她吧。
她心中惶惶然。
赵菊芳见她神色惊慌,就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咋想出装晕这样好的招,还知道往小树身上倒。”
没摔着自己,就是聪敏。
孙二丫抿着嘴,笑得含蓄:“是眠眠刚才教我的。”
她也就是试试。
赵菊芳一听,更加佩服:“这姑娘真是……脑筋转得快,聪明。”
打量几眼就有招,一般人可没这机灵劲。
“也就是现在他们落魄了,才能跟咱做邻居,要不然啊,真是连门槛都没资格踏进去。”
赵菊芳感叹。
孙二丫也不住点头:“以前听人家说,什么你连她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我还觉得假,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窟窿眼,就他头发丝都比别人好,现在想着要跟眠眠比,我真觉得,真比不上。”
第37章 第37章宋小树反而不认同:“你……
宋小树反而不认同:“你能这么说。”
孙二丫望着他。
“宋姑娘是很好,我也觉得她漂亮又能干,还很聪明,优点能说一箩筐,但是你也不差啊。”
宋小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优点,只得道:“但你吃得多,长得壮啊,进门就怀孕了,多好呀。”
孙二丫:“滚。”
就不能夸她一句她也漂亮吗?
孙二丫擦干眼泪,打水洗了把脸,惆怅一叹:“不跟人家比,咱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他娘要是要米要面,那还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但是她要十两银子,那真没有。
她有些伤心。
怎么能这样呢?就真的不心疼闺女吗?
她不解。
*
宋眠被陆晋书兵荒马乱地扶回家了。
他慌得同手同脚,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宋赴雪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装的,连忙道:“没事,她装的。”
陆晋书:?
他这才对上宋眠含笑的眼神,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晋书仔细地打量着她的面色,见确实没事,才放心下来。
但还是帮她把沐浴用的水放好,又给烧了茶水,这才不放心道:“我去上课,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尽管喊我,我立马过来照顾你。”
宋眠黑线,摆手:“快去吧你。”
陆晋书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他之后,她就忙自己的去了,也没去邻居家,省得他们尴尬。
这样的事,不算光彩。
宋眠把钱匣子掏出来,把五锭银子放进去,片刻后,又觉得不安全。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的钱匣子里,有太多钱了。
时下卖东西收钱,大多是铜板,大件才会用碎银子,像这种银锭,有种刚从银行取一把封好的一万块的感觉。
这钱匣子就放的她收的铜板。
用细麻绳穿起来,一圈一圈的盘在钱匣子里。
抱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她在屋里来回巡视,自家的五锭银子,感觉放哪都不得劲。
“放横梁上?”
“床底?”
宋眠望天,可恶,没有银行可以存钱,往里面一存,就不用担心到处藏银子的问题了。
最后放在了暗格里。
她的家当,一点点变多。
数一数,就觉得心情变得好上许多。
钱也攒好了,就等着顺德帝前脚一嘎,她后脚就飞黄腾达。
所以顺德帝死了吗?
宋眠把钱匣子又藏回去,仔细放着,有钱有粮有房,就丝毫不慌。
*
隔日宋眠去镇上卖馅饼时,就见赵博生捧着诗经在读。
她有些诧异,按道理来说,这诗经早就学完了才是。
怎么现在又来背。对于才子来说,诗经在这个时代堪称儿童读物。
见他背书间隙,她就问:“你怎么现在背诗经啊。”
“夫子说,让我明年下场试试。”赵博生苦着脸:“说默写一项,我如果丢分了,就让我抄写十遍,我提前背背。”
童生试啊。
他一想到要考试就心慌。
宋眠沉吟片刻,笑着道:“我有一邪修法子,也许可供你参考。”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微微一笑:“让夫子照着童生试的规格,每天给你出一张卷子,来回做上一个月,保管你看见试卷就心如止水,丝毫不慌来着。”
少年,掏出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来来回回地刷题,保管熟稔。
赵博生:?
这是什么脑子想出的方式?
太厉害了吧。
“相信我,绝对有用,比你猜测要强得多。”宋眠笑得幸灾乐祸。
致敬她前世刷过比她还高的卷子。
而且这时代其实也有,但流传于权贵阶层,属于不传之秘。
赵博生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好法子,打算碰见夫子就跟他说一声。
“我要两个不辣的馅饼。”他叹气:“秋天干燥的厉害。”
宋眠一听,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那我明天早上再加冰糖雪梨汤。”她打听到银耳的价格后,就默默地放弃了。
但是光冰糖雪梨,还是可以的。
赵博生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好!我明天拿汤瓶来打。”
汤瓶在这时也是个稀罕物件,能保温,还属于富裕人家才置办的起。
“太多喝不完呀。”她黑线。
赵博生幽幽一叹:“你对学子们有什么误解?”
