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呈安一愣。
没在意自己被咬出血的嘴唇,而是低头去看喻辞的脸:“你怎么……”
然而一句话都没说完,对上喻辞那双极其熟悉的、久违的、恨意与爱意交织的双眼,傅呈安脑海中某根神经忽然跳了一下,“轰”地一下,某种从来没想过的预感极其强烈地出现在他心里。
如果系统能帮助他重生。
……那喻辞会不会也想起来关于前世的事?
傅呈安张了张口。
喻辞抹掉嘴角沾上的血,抬眸看向傅呈安,心中的痛感一点点加重。
原来恨也是因为爱。
那些受前世记忆影响尚未散去的愤怒与恨意,跟这辈子发生的一切融合在一起,最终还是沉淀成一种复杂又汹涌让人无可奈何却也根本无法抗拒的爱意。
喻辞胸口很重地起伏了一下。
他抬起手抹过自己酸涩的眼角,然后转过头去不看傅呈安。
心里的预感直接变成答案。
傅呈安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望着喻辞的侧脸半晌才哑声问:“你都想起来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
傅呈安顿了一下。
“最开始从A大退学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希望你恨我,最好能忘记我,可我们分开的五年……又忍不住幻想希望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后来觉得恨也没关系,做你最痛恨的人也可以,只要你一直能记得我。”
“重生以后这些念头都不见了,”傅呈安说:“……我只想让你爱我。”
喻辞看着他的眼睛。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傅呈安驾驶着汽车表情平静地驶入海里的画面。
他根本不想在傅呈安面前失态,可那种任由自己被淹没,眼睁睁看着海水灌入口鼻导致整个人都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他几乎感同身受。
喻辞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他用力按住胸口,身体如同痉挛般颤抖。
傅呈安有些慌了,更多的是心疼。
他下意识伸手想摸喻辞的额头,却被喻辞一把挡住。
喻辞咬牙看着他又问了一遍:“傅呈安,你他妈的是傻子吗!”
傅呈安呼吸蓦地一滞。
他的眼眶也在这一刻突然泛起酸意,针扎一样的刺痛感在胸腔升起。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喻辞的意思,胸口很重地起伏了一下,单手箍住喻辞的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喻辞最开始咬紧牙关不肯回应。
他便含住喻辞的嘴唇,很轻很慢地舔吻,然后用舌尖小心翼翼地尝试在他唇角处撬开一条缝。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喻辞眼角明显红了,最终也没有阻拦片刻,还是张开唇齿回应傅呈安的吻。
这一次接吻的感觉跟从前完全不同。
傅呈安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逐渐开始忘乎所以,他将前世今生所有未曾诉之于口的爱|欲全都倾注在这个吻里,像是要将喻辞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
喻辞很难描述自己这一刻究竟出于什么心情,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带着前世那份爱恨交织的情绪回应,于是两人在大白天吻得难舍难分,缠绵激烈。
直到傅呈安在这个吻里尝到喻辞的眼泪。
他动作顿了一下,低头去吻喻辞的眼角,将眼角处所有潮湿与酸涩全部舔掉,“……上辈子是我太蠢,我把自尊心看得太重了。以为这段感情是我偷来的就注定不会长久,我不相信自己,更没相信你,如果当初……如果当初我能不想那么多,一直纠缠你,或许我们不会落到最后那种下场。”
“之前年纪小,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但现在……”他看着喻辞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哑声道:“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情,不会再盲目自卑,更不会自以为是。而且公司虽然刚刚起步,不过现在打得基础还不错,我相信未来发展一定会比上一世更好。”
他吻住面前人的嘴唇,去问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喻辞,我现在说爱你,你还想听吗?”
喻辞的眼眶还是红的。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凶:“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想听。”
上辈子没说过,这辈子更没有。
傅呈安就又低头吻他。
抵着他的鼻尖,先说了几遍“对不起”,然后又重复:“我爱你。”
这天陪护阿姨过来以后他们便没再继续聊下去。
直到晚上喻辞让陪护阿姨下班,两人对视一眼,喻辞毫不犹豫反手关了病房门,然后再关灯上床。
他们继续着白天没做完的事,在床上拥抱和接吻。
傅呈安的手不方便,喻辞就跪伏在他身上自给自足,一边快速动作一边急切地捕捉傅呈安的嘴唇,他们两个人就像饿了很久很久的动物一样,贪婪地从对方身上汲取拥抱、热吻和温度,仿佛要把上一世错过的那五年彻底给补回来。
温存到最后喻辞没什么力气了。
带着一身薄汗懒散地闭上眼睛,像只猫一样把自己的脸贴在傅呈安胸口听他呼吸。
直到傅呈安差点以为他睡着了,喻辞才在一片黑暗中叫他的名字,声音很低,像是睡前闲聊,“我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想那么多,反正只要互相喜欢,我们就全世界最相配。”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喻辞把头往傅呈安怀里埋得更深了点,困倦强调:“既然是菜鸡互啄,那上辈子没什么好下场应该也算是情有可原。”
应该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撑着要把话说完,喻辞过了半天才又把头抬起来,含糊道:“……既然能再来一次,那这辈子好好在一起呗。”
傅呈安喉结滚动了一下,嗯了一声。
喻辞满意了。
然而即将彻底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什么,眯缝着眼睛凑过去吻了吻傅呈安心口的位置:“……差点忘记说了。”
“我也爱你。”-
傅呈安最终还是没遵医嘱在医院躺满半个月。
喻辞虽然生气,但看着他浑身是伤还要单手打字用电脑办公的样子就来气,眼不见心不烦,索性不去管他。
再加上还有一个不太好说出口的理由——把话彻底说开以后的两人就像干柴碰到烈火,情到浓时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但这里是医院,随时都可能有医生护士推门进来查房,傅呈安跟喻辞也不想在病床上做到最后一步,只能各自平复。不如早点出院,做起某些事情还方便些。
听说傅呈安出院以后,陶也挑了个很贵的私房菜请吃饭,说是为他们两个人一起压惊,同时也去去晦气。
喻辞虽然嫌他啰嗦,但毕竟是自己难得交心的朋友,跟傅呈安打过招呼以后就答应下来。
吃饭这天陶也先到。
他点好菜交代完忌口以后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看到一辆黑色大G驶了进来,喻辞跟傅呈安从车上下来。
傅呈安脸上还有擦伤,下颚处贴了个创可贴,左手的石膏还没拆,一只胳膊吊着,可就是这样一身黑色大衣走过来的样子看起来竟然还是很帅。
陶也吹了个口哨,转头望向喻辞,刚打完招呼,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太清楚。
还没说话,喻辞直接丢了瓶酒到他怀里,陶也连忙接住:“我艹,你吓我一跳。”
“是你不知道在想什么,”喻辞有些嫌弃:“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
“你别乱说啊,”陶也立马澄清:“傅学长还在呢,我可没有暗恋你。”
傅呈安没忍住笑了一声。
喻辞则带着死亡微笑注视陶也。
陶也也哈哈大笑,领着他们一起进到包厢里坐下来,给两人分别倒了茶以后又问了下傅呈安身上伤口的恢复情况,什么时候拆护具等等,确认他是真的没什么大事以后放心了,终于望向喻辞解释道:“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你跟以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喻辞很轻地挑了下眉:“哪里不一样?”
陶也又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琢磨应该怎么形容,思考道:“好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以后变成熟了?”
喻辞垂眸喝了口茶,心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可不就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吗——还恢复了违背科学地恢复了前世记忆呢。
正在这时,桌子下面贴过来一条腿。
因为今天上午回了趟学校,所以喻辞穿的比较随意,下身就套了条黑色卫裤。
卫裤很柔软,因此他能感觉到贴着他的是一双很长很有力量的腿。
应该还被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
这个跟他共享同一个秘密的人把腿贴过来的时候似是无意碰到了喻辞的脚踝,动作很轻,但弄得喻辞心痒痒。
他眼中带着警告望向傅呈安,傅呈安就不动了,只用大腿贴着喻辞的大腿,但桌子底下的右手却同时伸过来握住喻辞的手。
喻辞发现傅呈安很喜欢牵他的手。
握着的时候还有很多小动作,要么揉捏他的指骨,要么摩挲他的虎口,每次都弄得喻辞很痒。
但外面温度很低。
傅呈安的手却很热很暖,于是喻辞忍着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面不改色换成另一只手喝水。
直到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以后,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才分开。
但腿却全程都贴在一起。
饭局到尾声的时候傅呈安站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陶也看人出去了才换到喻辞旁边,揶揄道:“快别看了,傅学长又不会迷路。”
“哎——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啊,怎么,上趟厕所还要手拉手?”
被说中了心思的喻辞有些不爽。
“滚蛋,”他绷着脸看了陶也一眼,“谁说我要跟着一起了。”
陶也被骂了也不生气。
他用一副我懂得表情撞了下喻辞的肩膀:“我虽然没跟人谈过恋爱,但点眼力还是有的吧,你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喻辞面无表情:“你话可真多。”
陶也一脸“你还不乐意听”的表情,立马坐直了提醒他,“你知不知道,在恋爱关系里,嘴硬是最不可取的一种坏习惯。”
喻辞皱了下眉头。
虽然懒得搭理陶也,但不知道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句:“……怎么说?”
陶也见他有兴趣,得意洋洋道,“那我今天就顺便给你上一堂恋爱指导课。”
“感情这东西吧,虽然看不见摸不着,”陶也难得正经,像上次一样拿了个玻璃杯放到喻辞面前:“但我们的心就像这个容器,能感受到爱意的多少。”
“我的意思就是——”陶也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人没明白,耐折性子继续指导教学:“爱是一种很直观的感受,必须要通过接触、表达以及渴望等具象的行为去表达。”
“谈恋爱嘛,你侬我侬,情不自禁,黏人也很正常,你不要怕丢人,心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直接表达出来,不要说反话,这样他才会知道你很在意,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才不会胡思乱想,才能感受到其实你也很爱他,”陶也啧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说不定傅学长就巴不得你这样。”
喻辞心想傅呈安这个人的心思藏得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你能猜到个屁。
但陶也这套理论确实是喻辞原来没想过的。
他坐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啧了一声,丢下一句“那你一会儿记得买单”飞快出了包厢。
“……”
事实证明,陶也说得很对。
喻辞冲到洗手间去逮人的时候,傅呈安明显就是在等他。
喻辞嘴角不自觉往上翘,却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地样子:“怎么还没回去?”
傅呈安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确认喻辞身后没有别人以后走到他面前,偏头下来碰他嘴唇。
“因为想亲你。”
他们当然不可能在外面做什么。
但傅呈安的嘴唇在他唇上一触即分的那一瞬间,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喻辞突然就觉得陶也刚才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爱是一种直观感受。
必须要通过具像化的行动让对方切身感受到才有实际意义。
就比如现在,他就能清晰感受到正垂眼亲吻他的傅呈安身上传递给他的爱意。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失败的恋爱经历太过惨痛,所以喻辞决定这辈子要跟傅呈安一起好好学习。
“那太巧了,”于是他在傅呈安准备站好的时候伸手攥住他的衣领将人重新拉到自己面前,也碰了碰他的嘴唇:“刚才在包厢里一直忍着,我也是来亲你的。”
第32章
事实证明。
虽然历经曲折解除所有误会依然还在一起的两个人都会优先选择用肢体接触来表达感情,但学霸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还是比喻辞更加优异。
傅呈安始终记得喻辞曾经说过的一百分满分转正标准。
除了拥抱和接吻,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办法在喻辞这里刷分。
放在车后座上的一束花,要排很长很长队的网红小吃,不重样的一日三餐,或者是一条围巾,一条领带、一支钢笔……等喻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浑身上下都随处可见傅呈安留下的印记。
甚至有一次在喻氏加班到很晚。
喻辞只随口说了一句好久没吃过A大门口的芝士蛋糕了,他自己都不记得,傅呈安却能赶在关门之前买到最后一个送到喻辞面前。
当然,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
也有忙到不可开交毫无空闲的时候,可傅呈安再忙也会记得给喻辞发消息,有时候报备行程,有时候拍张照片,没空见面就在办公室或者车里打视频。
显然这么做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因为喻辞经常大手一挥就给加分,这里三分,那里五分,短短一个月累积下来,竟然速度惊人地达到了九十九分。
只差一步就能转正,
也不知道喻辞是不是故意的。
他留着剩下的一分带着两个助理出了趟差,还因为供应商那边出了点问题多耽误了几天,直到傅呈安去医院拆掉石膏的第二天才回来。
但傅呈安好像很有耐心。
反倒是喻辞在收到对方点的跨省外卖以后耐不住性子在视频里问了一句:“你都不催我什么时候回去让你转正吗?”
傅呈安隔着屏幕望向喻辞。
他应该是在外面,说话时传来明显的风声:“我做这些不止是为了加分。”
那是为什么?
习惯性反问都到嘴边了,喻辞顿了下。
他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拖长尾音“哦”了一声:“——那你等我回来。”
喻辞出差回来的这天淮江飘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接机口站了很多人,傅呈安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站在人群后面,因为长相出挑、身高腿长,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
喻辞推着一个很大的拉杆箱走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就撞进他漆黑的视线里,嘴角一点点勾起来。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人群对视。
喻辞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上现在一定已经扬起一个很灿烂的笑脸。
直到走到傅呈安面前,毫不意外从他眼里确认了自己的表情,他心想这或许也是爱情具像化的表现之一?
傅呈安接过他的行李箱,自然而然走到喻辞左侧,用右手牵住他。
注意到什么,看了一眼喻辞身后,问:“你的助理呢?”
喻辞眼珠转了转:“我自己回来的,他们跟我不是同一班机。”
“怎么拿这么大的行李箱?”傅呈安觉得箱子很沉。
“耽误了几天衣服不够用了,就在当地买了点东西,”喻辞面不改色回答:“带过去那个箱子装不下了。”
傅呈安觉得有哪里奇怪,但没多问。
打开车门的时候喻辞毫不意外地在副驾驶座上看到了一束花——今天是洋牡丹和白绣球,跟天气很陪衬,嘴角再次上扬。
傅呈安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上车以后,喻辞已经把花抱在怀里了。
两人对视一眼。
喻辞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收到了某种暗示,慢吞吞又探身把花放到了车后座。
侧身准备坐回去的动作也像被谁按下了慢放键。
傅呈安眼角微微弯了弯,在他坐回去之前伸手攥住他的胳膊。
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堵住他的嘴唇,将自己的舌头挤进喻辞口中,跟沉静的表情截然相反,吻得又重又急。感受到阔别了好几天的亲吻,喻辞十分满意,也不甘示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给予回应。
都是男人,亲吻的力道都仿佛带着很强的攻击性,狂风骤雨一般,像是要把这几天欠缺的份额都补上似的,似有若无的吞咽声在安静的车格外明显。
一吻终了。
傅呈安的手还留在喻辞的衣摆里,目光黑黑沉沉:“今天不回去行不行?”
喻辞舔了下被吻得有些麻木的嘴唇。
从傅呈安受伤那天开始,他们不知道亲了多少次,用过手、也用过嘴,但顾及傅呈安身上的伤,始终没做到最后一步。
他抵着傅呈安的鼻尖问:“去你那里吗?”
傅呈安说:“嗯。”
“还没问过,”喻辞终于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问题,眯起眼睛盯着傅呈安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另一把钥匙送给我?”
第一次去的时候觉得熟悉喻辞还有点奇怪,恢复了前世记忆才想起来那根本就是前世他跟傅呈安一起住过的房子。
傅呈安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喻辞:“刚租下来就住院了,直到前几天才收拾好。”
“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按照之前的样子买的,什么都没变。”他垂眸看着喻辞,停顿了一下问:“喻辞,你愿不愿意重新跟我住在一起?”
喻辞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毫不客气收下钥匙,努力绷着脸纠正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房子。”
坐回到副驾驶,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喻辞拍了拍大腿催促道:“还不快点回家!”
到家以后喻辞抬着下巴将房子里每处细节都看了个遍,确认眼前的一切都跟自己记忆中一模一样后满意地眯了下眼睛。
傅呈安觉得他的样子很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猫,于是没忍住将人按在沙发上又亲了一会儿。
“晚上想吃什么?”
“点外卖,”喻辞一会儿还有正事要说,怕再亲下去会直接在客厅里擦枪走火,把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我先去洗澡。”
走进浴室之前他想到什么调头回来强调了一句“行李我自己收。”
怕傅呈安没理解他的意思,喻辞咳嗽了一声又道:“不用动我箱子。”
“……”
傅呈安的目光从喻辞脸上转移到沙发旁边的行李箱上,他了然点了点头:“我不乱动。”
喻辞放心了。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傅呈安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电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工作,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望向喻辞。
喻辞身上穿着傅呈安的衣服。
宽松的T恤在他身上有点显大,从领口处露出被热水蒸得泛红的白皙肌肤,看上去漂亮的惊人。
那一瞬间傅呈安甚至有点恍惚。
好像他们之前根本没有错过那五年,没有前世今生。
他们一直共同生活在这套房子里,亲密无间,触手可及。就像现在,喻辞洗完澡以后身上会带着干净又好闻的香气,他会走到他面前,傅呈安就只需要伸手就能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傅呈安隐约能猜到喻辞那个行李箱里装的应该是什么要送给他的东西,但在喻辞出差的这几天里,他也有很多话想跟喻辞说。
因此他将人拉到自己腿上。
先吻了吻喻辞的嘴唇,声音低低沉沉地开口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
话还没说完,喻辞伸手堵住他的嘴巴飞快道:“我先说!”
本来喻辞是想等到晚一点,或者气氛更好一点的时候再说的。
但不知道是回到了这套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房子让喻辞有些触动,还是连续几天没看到傅呈安让他之前并不明显的某些情绪有些难以抑制,反正他就是不想等了,连一秒钟都不想等。
于是喻辞从傅呈安身上跳下来,将靠在沙发边上的行李箱推过来。
“本来呢,我出差是可以早点回来的,”喻辞蹲在地上望向傅呈安顿了一下:“但临时空出来一点时间,我就……我就去了一趟你的老家。”
傅呈安愣了一下。
这时候喻辞已经把行李箱打开了。
三十二寸的行李箱,摊开来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但因为有隔层的拉链拉着,其实还看不清楚里面放的东西是什么。
但傅呈安感觉自己的心跳却一点点快了起来。
“我一直在想上辈子我们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那样,也很认真反省过我自己,”喻辞抬头看着傅呈安的眼睛,掰着手指头说:“脾气大、很凶、麻烦、记仇……”
“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的问题比较大,你觉得呢?”
