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转身看向崔姑姑行礼:“寻竹不能平白接受污蔑,还请姑姑明鉴。”
藏春却不愿给她机会辩解,急了眼:“那你敢让姑姑搜身吗?那一日我亲眼看见那奸夫给了你一个玉佩!”
给了什么,藏春自然是没有看清,可这并不妨碍不是吗?待到搜出东西来,自己再说天色太黑没有看清不就行了?
眼下各执一词,搜一搜反倒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寻竹?”
姜寻竹看向窦嬷嬷,“寻竹都听嬷嬷的。”
窦嬷嬷没有立刻应下,反倒是从容走下台阶,站到寻竹前面,“崔玲,你可决心要搜?”
崔姑姑不上不下,心底总有些慌,但还是应道:“若窦姐姐应允,如此最好。”
她总要给这众人一个交代。
再说......藏春跟了她几年,虽然小心思多了些,却决然是不敢欺骗自己的。
若是寒梧宫里真出了这种事,她身为一宫掌事姑姑,就算窦嬷嬷要护着,她也是绝对不能姑息对方的。
窦嬷嬷轻笑,语气有些鄙夷:“我果真是老了,又或许是你们太年轻。竟然忘了这寒梧宫究竟是谁的宫殿。”
崔姑姑顿了一瞬,皱眉道:“还请窦姐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宸妃不再,再谈这宫殿归属又有何意义。
“那就搜吧,”可还没等崔玲吩咐太监,窦嬷嬷硬声补充:“可既然要搜,那就别只逮着我这院子薅。”
“这寒梧宫上下都搜一遍才好。”
崔姑姑紧皱眉头,对于窦嬷嬷这样的提议有些不满。
“哟,嬷嬷这儿倒是热闹。”
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皆向着来声看去。
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太监领着一众人逼近,整个院子又闭塞了几分。
其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还愣在原地呢,站在一边瞧热闹的春熙却先热情迎了上去:“禄喜公公,什么风能把您吹这儿来了?”
来人可是陛下的贴身太监,分量自然不一般。
“春熙姑姑竟也在这儿?”
按理说各宫有各宫的宫规,本不该随意往来流窜。
但像春熙这般成了掌事姑姑的,说不准何时又会有交集,彼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嗨,这不是陛下那儿有件龙鳞纹锦的披风,喜欢的紧,从前是出自窦姑姑之手。先前一个不小心除了些意外,如今特命咱家来寻着姑姑帮忙修补一番。”
姑姑可多是有品阶的宫女才能称呼,这样一个冷宫的老婆子怎么担得?
藏春愤愤不平,上前质问:“这位公公怕是认错人了吧,她不过是冷宫里一个普通老嬷嬷。”
在场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也多是这样的想法,打她们被分配的冷宫就知道有这么一个老婆子,只以为是犯了错被发配冷宫等死的宫女。
就算崔姑姑隐晦提醒过,彼此但也不以为然。
禄喜收起笑眯眯的神情,冷嘲道:“好生无礼的宫女,来人,拉下去教教她怎么说话。”
略带尖锐的嗓音无情落地。
“你是什么东西,敢教训我呜呜呜.....”
话音刚落,从禄喜身后走出来几个力气大的太监和婆子,立刻将藏春拉到一边去。
很快“啪啪啪”的把掌声响起,求饶与戒惩声混杂在一处……听上去颇为骇人。
有几个和臧春关系好的想上前求情,却被崔姑姑眼神制止。
在场的宫女太监这才想起来,这位公公适才口中的“陛下”绝不是空话而已,这怕是真的是御前来的。
顿时,众人心里惶恐万分。
禄喜微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听着那边婆子打满二十个巴掌。
那婆子力道极大,藏春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样,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等到这巴掌尘埃落定,崔姑姑才上前求情道:“是我管教不言,冒犯了公公。不知公公可否将她交给我惩处。”
崔玲还是不忍心,想着想给藏春留一条命。
禄喜冷笑一声道:“那咱家就瞧着崔姑姑好生管教的结果了,这一次是无知,再有下次冒犯圣上,想必姑姑也没有第二个脑袋吧。”
崔姑姑接连应声:“是,是......”
在场的太监宫女见平日里眼高手低、严厉苛责的崔姑姑此刻都那么低声下气,又亲眼目睹了藏春的下场,顿时有些悔意。
“咱家进门前听闻要什么‘证据''?”
禄喜公公看样子是保定窦嬷嬷了,加上窦嬷嬷一心护着寻竹那宫女,看来今日是不得不算了。
“其实并无......”