别说一汤瓶了,他们一人能喝一汤瓶。
宋眠一想拿到私塾,那确实多少都不够喝的。
“你要做雪梨汤?”食客听着两人聊天,有些按捺不住地问。
“也是听赵公子说秋燥想起来的,炖点雪梨汤,也好滋阴润肺。”宋勉笑着道。
她秋冬天还挺喜欢喝雪梨汤的。
说做就要做。
等卖完馅饼后,她就去朝前街买了一筐梨,又去药店买了枸杞、红枣点缀,这样熬出来的漂亮又好喝。
光是材料就买了一堆。
红枣价钱不贵,好的枸杞非常贵,特别她要点缀的枸杞要色泽漂亮,那更是贵上加贵。
要做的东西多了,做花卷就交给陆晋书。
他略微有些手生,卷的没有她卷出来的漂亮而已。
但有灵泉水在,味道还在,食客就不会介意,毕竟她刚开始的手艺也一般。
谢律之在切梨。
把梨子切成滚刀块,这样下锅漂亮些。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堂堂大梁朝战神,有朝一日会在一个简朴的小店切梨子。
这个要熬得久,她特意早来一刻钟,先把火架上,再来炖梨汤。
这时候,大家都起得很早。
要赶在天亮前,把梨汤熬出来。
这时候谁要是起得晚了,那真是四面八方都说你懒。
不像后世,要是没事,睡到中午,起来收拾收拾吃个午饭,也是没事的。
世人起得早,她卖早点的,就只能起得更早。
真没想到,她除了高中时期,还能起得这样早,并且没有什么困顿的感觉。
煤炉的挡风板全部撤掉,用蒲扇一扇,火苗蹭的一下就旺起来。
把陶罐放上去煮梨汤,宋眠瞧着水烧着,就来做馅饼。
她刚把粉丝盒子做好放在鏊子里,就见赵博生提着汤瓶过来了,他满脸兴奋道:“着昨天听你一说,我就惦记上了,真想立马尝尝是什么滋味。”
宋眠看了一眼,水才刚开,最起码要一盏茶还能喝。
“来早啦。”她提醒。
赵博生笑着道:“特意来早的,近来总是来去匆匆,都没有跟你谈心,实在不好。”
所以他今天特意来早了。
“看,我新做的书包,我娘给我绣了竹子,我很喜欢。”
他显摆地侧身,给她看身上月白的书包。
“我爹还给我买了书箱,说是提前适应一下,好给来年二月做准备。”他慢慢地也有点接受自己要去考试的现实了。
“那准备的挺齐全,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考中的,苟富贵!勿相忘!”
宋眠笑着打趣。
赵博生嘿嘿一笑,帮着她收拾灶台,把遗留的面粉痕迹都擦掉。
“不忘不忘!”他弯着眼睛笑。
两人正聊着天,开始有食客进来了。
“哇,这天真冷啊,我走这一路过来,手都冻僵了。”
“还是店里暖和,迎面就是暖气,真舒服。”
“哈哈,确实暖和,来了就有些不想走了。”
“照例,给我各来一份。”
“好勒。”
陆晋书收钱、包馅饼,手中动作特别利索。
“哎呀,眼瞧着天越来越冷了,这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呢。”
“去年下雪的时候,一脚踩下去,比膝盖都高,冷着呢。”
“好些没加固的茅屋都压塌了,也不知道今年啥样。”
“反正我家的房子专门修过了,被大雪压塌房顶也太惨了。”
宋眠认真地听着,她还没见过到膝盖的大雪。
虽然耳朵在用功,但她手中动作一点没停,在包馅饼和粉丝盒子。
“不要急哦,稍微等一等。”
来的人多,备的一点很快就卖完了。
众人笑呵呵道:“不急不急,我们都知道。”
宋眠闻言,抿嘴轻笑,她就是安抚一下,免得有人心生不满。
常规的安抚手段罢了。
“梨汤好咯,今天的梨汤是送的,等会儿带了盆盆的就可以过来盛了。”宋眠笑吟吟道。
众人:“哇哦,老板大气,竟然送了!”
宋眠笑着道:“知道我要卖梨汤,都是老客户了,说实在的,都处成朋友家人的感觉了。”
镇上爱吃的也就这么一波人,她记性又好,甚至记得他们来回聊天的记录。
毕竟除了家人,谁会天天给她钱花。
众人一听朋友家人什么的,就觉得她很实诚,主要是真的免费送梨汤,这里面的梨子、红枣、枸杞,一看就不是便宜敷衍人那种货。
“我们先尝尝,要是好喝,以后天天来喝。”
宋眠一听,不免黑线,笑着道:“估摸着也就能卖一个月。”
要是大雪下到膝盖那么高,确实不方便来镇上。
“天没冷的时候,我很期待下雪,感觉下雪肯定可有意思了,但是临近下雪,我又觉得,还是热着好。”
宋眠看向店铺内部摆着的一堆衣服。
早上起床时,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走路热了脱一件,到店干活热了再脱一件,忙起来出汗再脱一件。
他们三个的衣服,硬是堆起来很高。
光是这一堆衣裳穿在身上,就足够累人了,不敢想下大雪的时候,又要穿多厚。
衣裳太多,导致整个人很臃肿笨拙。
这卖馅饼做习惯了,看着每个馅饼的重量也还好,但宋眠手臂上有肌肉了。
她体脂率比较高,肉一直是软软的,胳膊肉更是,现在能鼓起小包了。
看来锻炼都是有用的。
宋眠还挺喜欢自己的小肌肉,这种结结实实的感觉很好。
等卖完馅饼,谢律之又没跟他们一起回家,说是要在镇上逛逛。
第38章 第38章宋眠想起谢逐玉那句‘王……
宋眠想起谢逐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概能猜到谢律之做什么去了。
她和陆晋书就一起回家了。
小牛犊正在门口散步。
它现在还挺壮硕,见她回来后,撒欢一样跑过来,围着她来回转悠。
“哞~”它不住挨挨蹭蹭。
主人身上有它最喜欢的清新味道。
宋眠摸摸它的大脑袋,它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只知道拼命地顶她。
“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想顶死我啊。”
她直接一巴掌呼在小牛头上了。
“给你起个名字吧。”宋眠沉吟。
她摸了摸下巴:“钱钱?元宝?旺财?”