傅长安垂眸看着喻辞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老实承认,“嗯,是我。”
“所以,我才会想到去你老家,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喻辞再次停顿了一下。
其实这些话他在回来的飞机上已经打过很多次腹稿,可真的看着傅呈安的脸,想到自己这一趟看到的东西以及听到的话,却还是会觉得很心疼,非常非常心疼。
原来傅呈安之所以不相信自己有资格拥有爱。
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被人爱过。
“……算了,”喻辞终于放弃这些冗长又没有实际意义的铺垫,他看着傅呈安笑了一下,伸手将行李箱的拉链拉开:“看看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看着行李箱中分门别类按顺序放好的东西,傅呈安有些不敢置信又隐约猜到了喻辞的意思。
他胸口很轻地起伏了一下,眼神有暗潮汹涌。
“我找到了陈姨……听她说你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喻辞自己也觉得说这些话有点矫情,但还是看着傅呈安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没关系,因为……你现在有我了。”
说完这句话,喻辞故作轻松地拿出放在行李箱里的东西。
他把放在左手边最外面的礼物递给傅呈安。傅呈安接过来,拆开,里面放着一块金锁。
……傅呈安顿了一下。
一瞬间,他感觉好像有种混合着茫然、感动以及酸涩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扑面而来,让心脏变得很满很满。
他望向喻辞。
“这是你出生那年的礼物,这一年我未来男朋友出生了,”喻辞解释:“希望平安锁可以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得又高又帅,直到出现在我身边。”
第二份礼物是条看起来就很柔软质量很好的毛毯,喻辞说:“我听说,你一岁那年冬天好像很冷,你受凉发了高烧,还差一点没救过来。所以我去买了这件礼物送给你,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第三件礼物是双鞋,喻辞说:“这一年我未来男朋友两岁了,应该走路已经走得很稳了。”
第四件礼物是一盒进口的巧克力,喻辞说:“三岁应该能吃糖了吧?这个牌子你们那儿应该买不到,我小时候很喜欢吃。”
第五件礼物是一个小玩偶,跟傅呈安一个属相,喻辞说:“这一年你应该要上幼儿园了,这个可以挂在书包上。”
第六件礼物是一包红彤彤的山楂果,傅呈安看着有点眼熟,喻辞说:“我听陈姨说你当时总在旁边看别人吃这个,问你又说不吃……虽然不知道你现在想不想吃,但所以我找了很久,幸亏还是买到了。”
傅呈安深吸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最起码能坚持到把喻辞准备的礼物看完,结果看到第六个就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他很重地舒出一口气,眼中有很细微的水光闪烁:“想吃的。”
喻辞就笑了。
他继续把行李箱里的礼物递给傅呈安。
第七件礼物是一本书。
第八件礼物是一支钢笔。
第九件礼物是一双拳击手套。
第十件礼物是一盒乐高。
第十一件礼物是一个switch。
第十二件礼物是一条羊绒围巾。
第十三件礼物是一块智能手表。
第十四件礼物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
从傅呈安出生那边到现在他二十一岁,喻辞像个开盲盒的圣诞老人,一共准备了二十二件礼物,覆盖傅呈安过去每一个人生节点的需要。
他眼睛也有点红,因为很心疼。
但他说每一句话都始终注视着傅呈安的眼睛,好像想通过他的眼睛去看那个出现在他身边之前,从未被人爱过的傅呈安。
他在傅呈安老家停留了很久,他看着他曾经住过的那栋房子,走过他上学时曾经走过的路,去到他打工赚钱的店。
他忍不住会想傅呈安被自己唯一的亲人指责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想小时候的他会不会掉眼泪?还是像现在一样没有表情总是沉默?想他顶着四十度的天气在外面打工赚钱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辛苦?想他交不起学费的时候在想什么?想他拿出身上所有积蓄给外婆交完手术费后又身无分文回到A大时会不会觉得命运不公?
喻辞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他在某一刻忽然就懂了上辈子傅呈安凝望着他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个欲言又止的瞬间。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得很大,风雪呼啸着整个淮江都染成白茫茫一片。
但房间里开着地暖,安静而温暖。
喻辞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明亮,他叫了一声:“傅呈安。”
“这一年你考上大学了,正式成为A大一员,”喻辞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我未来男朋友非常优秀,但为了赚生活费也很辛苦,那个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也帮上忙,所以我只能送你一个按摩仪,累了就停下来放松放松。”
“这一年你从新生变成大二学长了,很多人都知道你,也有很多人会偷看你,”喻辞说:“所以我决定送你一条皮带,提前把你给拴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样递给傅呈安:“——还有这个,今年你已经遇见我了。”
“我未来男朋友为了救我撞坏了一辆大众,”喻辞把那辆奔驰大G的车钥匙放进傅呈安手心:“我很心疼,所以赔一辆别的给你。”
“……”
傅呈安的心不可抑制地触动。
他半垂着眼皮环视放在眼前的每一份礼物,将这些东西以及喻辞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最后用黑沉沉的眼睛望向喻辞。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给人准备礼物,”喻辞望着他笑了笑,声音有点哑:“你喜欢吗?”
傅呈安再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喜欢。”他说:“特别喜欢。”
听到他肯定喻辞就满意了。
像是完成了一个特别非同凡响的伟大任务,颇有些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好的,最后一分加给我自己。”
“一百分成就达成,男朋友你好,现在你可以过来亲我了。”
傅呈安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然而他却没动。
喻辞有点莫名,纳闷道这不应该啊?一百分正式转正了,而且自己还这么肉麻……傅呈安不应该表现得特别感动,然后把他按在沙发上坦诚相对深入交流吗?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傅呈安音调平稳,但黑沉沉的眼中却有细碎的微光闪烁,他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刚才准备要说什么,因为说喜欢太浅薄,说感动又太平淡……二十八万英尺远的月亮不仅降落在他身边,还愿意回溯那些连他自己都认为不堪回首的过去,连带着他这个人一起去爱他们未曾相遇的时光。
傅呈安一边觉得近乎于迷茫地反思自己何德何能,一边又感觉到满涨到极致的爱与幸福。
静了片刻以后傅呈安的目光重新聚焦,拿起旁边放着的笔记本电脑,望向喻辞问:“我也给你准备了两样东西,你先看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给我转正,行吗?”
喻辞愣了一下,直接坐到傅呈安身边,点头:“什么东西?”
傅呈安将笔记本电脑上的文档打开,放在喻辞面前,喻辞接过电脑,看到文档最上面的一行字下意识转头望向傅呈安:“意定监护协议?”
在同性不可结婚的社会框架下,意定监护协议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喻辞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然而当他滑动文档条款,看到上面关于共有财产的约定时又怔了怔,下意识望向傅呈安。
“你知道的,跟你相比我拥有的东西很少,”傅呈安低声说:“现在这个看起来很像是一张空头支票,但我以后会赚很多钱,你知道的,这张空头支票很快就会有能超额兑现的那一天,是不是?”
“虽然,”傅呈安顿了顿,“虽然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这些,但这是我身上能拿出来最好也最有价值的东西,”
他这句话让喻辞心里蓦地一酸。
他咬了咬牙,心道意定监护协议中写明了傅呈安不参与他的任何财产分配,却将自己个人以及公司所有资产都与喻辞共有。
哪家银行能开出这种只需要短短几年就能兑现巨额财产的空头支票?
喻辞问:“如果我不要共有,我要全部你全部赠与呢?”
傅呈安马上说:“可以,我联系律师再修改一版。”
喻辞有点想笑,却又控制不住觉得上辈子的自己跟傅呈安都是傻子。
他究竟是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能看清,认为这样一个愿意毫不犹豫把自己身上最好最贵重的东西全部无条件送给他的人不爱他?
“还有这个,出院那天就订好了。”傅呈安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装很精美的墨绿色绒面戒指盒,他看着喻辞的眼睛:“……本来没想这么快拿出来的。”
但喻辞那二十二件礼物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他忽然连一刻都不想等,也等不下去了。
“他们说这是由三个指环套在一起组合成的戒指,白金代表承诺,玫瑰金代表爱情,黄金代表忠诚,我不太懂设计……但觉得寓意很好。”傅呈安叫喻辞的名字,“我之前做过很多错事,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但从现在起,我向你承诺,我会永远爱你,永远忠诚于你。”
没有蜡烛、鲜花和盛大的仪式。
傅呈安拿出放在盒子里的戒指望向喻辞,静了片刻后问:“你愿意收下吗?”
“傅呈安,”喻辞盯着戒指反问,“按照流程,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单膝跪地了?”
听懂了喻辞的意思。
傅呈安重重舒出一口气,笑着按了按眼睛。然而就在他准备单膝跪地的时候,喻辞忽然攀住他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双唇。
傅呈安只反应了一瞬间就把人箍紧了,心跳声疯狂鼓躁。
他一只手箍住喻辞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反客为主地攫住他的舌头,吮吸纠缠,掠夺喻辞喉咙里压抑不住的轻喘和渐乱的喘息:“喻辞。”
“谢谢你。”傅呈安的声音因为这个吻变得有些模糊,“我爱你。”
一吻终了。
喻辞用最后一丝理智撇开脸,面色潮红将戒指盒中的其中一枚取出来给傅呈安戴上,然后把自己的手伸到傅呈安面前,看着傅呈安将戒指缓缓套进他的无名指。
他弥补他过去。
他承诺他未来。
“男朋友……或者未婚夫,”他舔了舔自己柔软湿润的嘴唇,“我也爱你。”
这天晚上傅呈安跟喻辞到最后也没吃上外卖。
唇齿相依的亲吻从未如此凶猛,傅呈安像饿了很久般径直攥住喻辞的手腕,以跟他十指相扣的姿势,将他压在了沙发上。
喻辞最开始还能感觉到两枚戒指碰在一起的坚硬触感,后来两人吻的难舍难分,他呼吸急促,脑子里炸开无数多颜色绚烂的烟花,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在这个跟上辈子一般无二的家里。
在落地窗前、在地毯上、在浴室……傅呈安将灼热的呼吸喷在喻辞白皙的后颈上:“喻辞。”
“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看着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喻辞呼吸急促:“……什么?”
“我每一次都想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压制的姿态,傅呈安看着那张原本遥不可及却在此刻因为他摇晃失神的脸,尤其是这样的姿态只有自己能看见,这种精神上的快感几乎压过一切,“好好地感受你。”
喻辞早已经被折腾得头昏脑胀,哑着声音让他滚蛋。
傅呈安也不生气,他将人抱紧了,喘息着舔了舔他的耳朵纠正:“我已经转正了。”
说着最温柔的话,做着最凶狠的动作。
“我哪里也不去。”
“今天晚上我们都不睡了好不好?”
“……”
“喻辞。”
“看着我。”
“好好看着我。”
喻辞最后昏昏沉沉被抱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爽的时候是真的爽,但累也是真的累。
他闭着眼睛,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被碾过一样,连一根手指都懒得抬一下。意识恍惚间感受到左边的床垫塌陷,模模糊糊中,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金属戒指连带着掌心熨贴在一起。
“傅呈安……”
“……明天暂停一天,”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像在说梦话:“不能这么凶了……”
傅呈安“嗯”了一声答应下来,将人好好地搂进怀里,低头再一次吻住那柔软的唇,一触即分。
这时候,傅呈安耳边突然出现了一道久违的电子机械音。
“滴——检查到渣攻重生任务已完成。”
“系统解绑中——”
“命运已经改变,结局已经改写,请您务必珍惜现有的一切。”
“祝您与伴侣一生相守,顺遂无虞。”
傅呈安愣了一下。
然而那道冰冷又神奇的机械音再也没有出现,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喻辞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动静,强撑着抬起头亲了亲他的喉结:“……怎么还不睡?”
突然想到什么,他趴在傅呈安怀里迷糊了几秒,忽然又像诈尸似的抬起头:“……你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
顾不上去管那道突然出现的机械音了,傅呈安没忍住笑一声,低头吻了吻喻辞的头发:“没。”
“明天再来。”
喻辞“哦”了一声又趴回傅呈安怀里,呼吸逐渐变缓。
过了几秒又觉得不对:“刚才不是说了明天暂停一天吗?”
傅呈安就又亲他:“嗯,骗你的。”
喻辞下意识就想骂人,可傅呈安抱着他感觉实在太温暖,温暖到他原本就困倦至极的意识毫无抵抗力,说了句“你他妈的”就没了下文,很快睡了过去。
于是傅呈安笑了几声后,也闭上眼睛。
他们肌肤相贴,拥抱着睡在一起。
外面大雪纷飞。
但明天应该会是好天气。
第33章 番外(一)现实向五年后
喻辞没想到简简单单来纽约出趟差会耽误这么多天。
合作方那边临时出了点纰漏,导致之前谈好细节被全部推翻,经过几轮斡旋和谈判磋商,用了近一个月时间才把新的合作条款全部敲定。
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结束,他紧绷了很多天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想念。
他现在就想干两件事:泡个澡,然后窝在傅呈安怀里狠狠睡上一觉。
当然,这两件事也可以合在一块儿做,比如跟傅呈安一起泡澡然后睡觉……
近一个月没见到傅呈安这种滋味简直让人抓心挠肝。
而且因为时差的原因,每天连说话的时间都只有那么一会儿。
小喻总虽然看起来每天都在正常工作,但实际上想人都快想疯了。
如今好不容易把事情办完了,喻辞毫不犹豫推掉了合作方安排的庆功晚宴,吩咐助理立刻马上帮他定回国的机票,然而一边交代剩下的事情一边刷开房间门准备收拾行李的时候又接到了喻氏美国分公司负责人的电话。
对方邀请他参加今天晚上的另外一个饭局。
开玩笑,再重要的饭局也比不上小爷回国找男朋友重要。
刚开口准备拒绝,听到电话那头提到饭局发起人名,喻辞顿了一下,话头一转,应了下来。
这位饭局发起人是美国金融圈大佬。要是能搭上他这条线……傅呈安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在淮江崭露头角,呈安集团的规模比起上辈子只大不小,商业杂志和媒体记者都啧啧称奇,只有喻辞知道他为这个结果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挑了身黑色西装,喻辞叹了口气重新把行李箱合上。
还好没跟男朋友说自己要回去,不然空欢喜一场。
跟助理拨了个电话把机票改签到明天,又吩咐了几句庆功宴的注意事项,喻辞换上西装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之后就出了门。
晚宴派对定在上东区一家百年酒店,可以俯瞰纽约中央公园。
喻氏在美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叫岑庆东,喻辞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了,简单几句话跟喻辞介绍了下在场其他人的基本情况:“其他人基本都到了,那位大佬还没来。”
喻辞嗯了一声,进门的时候一边用英文跟人寒暄,一边环视晚宴座位布置,“不是只有那位大佬没到吗,怎么空两个位置?”
岑庆东解释道:“据说大佬还要再带一个人过来。”
喻辞点了点头,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一杯香槟,随意找了个沙发坐下。
开玩笑,他之所以把机票退掉来参加这个晚宴派对,想认识的只有一个人。那位大佬没来,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去跟其他人应酬。
然而喻辞身为喻氏现如今的掌权人,即便再怎么低调也躲不掉社交场合上的关注。于是他强打精神应付了好几波热情的白人面孔寒暄,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空闲,习惯性摸起手机想给傅呈安发个消息,却忽然想起淮江现在是凌晨五点。
“……”
这一个月里,他只要心血来潮给傅呈安发消息,无论几点对方都会秒回,确认喻辞这会儿不忙之后甚至会打视频。
开始喻辞是挺高兴的,可后来注意到傅呈安布满红血丝的眼角又有点心疼。
傅呈安有多忙他也是知道的。
甚至很多时候他要处理的事情比喻辞更多。
意识到这一点后喻辞就很少不顾时差联系傅呈安了。
把手机收起来叹了口气,喻辞想去找侍者换杯香槟的时候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寒暄的声音,应该是那位金融圈大佬来了?
他习惯性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的确是一张资料上看过的白人脸。
然而白人脸旁边站着那个——
喻辞动作猛地顿了一下。
傅呈安也在跟人寒暄的间隙里望向他,两人双目对视。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心跳却瞬间加快。
岑庆东注意到喻辞的异常,不解道:“喻总,您怎么了?”
“他来了,要不要我们现在过去打个招呼?”
“……”喻辞说,“不用了。”
“不用了?”岑庆东愣了一下,他知道喻辞能来完全是冲着那位金融大佬来的,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喻辞没解释。
他磨了磨牙望向傅呈安所在的方向,心道这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就搭上了这条线,那他还去个屁啊!
那位金融大佬明显是极看好傅呈安的,笑呵呵地跟他一起进来,走哪儿都跟人介绍。
喻辞明明记得傅呈安最近也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在忙,恨不得脚不沾地。
也不知道他哪里抽出来的时间,竟然瞒着他坐了二十多个小时飞机飞到纽约来。
可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却不自觉一点点扬了起来。
这下他不心急了。
也不觉得这个晚宴派对没意思了。
喻辞啧了一声。
从侍者手上接过一杯香槟,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好整以暇等着傅呈安结束那边的应酬过来找他。
事实上傅呈安也没让他等太久。
他跟邀请他过来的那位资本大佬寒暄过一圈以后,又单独聊了几句,随后他将目光精准无误地穿越人群落在喻辞身上。
看着傅呈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喻辞故意稳稳坐在沙发上没动。
岑庆东一直在美国,根本不知道这俩人认识,看这架势他有点懵,下意识端起酒杯想跟傅呈安应酬:“你好,我是喻氏集团在美国这边的总经理,主要负责房地产、新能源板块的业务,您是——”
“他是我男朋友。”
“我是你们喻总的男朋友。”
傅呈安跟喻辞同时开口回答。
岑庆东:“?”
他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国外对同性关系的看法普遍更加开明,确认这两人都不是在开玩笑以后,岑庆东没忍住打量了一下傅呈安。
确实。
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都跟自家总裁非常相配。
在晚宴现场一群白人当中都相当醒目出众。
而且岑庆东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至于在哪儿见过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正琢磨着,喻辞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彻底扬起来了,他看着一身风尘仆仆却还是眉目英俊的傅呈安拿腔拿调:“你订酒店了吗?”
“还没有,”傅呈安也看着他:“能麻烦喻总收留一下吗?”
“那好吧。”喻辞故意道:“房费一人一半。”
表面上装模作样。
实际上从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接吻。
喻辞今天开的是岑庆东给安排的宾利。
傅呈安二话没说直接把门打开,将人按在了后排座椅上,将他圈到自己自己怀里吻了下来,后座狭窄的空间实际上根本不够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施展,但这个吻却相当激烈。
近一个月没有见面。
不论视频还是电话都只像饮鸠止渴,思念几乎能凝结成实质。
唇齿纠缠,你追我赶,吮吸、纠缠、拉扯……随着口中的氧气渐渐被吞噬殆尽,车内氛围也逐渐变得火热,喻辞有点受不了了,他喘息着催促傅呈安,想让他直接来,傅呈安却偏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回酒店。”
“你……”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折磨的够呛,喻磨了磨牙就想骂人。
傅呈安也不好受,但他再怎么饥渴也不可能在异国他乡,在别人的车里跟喻辞怎么样。
“宝贝忍一下,”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低头在喻辞嘴唇上亲了一下:“这里不行。”
“……”
喻辞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下来,抵着傅呈安的鼻尖哑声道:“那再亲一会儿。”
傅呈安低低地笑了一声。
于是他低头不带情|欲地,温柔地亲吻喻辞,并不深入,只用嘴唇触碰摩挲。
他吻过喻辞的嘴唇、鼻尖、眼皮、脖颈……
最后捧着喻辞的脸看了一会儿,用拇指刮过他的脸颊:“瘦了。”
车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只有窗外投进来或明或暗的光影。
刚才那些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的冲动突然就被浇灭了,喻辞近距离看着傅呈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段时间他即使忙到脚不沾地,依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落始终落不到实处。
因为这个永远无微不至心疼他的人不在身边。
用手勾住傅呈安的脖子,喻辞一边吻他,一边含糊地抱怨:“不是我没有按时吃饭,是白人饭太难吃了,我还是喜欢吃你做的……”
他们住在一起已经五年。
傅呈安不忙的时候都是自己下厨,学霸学习能力惊人,厨艺比上辈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喻辞的胃口早就被他养刁了。
傅呈安很享受喻辞向他抱怨或者撒娇的感觉。
于是他“嗯”了一声,低头回吻喻辞:“回去了慢慢养回来。”
把喻辞的衣服整理好,两人从后排换到前面。
傅呈安坐到右边驾驶位上,喻辞懒洋洋坐在副驾驶,看着眼前飞速掠过的曼哈顿街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过头去望向傅呈安道:“你什么时候决定飞来纽约找我的?”
