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磕磕绊绊结束了，好歹上了分，祝橙还算舒心。两个女生照片也拍完了。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就近吃饭。祝橙想起祝女士安排的任务，去买了两盒素饼带回家。


    南寺旁边有条猫街，说是猫街，其实也没见着猫，猫街没有猫，倒成了网红街道，明明没什么东西。却能看到大堆的人来打卡，他们找了家面店，点好餐，找了个方桌坐下。


    祝橙原本想和沈清夏坐在一起，但又想到落单一个女生，他看向沈清夏，沈清夏读懂他的想法，招呼徐蔚薇坐她旁边，徐蔚薇遥遥瞥眼旁边，弯唇说：“好。”


    这下落单的成祝橙了，他脸皮厚，这里除了沈清夏，他就跟谢妄言熟，不管怎么熟的，总比刚认识的其他人好，他自来熟朝谢妄言笑：“学霸，咱俩坐一块呗。”


    “行。”谢妄言点点头。


    面还没上，大家终归不够熟悉，氛围过于沉默，祝橙有意打破尴尬，抬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找不到切入点，看看旁边。张唇，又闭口。垂下眼。


    谢妄言倏然笑了：“你干嘛呢。”


    “啊？”祝橙呆呆道，“你在和我说话？”


    “谁应就和谁说话。”


    谢妄言声音慵懒，带点儿愉悦意味。林驰扬从手机里抬起头，看他一眼。谢妄言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头偏向祝橙。


    祝橙说：“我这不是看没人说话，寻思我说两句。”


    “你说。”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谢妄言说：“你不是挺能说的？”


    祝橙：“？”


    谢妄言不再看他，目光寻寻觅觅，落到别处：“小哥哥，在干嘛呀。”


    正在p图的沈清夏应激地抬眼。


    祝橙：“……”


    太热了。


    这是家开了许多年的老店，装修陈设不够新颖，位处猫街的繁华地段，客人也不多。大家都奔着打卡拍照来，面店不符合新潮，因着客人不多，老板也抠，空调成了摆设，风扇吱呀吱地吹，吹出的全是热风。


    祝橙耳朵上的红沿到脸上，他闷得不透气，脑子忽地短路了。林驰扬这厮完全看不懂人的脸色，还在傻傻地问：“什么意思啊？”


    谢妄言自己挣扎了一下，还是看向祝橙，嘴边捎起柔和的笑意。祝橙“哎哟”一声，慌乱地喊：“哥！能不能开个空调啊！要热死人了！”


    好不容易来了六份单，老板二话不说开了空调，笑呵呵说：“空调老了，还得等一会才凉快，我把门给关上哈。”


    祝橙把窘迫怪给天气，空调的风徐徐而来。他的心逐渐平静，才有功夫回答谢妄言，“你怎么知道？”


    “你报了名字。”


    “……”


    “那不是我名字。”祝橙想起来，他分明是说沈清夏的名字。


    “我猜是你。”


    祝橙哑巴了。


    “你猜的还挺准。”


    谢妄言笑笑，“还行吧。”


    既然开了话题，祝橙也没闲着，两个人说话总比全部人沉默强。他随意问：“头像是你的狗？”


    “嗯。”


    “叫什么？”


    “谢第一。”


    “？”


    谢妄言语气太正经，林驰扬憋不住笑出声，自行替他解释起来：“那只博美是他中考省一的时候他爸妈买给他的。”


    “这人抱着狗看了半小时新华字典，最后给狗取个名字叫第一。你说是不是有病？”


    祝橙表情没绷住，想了想，点头。


    “狗的大名叫谢第一，小名叫谢不二。意思是拿第一绝不做老二。”林驰扬乐道，“不过我都叫它小二，我看它尾巴摇的挺欢。”


    谢妄言淡淡说：“谁准你给我家狗改名的？”


    “你家狗乐意，我也没办法。”林驰扬说，“谁让它主人没文化呢。”


    “你考试排名比我高？”


    这话算绝杀了，林驰扬‘靠’了声，“死读书的学霸。”


    “恼羞成怒的中等生。”谢妄言说。


    “……”


    差等生祝橙从谢不二开始就在笑，听到中等生三个字，笑容在脸上僵住了。他垮下脸，仗着和谢妄言多说了几句话，就敢和他对呛。他努努嘴，不太乐意地“哎——”了声，正要说‘差生没人权啊’，差字刚出口，谢妄言面向他说：“我说的林驰扬。”


    这意思是不针对别人，祝橙手捂住心脏，往后仰了仰：“本差生已被中伤。”


    谢妄言新奇，挑眉毛。


    祝橙眯起一只眼，没错过谢妄言的表情，他把戏演下去：“小心脏已经支离破碎了。”


    谢妄言正经了十几年，第一回交不按套路出牌的朋友，对于新朋友，他莫名的忍俊不禁，没觉得幼稚，还顺着他的话说：“那要怎么缝补？”


    要是沈清夏，祝橙马上蹬鼻子上脸，让她请吃请喝。新朋友有新朋友的规章，祝橙说：“下次带我见见谢不二。”


    这么简单？


    谢妄言应下：“好。”


    面上来三碗，祝橙往里递。老板上面速度很快，过了几分钟，又上来三碗。祝橙抽了双筷子，掰开搓了搓。他吃了一口，味道还行，中规中矩。


    “有家鸭肉粉超级好吃。”祝橙吃着沙茶面，想着别家粉，“下次带你们去吃。”


    林驰扬说：“行啊。”