陆晋书黑线:“要不叫踏雪?你看它的牛蹄是白的。”
这个名字文雅些。
宋眠试图跟他讲理,笑着道:“你看,我们每次喊它‘钱钱过来元宝过来’,是不是有种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的感觉?”
她振振有词。
在旁听了一耳朵的谢逐玉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也太俗了?”他试图委婉。
宋眠想想,确实有点俗,但大俗即大雅。
“那叫福宝吧。”她说。
小宠物嘛,就是要起寓意好的名字。
“这个也行。”谢逐玉闭着眼睛应下,比钱钱好多了。
最起码阿堵物的气息没那么浓厚了。
正商量着,宋赴雪来了,先是听了他们起的几个名字,紧接着就陷入了沉默了。
“我教你读书十年,你起了钱钱、福宝这样的名字?”
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宋眠腼腆一笑,振振有词:“福宝过来。”
小牛犊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颠颠地就跑过来了,它歪着大脑袋,用一只眼睛盯着她看。
“你看,福宝喜欢,就是好名字。”
宋赴雪看看小牛犊,又看看女儿,理智和感性在打架。
“是吗?”他将信将疑。
高秀出来,一听福宝的名字,当即就说好。
“你小时候差点起名叫福宝呢。”她说。
宋赴雪:?
他连忙道:“这个就不用说了。”
宋眠哈哈笑起来,没想到她爹还有这样可爱的名字。
“福宝?爹,你这名字不错。”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赴雪黑着脸。
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宋眠立马老实了,笑着道:“那小牛犊就不能叫福宝了。”
总不能跟她爹一样的名字,那真是很好玩了。
“叫糖豆吧。”宋眠再次提议。
宋赴雪担心他们又想起什么福宝之类的话题,便默不作声。
糖豆就糖豆吧,不提福宝就好。
“糖豆过来。”宋眠在它耳朵边上一直念叨,让小牛犊记住糖豆的名字。
“糖豆。”
“哞。”
宋眠夸赞地给它喂一滴灵泉水。
“这小牛犊还挺机灵,这么快就知道是在叫它。”宋赴雪也跟着摸了摸它,为了一把豆粕。
糖豆乖乖地吃掉。
宋池写完作业过来,也跟着喊糖豆。
糖豆第一次顶宋池玩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气,直接把他顶了个大屁蹲。
后来就学乖了,跟宋池玩的时候,知道掌握力道了。
这会儿也是,用脑袋轻轻地蹭他。
宋池被它耳朵蹭的有些痒,直接笑倒在小牛犊身上。
“糖豆真乖啊。”他也跟着夸。
宋眠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把松子糖,笑着道:“每天吃一颗,吃完记得刷牙,要保护好自己的牙齿。”
他现在还没有换牙。
就算偶尔有蛀牙也没事。
以古代这吃糖的频率,也很难蛀牙。
宋池接过松子糖,自己吃一颗,给小牛犊喂一颗,他好奇问:“那小牛犊需要刷牙吗?”