傅呈安打下转向灯拐进下一个街区,“机票上周就定好了,工作加班压缩处理了一下,昨天才搞完。”
“这么想我啊?”喻辞故意问。
傅呈安也不掩饰。
他在红灯的时候踩下刹车,转头望向喻辞,看着他的眼睛“嗯”了一声,直接道:“很想你。”
喻辞非常满意这个回答。
但却不满意自己原本的计划就这么落空了,他靠在椅背上说:“我还以为这次是我给你一个惊喜呢。”
这几年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事业要忙,傅呈安出差频率也不低。
但不论是出省还是跨国,能用最短时间解决的问题他都会用最短时间解决,只要条件允许,再赶他也会回家。
相比之下显得自己在这方面输了一大截。
喻辞难免有点不服气。
几乎能猜到喻辞一定会这么说,傅呈安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他握住方向盘重新踩下油门,一边往前开一边说:“宝贝儿,那天你在视频都那么撩我了,我还能忍住不来找我就有问题了吧?”
那天傅呈安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接到了喻辞打来的视频。
纽约时间早上七点,喻辞那边太阳才刚刚升起。
视频接通以后,看清视频那头的画面,傅呈安的呼吸陡然变深了许多。
喻辞明显是故意的。
他住的房间很高,能够俯瞰整个帝国大厦,因为对面没有遮挡物,喻辞甚至没拉窗帘,就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傅呈安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你在干什么?”
喻辞的呼吸也有点乱,他笑了一声十分嚣张又直接地回答:“我在想你啊。”
傅呈安当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喻辞应该是刚起床,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衣,窗外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
明明赤诚相见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每一次看见傅呈安依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更别说喻辞是故意撩拨。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从一堆文件里起身,到了办公室里的卧室,把门反锁。
他们之间相隔一万两千公里的距离,二十三个小时的时差。
但喻辞实在太想傅呈安,从内到外都想。
因此什么面子、羞耻、自尊心都被他丢到太平洋海里去了,傅呈安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傅呈安说要看哪里他就把摄像头对准哪里。
那天视频通话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
挂断以后喻辞平复了半晌才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出去工作,傅呈安床头的垃圾桶里则扔满了用过的餐巾纸。
突然提到这件事,喻辞当时被抛诸脑后的羞耻心后知后觉冒了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闲时间,卡着时差给傅呈安打电话有那方面的想法是真的,但被哄着失去理智有点过火了也是真的。
战术性喝水掩饰尴尬,喻辞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他望向傅呈安开车时被光影掠过显得格外英俊深邃的侧脸:“那要是我今天飞回去了怎么办?我们就错过了。”
傅呈安说:“不会错过。”
喻辞愣了一下:“为什么?我今天机票都买好了.
“今天这场晚宴派对,是我跟拉里说让他一定要帮忙把邀请函发给喻氏,”傅呈安单手开车,用一只手握住喻辞,语调平稳:“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拉里是那位金融圈大佬。
被看穿了莫名有些不爽,但也没觉得多丢脸。
喻辞任由傅呈安把自己的手扣在掌心,眼角微弯望向窗外道:“……你知道我对你好了就行。”
傅呈安笑了一声,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喻辞。”
“我知道全世界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
喻辞嘴角上翘,把车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催促:“那你开快点。”
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拥堵。
回到酒店,他们并肩上楼,喻辞拿出房卡刷开房门,门刚关上。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的,四片嘴唇就已经触到一起,刚才在车里没能得到丝毫缓解反而越发汹涌的渴望,让傅呈安跟喻辞的唇舌凶狠地纠缠在一起,欲|望一触即发,燃烧成熊熊烈火。
从玄关到沙发。
从沙发再辗转到浴室。
他们在充满水汽的浴室里整整待了一个小时,然后又辗转到卧室。
傅呈安明显是还记得上次视频时喻辞给他展示过这间房的极致景观,于是最后直接将人抱到了落地窗前。
喻辞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这时候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只能用手肘将眼睛蒙住,喘息着骂人。
傅呈安的呼吸也有点乱。
黑沉沉的眸子扫过此刻在纽约夜景映照下格外好看的风景,他随手将喻辞丢在沙发上的领带拿过来,舔了舔喻辞的嘴唇:“我想看。”
“你要是不想看的话,就好好感受我。”
众所周知。
人的视线一旦被隔绝,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锐。
喻辞眼前一片漆黑,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他在各种极致的感受中意识涣散,脑海中被放了无数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绚烂至极。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时候喻辞都已经不记得了。
只知道天快亮的时候他醒过来一次,当时喉咙沙哑得不行,喉咙里像含了一块烧红的碳,习惯性推了推睡在旁边的傅呈安。
没等他说话,傅呈安已经端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水递到他嘴边来。
迷迷糊糊就着这个姿势喝了一口。
喻辞后知后觉想起来……好像每一次这样的夜晚,傅呈安都是这样照顾他的。
不需要他开口,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感觉到十分窝心的喻辞重新躺回傅呈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傅呈安就抱住他,跟他贴得更紧。
意识逐渐下陷,在即将进入梦香的时候喻辞突然想到什么,含含糊糊叫了声:“傅呈安。”
“……你说我们再过几年会不会有倦怠期?”
傅呈安的声音在这样的夜晚显得低低沉沉:“什么叫倦怠期?”
正常时候喻辞肯定马上就能反应过来,傅呈安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倦怠期。但可能是这会儿太困了,导致他反应都有点迟钝,于是喻辞没怎么多想,窝在傅呈安怀里埋着头继续说:“就比如你对我没兴趣了,或者我对你没兴趣了。”
“……热情慢慢变冷淡之类的吧。”
其实这话喻辞就是心血来潮随口一问。
因此他甚至没等到傅呈安回答就又睡了过去。
注意到怀里的人不动了,呼吸再次变均匀,傅呈安没忍住笑了一声,有些无奈,但眸中尽是爱意与温柔。
他的手贴着喻辞的腰,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低头在喻辞脖颈处吻了一下。
怎么可能会有倦怠期。
他跟喻辞永远热恋。
第34章 番外(二)if向
喻辞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大脑头疼欲裂,像极了宿醉的感觉。习惯性往自己旁边的位置挪了挪,然后手伸到枕头上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
睁开眼睛想看看傅呈安干什么去了,然而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房间里陌生又熟悉的装修才意识到不对。
……这不是曼哈顿的酒店。
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下床。
喻辞控制不住自己产生了某种联想,心脏狂跳下了床,从卧室到浴室,从浴室到客厅,再从客厅到餐厅……傅呈安不在他身边是因为,这是他前世一个人独居的房子。
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重新跑回到浴室去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略长,眼神阴郁的自己。
喻辞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确定:昨天还在纽约曼哈顿的酒店里跟傅呈安相拥而眠的自己,睁开眼睛回到了上辈子他们在五年后刚刚重逢的那个时间线上。
仔细回忆了一下现在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
上辈子这个时候……喻晟已经退居二线,喻氏大权完全转移到他手里。
随着呈安集团越做越大,他终于注意到这个公司以及背后的创始人。
当手下人把傅呈安的资料送到他的办公桌上,喻辞当时感觉自己沉寂了五年的愤怒好像再一次剧烈地沸腾起来,他眼神恶狠狠的,控制不住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多,直到眼睛酸疼才勉强自己移开视线。
凭什么?
凭什么五年过去了傅呈安离开他却过得越来越好?
他面色冷得吓人,吩咐自己的助理现在立刻马上去查傅呈安的行程表。
然而还没等助理把行程表送上来,当天晚上,他就在一家酒店偶遇了傅呈安。
心里那股邪火烧得再旺也要工作。
从小喻总升级成喻总,喻辞比谁都更清楚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是什么。
因此,他正常按照原定行程去参加了一场必须要他出席的商务应酬。
正常跟人寒暄,正常介绍喻氏最新的大型项目。
然而,原本在商务场合喝酒非常克制的喻辞,却在那天晚上拒绝了助理替他挡酒,对所有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高度白酒面不改色往下喝。
助理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担心他出事,好不容易找了个缝隙准备劝阻,喻辞却没听他讲。
其实已经有点喝多了。
但他强行控制住自己面上保持清醒。
心里那股邪火发不出去,整个人闷得厉害。
他又干了一杯白酒,把杯子放到桌上以后决定到宴会厅外面去透透气。
偏偏这家酒店是他第一次来。
空间巨大、设计复杂。
他到外面的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打湿了额前头发,想往外走,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迷失了方向。
喻辞皱眉。
望向酒店路标,想要找个服务员问问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宴会厅传来一阵热闹的起哄声。
喻辞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心烦意乱皱了下眉。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服务员,往那边走了两步,又听到隔壁宴会厅有人叫了一声“傅总”。
喻辞昏昏沉沉的脑子好像有一根神经蓦地跳了一下,反射性抬起了头。
反应过来以后又觉得自己有病。
这个世界上姓傅的人那么多。
难道个个都是他傅呈安?
喻辞冷笑一声,招手让服务员过来。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旁边宴会厅里传来了一个熟悉至极、让他恨之入骨、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声音。
那一瞬间。
喻辞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只知道有一种强烈到几乎按捺不住的情绪“轰”地一下烧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隔壁宴会厅走。
干什么去?
旧情人相见。
喻辞冷笑一场,或许是砸场子去吧。
然而手扶到门把手上,从狭窄的门缝中看到那张曾经距离他无限近,现如今又离他无限远的侧脸。
喻辞胸口起伏。
一瞬间屏住呼吸。
傅呈安好像变了很多。
又好像完全没变。
宴会厅里坐了很多人。
看样子应该是呈安集团在团建还是做活动。
随便扫了一眼,里面的员工个个都很年轻。
喻辞冷笑,俊男美女应有尽有,看来傅呈安离开自己这五年日子过得倒是很好。
好像是签下了一个大项目还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目标,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员工们纷纷起哄让傅呈安上去唱首歌。
“傅总来一个!”
“傅总来一个!”
“给傅总鼓掌!”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傅呈安好像整个人都紧绷着,从来不肯放松丝毫。
喻辞从来没听他唱过歌。
果然是欺骗他的感情,连哄他一下都不愿意。
现在员工们随便起起哄就乐意开口了?
喻辞冷眼看着傅呈安上台。
五年前这人就英俊至极,五年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原本就冷淡沉静的气质愈发内敛。
他只很淡地笑了一下,下面的人就都安静下来。
傅呈安明显是喝了酒。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拉了台上原本就有的高脚凳坐下,手扶着话筒:“我不太会唱歌,也很少唱。”
“今天喝的有点多,给大家献丑了。”
他唱了一首喻辞从来没听过的歌。
“你的晚安是下意识的恻隐
我留至夜深治疗失眠梦呓
那封手写信留在行李箱底
来不及赋予它旅途的意义
若一切都已云烟成雨
我能否变成淤泥
再一次沾染你
若生命如过场电影
让我再一次甜梦里惊醒”
剩下的喻辞没听下去。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强迫自己忍住推门进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傅呈安没脸的冲动,转身回了自己的包厢。
他没兴趣打扰别人公司的聚会。
既然知道傅呈安已经回到淮江,那么从今往后,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报复他。
他不管傅呈安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曾经跟谁在一起。
他也不管这首情真意切缠绵悱恻的歌是唱给谁的。
喻辞面无表情喝下一杯白酒。
五年前招惹了他又把他一脚踢开,他会告诉傅呈安,想随随便便跟他两清,没那么简单。
因为喝了太多酒。
导致喻辞被助理送回来以后连澡都没洗,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就是现在。
思绪回拢,喻辞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该苦笑,不过回都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能在这个时间线上待多久,喻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还是很想很想很想傅呈安。
但去见傅呈安毕竟不急于一时。
喻辞啧了一声,心道这个时候的男朋友还是个锯嘴葫芦,闷得很,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只不过上辈子的他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从来不肯冷静下来尝试拨开云雾去探寻真相。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
看着助理已经发到他手机上的傅呈安行程规划,喻辞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得想个办法,逼傅呈安亲口说出来才行。
喻辞先去洗了个澡,洗完澡以后神清气爽,他站在镜子面前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很好。
喻总两辈子都没忽略过身材管理,再怎么忙碌也会抽时间健身。
虽然比不上傅呈安那种,但他这种略有薄肌的身材也足够用了。
虽然有点宿醉后的疲惫感。
但整体来说还是很帅,非常英俊。
去衣帽间挑了会儿衣服,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做得太明显,换上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加黑色牛仔裤,然后随便抓了抓头发,坐在沙发上打出去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他的助理,吩咐把他今天的所有行程全部往后延,工作等他回去以后再来处理。
第二个电话打陶也,让他帮忙演一出戏。
“到底什么戏啊?”陶也莫名其妙:“我那儿好酒帅哥一大堆你从来都不要,今天跑到别人的场子来干坐着。”
喻辞叫陶也来的是一家很高档的威士忌跟雪茄吧。
偏商务风的轻奢装修,音乐声舒缓,整整一面墙的威士忌跟雪茄,不同年份都有,还可以根据客人口味去做特调,不同区域用墙体或者屏风隔开,是一家很适合做非正式商务会谈和交际的场所。
“你就当市场调研了。”喻辞端起服务员刚倒的柠檬茶喝了一口:“而且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喝酒误事。”
陶也:“……”
你话说一半让有好奇心的人很难受的知道吗?
喻辞没有替他解惑的意思。
又喝了两杯柠檬茶,余光看到那道熟悉至极的身影从二楼包厢走出来,喻辞勾了勾嘴角:“主角到了。”
陶也还懵着在:“什么主角?”
“是兄弟就给我打好配合,新开的那家店我让你二十个点,”喻辞拍了拍陶也的肩膀:“行了没时间解释了。”
喻辞拿起陶也点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半杯,仰头一口喝下。
确保自己嘴里一定有酒味以后,又往自己泼了点。
看着他瞬间从优雅矜贵切换成一个醉鬼,陶也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喻辞想干什么,这时候喻辞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晃晃悠悠搭上陶也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扶我出去,到门口就说有急事不能送我回去。”
“诶——”喻辞演的太像,陶也下意识把他扶稳怕他摔了。
反应过来这人根本没喝醉他忍不住又骂了声脏话。
但知道喻辞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陶也一路把“失去意识”的喻辞扶到威士忌吧门口,正嘀咕这戏到底演给谁看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傅呈安应该是刚跟人谈完生意。
把对方送上车以后刚好转过身来。
“我艹,”陶也忍不住心神大震。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傅呈安?当初这人不告而别直接从A大退学,喻辞充满愤怒和恨意的眼神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这两人要是撞上了那还得了?!
于是陶也想都没想,扶着喻辞就要转身,然而“喝醉了”的喻辞却压低了声音提醒他:“往前走,别掉头。”
“……”
陶也一瞬间福至心灵,他总算明白喻辞今天晚上这出戏到底演给谁看了。
他也压低了声音问喻辞:“你他妈这是要寻仇吗?”
喻辞懒得理他。
陶也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装醉把自己送上门,不是寻仇就是求爱。
也不知道喻辞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索性不多问了。陶也心一横,把自己毕生的演技都拿了出来,一只手扶着喻辞,用肩膀夹着手机,像是在跟人打电话一样装作很着急地大声道:“什么?酒吧里有人闹事??”
“严不严重?”
“警察都来了?!”
“还见血了???”
“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回去。”
威士忌吧门口一共就没几个人。
再加上陶也嗓门太大,因此傅呈安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被陶也搀扶着的那个摇摇晃晃,看起来喝多了的人。
即使看不清脸。
即使这人从头到尾没抬过头。
傅呈安依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喻辞。
他的脚瞬间像被钉在原地。
心跳如雷般鼓噪。
这五年来无数次锻炼行程的沉稳和冷淡好像在这一刻全都失效。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想到什么,又生生强迫自己顿住脚步。
……喻辞不会想看见他。
即使是喝醉了,也绝不会想看见他。
然而,傅呈安看着陶也接了个十万火急的电话,左右为难地考虑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扶着喻辞站稳:“酒吧那边有事我必须得回去看看,你自己能回去吗?”
喝醉酒的人从来不肯承认他喝醉了。
喻辞摇摇晃晃地冲他摆了个手,很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快滚。”
陶也看上去还是有点不放心。
但电话那边的事情应该非常紧急,他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不知道喻辞喝了多少。
傅呈安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一样,脚步虚浮地往停车场方向走。
傅呈安闻到他身上有极其浓郁的酒气。
他下意识抬脚想跟上去。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
酒吧一条街上好男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喻辞就这么醉醺醺地坐过去,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万一——
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傅呈安控制不住握紧了拳头。
更何况喻辞醉成这样,他会不会叫代驾?还是准备自己开车?
要是直接在车里睡过去——
短短十几秒,傅呈安脑海中掠过无数种可能。
他竭尽全力用理智告诉自己,这五年来喻辞都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不需要他这样一个早已成为陌生人的人去指手画脚。
可望着那道他想念了千千万万遍的背影。
最终还是非理智占据了上风。
等傅呈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大步迈了出去,三步两步追上喻辞,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瘦了。”
傅呈安忍不住想。
怎么会瘦这么多。
他控制不住将人抓得更紧,喻辞却像是被他抓不舒服了,皱着眉头望向他:“……你谁啊?”
意识到什么,傅呈安心脏砰砰砰狂跳。
此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因为喻辞不认得他感觉像被浸在了冰水里,一半也因为喻辞不认得他感觉被泡在热水里。
喻辞是真的喝醉了。
他认不出他是谁。
傅呈安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点,他控制住自己保持冷静。
他思绪急转。
看着那张跟五年前一样矜贵漂亮的脸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经得住诱惑,哑声问:“……我看你喝多了,需要代驾吗?”
“喝醉酒”的喻辞在傅呈安没看到的角度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完之后又是心疼。
什么鬼代驾。
亏你想得出来。
然而这些情绪却不能表现出来。
喻辞继续装作喝多了的样子,看着傅呈安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站不太稳了一样,往前踉跄了一下,整个人都砸到傅呈安身上:“那麻烦你……送我回家。”
他没说自己家住哪儿。
也没把车钥匙拿出来。
感受到喻辞把头埋在他颈窝处滚烫的呼吸,傅呈安浑身僵硬,胸口起伏,掩饰不住内心悸动。
他本来应该竭尽全力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深夜代驾,却不受控制地把手抬起来,搂住喻辞的腰身。
二十多度的天气。
喻辞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因为喝醉了,他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因此傅呈安的手覆上去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喻辞肌肤的温度,他们有多久没这样靠近过了?他有多久没这样抱过喻辞?