    就这样顺理成章定了下次见面，沈清夏在心里为祝橙点赞。好样的橙子，她心想，等周一一定排长队为功臣橙拿下top1的鸡排。


    吃饱喝足，林驰扬问还有没有地方玩，祝橙看向沈清夏，沈清夏摇摇头，祝橙懂了。适可而止。刷刷存在感可以，但真处成朋友，处成兄弟就不好了。


    工具人祝橙立马拎起给祝女士买的素饼，“我得回家给我妈送饼吃了。”


    沈清夏跟着说：“我们顺路，一块走吧。”


    “这就走了？”林驰扬说。


    “走了。”沈清夏说，“我拍了几张照片，到时候发给你？”


    林驰扬意外道：“有我的？”


    “都有。”沈清夏说。


    她拍了很多人的，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


    林驰扬笑了笑，“那建个群吧，把照片发里面，谁的照片谁认领。”


    沈清夏点头：“行。”


    看她这么正经，祝橙有些意外。看着倒不像追人的模样，沈清夏同他对视，眨了下眼睛。


    祝橙收回目光，说：“那林哥你建群吧，我们先走了。”


    林驰扬说：“好，拜拜。”


    沈清夏说：“拜拜。”


    祝橙也同他拜拜，莫名对上谢妄言的目光，笑着说：“学霸，走了啊。”


    谢妄言说：“嗯。”


    祝橙说：“下回记得带上谢不二。”


    “它闹腾。”


    祝橙听他这意思，说：“你要反悔啊？”


    “不反悔。”谢妄言说，“下次去我家看。”


    祝橙笑了：“行啊。”


    沈清夏拉着祝橙走了，祝橙心情颇好，垂眼见沈清夏在勾选原图，素饼随着走路姿势一摇一晃，祝橙笑着说：“怎么样少女，心情如何？”


    沈清夏把照片发在群里，点开两张欣赏，说：“帅到无死角。”


    “噗。”祝橙无法共情陷入爱河的人，“好夸张啊。”


    沈清夏把亮度调高，伸到祝橙脸上，“不帅吗？”


    这张是沈清夏偷拍的，林驰扬正在拍天气，阳光洒在他身上，头发暖洋洋的。指节分明的手握着小巧的手机，他随手一拍，侧脸漏在沈清夏的镜头内。祝橙偏过眼，这张照片除了林驰扬，还有一个人。


    谢妄言。


    他手揣兜，洋洋洒洒地倚在柱子前，逆光垂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帅吗？”


    沈清夏的声音再度传来，祝橙恍眼，勾起唇。


    他点头，认同说：“帅。”


    品味被认同，沈清夏心情不错。她说：“出片了，关系也近了。这趟没白来。”


    猫街这会儿人流量大，两个人都没打算叫车。两人走在不算狭窄但也不宽大的道路上。太阳跟随着折射在后背，彼此无话可说，也不觉得尴尬。


    沈清夏递给祝橙一只耳机，祝橙接过，挂在耳上。


    音乐悠悠转转传进来。


    “这是什么歌？”


    “约会在星期天晚上。”


    祝橙笑了，“我们现在折回去？”


    沈清夏也乐了：“滚蛋。”


    “不是约在晚上吗，应个景嘛。”


    沈清夏说：“拉倒吧。”


    一首歌结尾，祝橙把它加入自己歌单。他听歌纯属随缘，随机播放居多，偶尔遇到喜欢的歌，才放进歌单。听腻了，再把歌移除歌单。某天再度爱上，再将它加进去。屡试不厌。


    沈清夏习惯挖掘冷门好听的歌，她的品味一直是慢调的。这能让她的心静下来。她常吐槽祝橙，把情歌和炸歌放在一个歌单，听歌的时候情绪一下升一下降，双重分裂。


    祝橙满不在乎，他听歌向来凭感觉，管他rap说唱还是抒情音乐，好听就一锅炖。


    “你今天许愿了吗？”沈清夏问他。


    “许了。你呢？”祝橙明知故问。


    “嗯。”沈清夏似乎就等他问自己，尾音上扬，“许了个很长的愿望。”


    “和林驰扬在一起？”


    “这是其中一条。”


    “我以为你会说——”祝橙学她语气：“我就这么轻浮啊？”


    “我本来就这么轻浮。”沈清夏说。


    祝橙笑容未减：“还许了什么愿？”


    耳机里的歌变了好几首，不变的是音调依旧抒情。


    太阳似乎落山了。


    夏日晚风，吹拂在四周。凉瑟的风吹走了炎热。走在小道上，前面的大路被堵住了。似乎出了交通事故，车鸣声响彻，一辆辆小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络绎不绝。


    沈清夏沉默了很久。


    久到祝橙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清夏后半段的许愿他没听见。


    他记得，上学期沈清夏父母离婚了。


    他记得，沈清夏哭了很久。哭的眼睛都红了，肿了。


    他记得，沈清夏跟了她母亲，也记得沈清夏妈妈很忙，基本不管她。


    或许是许了家庭和睦的愿望。


    又或是很难以实现的，奢侈的愿望。


    祝橙也曾许过。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


    “我许了一个有关于你的愿望。”


    沈清夏轻声说。


    她的声音随着清冽的风，灌进祝橙耳朵。


    “我希望我身边这位小太阳，下学期转了班也别忘了，沈清夏是她最好的朋友。”


    呼。


    祝橙的心放下了。


    他弯眉，友谊间的许诺，也需真诚。


    于是，他看向沈清夏的眼睛。


    “不会的。”


    祝橙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世界，除了家人对他最好的沈清夏。


    他被全世界放弃，也不会被她放弃的沈清夏。


    “别说转班了，就算我以后不在屿溪。去了别的地方，认识其他人。我也只认你这一个好朋友。”


    夕阳下，晚霞落在天边。


    火烧云弥漫，耳机里放着陈奕迅的《最佳损友》。


    少年青涩的语调，真挚热忱。


    为这样圆满的一天，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