宋眠摇头。
她搬着摇椅,坐在阳光下晒太阳,深秋的阳光是暖的,但风是凉的,这种状态叠合在一起,就非常舒服。
“眠眠,说起来,我们搬离京城后,虽然没有了府邸和钱财,但我的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很舒服。”宋赴雪也学着她的样子,搬来躺椅坐着玩。
宋眠但笑不语。
天天都有灵泉水喝,那身体肯定好呀。
“身体好,一切都好。”她笑吟吟道。
她以前会想进全国顶尖学府,进待遇最好的研究院,但是这辈子,她在短暂的落差下,很快就接受了,在村落的日子也还不错。
田园诗能够形成一个流派,自然有它本身的魅力在。
心里宁静,整个人都是舒展的。
宋眠懒洋洋地发着呆。
一旁的宋赴雪闻言很是赞同,笑着道:“你说得对。”
他索性把姿势放的更舒坦些,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稀薄的白云。
秋高气爽。
宋眠睡着了。
她夜里起得早,白天这个点就是睡觉的点,暖阳一熏,自己就睡过去了。
*
待宋眠睡醒,就见大家都在院子忙着,但顾忌着她在睡觉,动作都放得很轻。
“你醒了?”陆晋书第一个发现。
他招呼一声后,就连忙去给她倒茶喝,刚睡醒起来的时候,嘴巴里会觉得干,不舒服。
又去打水给她洗脸。
文兰正在一旁做鞋子,家里人多,宋眠和陆晋书要出门做生意,每天走很多路,这鞋子就特别费。
宋眠见她纳鞋底特别吃力,想了想,认真道:“我想着,拿我的鞋样子去,让别人帮着做,你也能省很多力,不必天天忙乱。”
她嘴巴说完,又觉得可能是文兰手里钱不够多的缘故。
有钱花的时候,谁都知道花钱,但是没钱花的时候,只能精打细算。
她索性回屋去把她的钱匣子抱出来,放在文兰跟前,笑着道:“也是我疏忽了,不曾想到这一茬,这些钱,放在你那,家里的衣裳啊鞋袜啊,你都找村里针线好的姑娘做,给他们钱,你也能歇歇。”
文兰看着满匣子的铜板,穿在一起,特别整齐,显然主人经常打理。
愿意把钱给她,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虽然说家里不怎么攒体己,但问题是,她说到底,是大房的人,而眠眠和宋赴雪这两个赚钱的主力,属于二房。
看似亲密,实则中间隔了一层。
“这怎么好收?”她连连推辞。
宋眠笑眯眯道:“我整日里忙馅饼的事儿,已经没什么精力,家里的一切,都得交给你,这没钱寸步难行,我把钱先给你。”
先前给的少,现在多给点。
文兰轻轻抚摸着钱匣子。
“卖鸡蛋糕的钱,你全部都给我了,这怎么还能再收?”她连忙道。
宋眠笑眯眯道:“那个钱,是留着给宋池读书、娶亲使的,这个钱,是花在公中的,不一样。”
文兰这才应下。
她心里感动,宋眠能瞧见她整天做事的付出,就十分难得。
“好,那我收下了。”她唇角微弯。
她当即就拿着花样子,去先前来做冬被的人家里去,当时谁的针线仔细又好,人有踏实,她心里都有数。
当初能够掌控偌大的宋府,如今几个村妇,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眠眠的鞋样子,她整天忙,这鞋都踩坏了多少双,想要穿得舒服,就得做踏实了,你先帮我做三双,纳一双鞋底给你二十文,针线和布,我们自己出。”
文兰看着面前的小妇人,神色郑重:“你上点心做,到底是眠眠穿,她见多识广,心中最有成见,非说要去买什么牛筋底的,后来她又说,叫邻里跟着赚俩钱也好,还是穿千层底的。”
小妇人名唤秋菊,家底薄,她家男人是独子,父母年岁大了,就靠她男人赚钱,上有老下有小,她日子艰难。
她一番话,来回推拉,只听得小妇人连连点头。
“你放心就是。”她抿着唇,笑得腼腆:“保管做出来让眠眠没话说,穿了还想穿。”
文兰先给她五个铜板当定金,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尽早做好。”她说。
秋菊拉着她的手,连连感激,笑着道:“现在农闲,我肯定快快给你做出来。”
文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这质量最重要。”
让秋菊做宋眠的鞋子,又找了年长的妇人做陆晋书的鞋子。
至于冬靴,那得去镇上买皮靴才好过冬。
防水又保暖。
寻常的棉鞋,沾了水就容易起坨,不再保暖。
文兰想起这茬,回家后就跟宋眠说了,让她去镇上时,多寻摸寻摸,对比一下。
临到近前再去买,难免会将就,没那么凑巧的事儿。
宋眠一听,想了想,她确实不懂皮子,就看向她爹,他定然是懂的。
谢律之路过听见他们在说做皮靴的事,顿时大手一挥:“这都不算事,我有人脉,给你们弄皮靴、皮袄来穿。”
谢逐玉懒洋洋道:“宋小二脾气又臭又硬,才不肯要。
宋赴雪瞥了他一眼,随机躬身作揖:“晚辈谢过谢叔。”
他直接应下了。
谢逐玉当时就站直身体,满脸不悦道:“你单拒绝我给的东西?”
宋赴雪微微一笑。
两人从小掐到大,谢律之看习惯了,也不劝架,就在一旁看好戏。
宋眠看着谢逐玉破防。
他好像总是因为她爹破防。
看着就能把人笑死。
谢逐玉小心眼道:“就不给宋小二!”
宋赴雪温温和和道:“谢叔并不幼稚。”那幼稚的自然另有其人,比如某逐玉。
谢逐玉:“啊!”