这五年来他就像一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躲在暗处偷窥喻辞。
这一瞬间傅呈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将人抱得更紧。
他内心深处传来深深的自我厌弃跟悲哀。
他想,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怎么还不走?”喻辞迷迷糊糊抬起头,“送我回去啊。”
他装得很像:“我给你加一倍代驾费……”
然而说完这两句话,他又把脸贴在傅呈安身上不动了,像是睡着了。
不回答傅呈安问他现在住在哪里的问题,也不告诉傅呈安车钥匙在哪儿。
最终,傅呈安在内心无限挣扎又隐隐渴望下,将人塞进了自己车里。
他也喝了酒,但今天这场是商务应酬,司机一直在停车场等他。
看着自家老板喝了顿酒回来带了个醉醺醺的男人回来,姿态更是从未有过的亲密保护,司机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去看喻辞的脸。
然而他刚抬头就看到那个男人嘟嘟囔囔说热,伸手要扯自己的衬衫,而自家老板则按住他的手,低声哄他不要乱动。
司机愈发好奇,这时傅呈安忽然抬起眼皮,望了后视镜一眼。两人双目对视,司机心里蓦地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发动车子。
下一秒,傅呈安收回视线,跟平常一样的语气说了句“陈师傅辛苦了,直接回家”。
司机诺诺称是。
喻辞还在说热。
动作间已经解了几颗扣子,露出大面积白皙的胸膛,醉意朦胧间透着一股欲说还休的吸引力。
傅呈安想拦住他不要乱动。
却被“喝醉酒”的喻辞不耐烦挥开了手:“你一个代驾……管那么多干什么。”
傅呈安喉结滚动。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喻辞这一面,因此按下按钮,升起了后排隔板。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感觉。
被诱惑得心跳加速,却又被心中难以抑制的嫉妒刺激得发狂。想问喻辞是不是每一次喝多了都会这样,原来的警惕心呢?为什么现在喝醉酒就谁都不认识了?是不是也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态?
但当初欺骗喻辞感情的人是他自己,不告而别的人也他自己。
他亲手把人推开,喻辞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他连问的立场都没有。
这时候前面突然有车急刹。
司机反应过来也连忙踩下刹车。
“喝醉酒”的喻辞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仰了一下。
眼看着就要撞上隔板,傅呈安伸手拉住他的腰。
喻辞直接跌进傅呈安怀里。
“……谢谢。”他声音有些迟钝地道了声谢。
但明显是不太清醒,一双眼睛迷迷蒙蒙,醉醺醺又抬起头来望向傅呈安,问:“……你身上装了什么东西?”
“怎么这么硬?”
第35章 番外(三)if向
傅呈安浑身一僵。
被喻辞触碰的那个地方又传来剧烈的渴望,让他额角青筋直跳。
“……没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握住喻辞的手低声哄道:“你坐好,不要乱动好不好?”
喻辞似乎是真的醉得不轻。
被哄了两句就乖乖“哦”了一声,身体往前一倾,把脸埋在他胸前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从傅呈安的角度,能看到喻辞五年后漂亮到惊人的侧脸,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和柔软的黑发。
他喉结控制不住上下滑动。
喻辞此刻毫无意识。
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脑海中那股卑劣阴暗的念头好像在五年后再次冒出头来,只需要一粒火星,就能在顷刻间烧成燎原大火。
他只需要低下头就能吻住喻辞的嘴唇。
喻辞的皮肤很白,五年前他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在他身上印下吻痕。
……不,不行。
傅呈安闭了闭眼,有股极其强烈的自我唾弃感从胸口升腾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五年时间好像全都白过了,不仅没有丝毫改进,反而愈发阴暗卑劣。
当初他就是用恶意和隐瞒接近喻辞。
难道现在还要再趁人之危吗?
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喻辞愤怒至极的双眼,傅呈安扪心自问:难道他想再一次在喻辞脸上看到厌恶和鄙夷的目光吗?
傅呈安强迫自己用所剩无几的自制力打开车窗。
感受着从外面吹进来的凉风,他终于冷静下来。
……承认吧傅呈安。
你付出那么多心血把公司挪回淮江,从来都不是因为这里更有发展空间。
他拼了命努力攒下现如今拥有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离这个人近一些。
傅呈安喉结滚动。
他最终还是没控制住用手轻轻碰了碰喻辞的脸。
一触及分。
“喻辞……”他望着怀里的人,努力想保持平静,但沙哑低沉的声线却他暴露了心中隐含的痛苦和挣扎,“如果你知道我回来了,会不会很生气?”
“……如果我想重头来过,你会不会原谅我?”
因为车里很安静,所以“喝醉酒”的喻辞清楚地听到了这两句话。
他的心脏控制不住疼了一下。
在上辈子这个时间线上,按照正常发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跟傅呈安正面对上,调集喻氏各种资源对付呈安,跟傅呈安争锋相对。
因为他的恨意表现得过于强烈和明显,以至于傅呈安从来没当他的面说过这种话,他总是沉默。
上辈子的喻辞恨极了这种沉默。
然而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傅呈安究竟是不想跟他说话……还是明知没有希望,所以不敢说了?
他们究竟错过了多久?
要是没有那场车祸和阴差阳错的重生,他们是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解除误会互通心意?他是不是到死都不知道,无论哪个时间节点的傅呈安都深爱着他?
喻辞感觉自己眼眶发酸。
他咬了咬牙靠在傅呈安肩上,强迫自己不要露出破绽。
后面的路程司机都开得很稳。
一路把车停到傅呈安家楼下的地下车库,喻辞全程都保持着“不清醒”的状态。
他任由傅呈安扶着他下车,进电梯,上楼。
进门的时候喻辞装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抬头看了一眼:“……这是哪儿?”
“这是……这是你家,”傅呈安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我去给你倒水,你坐在这里乖乖的,不要乱动好不好?”
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喻辞半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的时候忽然想到助理发到他手机上的调查报告。
上面关于呈安集团创始人的性格介绍那一栏里写着一段客观描述。
说傅呈安这个人性格严谨、认真,手段果决,但私底下冷淡疏离,不好接近。
当时看到的时候喻辞并没怎么在意。
可谁能想到“冷淡又不好接近”的傅总,会在半夜十二点细心体贴不厌其烦地伺候一个醉鬼呢?
趁着傅呈安去倒水的时间,喻辞没忍住睁开眼看了看这套房子。
因为上辈子他跟傅呈安之间火药味十足。
他从来没来过这里。
看清布局以及装修以后,喻辞心头蓦地一跳。
……跟五年前他们同居时住的那套房子一模一样。
喻辞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他在想:傅呈安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住在这里的?
想骂他是傻逼,也想骂自己是傻逼。
听到傅呈安的脚步声,喻辞终于闭上眼睛靠回沙发上,笑着叹了口气,两个傻子凑在一起,怪不得上辈子落得最后那个结局。
傅呈安把水送到喻辞嘴边喂他喝水。
喻辞便装作喝醉很配合地喝了。
傅呈安想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喻辞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像一个合格的醉鬼一样眯缝着眼睛望着他问:“……你是谁啊?你怎么在我家里?”
傅呈安喉结梗动。
他是谁?他是喻辞曾经亲口承认过的男朋友,也是被喻辞一耳光打得哑口无言的骗子,可现如今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算是喻辞的仇人还是陌生人。
喻辞用手挑起了傅呈安的下巴,近距离看着他。
慢吞吞细细端详一番后突然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傅呈安心跳骤然加速,喉咙干涩。
他听到自己问:“我是谁?”
“你是那个Aaron……”喻辞想了想又摇头:“还是Bryan?”
他一连串说了好几个英文名字,每一个都像极了夜场男模会取的那种。
傅呈安盯着他那张矜贵漂亮又醉意熏染的脸,下颌线条紧锁,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嫉妒。
他控制不住自己嫉妒。
他忍不住联想,喻辞这么习以为常的样子,是经常跟那些人一起玩吗?会让他们送他回家吗?在家里会做什么?
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身份没有立场,傅呈安胸膛里却仿佛烧了一把火。
他喉咙干涩,却听到自己说:“我是Bryan。”
他低声问喻辞:“你们……不,我们平时都会做什么?”
喻辞差点没笑出声来。
先是代驾,然后是Bryan。
傅呈安你究竟有几副面孔??
可触及那双幽暗晦涩的双眸,他又觉得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又气又疼。
宁愿装成另一个人都不跟他说真话。
喻辞咬了咬牙。
行啊,想玩那我就陪你玩。
于是他装作认真地想了想,伸手揪住傅呈安的衣领,将人扯到了自己面前,因为“喝醉了”动作不稳,他还碰到了傅呈安的鼻子:“做什么?”
他往前吻上傅呈安的嘴唇,像故意逗弄似的舔了一下。
傅呈安浑身一僵。
喻辞重新跌回沙发上,说:“……玩这个呗。”
傅呈安不敢置信。
刚才唇角上温热的感觉还泛着尚未褪去的热意,像是在提醒他刚才这里被喻辞亲了一口。一种强烈的嫉妒情绪在他心中翻涌,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进他的心脏。
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
可联想到喻辞会跟别人拥抱亲吻、心中不断重复着那个场景,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嫉妒彻底吞噬。
喻辞打定主意要逼他一把。
因为明知道此刻傅呈安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依然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
他迷蒙着双眼直起身子,望向傅呈安道:“还有更好玩的,你要玩吗?”
傅呈安深吸一口气。
他听到自己低声问:“什么更好玩的?”
喻辞就笑了。
他眼睛要合不合地跟傅呈安对视,慢条斯理地扯开自己身上的衬衫纽扣,声线后带着酒醉后特有的迷离:“……我啊。”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
跟木质香调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并不难闻,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撩人味道,随着他漫不经心解开衬衫纽扣的动作,从傅呈安的角度能清晰看到他露出来大片白皙的胸膛和那处不可言说的点。
傅呈安感觉自己脑海中“轰”地一声。
他控制不住攥住喻辞的手阻止他继续动作,“跟你玩什么?接吻?还是做|爱?”
他额头青筋直跳,盯着喻辞哑声逼问:“Aaron、Bryan……还有谁?你跟每个人都这样吗?”
“干嘛,”喻辞说:“你想管我啊?”
喻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谁啊,你管我跟别人做什么呢?”
梦寐以求想再次拥有的人就在怀里,触手可及。
可傅呈安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浇了一整颗柠檬,酸得发苦。
他后悔了。
他后悔了。
他原来以为他根本配不上喻辞,一定可以离开他,心平气和地祝福他跟别人在一起。
可事实就在眼前。
他却意识到,原来他根本接受不了。
他嫉妒得发狂。
喻辞却继续火上浇油,他近乎于挑衅地看着傅呈安:“要玩吗?”
“不玩我就找别人了。”
说着他摇摇晃晃就要伸手去摸自己丢在沙发旁边的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傅呈安呼吸起伏了几个瞬间。
他呼吸微沉,捏住喻辞的下巴,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将他碾碎。下一秒,他的吻重重落下,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声音低哑:“……玩,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
他将脸埋在喻辞的颈窝,控制不住压低了声线,用近乎于恳求的语气道:“不要去找别人。”
他曾经对喻辞的身体了如指掌。
知道他最喜欢的接吻姿势,知道他哪里最敏感,因此他轻而易举就掌控了喻辞的呼吸,让他面色潮红,双眼失焦,控制不住发出难耐的声音。
傅呈安也几乎失去理智。
他们从坐着接吻到躺着接吻,他把喻辞按在沙发上,喻辞也勾住他的脖颈。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呼吸纠缠,唇齿间碰撞出剧烈的火花。
直到手不受控制沿着喻辞宽大的衬衫往上,摸到他细腻的皮肤。
体内那股冲动正蓄势待发,意识到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傅呈安动作蓦地停顿下来。
他不知道喻辞喝醉了把他当成了谁。
可他是清醒的。
难道他再一次,在喻辞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他吗?
喉间干涩无比。
原本躁动的身体瞬间冷静下来。
傅呈安喉结滚了滚,他稍微起身,松开了对喻辞的禁锢。
下一秒沉默着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低头想将喻辞凌乱不堪的衬衫整理整齐,手刚碰到衬衣纽扣,原本已经醉醺醺失去意识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傅呈安还以为喻辞对自己突然间停止很不满意,苦笑着想要安抚,然而抬眸就对上一双正注视着他的眼睛。
平静、清明……毫无醉意。
傅呈安呼吸猛地一滞。
他不知道喻辞是什么酒醒的。
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半晌,傅呈安胸口起伏,最终还是抢先开口叫喻辞的名字,嗓音滞涩道:“……好久不见。”
喻辞仍然不说话。
傅呈安的心在这一刻沉到谷底。
最差的场合,最差的情景。
如果他是喻辞,消失五年的前男友再次出现竟然趁他喝醉酒的时候对他做这种事……想也知道喻辞对他会有多么厌恶鄙夷。
是他疯了。
他们已经分手了。
即便喻辞跟其他人怎样。
也不代表他就会愿意跟他如何。
傅呈安竭尽全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解释:“我在酒吧门口碰到你喝醉了,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所以——”
喻辞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问:“所以你就把我带回你家,还差点跟我上床?”
刚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差一点就那么做了。
傅呈安无话可说,再一次清醒认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卑劣。
“傅呈安,”喻辞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你对在酒吧门口捡到的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吗?”
“当然不是,我——”傅呈安下意识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望向喻辞,眼中露出隐约的不敢置信,心跳一点点加快。
喻辞继续说:“还是你对前男友旧情难忘,情不自禁。”
“前男友”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傅呈安的耳朵。
明明是自己已经接受了整整五年的结果,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喻辞嘴里说出来依然让他觉得心脏钝痛,极度不舍。
喻辞自己坐起来将衬衫纽扣系好,面无表情地问:“说啊,为什么不说。”
傅呈安依旧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旧情难忘?
情不自禁?
每一个字都在说他。可每一个字他都不敢承认。
喻辞会怎么看他?会厌恶还是鄙夷?
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一股心疼跟无名火混合的情绪突然从喻辞心中冒了出来。他知道傅呈安的苦衷,却不爽他到现在自己主动送上门还不肯张口说出实情的态度。
不逼一把就不肯松口是吧?
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委曲求全的喻辞直接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看着僵坐在原地的傅呈安道:“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想跟我说话那就算了。”
喻辞说:“你把我带回来,也占了我的便宜,两相抵消,今天的事我就不说谢谢了。”
他不再看傅呈安,转身就要往玄关处走。
沉默不语的傅呈安终于动了,他有一种很强烈地恐慌感,好像这是喻辞最后一次好好跟他说话,如果他再不挽留,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将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五年来在商场浮沉锻炼出来的沉稳和冷静在这一刻全都没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抓住喻辞的胳膊,紧紧地攥住,胸口起伏了几下艰难开口:“……对不起。喻辞,对不起。”
“能不能别走?”
喻辞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为什么不让我走?”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喝醉酒开不了车,因为现在这个时间叫车会很麻烦,因为我怕你一怒之下会去找什Aaron或者Bryan……无数个理由在傅呈安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跟喻辞说:“……因为我不想让你走。”
听到这句话。
喻辞的嘴角终于不太明显勾起来一点。
他依然没说话。
傅呈安不知道喻辞是什么态度。
但那种两人即将彻底分道扬镳,永远归于平行的预感太过强烈,好像他如果今天任由喻辞从这个门走过去,喻辞就会彻底跟他成为相见分外眼红的仇敌。
什么自卑、什么隐忍。
那些平时被他藏得极深,根本无法启齿的顾虑好像在这一刻全部被预感带来的恐惧抵消。
他攥着喻辞的手臂压抑开口:“……我比他们更了解你。”
喻辞怔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傅呈安沉默了片刻,缓慢艰难地继续道:“我比他们更了解你,我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他看着喻辞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声音低哑:“……五年前的事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道错了,喻辞,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喻辞瞬间明白过来。
那种心疼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强烈到无法忽视。
……原来他跟傅呈安之间,只需要有一个人主动。
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讯号,另一个人就会竖起白旗,举手投降。
可偏偏上辈子他不肯示弱。
傅呈安不敢靠近。
硬生生蹉跎五年,然后彻底错过。
喻辞偏过头去望向落地窗外的璀璨夜色,等待自己的呼吸稍微平稳一点以后方才收回视线:“还有吗?”
“有,”乞求原谅竟然比傅呈安想象的要简单许多,甚至说出口的瞬间他感觉在他心上压了整整五年的大石头猛地轻了许多,喻辞会不会原谅他不知道,喻辞愿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知道,但这话已经在他心里排练了无数遍。
傅呈安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着喻辞说:“五年前我什么都没有,不配留在你身边,但现在……现在我开了家公司,效益还不错,未来应该能更好。你喜欢的东西我都能买得起了……”
“我不求你原谅我,”傅呈安停顿片刻,“我只求你……如果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能不能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耳熟至极的一句话。
喻辞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太出来。
他问:“如果我没有男朋友,但身边却有很多类似Aaron或者Bryan这样的朋友呢?”
“……”傅呈安胸口钝痛。
那种嫉妒的感觉再一次弥漫开来,让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太理智。
但他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不断提醒自己,于是重复了一遍:“……我会做得比他们更好。”
喻辞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他还想继续逼傅呈安一把,可看着他那张强忍着失望的脸,却忽然又不忍心了。
他咬了咬牙,终于伸手拽住傅呈安的衣领,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喻辞狠狠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你是傻逼吗?”喻辞想骂他,自己的眼睛却先一步红了。
傅呈安怔了一瞬。
他听出了喻辞的言外之意,更看到了喻辞闪烁着水光的眼眸。
他顾不上去管自己被喻辞咬得生疼的嘴角,望向喻辞迟疑道:“你说什——”
话还没说完,他终于彻底反应过来。
傅呈安的眼睛也红了。
他看着喻辞不敢置信道:“所以你根本没有喝醉对不对?”
喻辞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清醒地在酒吧门口装醉,清醒地扑到他怀里,清醒地被他带回家,清醒地和他接吻。
没有Aaron,也没有Bryan。
傅呈安的心跳控制不住加快,他不明白喻辞究竟是什么意思,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吗?可是为什么?他凭什么?喻辞怎么可能会不怪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原谅他?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充斥在傅呈安的脑海中,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一团乱麻,但对上喻辞的眼睛,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疑问问不出口了。
只有一句话,只有一句话……他控制不住伸手碰了碰喻辞的嘴唇。
他听到自己哑声说:“我爱你。”
他痛苦又解脱地剖白自己:“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终于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这句话,喻辞在原地停滞了许久才松懈下来,他想:……终于。
然而他的沉默对傅呈安来说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与拒绝。
傅呈安并不意外喻辞的反应。
他甚至认为这才是他应该得到的报应。
顾不上心里那些酸涩的、苦楚的、钝刀子割肉一样的情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喻辞继续说:“你生气是应该的,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
话还没说完。
喻辞不由分说吻了上来。
傅呈安只反应了一秒,他像是在快要死掉的那一瞬间得到了一个敕令,不假思索地抱紧喻辞,反客为主吻得更深。
他跟喻辞抱在一起,激烈拥吻。
跌跌撞撞从沙发到卧室。
喻辞在接吻的缝隙中问他:“这套房子为什么跟我们之前住的那套一模一样?”