“公公好耳力。”
崔姑姑惊异看向声音来处,正是一脸波澜不惊的姜寻竹。
寻竹自然不是非要做这出头鸟,也不是不明情况的莽撞。
适才窦嬷嬷给她眼色的时候,她便大概明白禄喜的到来决然不是巧合,约莫是陛下知晓了此事特地派人来为窦嬷嬷做主。
既然嬷嬷允她借一借风头,那她也没道理吃下哑巴亏。
其实打一进院子,禄喜就先瞧见了这个宫女。
怪不得他问时陛下只说他进门瞧见的最是机灵漂亮的哪个,就知晓是谁了。
忽略掉那道疤痕,这位宫女确实是难得的殊丽。
那种精致的美,又平添了几分这个年纪的灵动,也怨不得陛下上心。
“公公有礼了,奴婢寻竹。”
禄喜眼皮一跳,不动声色悄悄移开半步,却被窦嬷嬷看在眼里。
“你且说说此事缘由,咱家自会秉公评判。”
寻竹感激地看了禄喜一眼娓娓道来:“今日奴婢照常清扫着院子,却突然闻见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开门瞧见原是崔姑姑带人前来。”
“经姑姑解释一番,我同嬷嬷才知晓是藏春姐姐一口咬定奴婢与侍卫私相授受,姑姑向来教导我等恪守宫规,想着这许是个误会,便想着听奴婢解释清楚,这事也就过去了。”
寻竹没有将这件事隐过去,但也没提适才说要搜身搜房间的事情。
不是她有什么菩萨心肠,这等脏水泼到身上了还不计较。
无非是她明白崔姑姑这个人极恪守规矩、却又容易心软,她这一避重就轻一则卖她的面子、二则也算还她当初指派自己给窦嬷嬷的那个人情。
想来崔姑姑也是明白的,与寻竹对视的那一瞬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种事情能化小自是好的,否则若是闹到御前去崔玲都不知她这个掌事姑姑还做不做得。
她只想着幸亏寻竹这宫女没有恃宠而骄,松口气的时候敲好忽略了寻竹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
寻竹捏住掌心的那枚玉坠,嘴角轻轻一勾,崔姑姑怕是高兴的太早。
果不其然,禄喜点了点头。
正准备命人都散去的时候,一旁被打的差点昏过去的藏春突然一激灵挣扎着爬起来。
这事怎能这样算了?
既然这公公是御前的人,陛下若是知道自己的后宫有宫女偷人,定然会勃然大怒。
到时管那老太婆绣红几何,也救不了她,更别提寻竹那死丫头。
“奴婢......奴婢要揭发!”
“她与那侍卫互赠信物,乃奴婢亲眼所见!只要公公命人搜她的身上和房间,肯定能发现!”
禄喜冷哼一声,一股气憋在胸膛,这宫女可真是没有眼色。
结合着先前几人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哼,想必你就是那藏春了吧。”
藏春此刻没了先前的气焰,惶恐跪到他面前,“正是奴婢,公公......奴婢是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公公一定要查清楚,严加惩处啊,宫女与侍卫私通可是大罪!”
崔姑姑抬头望天,完了,这下全完了。
这禄喜公公的态度摆明着是要护窦嬷嬷和寻竹的,藏春却还是不死心。
她耗费多少精力,怎么会培养了这么一个丫头。
崔姑姑赔笑着向前:“这宫女前些日子生了病,想必是起了些癔症。还望公公不要怪罪,寻竹是我亲自拨到这里的,自是知道她的品行几何。”
“这样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想必今日也是误会,公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说着,崔姑姑上前塞给他一个荷包。
可禄喜却连看都没看,推了回去。
“既然生了癔症,就好生养着,别总放出来乱吠。”
这样愚蠢之人,也不知从前是怎么选进宫里头的。
“今日在这儿的是咱家,倒是无所谓。可改日若是冲撞了贵人该如何是好?”
崔姑姑连连点头,“公公说的是。”
知晓禄喜这是不打算继续耗下去,崔玲转身厉声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手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话音一落,原先就忽上忽下的宫女太监一溜烟全跑了。
只剩下跪在原地的藏春目瞪口呆,眼底愤恨。
凭什么寻竹那死丫头就这么好命?
“姑姑、公公!”
可还没等她再欲嚎言什么,已经有两个小太监在崔姑姑示意下捂住她的嘴拖了下去。
院子里一下子空旷下来。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熙春也明白自己这热闹看完了,于是上前道:“本来是想着来探望一番窦姐姐的,却没想出了这一岔子,姐姐这里既然还有事情处理,我就不多待了。”
说罢,冲着在场的崔姑姑和禄喜点了点头后快速离去。
“公公放心,日后我定然严加管教手下的宫人。”
禄喜皮笑肉不笑道:“咱家自然是信得过崔姑姑。”
崔玲见他应承下来,终于松了口气,至少陛下那边不至于再拿什么名头怪罪。。
她也确实是没有想到,窦嬷嬷都在冷宫待了这么多年,在陛下心里竟然还有几分位置。
属实是自己失算了。
想着因为藏春自己差点丢了位子,一身火气无处可撒,崔姑姑也匆匆作别离去。
如今她不教训家训藏村是不行了,否则指不定那一日她又会给自己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院里如今也剩下窦嬷嬷与寻竹二人,外加禄喜同带来的几个婆子和太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