总有一天,他要扳回一局。
宋眠:哈哈哈。
她还不敢笑出声,只和陆晋书对视一眼,然后偷偷笑,吃长辈的瓜,也是很有意思的。
“我拿回来半扇羊,我们晚上炖羊肉汤吃吧。”谢逐玉笑着道。
宋眠闻言,眼前一亮,笑着道:“那炖个羊肉汤,在烤个羊肋排?”
光是想想,就已经津液横流,开始饿了。
“再去看看萝卜长大了没?但凡有个三寸长,就能当个味儿吃了。”宋眠道。
总觉得没有胡萝卜的羊肉不够有味。
“好勒,我去看。”陆晋书应了一声,笑着去菜园里。
谢律之拿着砍骨刀,把羊肉给剃了,他在军中,烤肉这样的事儿,是惯常做的,手熟。
“用洋葱腌上。”他笑着道。
宋眠笑着点头,先把羊肉给炖上,现在的羊肉都是每天放养长大的,肉质十分嫩,光是放点盐,就格外鲜美。
根本不需要什么厨艺。
滴上一滴灵泉水后,更是鲜掉眉毛。
等羊肉汤变成奶白色,咕嘟咕嘟地冒泡,羊肉汤的鲜香味也跟着散发出来,羊排也腌得差不多,可以烤了。
谢律之架起炭盆,轻车熟路地烤着。
他长腿有些无处安放,曲起一条腿,认真地坐在小马扎上。
“第一回吃父亲烤的肉。”谢逐玉瞧着,小声嘀咕。
从小,父亲就在外打仗。
而他说是荣养在京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质子的作用,用长子牵制在外的将军。
两人聚少离多。
第39章 第39章偶尔回京叙职,他也忙到……
偶尔回京叙职,他也忙到不落屋。
要叙职,要和同袍喝酒,要和同僚打好关系。
反正事情很多,唯独没有家人的存在。
谢逐玉嗤笑一声,儿时,他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别人的父亲,比如宋小二的父亲,他也抢着喊过爹。
宋准总是把他抱起来,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后来他长大点,就知道他的父亲是别人。当深切的期盼落空时,他也就放弃了。
谢律之正在刷蜂蜜的手一顿,笑了。
“那你可得好好尝尝,我烤肉是一绝。”
谢逐玉轻嗯一声。
宋眠帮着刷调料,偷偷往上面放灵泉水,这样吃起来会更香。
谢律之陶醉地闻着烤肉的香味,笑眯眯道:“人呐,还是得吃肉。”
有肉吃,心里才舒坦。
整天吃素,他感觉活着都没什么趣味了。
宋眠很赞同的点头:“我也喜欢吃肉,各种肉,咋做都喜欢吃。”
除了小炒猪肉,那真是吃的人心都碎了。
“能大口吃肉,真是太爽了。”宋眠再次肯定。
谢律之深有同感。
“那你多吃点。”他连忙道。
俊生挨着他坐下,很是喜欢他烤肉,而且两人体型块头都很大,他看着就很有亲切感,很喜欢。
“我也爱吃肉。”他慢慢说。
谢逐玉:……
好吧,他也爱吃肉。
几人围着烧烤摊,聊着天,看着烤肉滋滋冒油,肉香味在鼻尖萦绕,心里就生出期盼。
“羊肉也快炖好了。”宋眠用锅铲推了推,笑眯眯道。
“哇,真好。”宋池咽了咽口水,乖乖道:“我也爱吃肉,很多肉都可以。”
他不挑食的。
文兰温柔一笑,把他搂到怀里,笑着道:“你这小嘴巴,甜的爱吃,肉也爱吃,蔬菜也爱吃,那有什么不爱吃?”
宋池认真地想了半天。
“不爱吃苦的。”
苦苦的,吃着就难受。
高秀哈哈大笑:“那巧了,我也不爱吃苦的。”
爱吃苦的人可不多。
宋眠看烤肉快好了,索性赶紧和面,打算烙几张春饼,卷了烤肉吃,肯定很香。
她玩面玩出经验来了,动作很快,特别春饼又比较简单,烙熟就成。
鏊子预热好,她也把饼擀好了,往鏊子里一铺,正好能做。
“你喜欢吃饼。”谢律之笑着问。
宋眠点头,她确实很喜欢。
“这个饼把烤肉夹在里面,吃起来很香。”
“那我们尝尝。”
谢律之是除了高秀之外,第二年长的人,他先拿过烙好的饼,卷了些羊肉,递给一旁的高秀,这才给自己也卷了一个。
“确实很香。”他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碳水和肉,同时在嘴巴里,带来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以后我也这样吃。”谢律之表示肯定。
陆晋书也拿着饼开始卷,他卷好后,就递给了宋眠:“你先吃,我帮你翻面。”
“嗯。”她没客气应了一声后,吃了一个,又给陆晋书卷了一个,让他去吃,这才接着烙饼。
人多了,一人一个,都得忙半天。
宋眠笑着道:“等冬天来了,整日没什么事做,就这样吃吃烤肉,也挺舒坦的。”
宋赴雪正在吃春饼。
这春饼烙得很好,柔韧又带着麦香。
几人吃着,谢逐玉又提议:“我们喝酒,边玩飞花令怎么样?”