“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了,想得受不了——”傅呈安握住了喻辞的手,以十指紧握的姿势压在床上。
喻辞喉结滚动,有些难耐地眯起眼睛:“隔壁那间锁着门的房间是什么?”
“是衣帽间……”傅呈安的吻像暴风雨一样落在喻辞的颈间:“原来没有钱,后来有钱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给你,不知不觉就买了很多……”
喻辞呼吸不稳,却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有由衷的暖意流过。
他替自己到现在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为他存在过、却从来没使用的房间感到有些遗憾:“……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错了,”傅呈安继续吻他。
他说了很多句道歉,又说了很多句我爱你。
直到风斜雨停。
喻辞的汗水将额发浸得乱七八糟,感受着傅呈安事后不掺情|欲的亲吻。
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下巴靠在傅呈安的胸前:“虽然我每一次想到你当初不告而别的行为都会非常生气。”
“但这些都抵不过爱你。”
喻辞在傅呈安怀里换了个姿势。
替上辈子的自己说出那句了到死都未曾开口的话:“我也非常非常爱你。”
闻言。
傅呈安浑身一僵,旋即抱紧了喻辞。
像寻回了失落已久的珍宝,抱得很紧很紧。
被他抱在怀里,喻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泡进了温温热热的水里,觉得很舒服,不断不断下沉。
直到感受到阳光照射的眼皮上。
喻辞把脸埋在被子里,再一次习惯性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这一次没有摸空,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已经被旁边的人抱进怀里。
喻辞觉得很舒服。
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正准备叫傅呈安的名字,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又回到了曼哈顿的酒店。
喻辞愣了一下,下意识坐起身来。
正准备开口跟傅呈安聊这件事时,两人对视一眼。
“你也做了那个梦?”
“你也做了那个梦?”
话音同时落地,喻辞跟傅呈安都反应过来。
难以言喻的心情充斥在喻辞心里,复杂、酸涩、释然……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那个结局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的前世突然被用这种方式弥补了。
傅呈安几乎能跟喻辞共感,他感觉自己几乎没有什么遗憾了。
于是凑过去吻了吻喻辞的嘴唇:“谢谢宝贝,小喻总演技超群。”
喻辞明知道他在说什么,故意反击道:“谢谢Bryan夸奖。”
傅呈安没忍住笑了一声。
喻辞看着他的脸,眼珠一转问:“要是在我们分开的那五年里,我真的有什么Aaron或者Bryan,你准备怎么办?”
“……”傅呈安沉默了片刻:“我在梦里不是给你答案了吗?”
心里瞬间升起些许复杂跟感动的情绪,喻辞瞥了傅呈安一眼道:“…你还挺大方。”
“不是,”傅呈安翻身直接将人压在下面,攥住喻辞的手吻了下来:“我想重点表达的是,我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预感到傅呈安要做什么的喻辞磨牙: “傅呈安,你给我滚下去。”
“不滚。”
“昨天晚上你还没做够?!”
傅呈安舔了舔喻辞的脖颈:“那五年的份额还没补回来,我永远都做不够。”
第36章
“网上的爆料都是真的吗?”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
“你刚拿到年度最受瞩目男演员就陷入这样的舆论风波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有人说你是靠被同性潜规则上位,请问是真的吗?”
“面对粉丝大面积脱粉你有什么想对粉丝交代的吗?”
……
刑霁戴着墨镜出现在机场的那一刻,无数蹲守在外面的记者瞬间蜂拥而上,快门声络绎不绝。挤在最前面的恨不得直接用手机怼到他脸上,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很快将出闸口堵得水泄不通。
不怪记者们疯狂围堵。
刑霁是谁?现在圈内炙手可热的流量演员!
五年前出道时尚且籍籍无名,可不知为何一路走来资源上佳,力压娱乐圈内众多小鲜肉,很快就凭借那张万里挑一的面孔和不错的演技飞升成为一线,这几年来圈粉无数,流量巨大。
而且刑霁前几天才捧回一座年度最受瞩目男演员,势头正盛的时候,结果营销的通稿都还没发完,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出手,直接将刑霁从素人时期到现在的所有黑料都扒了个干净。
打架斗殴、炒作、耍大牌这些真假掺半的传言也就算了。
还有同性恋、靠潜规则上位这种爆炸式新闻。
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从正面看是人人向往的名利场,从反面看则是明争暗斗、互相倾轧的深渊。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如今多少粉丝等着回应?多少圈内人想看刑霁倒霉?多少路人想吃瓜凑热闹?因此对记者们来说,不论真假都是流量,哪怕围追堵截只拍到一张他在事后现身的侧脸都足够吸人眼球。
眼看着场面马上就要失控,机场的工作人员也连忙赶来维持秩序。
而处在舆论中心的刑霁却帽子罩头,黑超遮面,绷着冷硬的下颌线,在助理的艰难保护下穿越层层围堵,在长枪短炮围堵下愣是一言不发。
“你坐保姆车,我自己回去。”刑霁拉开早就停在地下车库的越野车门跟助理交代了一声。
“……”
助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黑色的越野车从自己眼前扬长而去,苦着脸道:“可赖英姐要我必须带你回去啊!”
赖英是刑霁的经纪人。她早上起床刚睁开眼就被一连串跟自家艺人有关的黑热搜轰炸的晕头转向,还没稳定好公司高层的情绪,又听说原本在外省拍广告的刑霁不经允许直接飞回来了,饭都没吃就赶过来接他,没想到刑霁到了地下车库开着自己的车跑了??
赖英简直被气笑了。
她懒得去看欲言又止战战兢兢的小助理,二话没说直接给刑霁拨了个电话。
第一遍刑霁没接。
她运了运气又给刑霁拨了第二个。
第二个还是没接。
赖英感觉自己一肚子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咬着牙拨出第三个的时候还行,电话总算通了。
“你什么情况?你在干什么?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不要露面,不要露面!你可倒好!飞回来做什么?被那么多记者堵在机场,一会儿指不定怎么写呢!”
赖英在来的路上已经把全网关于刑霁的黑料全部看了一遍,确实有备而来,来势汹汹。
打架斗殴这些都是小事,毕竟是刑霁出道前干的,而且情有可原。
但同性恋跟依靠潜规则上位这两条对刑霁来说却几乎致命。
赖英想到热搜里爆料的那张打满了半透明水印的照片就一言难尽,照片里的刑霁分明就是刚出道的样子,正低头亲吻一个背对着镜头衣着奢贵却看不清年龄的男人,再联想到他分明毫无背景,出道以来却资源不断……她一个头两个大,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会被人拍到的?!你不是说他从来不在房间以外的地方跟你亲近吗?”
刑霁有点烦躁。
刚才在机场那些提问的话筒恨不得直接戳到他嗓子眼里。
这会儿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又被经纪人吵个不停,偏偏问的都是他不怎么想听的问题。
现在他黑料缠身,一夕间坠入谷底,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回忆过去,更何况这些问题根本就无解。
他满脸戾气,索性直接把电话挂了,又把手机调成静音丢在副驾驶上。
车子刚好驶入一条没有人的小路。
他松了油门,把车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车内一片漆黑。
他手指间一点猩红明灭,隐约照亮了那张看起来有些冷硬的半张脸。
就在他烦躁无比的时候,一颗散发着黑色光芒的机械之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声音熟悉又充满邪恶:“亲爱的宿主,难道你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了吗?”
面对正常人看来十分诡异的场景,刑霁却似乎习以为常。
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放在车窗上反问:“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他好像突然回到了最初进入娱乐圈时那种浑不吝的状态,吐了一口烟圈友情提醒:“看看今天热搜下面有多少人骂我就知道我塌房塌的有多彻底。”
“我身败名裂了,我亲爱的系统。”
“怎么会呢?我不是说过我会帮你的吗?”
“被010号出人头地系统绑定的人注定是要站在顶峰的……”
黑色的机械之音继续闪烁,靠近刑霁耳边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道:“而且现在的情况还远远不到最糟糕的地步。”
“想想你当初做群演当模特的时候多么辛苦。”
“想想被千万粉丝追捧,日进斗金的感觉多么愉悦。”
“我不是教过你吗?舆论都是靠人为操纵的,网友们都是今天爱之欲其生,明天恶之欲其死……”
“只要你按我说得做,把脏水全都泼到他身上……”
随着机械之心吐出一句句蛊惑人心的话语,刑霁的目光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变得空洞和呆滞,他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按照机械之心的要求打开跟经纪人的对话框。
漂浮在空中的黑色机械之心看着他的动作发出桀桀怪笑,正准备进一步发出指令的时候,刑霁的手却拐了个弯。
他慢条斯理按下锁屏键,然后对着暗下来的屏幕拨了拨自己的寸头。
机械之心愣在原地。
它不相信刑霁能摆脱自己的催眠,更不信他能真的能接受丑闻缠身身败名裂的结局,于是它飞到刑霁面前试图继续蛊惑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刑霁一巴掌直接扇在它脸上,“滚你妈的!”
机械之心在刑霁面前显露的是实体。
猝不及防被一巴掌直接扇到车窗上,直接撞得七荤八素,差点散架。
没等它眼冒金星缓过劲来,刑霁突然勾了勾唇角,邪气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
“其实你除了蛊惑人心,催眠我、控制我,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对吧?”
“你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要靠吸食我的气运才能存活,我好你才能好,我倒霉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出人头地,你根本就是靠蛊惑人心不择手段生存引诱人走向深渊的邪恶系统。”
“没想到吧,现在我恢复清醒,再也不用受你控制了,你着急了,害怕了,是这样吗?”
藏得最深的秘密突然被一语道破。
机械之心身上的电波跳动频率瞬间变得紊乱起来,它惊慌失措地发出一声尖叫:“你怎么发现的?不对……你怎么可能摆脱伟大的系统控制?!”
怎么发现的?
刑霁再次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给自己点上,吐出来的白色烟雾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
跟沈易琮一拍两散的时候发现的呗。
沈易琮就是被狗仔爆出来那张照片里被他按在怀里亲吻的男人。
说起来网友的眼睛挺毒的。
沈易琮背对着镜头根本看不到脸,仅凭一个背影都能看出他一身奢牌,浑身气质贵不可言,一看就是他当时那种在网上查无此人的糊逼根本够不到的大佬级人物。
网上那些恶评猜的确实很准,除了没扒出沈易琮的身份以外,其他都是对的。
他确实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跟一个男人。
刑霁是为了钱才进的娱乐圈。
可偏偏进来了才发现能赚到钱出人头地的是极少数,凤毛麟角。他从小在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知道钱有多重要,所以不愿意当那百分之九十九的炮灰。
可很多事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就在他即将走投无路的时候,遇见了这个自称010号出人头地系统的机械之心。
这个系统很高明。
它仿佛能够洞察到刑霁心底里藏得最深的欲望,蛊惑他、催眠他,指引他。
最终,在系统的诱惑下,怀揣着对金钱和名望的渴求。
刑霁即使骨子里是个直男,依然不受控制地装成弯的,傍上了沈易琮这艘大船。
沈易琮是谁?
他比刑霁大十四岁,是领衔主演电影累计票房超200亿,拿过国内奖项大满贯,还有好几个重量级国际奖项的超一线影帝,出道十五年就在大荧幕上长红了十五年,
再加上他原本就出身豪门,有钱有权,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资源就足够刑霁这样毫无身份背景的人直上青云。
当时系统不停在他耳边洗脑:“亲爱的宿主,你看他多合适啊。钱、资源、名望……你想要的他应有尽有,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只要你拥抱他,亲吻他,你就能出人头地。”
刑霁曾经有过片刻的清醒和挣扎。
他不喜欢男人。
而且这样是不对的。
但很快就被系统再次催眠:“你不要忘记你最初进入娱乐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挣钱吗?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有多少人拼了命想攀高枝,更何况你又没有欺骗沈易琮的感情……他只是你的金主,你们是交易关系,他给钱给资源都是应该的……你不过是做了一个大家都会做的正确选择而已。”
“……是。”
“我要赚很多钱。”
“我要出人头地。”
被系统说服了的刑霁不再抗拒,
而事实也向他证明,系统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跟沈易琮在一起的好处是以前的刑霁从来都想象不到的。
数不清的钱、很多人抢破头的资源……沈易琮比刑霁想象中更加好骗,要什么给什么,一路把他从娱乐圈最底层的糊咖捧上娱乐圈一线流量演员位置。
尝到甜头以后抗拒心理就变小了。
原本继续这样下去或许刑霁永远都不会清醒。
直到他在沈易琮那里做了一个令他心有余悸的梦。
梦里,他在系统的催促和引诱下做了更多不该做的事。
抢资源、立人设、炒CP、打压竞争对手……为了能爬得更高,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可人心贪念欲壑难填,永无止境。
在那个极其真实的梦境里,他看到自己一步步摘得影帝奖杯,人气水涨船高,沈易琮也逐渐对他转换了心态,想解除金主合约,真正跟他在一起。
然而刑霁不仅没有答应,还因为他能够给自己提供的助力越来越少而嘲讽他,羞辱他。
甚至为了站得更高,开始在系统的指导下试图攻略除沈易琮以外的更多目标。
梦里那种黏腻的肢体接触以及时时刻刻都戴着假面跟不同人虚以委蛇的感觉令他寒毛直竖。
可偏偏刑霁身处其中,被欲望裹挟难以挣脱。
他在系统的催眠下继续迷失。
包括滥交、睡粉、吸|毒……一朝丑闻败露,铺天盖地的指责朝他涌来,那种从高处跌落谷底,瞬间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可怖。
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沈易琮就睡在他身边。
刑霁当时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汗毛竖起,他控制不住想抓住身边唯一真实的人或事来证明刚才那场梦境只是他的幻觉。
他一身是冷汗。
为了证明自己绝不可能沿着梦中的轨迹变成那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所有一切都不是真的。
于是他不管不顾攥住沈易琮的手,捏着他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之前为了抵消他的抗拒,刑霁受系统催眠,每一次跟沈易琮在一起的感觉都像是隔了一层纱。
唯独那次亲吻。
他侵入沈易琮牙关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亲吻的是一个男人。
刑霁感觉自己的身体迅速热了起来,极度紧绷的神经和沸腾的血液不停冲刷着他的理智。
沈易琮突然被他用这种方式吵醒,下意识皱起眉头,想要将人推开。
却然而他越挣扎,刑霁就吻得越狠。
在一起几年。
即使被系统屏蔽了部分感受,刑霁也早就从一个连怎么跟男人做都不知道的生瓜蛋子变成了一个在床上游刃有余的熟手,他知道沈易琮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知道怎么让他舒服,知道怎么让他服软。
很快,沈易琮未尽的话被细细密密的吻悉数淹没。
他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也不受控制沾染上难耐的喘息。
然而就在刑霁火急火燎想要解开沈易琮睡衣带子的时候,沈易琮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喘息着睁开眼,捧住他的脸问了句:“你又想要什么资源了?”
刑霁动作蓦地一僵。
这句话像盆冷水一样冲着刑霁迎头浇了下来,让他刹那间浑身冰凉。
不怪沈易琮会问这句话。
在系统的作用下,他在欲望的深渊中不断下滑,几乎将沈易琮当成了一个予取予求的取款机。
他顺着他,捧着他,却也不掩饰自己的利欲熏心的真实面孔。
偏偏沈易琮从来都满足他。
他近乎于茫然地审视这几年间发生的种种,目光恰好扫过不远处床头放着的一份剧本。
他在做什么?
……他为了钱都做了什么?
笼罩刑霁几年之久的薄雾缓缓消散。
系统给的催眠在这一刻悉数失效,刑霁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喉结艰难梗动,深吸了一口气从沈易琮身上起来。
沈易琮不明白他的意思,嗓音还带着低哑:“……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去帮你问问。”
说完习惯性凑过来要吻刑霁的嘴角,他却偏过头躲开。
“……今天不做了。”
刑霁翻身下床,动作快速地捡起之前脱在地上的衣服,用于掩饰自己乱成一团的内心:“我有点没兴致。”
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易琮。
即便是受系统催眠和控制,可若是刑霁自己真的无欲无求,又怎么会被系统控制长达几年之久?
他们之间的拥抱是真的,亲吻是是真的,亲密是真的,即便是交易关系,沈易琮对他的那些好也是真的,从沈易琮这里得来的所有资源,包括刑霁现在积累的人气以及粉丝的追捧和仰望都是真的。
他当真无辜吗?
刑霁扪心自问,这个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然而刑霁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
这是除了他们第一次做的那次,这是刑霁头一回在床上半途而废,沈易琮心里也生出些许不太好的预感,拧着眉头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今天没兴致,还是以后都没兴致?”
刑霁闻言一顿。
他面色在刹那间变幻了几瞬,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转过头望向沈易琮。
“对不起——”刑霁大脑一片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着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于是在一片乱麻中胡乱找到一个细小的线头,他听到自己说:“要不还是算了?””
沈易琮这种人怎么会看上被系统操纵的自己?
怎么会任由他满心算计踩着他上位?
要么是沈影帝也被系统控制了,要么就是他跟自己在一起几年还没玩腻——
想到这里,刑霁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尽力将自己过河拆桥的人渣行为包装成绅士的善解人意:“……我是觉得,觉得您跟我在一起两年应该也腻了,而且这种关系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不论是对您还是对我都不太好.”
说出来以后反而轻松了许多,刑霁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沈易琮道,“不如好聚好散。”
房间里有一瞬间令人窒息的安静。
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沈易琮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怒极反笑:“你想跟我一拍两散?”
“刑霁,你别忘了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的。”
应该是头一回当金主结果被人给玩了,沈易琮脸色铁青,偏过头没有再看刑霁,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但毕竟是成名多年的影帝,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好啊。”
他盯着刑霁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威胁:“只要你今天走出这间酒店,我会把给你的资源全部收回来。”
两个人前一秒还在床上耳鬓厮磨,下一秒就像敌人一样谈判分手。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沈易琮那双狭长的眼眸,刑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但这种感觉也仅仅只是一瞬。
他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思考这些,而且分手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就不可能收回来。
刑霁喉咙干涩,一件件把衣服穿好:“我知道是我不识好歹,对不起您这几年来的悉心栽培。”
“但事情有点复杂,我也没什么特殊的……”他有点语无伦次,顿了下望向沈易琮道:“你要是喜欢我这一款的,我可以让我经纪人帮忙留意——”
话还没说完,沈易琮直接抄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纸巾盒子砸了过来。
刑霁的额角瞬间被纸巾盒的金属底座砸出了一道口子。
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感觉到疼,但没伸手去擦。
沈易琮一字一顿问他:“你以为、我沈易琮是谁都能上的吗?”
沈易琮明显是被刑霁这种白眼狼的行为羞辱到了,他胸口起伏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强撑着没被怒火冲昏头脑,几个呼吸间就平静下来。
“觉得自己火了就不需要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翅膀硬了知道爱惜羽毛了?”
“行。”
“你不愿意就算了。”沈易琮从床上站起来也开始换衣服,他二话没说,面无表情让刑霁滚。
刑霁喉结滚动了几下,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要怎么说?说什么?说有一个长得乌漆嘛黑的系统绑定了他?说他是在黑心系统控制下才接近的沈易琮?说他做的所有事都非他本意?说他其实是个直男?