飞花令。
这是饮酒助兴的游戏,输了要罚酒。
能快速把气氛炒热,又属于比较文雅的玩法,即能劝酒,又能玩乐,但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若是会背的诗少,很快就会输。
你的词库,要比别人的大,才能赢。
有诗《寒食》中有“春城无处不飞花”一句,故而称其‘飞花令’。
宋眠自然没什么意见。
她热切点头:“我赢了算我的,我输了算逐玉叔的,咋样?”
“敢玩吗?”她骄矜地抬起下颌。
谢逐玉一拍大腿:“来!区区米酒,能奈我何?”
谢律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那得让你好好尝尝米酒的滋味,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宋赴雪望天。
在座的将军、榜眼、状元、秀才……
玩飞花令,可能要累得嘴巴发干,自己抢着要喝酒。
他的猜测是对的。
几个小孩就不说了。
就连宋眠说在内,他们几个玩飞花令,硬是把手里的烤肉都举凉了,还在续,几人有些等不起了,索性放弃了。
大家的词库都太厚了。干不掉,根本干不掉。
“还是没喝上眠眠输的酒,你一个小孩,平时不是在卖馅饼,就是在睡觉,怎么能记住这么多不忘的?”谢逐玉表示不服气。
宋眠捧着大海碗,喝着羊肉汤,懒洋洋道:“我祖父是谁?”
“宋准。”
“他有什么名号?”
“神童、状元、首辅、文正……”
谢逐玉自己说着,先明白过来了。“龙生龙,凤生凤啊。”
有这样优秀的祖父,孙**秀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我记性好,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谢逐玉幽幽地看向谢律之,他怎么不给他找个这样的祖宗。
他也想要。
谢律之一不小心吃多了,他挺直脊背,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大肚子,见他眼神瞥过来,嗤笑一声:“你老子也不差什么。”
他在民间可是战神!
宋赴雪捧着茶水解腻,身上的道袍格外宽阔,衬得他仙风道骨,风度翩翩。
“大家都极好的。”他说。
吃完饭,宋眠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梦游一样回房,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隔日睡醒才知道,这传说中没有度数的米酒,实则见风就倒。
她起床洗漱,换掉脏衣裳。
收拾好后,这才赶紧往镇上赶,好在她起得晚了些,但陆晋书已经把材料都备好了。
“你是真能干。”宋眠冲他竖起大拇指。
今天的梨汤就要正式卖了,她算好成本价后,又刨除人工,按五成利来安排。
这样,一勺汤在三文,价钱还可以。
现在梨子多,价格不贵,喝起来滋味也好。
冰糖雪梨的好,大家都知道,有灵泉水在,这效用更上一层楼。
但大家不知那些隐层的效果,只知道喝到嘴里很香甜,盼着它能有点滋阴润肺的功效。
“掌柜的,来一碗。”
“我要两碗哦,都打盆盆里。”
“那我要三碗。”
“你们前面的少买点,我们后面的还在排队,万一没了咋整。”
他们愁得厉害。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温和道:“不够了明天还有,这本来就是个小甜水,喝个高兴而已。”
“你家不如再做点粥吧?”牵小孩的妇人道:“往后天冷了,能有碗热粥喝,也是极好的。”
以前这馅饼都是拿着回家吃。
现在天太冷了,再拿回去就放凉了。
小孩哪敢吃凉食。
宋眠看着自家小铺子,有些愁:“可是,摆不开啊。”
这小店铺是真的小,现在的两个鏊子和蒸笼,中间的操作台,三人都快站不开了。
牵小孩的妇人想了想,认真道:“你要是有意,我那有个铺子,快到期了,我不跟他续了,另租给你,价钱就按寻常就好,离这里也不远,拐了弯,也就三五步路,也是临着大路。”
和现在的小店铺是对角线关系。
她有些犹豫。
毕竟再卖一个月,她就要收工回家享受了,那租个大铺子也没什么用。
就听谢律之道:“确实可以,到时候下雪不来,天晴了来就好。”
宋眠想了想,笑着回:“那我们等会儿卖完馅饼去看看,冬天冷了,确实要有伸展开的地方才成。”
她看了,这吃食根本不愁卖。
这小生意做着,简直易如反掌。
把空的时间排出来,多做的吃食,利润绝对覆盖了。
而且天冷了,让食客在外面吹冷风等,确实不太好。
“那这个店铺,到时候就可以只卖鸡蛋糕,排队快,卖得也快。”牵小孩的妇人甚至连这个都想好了。
宋眠黑线。
等卖完馅饼后,她就去了大店铺。
牵小孩的妇人名唤张春花,世代都在镇上,攒了好几个铺子,家里人不会做生意,总是赔银子,索性就只往外赁,吃个房租钱,家里也宽裕。
张春花见了她来,顿时笑开了,乐呵呵道:“你们要是在这卖,离我家还更近了。”
宋眠打量着铺子。
“现在是茶楼,你瞧瞧,楼下的厨房是明间,现在还架着蒸笼在做桂花糕,再有烧水的地方,你们有煤炉,倒也方便。”
张春花一个劲儿的推销。
“到时候他们走了,你直接订了桌椅都能接着开,门口立上宋记朝食的布幡,门匾再一换,多气派啊。”
宋眠:……
她想象了一下,确实挺心动的。
“这房租怎么说?”她问。
“咱虽然不沾亲也不带故,但是在你那买了好几个月的馅饼,我家大孙孙喜欢吃,也高了壮,我就念着你的好,我不涨你的价,按着前头一年三两银子就行。”
张春花说的清楚明白。
宋眠在这个大平层转悠,越看越喜欢。
原是做茶楼的,面积很大,摆放桌椅的地方很宽敞,格局也适合,这样一看,确实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三两银子?成。”宋眠应了。
确实没跟她乱要价。
这镇上看着不显眼,铺面的价格也很贵。
“你也不用给定金,我相信你,到时候他们要走了,我买馅饼的时候跟你说,到时候再张罗。”张春花眼底声音道。
宋眠闻言,跟着点头。
“成,都听婶子的,你有经验。”
谢律之打量着茶楼,也颇为满意:“不错,到时候小宋不来卖朝食了,我来卖!”
他握着拳头,跟铁塔一样,绝对能抗住雪。
第40章 第40章“要做的好吃才行。”张……
“要做的好吃才行。”张春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她不是缺朝食,是缺宋公子做的朝食。
庆和镇卖朝食的人很多,但能让她这样着迷的只有宋记朝食。
她要求很高的!
别以为她真的很平和。
她是挑剔鬼!
谢律之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来她的未经之言,顿时皱起眉头:“我做饭很好吃的。”
竟然敢这样说,真是岂有此理。
张春花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些,哼了一声,她不信。
这男人满身气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整天围着灶台转。
宋眠抿唇轻笑。
把租房的事情定了,这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再有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宋眠笑着道。
既然定下要租一个更大的店面,隔日,还不等宋眠说,食客们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都说扩大的好,到时候再煮上粥,就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吃一顿了。
也有的说,这样并不多赚钱,因为食客安稳了,就代表着客流量低了,每个人都吃几个钱?
说什么的都有。
宋眠听罢,不由得抿唇轻笑。
确实都站在她的立场上在考虑问题,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还挺高兴。
这些问题她都考虑过了,但是早餐的翻台率还是很高的,一般舍得出来吃饭的人,大多是有差事在身上。
那赶紧吃完别迟到了,才是最要紧的。
宋眠想了想,这庆和镇上,有一家朝食店,有一家卖鸡蛋糕的店,暂时就饱和了。
镇上就这么多人,基本盘在这里放着。
能让她赚这么多钱,已经很意外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庆和镇的富户们。
也感谢她自己,这么多日子来,一直都勤勤恳恳。
她可真勤快,真能赚钱。
宋眠给自己好一顿夸,心里这才舒坦了。
等卖完馅饼要回家,走路上时,瞧见了周铮,他一袭白袍,立在晌午的阳光下,一双眸子阴沉沉的,映出许多晦暗来。
宋眠有些意外。
作为首辅之子,他应该如清风朗月才对,怎么气质如此阴沉。
先前见他,还不是这样。
近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猜度,但面上淡淡的颔首,就要走过去,就听周铮道:“我……明年要下场参加乡试了。”
宋眠犹豫片刻,还是道:“那,祝你名列孙山?”