每一件事都是刑霁自己做的。
刑霁现在只庆幸他跟沈易琮只是交易关系,没有真的欺骗对方的感情。
而且刑霁有一种极强的预感,如果他一直被系统这么催眠洗脑下去,那么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极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人的欲望哪有得到满足的那天呢?
就这么结束了也挺好的。
悬崖勒马。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鞠躬留下一句对不起以后离开。
从那天以后,他跟沈易琮就没再联系过。
这很正常。
现在的刑霁虽然红是真的红,但跟沈易琮这种常年生活在娱乐圈金字塔顶层的电影人还不在一个层面上。
沈易琮不可能在意他。
刑霁说不清这段关系结束以后自己是什么感觉。
除了松了口气以外,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但究竟是什么他又说不太清楚。
黑心肝系统再次出现的时候还曾经尖声质问他为什么擅自断掉了跟沈易琮的关系。
在它看来,金主身份的沈易琮就像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大型血包,可以源源不断为他们输血,给他们提供庞大能量。
刑霁已经清醒过来,自然知道他不怀好意,但他还不清楚究竟怎么彻底跟系统解绑,更不知道系统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藏能力,不好完全撕破脸。
于是刑霁滑不溜手地挑了挑眉,跟它装模作样:“你之前不是劝我要广撒网吗?只靠一个沈易琮上位,效率岂不是太低了。”
系统对他的说法半信半疑,却还是被搪塞过去。
然而刑霁没想到的是,在娱乐圈失去了沈易琮这条大腿不到半个月时间,这么快就有之前眼红跟看不惯他的人向他出手。
之前还有媒体预测他极有可能成为娱乐圈最年轻的影帝,谁都没想到他会在势头正盛的时候被人将从前的黑历史全都拔出来。
如今真真假假的黑料混在一起,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用那些记者提醒,也不用去看网上那些恶评就知道自己已经跌入谷底。
刑霁有点想笑。
果然直男装基,天打雷劈。
可笑他跟身上这个所谓的系统一起不择手段,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落得一个鸡飞蛋打,身败名裂的结局。
经营许久的事业、名声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还有可能面临巨额违约赔偿……说不心疼不烦躁那都是假的,刑霁恨不得冲到网线那头把在幕后煽风点火的人都揪出来揍一顿,可明知道这不可能。他点了根烟,忽然又有点庆幸自己那天突然从系统的控制中清醒过来。
不然按照现在这个事态发展,路越走越歪,他极有可能真的在系统的引诱下走火入魔,把所有脏水都往沈易琮身上泼。
就算不把脏水泼到沈易琮身上。
只要这段时间他硬扛着拒不回应,哄着沈易琮,让沈易琮继续帮他刷脸,再拿到一个好资源,等过一段时间舆论平息,再用这部好作品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网友总是健忘的,届时用作品说话,说不定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想到这个可行性极高的方法刑霁甚至有点心动。
意识到自己心动了以后,刑霁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顶了顶被打出血的腮帮子,他面无表情地想:真渣啊。
又贱又渣。
连吃带拿。
刑霁你是被洗脑次数太多不要脸了。
沈易琮那样的人被自己这种小混混睡过也是真倒霉。
想到这里。
他把视线转移到差点被他打散架的系统身上。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颗黑色的机械之心看着似乎有点短路的样子,发出“滋——滋——”的声音,刑霁又觉得自己有点傻逼。
……竟然被这么个玩意儿控制了这么久。
他索性把手上快燃尽的烟蒂按在黑心系统身上,听到短路的电流声愈发明显以及电子音断断续续咒骂的声音,再一次确认了原来只要自己不配合,系统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如此,他全都当作没听见,随便揉了揉耳朵,打下左转向灯重新起步。
但黑心系统显然没准备放弃,因为它一旦与宿主绑定,除非宿主死亡否则无法解绑。若是刑霁再也不受它控制,再也不向它提供气运,它体内能量枯竭,根本无法维持系统运转。
它在一连串乱码数据中艰难找到正确接口,发出呲呲啦啦地声音,试图重新说服刑霁。
“亲爱的宿主……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沈易琮能解决……”
“只需要给他打一个电话……以前你很熟练的……哄一哄他……”
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刑霁下意识转头去拿,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沈易琮三个字,他动作蓦地顿了一下。
快要散架的黑心系统忽然来了精神,电流声愈发刺耳:“亲爱的宿主,快接啊。”
“他毕竟在一起那么久,这件事又多少跟他有关……只要你愿意继续我们的计划,挽回他……一切就还有转机。”
刑霁眉头皱了起来,嫌恶道:“吵死了!”
“不想让我再给你来一巴掌就闭嘴。”
闪烁着乱码流光的黑色机械之心浑身一抖,很识相地不说话了。
它缩在角落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宿主突然就不听话了。
原来的刑霁几乎任它操控,只要稍一催眠,刑霁便会完全按照它说的去做。
舒坦日子过了太久,以至于系统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个人在进娱乐圈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十分凶残。
刑霁不知道系统在想什么。
知道了也懒得在意。
他在想沈易琮的这通电话。
距离上次他不识好歹,单方面把自己的金主踹了以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联系过。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易琮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是想嘲笑他,还是痛打落水狗?
总不至于是想向他伸出援手吧?
要是他跟沈易琮身份互换,小情人在达到目的以后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自己给踹了……刑霁扪心自问,他绝对不可能做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可联想到沈易琮有对他落井下石的可能……
刑霁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就觉得心里好像特别不是滋味儿。
他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
握着手机的手也控制不住攥紧了点。
然而就在他脚踩油门握着方向盘走神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前面同车道一辆大货车踩了急刹。
“轰”地一声——
巨大的撞击声穿透耳膜,碎成无数片的玻璃和直播穿进车身的钢筋全数没进刑霁猝然紧缩的瞳孔,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还有黑心系统放大到近乎刺耳的警报声。
“滴——红色警报——”
“系统检测宿主生命力正在流失——”
“滴——红色警报——”
“系统监测宿主即将死亡——”
刑霁近乎于茫然地想低头去找手机,却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顷刻间变得极其沉重,口腔乃至喉咙都涌上来一股黏腻温热的液体。
也就是在这一刻。
无数片破碎的玻璃暂停、刑霁胸前的鲜血暂停、车头冒起的黑烟暂停,黑心系统刺耳的警告声暂停——
所有一切都仿佛被一股神奇的力量静止。
全世界暂停。
“叮”地一声,刑霁耳边出现一道神奇又冰冷的电子机械音。
“滴——监测到悔意值达100点目标对象。”
“系统绑定中——”
“滴——检测到已存在低级系统。”
“正在启动驱除程序——”
刑霁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仿佛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以及对痛感的知觉,他好像升到半空中,只听得到耳边这道电子音。
“宿主您好,系统监测到在正常的时间线里,您本应该拥有幸福的人生和美好的结局,但由于种种原因导致您在无数关键的时刻作出错误的选择,现为维护时空页面稳定,特收取100点悔意值,为您兑换一次重生的机会。”
抓取到几个支离破碎的关键词,刑霁喃喃问:“悔意值……重生?”
“是的,渣攻重生系统正在启动时间回溯中——”
“……渣攻?”刑霁意识开始变得浑沌:“你说的是我吗?”
“是的宿主。”电子机械音再次开口。
刑霁有点想笑。
他强撑着保持清醒:“……那你跟之前那个010号出人头地系统有什么关系?”
“宿主您好,渣攻重生系统是时空管理局高级系统,只给予您重新选择的机会,不干预您的任何行为,”空气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子机械音语调十分平稳,透着一股非人的科技感:“重生机会只有一次,结局好坏均由宿主自行把控。”
生命流逝的感觉让刑霁控制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网上铺天盖地的黑料与恶评,他讥讽一笑:“……那要是我不想重生呢?”
系统语调依旧冷静:“如果您毫无生意,也可以在重生后选择自杀。”
刑霁:“……”
就算是快死了,他依然为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新系统感到有些无语。
这时,那道神奇冰冷的电子机械音再次开口:“但系统检测到您悔意高达100点,无自杀倾向。”
“请问宿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您在想什么?”
刑霁愣了一下。
猝不及防撞上大货车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来不及捋清思绪,就听到电子音平静总结:“生命最后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您渴望改写的。”
“时间回溯倒计时十秒钟——”
“再次提醒宿主注意,重生机会只有一次,请您务必珍惜,探寻自己真正渴望重来的意义。”
下一秒——
刑霁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被一股力量推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刑霁浑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
……床上?!
濒临死亡的那种窒息感尚在眼前。
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在车里,在走神的时候在高架上用近一百码的速度撞上那辆急刹的大货车。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在做梦?
可若是做梦这感觉未免也太过真实……刑霁冷汗涔涔,胸口剧烈起伏,下意识望向周围。
刑霁瞳孔再次放大。
……随着在娱乐圈地位水涨船高,他早已搬进了公司准备的大平层,而眼前这套房子墙面上还沾着斑驳的霉点,交接处有明显渗水的痕迹,分明是他在未走红前租住的出租屋。
这个时间点,他才刚刚二十岁。
他下意识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确认时间,解锁屏幕后看清上面显示的时间后呼吸猛地一顿。
车祸是真的?
因为他死了,所以重生了?
……系统。
是因为那个后来出现系统!
刑霁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道毫无起伏的电子机械音。
“请问宿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您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刑霁愣了一下,肩膀下沉,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他好像觉得没接到沈易琮的电话有点可惜。
还想到了自己自己跟沈易琮说结束时的场景。
沈易琮让他滚,而他却注意到那双自己在系统催眠下从未认真看过的眼睛。
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漂亮。
第37章
鬼使神差地打开浏览器输入“沈易琮”这三个字。
在即将按下搜索键的时候刑霁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艹,”骂了句脏话,他胡乱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
重新环顾四周,再次确认是真的重生了以后,刑霁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习惯性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上。
烟雾袅袅升起,
半支烟燃尽,他单手脱了背心,一掀被子下了床,穿上拖鞋进浴室洗澡。
能活着谁都不想死,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但总比黑料缠身、身败名裂好了许多。
刑霁从小没爹没妈,野狗似的活惯了,生命力极强。
就像路边的杂草,扔石头缝里都能活。
无非是重新开始。
打开淋浴喷头,热水从头顶淋下来,刑霁抹了把脸,又往后撸了把自己又黑又硬的发茬。
但他在想今后应该怎么办。
那个垃圾的黑心系统应该已经彻底跟他解绑了,这就意味着刑霁不必在它的催眠下做任何违心的事。
所以他是应该继续在娱乐圈里混?
还是跟公司解约,去找找其他能赚钱的路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刑霁来说不言而喻。
重活八百遍他都需要钱,而娱乐圈又是现阶段刑霁能找到来钱最快的路子。
挤了点沐浴露往身上抹,仰着头冲水的时候,刑霁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沈易琮的脸。
其实刑霁一直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有多好。
之所以能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在很大程度上都占了合适的剧本以及这张脸的便宜。
但沈易琮却不同。
能在娱乐圈长盛不衰占据电影圈金字塔顶层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是天生的演员,天生就是为大银幕而生的。
刑霁还记得他跟沈易琮在一起的第一年曾经跟他一起去参加了一个颁奖典礼。
他当时还是个要靠关系才能拿到邀请函的糊咖,百无聊赖坐在最后排看现场星光璀璨,直到听见颁奖嘉宾念出沈易琮的名字。
他姿态优雅地起身,在一众人的注视跟掌声中走到台上接过奖杯。
岁月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相反替他增加了很多别的东西。
当时黑心系统在刑霁耳边喋喋不休,教他要如何找沈易琮要资源,教他如何往上爬,要如何利用沈易琮成为下一个站在颁奖台上的那个人。
刑霁不知道是被催眠了还是别的什么。
但那天就是有一股冲动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于是在颁奖典礼结束以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在地下车库将沈易琮按在了车里。
沈易琮身上那套精致昂贵的高定西装早已被胡乱扔到前排,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衬衫扣子全部解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刑霁却依旧穿得整齐。
只解了皮带的扣子,莽撞而用力地深入他。
结束的时候沈易琮嗓子已经哑了,骂他是个狗东西。
刑霁阵阵粗喘着贴着他的耳朵舔了舔,下流地问:“难道你不喜欢?”
沈易琮比他大了十四岁。
在床上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刑霁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除了兵荒马乱的第一次,后面几乎每次都能让沈易琮满意。
当然沈易琮从来都不会直接承认这一点。
刑霁是自己观察发现的。
沈易琮觉得难耐时会皱眉,舒服了会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难受又舒服的时候会在他身上又抓又挠,受不了了会骂人。但绝大多数时候都不是真的要刑霁停下。
都是男人。
沈易琮其实相当耐操。
刑霁骨子里是个直男。
他虽然不太理解GAY的世界,但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像沈易琮这样的人应该是上面的那个才对。
因为他站的实在太高了,是影帝也是资本。
刑霁还记得之前沈易琮曾经去他的剧组探班,剧组里那些平日里目中无人,根本不把小演员放在眼里的工作人员在看清沈易琮的脸后态度瞬间就变了。
毕恭毕敬,战战兢兢。
所有人都敬他,畏他。
然而这样一个人,却被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即使刑霁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依然在某一刻产生了些许难以言喻的阴暗欲望和强烈的占有欲,这种感觉甚至在某些时候会盖过系统的催眠。
他忍不住想在床上做得更狠。
想看看若是将沈易琮的西装和衬衣都撕掉,逼着他哭出声来是什么感觉。
想到这里。
身体里有些东西渐渐蠢蠢欲动,刑霁猛地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
又骂了声脏话。
低头看了眼已经蓄势待发的大家伙,刑霁又抹了把脸,心道自己真是有点不正常。
重生回来了还他妈意|淫自己的前金主。
被那个黑心系统控制上瘾了??
还是跟沈易琮分手以后憋久了?
他跟沈易琮已经断了。
而且这辈子没有系统催眠,他跟沈易琮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刑霁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甚至直接将温度直接调成冷水,开大了淋浴的喷头。
然而连续不断的水珠不断划过身体,细小而密集地包裹着每一寸皮肤。
大概是人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反而会最大程度的激发肾上腺素发挥作用,导致他这会儿有点冲动。
刑霁给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给自己找了随便找了个理由。
最终额角青筋直跳,还是没忍住靠在墙上,任命地将手滑了下去。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桌上疯狂跳动,他单手拿毛巾擦头发,连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谁都没看清就接了电话。
“喂?”
“刑哥,你在干嘛呢,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怕被身边的人听到,压低了声音道:“今天下午要回公司开会,据说高层们都会来,我怕你忘了,你可千万别迟到啊。”
刑霁愣了一下,终于从久远记忆的细枝末节中捞出了些许关于这个时间节点的细节。
打电话这个人叫余一元,是跟刑霁同时期签进公司的艺人,因为都是毫无身份背景也无人在意的底层,两人关系倒还不错。
至于他说的这次会议……刑霁拿着手机把毛巾挂到洗手间墙面的挂钩上。
就是这次会议公布了公司被新老板收购的消息。
而这位财大气粗的新老板,则是沈易琮认识多年的好友宗明瀚。
也正是因为宗明瀚,他这样的娱乐圈最底层才有机会认识沈易琮。
回过神来,刑霁应了一声,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到。
换衣服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又一次想到沈易琮。
上辈子他在系统的控制下接近沈易琮。
但这辈子他不会再为了前途做违背良心的事……那沈易琮会跟谁在一起?
他也会让那个人操他吗?
会什么资源都给予取予求吗?
会用自己的人脉资源为那个人铺路吗?
嘶——
刑霁越想越躁,越想越觉得不爽。
直到出门坐上去公司的公交车还是很烦躁。
他理的寸头,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平时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酷酷的。
沉着脸就很凶。
公交上好几个人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不好惹的气息,都下意识离他远了点。
公交车到站。
刑霁下车时被风一吹忽然又冷静了点。
沈易琮要当谁的金主,要包养谁,要跟谁睡觉,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辈子只需要当回他的直男,好好利用上辈子的记忆一步步在娱乐圈往上爬就行了。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烦躁……刑霁摸到口袋里的烟忍了忍没抽。
应该是眼睁睁看着面前本来该他走的摆了条康庄大道,这辈子要看别人走了才有点不爽吧。
公司这个会开得其实没什么劲。
余一元坐在刑霁旁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宗总财力雄厚,家里也很有背景,因为看好娱乐行业所以直接收购了我们公司。对了,我还听说宗总跟沈影帝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你说沈影帝会不会也加入我们公司——”
“不会。”刑霁直接说。
余一元愣了一下,“刑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刑霁没说话。
因为宗明瀚收购娱乐产业背后也有沈易琮的手笔,那人成名多年,投资产业众多,只是惯常低调。身为幕后老板之一,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加入公司去当艺人?
余一元说完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逼。
想到什么,他凑到刑霁旁边又低声道:“那你说咱们有机会见到沈影帝吗?”
“我跟你说,我当初考电影学院就是因为看了沈影帝拍的电影,结果好不容易进了娱乐圈才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余一元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现在跟沈影帝之间的距离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哎——沈影帝今年都三十四岁了,你说会不会等我出头那天他都老了啊?”
刑霁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放心,等你出头那天你们俩站一块儿一定是你看起来比较老。”
走硬汉路线的余一元:“……”
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打火机,刑霁突然有点想笑。
他说的也没错啊。
按照前世的轨迹正常发展,余一元后面拍了几部军旅戏,为迎合角色需要把自己折腾得惨不忍睹。
而沈易琮却一直矜贵斯文,肤色冷白,像个妖精一样仿佛永远都不会老。
这样的两个人站一起,可不就是汉白玉跟钢丝球吗?
不过这话说出来太伤感情。
刑霁想了想又拍了拍余一元的肩膀:“不过你也别灰心,我掐指一算再过三年你肯定能跟他合作。”
“真的假的?”余一元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重生了呗。
刑霁转了转手中的打火机,在桌子底下伸展开两条长腿,漫无目的地想,我还知道你的偶像喜欢男人呢。
开完会已经六点了。
没跟余一元一块儿吃饭,刑霁翻了翻自己手机上的行程表,回忆起来自己还有个商拍要赶,那个摄影棚离这儿很远,过去得一个小时,
他已经不是那个随便拍部电影就有八位数进账的流量明星。
囊中羞涩还没有金主的底层就要有底层的觉悟。
应该是没时间吃晚饭了。
刑霁背单肩包往最近的公交站走,拐进了一个巷子。
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刚刚在会议室桌上拿的话梅糖,还没拆开外包装,忽然敏锐察觉到光线昏暗的街道旁边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靠近。
刑霁脚步微顿。
从小混迹街头培养的警惕心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他微微眯眼,耳朵注意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状态看起来跟之前无异,但浑身肌肉却已经绷紧,进入警觉状态。
直到身后那人靠近试图想抓住刑霁的衣服,他猛地转身,直接将人揪起来按在墙上。
当借着灯光看清这人的脸——
刑霁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他面色冰冷,揪住衣领地手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他妈还敢来找我?”
面前这人脸色蜡黄,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嘴唇发白。
他明显也害怕刑霁地拳头,浑身瑟缩了一下,浑身僵硬地开口道:“我没办法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她……”他抓住刑霁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我现在已经改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对她好的!”
“你知道错了?”刑霁冷笑一声,“你知道个屁!还对她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是为了钱!”