周铮抿着嘴笑了,一颗尖尖的虎牙从嘴唇边上偷偷出来,闪闪发亮。
“嗯,名列孙山。”她故意的。
一旁的小厮:……
那你挺会祝的。
孙山是最后一名,首辅之子,考中最后一名,那真是天下奇闻了。
肯定会丢尽脸面。
还不如名落孙山,就说第一回没经验,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宋眠抿嘴轻笑,她乐呵呵地想,她都不好过了,凭什么让别人好过。
周铮看着她笑,也跟着眉眼微弯。
“我要去游学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父亲总说,他的政策没有错,我要亲自去看看,百姓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他双手抱拳,脊背微弯。
“眠眠,保重。”
若我死在路上,也许你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周铮的少年。
如果我活了,那我定要告诉父亲,他是错的。
他笑了笑,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拿着吧,别跟银子过不去,什么都会辜负人,唯独银子不会。”
宋眠毫不客气地收下。
“我家二十万两白银,都因为你爹而没了,你才给我几个钱。”
周铮垂眸,低声道:“那我下回,给你带来更多的银子。”
宋眠摆摆手。
“不见为好。”
她并没有很想见。
周铮知道,但他忍不住就想来见她,好像能接触到以前的自己一样。
但是没有。
他越是热切的去寻找,越是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
“那我走啦。”他摆摆手,就像是去浙江那次。
宋眠摆摆手。
她把装满银子的荷包递给陆晋书,示意他装着,紧接着哼着歌往回走。
周铮给她一百五十两银子了。
再加上她自己攒的银子,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两了。
二百五后面跟上银子,都变得好听起来。
陆晋书收好荷包,和她一起回家了。
*
等到家,宋眠把周铮今天的异常说了一下,宋赴雪沉吟道:“他是少年郎,热血仍在,但周齐想要坐稳首辅的位置,怕是什么脏事都做,他估摸着受不了。”
成年人和少年郎是割裂的。
他们学着君子礼仪,但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君子礼仪并不重要。
宋赴雪倒是懂,那种无奈的纠葛。
但周铮才十四,年岁尚小,根本无法理解和接受这些。
宋眠沉吟。
“确实是这样。”就像她读书时,教的和出社会也不一样。
如果周铮再大两三岁,就不会这样了。
可惜没有。
宋赴雪有些惋惜道:“是我们宋家教出来的人呢。”
宋眠撇了撇嘴。
“昨日之日不可留啊爹。”
什么宋家教出来的人,周齐不也是宋家教出来的人,有什么用呢。
了解自己的人,才捅刀最狠。
周齐是真厉害。
宋赴雪听到这些,就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
“你说的有道理,人生在世不称意啊~”
宋赴雪心情也很复杂,就一个权字,就师徒不像师徒了。
直接都乱了。
他也不是哪的好人。
这样一想,就不再过多的去愁这个事儿了。
宋眠见他脸色一会儿一变,也跟着乐。
“啧,还是翰林院的小编修啊,没有练出来呢,这面部表情管理不大合格啊。”
她笑着打趣。
宋赴雪:……
他白了自家闺女一眼,如今越发胆大了,连她老子也敢调侃,不过话说的也有道理。
确实是翰林院一绿衣小编修。
“也不知道五年后,我这批学生,能不能考个秀才回来?”他已经不指望进士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儿,不光看勤奋,还看天分。
有的人,拿着书他就如痴如醉,就喜欢看书背书,有的人,你让他看书,跟杀他一样。
“能。”宋眠敷衍。
几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几人聊着天,宋赴雪随口问:“你谢爷爷没回来?”
宋眠点头。
“他有事在镇上。”
“不知道他是否顺利。”
“招兵买马确实挺难。”
宋赴雪:!
“你怎么知道?”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把宋眠拉到偏僻处,压低声音问。
宋眠也跟着说悄悄话:“因为谢爷爷又不是学儒家出身的。”
儒家才讲究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家学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赴雪:“你的聪慧,远超我的想象,能跳出框架来看事情,就已经很难了。”
宋眠翘着唇角笑。
后世的历史课,比现在要细致多了。
甚至连怎么起兵造反,用什么样的策略,成功的方式是什么,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历史书都给你写的一清二楚。
无数个轮回,都大差不差。
“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别人说。”宋赴雪叹气:“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被绑定了。”
也就是今天她说的太突然,要不然他也不会露出痕迹来。
再加上,她心里要有数,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并且为之打掩护。
宋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们就算不反,脑袋也在裤腰带上别着,随时就会死。”反了也是一样。
宋赴雪眸中带着些许愤恨。
宋眠叹气。
“嗯,我知道。”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许无所畏惧。
“我还担心你太过仁弱。”宋眠确实意外了,她觉得她爹就是个很标准的古代士子。
宋赴雪:……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宋眠望天。
因为他们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自戕,而不是其他方式。
不过这时代造反很难,文臣和武将之间的关系被无限削弱。
再加上后勤的粮草,也被朝堂把持,都分的很开,各有负责人。
文臣只有嘴皮子权,没有掌兵权。
让造反变得格外困难。
但谢律之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他带病打仗这些年,南征北战,经验极为丰富。
怎么自己弄粮草,是他在掌兵之初,要自己解决的问题。
放在造反时,那就是极其有用的经验了。
“啧。”宋赴雪不满。
宋眠连忙哄他:“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各的优势,我爹当然是最棒的了。”
宋赴雪这才笑出来。
“这才差不多。”他也听不得她夸别人好。
宋眠把周铮和谢律之的事儿都说完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当即就往躺椅上一躺,开睡。
每天事情结束之后,能休息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爽。
“好爹。”她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作甚?”宋赴雪满脸戒备。
宋眠摸了摸下巴,笑着道:“就是夸夸你。”
宋赴雪不信,反而更加戒备了。
宋眠两手一摊,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了。
宋赴雪狐疑地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真没事?”他嘀咕。
等宋眠睡醒,她刚伸了个懒腰,就见宋赴雪看着她,幽幽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一直惦念着。
宋眠睡的有些懵,歪头:“啊?”
她伸了个懒腰,呆呆道:“啥?”
宋赴雪:“你那会儿喊我好爹,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说一半的话题,实在让人抓心挠肝。
宋眠扶额,她索性编一个理由出来。
“就是突然觉得,有你真的太好了。”她语气真挚,“你是一个好爹。”
宋赴雪:“真、真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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