他揪住男人的衣领,眼中酝酿着极其明显的怒气,看起来很不好惹:“上次把你那条腿打断的时候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来找我,更不要去找她。”
“她是我女儿!”男人在刑霁的钳制下也有些激动,“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我女儿在哪儿?”
“你是为什么坐牢的要我提醒你吗?你做了什么事情要我帮你回忆吗?”
刑霁咬牙切齿,一脚直接踹在这人膝盖上,眼睁睁看着他吃痛倒地,他眼眸愈发冰冷,戾气十足,扬起拳头就要重重落下去。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男人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下意识瑟缩着闭上眼。
然而刑霁不知道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在半空。
最终还是没打下去。
“滚吧,”他咬了咬牙,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人:“今天我不打你。”
“但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打搅她现在的生活,我肯定要你的命。”
说完,他不等男人反应背起身上单肩包头也不回走了。
刑霁是个长记性的人。
他还记得自己上辈子被扒出来的那些黑料。
尽管知道面前这个人根本没那个胆量报警,尽管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憋屈非常不爽,但他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条街巷正对着公司大楼。
从新老板宗明瀚的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望下去,刚好能将这条巷子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宗明瀚从外面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易琮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他有些纳闷地往外看了一眼:“看什么呢?”
沈易琮笑了一声,“没什么。”
只是看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年轻人。
揍人的时候像个狼崽子……挺带劲的。
第38章
刑霁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种商业拍摄向来都是流水线工作,偏偏今天负责掌镜的摄影师吹毛求疵,对每一组模特都不甚满意,连带着排在后面的刑霁也被折腾够呛。
他心里有点烦躁但也知道这是工作,全程都老实配合。
这会儿公交地铁都停了,查了下导航发现离自己的出租屋只有两点多公里,索性直接走回去算了,还能省几块钱。
顶着一张做过造型的脸,一路上回头率很高,好几个女孩子红着脸悄悄看他。
刑霁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也没太在意。
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家沙县小吃,顺便进去买了份蒸饺跟炒面。
等老板打包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又想不起来。
刑霁不是个纠结的人。
想不出来索性就先不想了,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走到自己那间出租屋楼下,一边从兜里摸钥匙一边上楼,还没抬头就看到门口蹲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像是已经等了很久。
刑霁愣了愣,下意识拧起眉头,有些警惕地朝自己身后看了看。
确认没人方才松了松眉梢,但脸色还是很臭,看起来有点凶:“这么晚了,谁让你一个人来这儿的?”
“刑霁,”蹲在门口的女孩叫常悦,看到刑霁回来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稚声稚气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等得都快睡着了。”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蛋糕。”
“又没人过生日吃什么蛋糕。”
“这是我今天在学校里做的,一共三块,我吃一块,小姨一块,最后这块留给你。”
“先进来。”刑霁皱着眉头打开门把人拉进来,“怎么不直接进去?你小姨呢,等多久了?”
“也没多久,小姨今天上晚班,我写完作业以后才来的,”常悦今年只有十岁,跟在刑霁身后进屋以后乖乖坐在沙发上:“没经过你同意我不能开门,这样不礼貌。而且小姨说过,把钥匙放在门口花坛里很不安全。”
“……”
一个刚上三年级的小屁孩就敢趁家长不在家一个人出门,大晚上还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等人,安全意识差成这样,居然还敢教育他。
刑霁有点想发火。
但看着她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递到他面前的蛋糕以及小姑娘发紫的指甲又忍住了。
妈的,一天到晚尽憋气。
把这坨看起来像大便一样的蛋糕接过来,他有些嫌弃地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两三口很快就吃完了。
他把手里提着的蒸饺跟炒面递到常悦面前:“等这么久肚子饿了没,吃点东西我把你送回去。”
“谢谢刑霁!”小女孩马上从沙发上跳下来,也没跟刑霁客气,蹲在茶几上打开外卖袋子开始吃东西。
“没大没小,说了多少遍要叫哥哥!”刑霁冷着脸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把杯子放到她手边。
常悦是刑霁前雇主的女儿。
十四岁从孤儿院出来以后,为了养活自己他就到处打工,但未成年能干的活很少,敢用他的人就更少。
常悦的妈妈就是那个愿意冒着风险给他一口饭吃的人。
那时候常悦的妈妈开了家餐馆,店不大,但生意不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收留了刑霁在店里帮忙,不仅一日三餐都管饭,还把楼上一间原本当仓库用的小阁楼收拾出来让他住着。
虽然赚的不多,但那时候刑霁觉得日子过得也挺好。
总比饿肚子强。
但人算不如天算……想到那些糟心事,刑霁觉得自己原本就不算太好的心情更差了。
等着常悦吃完一整份蒸饺,他看了眼时间,把外卖盒子扒拉到垃圾桶里,“走,我送你回家。”
“我今天能在你这儿睡吗?”常悦眨了眨眼睛问他,“小姨要明天早上七点才下班。”
“当然不行!”刑霁想都没想就拒绝,揪着小女孩的后颈把她提到自己身边,黑着一张脸强调:“学校里没教你要跟异性保持距离吗?任何异性,不分年龄,保持距离,懂不懂?!”
“噢,”常悦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她有点想反驳刑霁是不一样的,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向来很乖,把蛋糕送到了并且看刑霁吃下去也觉得很满足,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刑霁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送她出门之前还是给她小姨打了个电话。
常悦的小姨叫常思颖。
是一家医院的医生。
电话那头,常思颖听说常悦一个人跑出来吓了一跳,“我还说她为什么非要留着最后一块蛋糕,原来是想给你送去……幸好没出什么问题,吓死我了。”
“嗯,我现在把她送回去,等她睡了再走。”
“对了,”刑霁拧着眉头,顿了下道:“我今天遇到陈兴文了,他应该是从牢里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没了。
刑霁甚至能听到常思颖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半晌她才咬牙道:“这个畜生……他怎么不去死?”
“不用怕,”刑霁面无表情:“如果他敢来打搅你们,我就再打断他一条腿。”
“谢谢你,谢谢你刑霁,”电话那头,常思颖眼眶瞬间红了,“但你千万别冲动,不要为了一个人渣毁了自己的前途。”
刑霁没说话。
陈兴文是常悦的爸爸。
原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不算多富裕,但也和和美美。直到常悦突然检查出心脏病。
当时医生诊断是法洛四联症,室间隔缺损,三尖瓣返流,需要花很大一笔钱做手术,而且一次做不好,就算治愈了也没办法剧烈活动。
那段时间常悦的妈妈起早贪黑挣钱,陈兴文却不知道在哪儿沾上了赌。
他美其名曰赌博来钱最快,挣到钱了就可以给常悦做手术,输得钱却一次比一次多,赌隐一天比一天大。
直到常悦第一次手术前。
他从偷走了常悦妈妈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手术钱,常悦妈妈哭着去追,却在路上被来不及刹车的汽车撞死。
当时刑霁十七岁。
他抄着一根钢筋闯进了陈兴文赌博的地方,拿回了钱,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断了他一条腿。
后来警察来了,带走了违法赌博的众人,也抓了暴力伤人的刑霁。
重生一次,刑霁比上辈子成熟了很多。
而且他也知道陈兴文这种垃圾狗改不了吃屎,赌瘾是戒不了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警察重新抓进去。
“别担心,”刑霁想抽烟,皱了皱眉头还是剥了颗糖:“我不会冲动。”
两人没聊多久。
刑霁从挂断电话,从阳台走出去又叫了辆车。
常悦凑到他旁边,看着手机屏幕问:“为什么不骑你的摩托车?”
“危险。”刑霁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别墨迹,抓紧时间下楼。”
车上。
平时都十点多就睡觉的小姑娘熬到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但难得跟刑霁见一次面,她有点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强打着精神跟他说话:“刑霁,我什么时候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啊?”
“我跟我们班同学都说了,我哥哥是大明星。”
“……”
听到这句话滴滴司机没忍住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现在还是个糊咖·查无此人·刑霁尴尬无比,压下想把小姑娘从车里丢出去的冲动,把她往自己身上按了按免得她磕到头:“你给我闭嘴。”
不过突然想到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常悦的书包里:“不许拆,明天早上给你小姨。”
常悦看着刑霁的动作做了个鬼脸:“我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刑霁虎着脸瞪她。
小女孩抱住刑霁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身上,声音忽然又变得有点低落。
她垂着小脑袋问:“……治我的病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刑霁皱起眉头:“你听谁说的?”
“病了就治,管它花多少钱。”他不太会哄孩子,随便在常悦头上揉了两把,又看了一眼在前面专心开车的滴滴司机,黑着脸硬邦邦丢下一句:“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以后会当大明星。”
“一部电影挣几千万那种。”
这话说的司机又偷偷瞥他一眼。
但常悦毕竟还小,她毫不犹豫相信了刑霁的大话,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突然想到什么,常悦又望着他奶声奶气问:“那你找到那个大姐姐了吗?”
被小孩这么一提醒,刑霁蓦地一顿。
刑霁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小混混,但先天基因还不错。
一米八八的身高,还有一张称得上万一挑一的脸。
因为凌厉的五官跟高瘦的身材,他连在餐馆端盘子都比别人更受欢迎一点。
但吃饱了这顿没下顿的人,根本抽不出空来想别的。
直到有一回听人介绍,说他可以去剧组里当群演,“一天两百呢,能跟明星一块儿演戏,而且你长这么帅,万一哪天走了狗屎运被导演看上了说不定还能混个男二男三当当,片酬可就高多了。”
刑霁对明星没什么兴趣,但能挣钱就行。
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影视城当群演,结果这活根本没介绍人说的那么好做。
接近四十度的桑拿天。
穿着六七件戏服和三十多公斤重的盔甲,熬了二十多个小时,最后到手一百三十五块钱。
熬了一整天,刑霁当时感觉自己脖子后面被晒的发疼,脑子里也嗡嗡作响,昏昏沉沉提不起劲。
不知道是中暑还是贫血,总之难受得很。
把戏服脱了坐在一辆保姆车旁边的台阶上休息,自认倒霉的刑霁有点想骂娘。
结果正想着明天再也不来了的时候,旁边的保姆车突然启动了。
还没反应过来,保姆车上突然下来一个司机,递给他一瓶水和一个小风扇。
刑霁从小生长的环境恶劣,鲜少遇见别人的好心。
下意识想拒绝的时候那司机笑了一声,“甭客气,一看你这脸色就是中暑了。”
“都不容易,”直接把水和小风扇塞到刑霁手里,司机冲他一笑:“这么帅的小伙子,我们老板说了,祝你以后成为大明星。”
矿泉水瓶外面的水珠冰冰凉凉沁入他的皮肤里。
刑霁当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辆保姆车里看了一眼。
车玻璃贴了膜,看不清里面坐的究竟是谁。
刑霁只来得及看到一张一闪而过的侧脸。还有一头乌黑如绸的长发。
他下意识站起身来,甚至往前追了两步。
他捏着冰冰凉凉的矿泉水瓶,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都加快了许多。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从那天开始坚定了要干这一行的决心。
只是很奇怪。
明明他心里一直记着那张侧脸……但上辈子跟沈易琮在一起之后却没再想过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可能是被系统控制的原因。
刑霁磨了磨牙,心里再次把那个该死的黑心系统拎出来骂了一百遍。
刑霁脸色很臭:“你怎么会知道大姐姐?”
“以前你喝醉的时候说过,”常悦难得看到刑霁这个表情,咯咯笑了起来,故作老成“哼”了一声道:“我还听到你说等你当了大明星,要娶大姐姐做老婆!”
刑霁;“……”
他再次压下把小姑娘扔到窗户外面的冲动,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再说话。
虽然不许常悦再提,但刑霁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模糊的侧脸。
他后来已经知道了,停在影视城的一定是过来拍戏的演员。
只可惜他当时没记住车牌号,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只知道她侧脸轮廓流畅,皮肤很白,鼻梁很高。
一头长发乌黑浓密。
……不知道是不是穿着戏服,总之气质非常特别。
那时候刑霁还是个没开过荤的处男。
头一次一见钟情,不知道做了个多少个潮湿缠绵的梦,醒过来的时候裤子里总是一片狼藉。
再后来有了沈易琮。
刑霁脑海中随之浮现沈易琮的脸,沈易琮的皮肤也很白,侧脸也很好看……
想着想着感觉自己身体某个地方有点发热,他连忙按下车窗户吹风,阻止自己继续往下联想:“艹,我他妈真是疯了。”
可冷风吹到脸上的这一刻,刑霁蓦地愣了一下。
怪不得他一直心神不满,之前总觉得自己好像搞忘了的某件事情突然有了灵感。
他意识到哪里不对,立刻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艹,”刑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额角青筋直跳。
他当即就想让司机掉头,却又想起来常悦还在车上,猛地拍了一把座椅,骂了句脏话。
常悦不解:“刑霁你怎么了?”
“……”刑霁反复暗示自己不要着急,却在告诉小姑娘没事以后,忍不住催司机快一点。
幸亏距离不远。
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开到地方。
刑霁火急火燎把小姑娘送上楼,又叮嘱她一定要把门反锁好之后飞快下楼。
为什么着急?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时间节点发生了什么。
就是今天,沈易琮在私人会所跟朋友聚会,下楼时遇到了一个疯狂的私生粉,因为爱而不得失去理智,猩红着眼持刀从后面刺伤了他的肩膀。
当时系统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而且为了能让沈易琮印象深刻,强行催眠他藏在角落里,直到沈易琮被人刺伤才让他出场救人。
后来沈易琮背上留了道疤。
就像白玉微瑕。
在很多次亲热时,刑霁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在从背后深入的时候反复亲吻那道伤疤,将那个地方磨得很红很红。
上辈子他是被系统控制了才不做人。
这辈子他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沈易琮再受伤?
妈的。
刑霁“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天玺公馆,师傅开快点!”
作者有话说:
小刑真的很行:老婆,我正在赶来的路上!
第39章
天玺公馆是宗明瀚旗下的产业,私人会所,只有持会员卡的客人才能进入,隐私性极强。
因此沈易琮平时出来跟他们聚会大多都是在这里。
不过他平时出来的不多。
沈易琮没宗明瀚那么爱玩,没有工作的时候更喜欢待在家里或去国外度假。而且他的职业属性注定了他必须要爱惜羽毛。只不过朋友总是需要维系的,他也不至于完全不接地气。
因为在楼下接了个电话导致他上来的稍微晚了一点,推门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
见沈易琮进来,宗明瀚吹了个口哨,连忙把怀里那个胸大腰细的黑长直美女给推开了,拉着他坐到自己旁边:“来来来,专门给你挑的,看看怎么样?”
顺着宗明瀚的视线望过去,沙发上已经坐了个白白净净的男孩,看起来很乖巧也很规矩。
沈易琮笑了一声,知道宗明瀚是好意倒也没拒绝。
见他默认,宗明瀚连忙给男孩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沈老师倒酒,伺候仔细点儿。”
那男孩早被知会过今天要陪的人是沈易琮。
这会儿近距离看着他那张平时只能在大荧幕上看到的脸,脸瞬间就红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不停,连忙凑过去给他倒酒,
沈易琮今天没有工作,所以没特意做造型。
再加上是非正式场合,他上面穿了件白色衬衣,下面穿黑色西裤,随意将衬衫下摆扎进西装裤里,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整个人显得矜贵又随性。
能进入顶层包厢陪酒的人,都是可以任由宾客随意带走的。
男孩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出来干这个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要是能被沈易琮看中……跟荧幕偶像接吻,或者跟他上床?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一想到这里,男孩就感觉自己浑身发热,难以抑制地紧张和激动起来。
沈易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了也顶多笑一声。
在这种场合他一般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但也不会真的接受,他没那么随便。
于是面对身边男孩几乎要喂到他嘴边的酒,沈易琮很温和道了声谢:“不用给我倒酒,坐旁边玩就行了。”
男孩愣了一瞬,有些着急道:“是我哪里没——”
“不是,”沈易琮摇了摇头:“是我没这个心思。”
“您不喜欢我这个类型吗?”男孩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涨红着脸低声道:“我来之前签过保密协议了……而且我之前没跟别人做过,很干净的。”
凭心而论。
这男孩确实不错,五官称得上漂亮,皮肤白皙,看起来清秀乖巧,确实应该是在床上很受欢迎的类型。
但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男孩那张忐忑中充满期待的脸,沈易琮脑海中却突然莫名其妙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那个他不知道姓名的狼崽子。
打人的时候眼神戾气十足,看起来凶狠又果决
宽大的短袖遮不住他倒三角的身材,将人按在墙上的时候露出线条流畅、结实有力的腰身,腰侧人鱼线分明可见,往下一直延伸到牛仔裤里。
浑身都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非常性感。
这些年沈易琮也算是阅人无数。
毕竟站在娱乐圈顶层,什么样的俊男美女都见过,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种特殊的感觉。
摇了摇头。
沈易琮再次婉拒了身边的男孩,端起桌上的酒杯随意喝了口酒。
宗明瀚余光看到他三两句话就把自己精心挑选的人给打发走了,一下子就急了:“你怎么回事?每次出来玩都是这样,真准备出家当和尚啊?”
沈易琮睨了他一眼,开玩笑地说:“要不是知道你主业是干什么的,我还以为你转行拉皮条了。”
“也不看看我特么拉皮条是为了谁,”宗明瀚没好气地跟他碰了碰杯:“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三十多岁了大哥。”
宗明瀚是个地地道道的直男。
但他跟沈易琮认识十几年,是最早知道沈易琮喜欢男人的人。
最开始震惊之余还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好的兄弟怎么就喜欢男人呢?
而且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的?怎么能比得上胸大腰细搂在怀里香香软软的女人?
他不明白沈易琮究竟怎么想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完全是想多了。
因为沈易琮的性取向虽然为男,但这么多年愣是没跟任何人亲近过。
按理说以沈易琮的身份。
只要他想,多得是小男孩前赴后继上他的床,要什么样的都有,但沈易琮偏偏谁都不要,白白浪费了一张诱惑力十足的多情面孔。
“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宗明瀚觉得自己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完全猜不透沈易琮的口味。突然想到什么,他惊恐道:“——我靠,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沈易琮面不改色:“是啊,我高中的时候就暗恋你了。”
“靠,”宗明瀚当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笑着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又凑到沈易琮面前,替他把烟点燃:“你暗恋我个屁。”
“我跟你说真的。”话锋一转,宗明瀚撞了撞沈易琮的肩膀,“你要是嫌脏不想在外面玩,找个固定的小情人包了也行啊。”
他实在看不惯沈易琮这么多年把自己活得跟个苦行僧似的清心寡欲这个样,“我那儿那么多艺人,赶明儿让助理列个清单发给你看看,绝对能找到你感兴趣的。”
“还列个清单,你以为我选妃呢。”沈易琮低笑了一声,随意吐出一口烟圈,他长相英俊,做什么动作都优雅迷人。
不过今天看到那个小狼崽子……那个时间出现在华娱楼下,不是员工就是艺人。
而且单凭那张脸,沈易琮就能排除他是普通员工这个选项。
其实宗明瀚有点瞎操心了。
沈易琮之所以不找人,不是他清心寡欲,更不是他对这方面无欲无求,单纯就是因为那个人没出现而已。
沈易琮是个非常冷静、理智且清醒的人。
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当初同年龄段的同学都开始偷看黄片,对男女之间那点事蠢蠢欲动时,他就意识到自己对女性的身体不感兴趣,他的视线总会停留在更加结实有力的男性身上。
当然,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圈内人雷达都敏锐的很,娱乐圈喜欢同性的人更是犹如过江之卿。沈易琮这样不论是长相、身材还是身份都顶尖的更是抢手,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发出过信号。
有正经求爱的,也有想约炮玩一夜情的。
演员这个身份总是能够让人在表演的过程中沉浸式体验一段人生,彻底代入一段感受。
在戏里体验过太多悲欢离合以及为了所谓真爱面目全非失去自我的感情,导致沈易琮反而比旁人更加冷淡。
他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值得他敞开心扉,更不愿意自己因为爱上谁而变得失去自我。
所以谈感情这条路在他这儿行不太通。
但真要走到另一个极端跟人约炮玩一夜情这种……沈易琮仰头把杯中的褐色液体喝光,并不是没碰到合他心意的,长相漂亮的、乖巧的、干净的或者看起来在床上肯定能玩的够浪够骚放得开的,各种各样都有。
甚至有一回遇到一个身材样貌都很不错的小明星。
当时他多喝了几杯真的把人带回酒店了。
可当那个小明显洗完澡真空穿着浴袍,露出里面白皙泛红的胸膛,红着脸跪下来要给他服务的时候。
沈易琮还是把人给推开了。
他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又是真实存在且非常明显的。
于是索性就宁缺毋滥了。
只跟自己右手玩的沈影帝日子虽然过得寡淡了些,但也算给工作人员减轻负担了。
毕竟狗仔一天到晚追在他屁股后面不放,真任由自己用下半身思考到处乱搞,公关团队不知道要替他操多少心。
见沈易琮只喝酒不说话,宗明瀚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不满道:“我喊你是放松来的,想什么呢?”
“再说了,就凭你现在的身份地位,选妃又什么了?你出卖资源,他出卖色相,包养个小明星而已,”宗明瀚是真的替沈易琮操心,:“我知道你嫌麻烦,也不想跟人谈感情,但总不能见天一个人单着吧?找个知情知趣的在身边养着,既省心又省事,这不挺好的吗。”
再次想到那张桀骜不驯的脸。
沈易琮对宗明瀚这个提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提议不置可否。
因为沈易琮难得出来喝酒。
宗明瀚拉着他和其他人一块儿喝酒唱歌玩骰子,愣是从晚上九点重玩到了凌晨一点。
结束的时候宗明瀚说要送他。
沈易琮看了眼时间拒绝了,“咱俩一南一北,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别折腾了,早点回去睡觉。”
他拿出手机联系司机来接。
本来是准备在包厢里等的,但玩了一个晚上,包厢里乌烟瘴气,连沈易琮自己都是一身烟酒味。
他有点嫌弃,索性直接按电梯下了楼。
这部电梯是宗明瀚当时开这家私人会所时专门设计的,可以直接从顶层包厢通到地下车库。
这会儿地下车库没看到人。
沈易琮把口罩拉到下巴处,站在电梯厅外面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想把手机拿出来看看司机到哪儿的时候,他突然往身后看了一眼。
地下车库里很安静,没有看到任何有异常的地方。
但沈易琮可以确定有人跟着自己。
这是在娱乐圈多年练就出来的直觉。
但不知道是狗仔还是粉丝。
沈易琮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心道明天一定要跟宗明瀚说一下他这里的安保问题。
果然先下电梯是个错误。
沈易琮把手里的烟在垃圾桶的烟缸里按灭,转身准备上楼,然而没等他迈开腿,背后突然有人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
“沈老师,沈老师你别走!”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男人在看到沈易琮的瞬间,脸上浮现出又激动又疯狂的神色,他控制不住往沈易琮面前走了几步:“……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一直跟着你到这里,但是他们不让我上去找你……”
“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好久了。”男人紧紧攥着沈易琮的胳膊:“你的每一场电影我都会看,一遍又一遍看很多次……你说的每一句台词我都会背,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递到沈易琮面前,期盼道:“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抱歉,”沈易琮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将自己的胳膊从男人手中抽出来,“我不能在白纸上签名。”
“为什么?”男人盯着沈易琮的眼神变得有些偏执,似乎想到什么,他把自己的T恤扯起来:“那签在我衣服上行不行?或者签我身上也行——”
“我早就想来见你了,我一直跟着你就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见面。”男人有些语无伦次,想把笔塞到沈易琮手里,但听到他说的话,沈易琮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从业多年。
他见过不少狂热的粉丝,追车的、跟踪的、偷拍的,甚至假扮服务员混进他住的酒店房间的……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也属于私生粉的范围。
不知道他是怎么怎么跟着自己到这儿来的,但沈易琮没想跟他继续纠缠。
“这位先生,”沈易琮神色紧绷:“首先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支持,但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认为应该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和场合见面,现在我要走了,麻烦你不要跟着我。”
说完他转身要走。
这个男人却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再一次从后面抓住沈易琮的胳膊,“不……不,不要走,不能走!”
他眼神中的偏执感更重了,甚至有些失望和受伤,“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给我签名?”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崇拜你了。”
“你怎么皱眉头了……你皱眉头的样子也很帅,跟我在电影院里看到的一模一样。”说着他伸手想去碰沈易琮的眉头。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令沈易琮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自从他曾经在媒体面前公开表示过对私生的抵触以后,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过这么狂热的粉丝了。
这种不适感极其强烈。
但毕竟是公众场合。
礼貌跟绅士几乎是刻进沈易琮骨子里的习惯,他不可能跟一个粉丝动手,拉拉扯扯又不好看。
暗骂宗明瀚这里安保水平越来越差,司机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来。
“放手!”沈易琮再一次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开,不用看就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冷极:“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如果你继续跟着我,我就叫保安了。”
“叫保安?”男人不敢置信,一副大受打击深受伤害的样子:“你想抓我……”
“我喜欢你这么久,你居然想叫保安抓我……”
沈易琮懒得听这种废话。
对于他来说私生粉根本不算粉丝,跟踪这种行为更加不值得提倡。
他抬腕看表,把口罩拉到鼻梁上就要往电梯厅走。
然而这个男人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不知道是跟沈易琮见面后的场景跟他想象中不同,还是沈易琮表现出来的冷漠太过伤人,这个男人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不喜欢我,也觉得我是疯子……”
说着。
他眼底一片通红,不知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沈易琮从电梯厅玻璃门上看到男人的倒影时已经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然而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那把刀要刺到他身上的时候——
忽然看到一只手直接握住了那把刀,不等对方反应,另一拳直接砸在这个男人腹部。
抬眼就看到一张凌厉至极,带着肃杀冷气的脸。
……是他?
沈易琮怔了一下。
刑霁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匕首,心中那股怒气汹涌到几乎压制不住。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要是没想起来呢?要是来晚一点呢?那这把刀是不是跟上辈子一样已经插到沈易琮背上了?甚至会不会比上辈子更严重?
想到那个曾经他亲眼看过无数次的伤口,刑霁脸色更冷,拳头微微发颤,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他把手里的刀夺过来丢在地上,一脚踹在这人膝盖,随之握紧拳头,将这人重重按在地上:“你想干什么?”
“你……你是谁?”
“……你凭什么打我?”
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被刑霁几拳打得本能弓起身体,想要反抗又被刑霁一拳打在脸上,带着令人胆颤的压迫感:“我凭什么打你?我他妈还没问你呢!法治社会,你拿着管制刀具想干什么?!”
沈易琮见刑霁几下差点把人打废了,拧着眉头让他住手。
听到他的声音,刑霁握紧的拳头猛地松了一下,凌厉的眼神瞬间散了。
刚才脑子一热就赶过来,这会儿见到沈易琮才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冲动了。
……但幸好有前世记忆辅助。
像拎小鸡仔一样揪住地上男人的衣领直接把人拎起来,“我刚才从楼上下来老远就看到他不对劲,鬼鬼祟祟的,你没事——”
“吧”字还没说出来,刑霁装作刚刚才认出沈易琮的样子,十分震惊:“沈易琮?!”说完马上捂住自己的嘴。
“谢谢你刚才帮忙。”
毕竟这里是公共停车场,再加上刑霁的演技不错,沈易琮倒也没怀疑。
他看了一眼被刑霁提在手里的男人,摸出手机给宗明瀚打了个电话。
确认保安马上过来以后,他将目光转移到刑霁脸上。
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候一道强光从远处照过来,是沈易琮的司机将他的宾利开了进来。
刑霁没想太多。
他只是想保护沈易琮,只要确保他没事就行。
于是他揪住男人的衣领冷着脸准备找个没监控的地方再把人收拾一顿,却听到沈易琮说:“你的手好像受伤了。”
手?
哪里受伤了?
刑霁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情况紧急他想都没想就冲上来握住了那把匕首,刀刃没进肉里,这会儿手掌心里全是血。
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背了一下,刑霁:“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他从小到大都像条野狗一样,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
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撞上这事儿也是赶巧了,”刑霁舔下嘴唇道:“您放心,今天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他的视线没忍住在沈易琮脸上停留了一瞬。
上辈子自始至终被系统控制着,他总觉得大多数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所有感官都像罩了一层纱,模糊不清。
这辈子重新再看沈易琮的脸。
这个人好像比上辈子更英俊了,光华内敛、气质斐然。
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有点快。
刑霁喉结滚动了一下,提醒自己这辈子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收回视线就准备离开。
然而却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柏木香气扑面而来。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沈易琮递了个手帕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问:“要不上车带你去包扎一下?”
刑霁蓦地一顿。
心脏再次砰砰跳了起来。
第40章
刑霁发誓自己原本是要拒绝的。
毕竟他手上的只是小伤,而且都这么晚了。
可对上沈易琮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拐了个弯。
刑霁听到自己非常礼貌地说:“哦……那麻烦了。”
说完刑霁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妈的。
说好了这辈子离沈易琮远点儿的呢?!
幸亏刑霁面冷,不论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脸上表情变化都不大。
只是提溜着私生饭的手又用力了一点,看着愈发不好惹。
沈易琮的视线在刑霁胳膊上充满力量感的起伏上转了一圈,笑了一下:“应该的。”
“对了,”沈易琮不经意问:“我是沈易琮,你怎么称呼?”
“……刑霁,”刑霁喉结滚了滚,看着沈易琮的眼睛重复:“我叫刑霁。”
这时候保安来了。
沈易琮简单说明了情况以后,刑霁黑着脸把手里不干人事的小鸡仔递给姗姗来迟的保安。
这时候司机也把车停好,看到一群人围着,着急忙慌下车来接沈易琮。
刑霁犹豫了一下是跟上去还是趁现在走了算了。
沈易琮笑了,转过头来看他:“要我帮你开车门?”
刑霁:“!”
“不用!”等反应过来他屁滚尿流已经钻到车里去了。
司机虽然不知道刑霁是谁,但能上这辆车的自然是沈易琮的朋友。
看到刑霁手上的伤吓了一跳,不等沈易琮吩咐,连忙绕到后备箱把常备的医药箱拿出来:“哎呦怎么回事,流这么多血。”
“刚才遇到个私生粉,已经让保安报警了。”沈易琮没多说。
司机吓了一跳,确认沈易琮没出事才松了口气。
意识到是刑霁帮的忙就更热心了,拿着棉签跟碘酒转过来:“那我帮这位先生处理一下,”
刑霁没吭声。
司机注意到他的表情,连忙关心道:“很疼吧?您放心,我老婆是护士,我也跟着学过一点护理。”
看着司机手里的棉签刑霁松了口气,他想果然,沈易琮出于感谢邀请他上车,然后让司机帮他上药,一切很合理,这样是最好的,也免得他一个直男看到上辈子的前金主总觉得别扭。
刑霁语气如常:“没什么感觉,不疼。”
“那您这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司机是个热心肠:“年轻人别好面子,疼了就说!”
刑霁:“……”
他脸色很难看吗?没有吧?
有点想解释他平时也这样,用上辈子一个粉丝说的话就是“长了一张又冷又拽看起来像个刺头的脸”,然而还没开口,沈易琮已经接过了司机手里拿着的东西:“老李你开车,我帮他处理。”
“既然你说不太严重那就在车上先简单处理一下?去医院人太多我可能会被认出来。”沈易琮开了后排的照明灯,示意刑霁把手上的那只手伸出来。
刑霁身上的肌肉绷紧了:“都行。”
见状,司机老李难免有些好奇刑霁的身份。
沈易琮竟然亲自帮他上药。
但作为司机,必备的职业素养就是少说不问多做事,他不可能犯沈易琮的忌讳,只是没忍住又从后视镜里看了刑霁一眼。
脸色好像又没刚才那么差了。
司机有点纳闷,收回视线心道:——这么快就不疼了?
说实话。
沈易琮以前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事,索性把宾利车上的挡板升了起来,隔绝掉司机的视线。
邀请刑霁上车的确是因为他替自己挡住了那个疯狂的私生粉,但沈易琮成名多年,跟任何人接触都有明确的边界线,做人处事都极有分寸。
他原本想的确实是让司机帮忙包扎,然后把刑霁送到家,再给一笔钱,就算感谢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刑霁顺着掌心流下来的血迹和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他没忍住皱了下眉头,最终还是自己把这个活接了下来。
事实证明沈易琮的感觉是对的。
刑霁的伤比他想象中更严重。
不知道刑霁在握住那把刀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掌心皮肉外翻,露出红白色的肉,跟血迹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望着刑霁问:“……你每次打架都这么不留余地吗?”
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那股架势莫名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刑霁愣了一下。
什么叫每次?
但沈易琮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将棉签蘸碘酒给刑霁消毒:“我是说,在明知道对方手里有刀的情况下,应该优先保护好自己。”
“当时情况紧急,”刑霁咳嗽了一声,木着脸解释:“见义勇为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我平时很少打架。”
同一天都被自己碰见两次了还说很少打架。
沈易琮瞥了他一眼,注意到刑霁浑身紧绷的样子忽然又觉得有点好玩儿,打人的时候满脸戾气,怎么这会儿又紧张起来了?
他没忍住逗了刑霁一句:“我怎么看着这么不像呢?”
“……”
“我……真没有。”刑霁拧着眉头解释:“而且当时他都快扑你身上了,我不抢刀肯定避免不了会伤到你。”
沈易琮不说话了。
他又看了刑霁一眼,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握着他的手继续消毒。
老实说,沈易琮有点动心。
或者更准确一点应该说是见色起意。
因为刑霁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气质……都极其符合他的审美,说不出来那种感觉,非常带劲,还夹杂了一点别的东西。
让沈易琮想到以前小时候家里养的德牧。
但也有点遗憾。
之前没看清楚,现在在车里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才注意到刑霁的年龄。
虽然眉眼锋锐,五官凌厉,但应该比自己小了许多,顶多二十岁的样子。
沈易琮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对方是不是圈内人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对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小男生下手。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不可能随便做出会影响到自己的决定。
刑霁不知道沈易琮在想什么。
这伤口在他看来是真的没多严重,也不太疼。反倒是沈易琮拿着棉签的手在他掌心的动作,像羽毛划过,让他感觉一股麻意和痒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
刑霁喉结滚了滚。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将视线落在沈易琮的手上,结果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沈易琮的手很漂亮。
是那种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上辈子他跟沈易琮在一起没多久发现他有轻微的睡眠障碍。
有时候刑霁醒过来发现沈易琮还没睡着,为了从沈易琮这里获得更多利益,刑霁不知道什么他习惯了跟沈易琮十指相扣,像玩小动物爪子一样按捏他的指节陪他睡觉。
沈易琮觉得痒,但闭着眼睛时间久了就能睡着,于是后来他们有过很多个手牵着手相拥而眠的夜晚。
当然还有别的瞬间。
可能因为他是直男的缘故,他还记得上辈子在床上他总会不受控制地忘掉沈易琮金主的身份,升腾起强烈的征服欲望,试图占据绝对的主导位置。
沈易琮应该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总是眼神迷离地纵容他。
于是他就扣着沈易琮的手,将他按在床上,让他动弹不得,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狠狠深入。
或者有时候做到最后他还没出来,他会粗喘着握着沈易琮的手,强行带着他为自己动作。
两个人的手在下面交握在一起,上半身则将腰腹紧贴在一起接吻。
说到接吻,除了沈易琮。
刑霁没跟任何人接过吻。
他不知道跟女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但那种感觉肯定跟沈易琮完全不同。
因为每次跟沈易琮接吻的时候,刑霁都能从他的呼吸声以及嘴唇上的绒毛清楚确认跟自己接吻的是男人,而且他们之间每次接吻的力道都很大,像打架一样,针锋相对,酣畅淋漓。
……越想越远。
脑海中原本模糊不清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逐渐变得清晰无比,好像每一个细节都有迹可循。
他的视线已经不自觉从沈易琮的手移到了自己吻过千万遍的唇角。
他们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什么姿势。
明明上辈子被系统控制屏蔽了部分感官,但这一瞬间刑霁脑子里却闪过了成千上百帧令人鼻血直流的旖旎画面,
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刑霁整个人都是一僵,尴尬、不敢置信、难堪……什么感觉都有。
来不及震惊自己居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刑霁动作太快差点撞到车顶篷,猛地坐直了将两条长腿并拢在一起,试图挡住那个极其明显的反应。
然而车里的空间就这么大。
而且他只穿了条薄款运动裤,羞耻的反应完全没有遮挡地呈现在沈易琮面前。
甚至因为那玩意儿尺寸惊人。
连一丁点儿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刑霁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要着火了,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黄色废料吗??跟沈易琮上床的记忆就这么值得反复回忆吗??什么垃圾黑心系统干活这么不严谨吗??第一百零一次提醒自己这辈子不能再走弯路,刑霁额角青筋直跳,脑子快速运转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沈易琮自然也看到了刑霁那个状态可观的东西。
他“?”的同时,也忍不住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意识到这点以后,沈易琮心里那种可惜感更明显了,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变态,素了太长时间,刚才在楼上对会所里乖巧柔顺的少爷无动于衷,这会儿却对着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浮想联翩。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点微妙。
沈易琮没说话,因为刑霁这个反应半天还没有消下来的迹象。他心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血气方刚吗?
不过刑霁的年龄应该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他在这个年龄段好像也经常毫无原因随时随地就硬了。
沈易琮向来是个体面人,从来不给别人难堪,更何况刑霁刚才救了自己。
他迅速收拢起脑海中那些不体面的想法。
“这很正常。”
“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同时落地。
刑霁别开脸生硬道:“刚才是因为上药的时候太疼了……我为了转移注意力想了点儿别的。”
沈易琮没反应过来:“嗯?”
刑霁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令人尴尬的情况,尤其是他令人羞耻的下半身到现在还支棱着。
杵着这么一根硬邦邦的大家伙对着沈易琮像什么话啊!!
难道是在跟沈易琮打招呼吗?
现在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易琮会怎么想他?
会不会认为他跟今天晚上那个私生粉一样是个变态?
发誓这辈子不再招惹沈易琮,但也绝不想他讨厌自己,刑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子一抽直接道:“绝对不是冲着您!我是个直男,您千万别误会。”
这句话说完车里安静了一瞬。
刑霁更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沈易琮脸上的表情变淡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正常。
沈易琮笑了一下,“没关系。”
“没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