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这样了。
上午俩人还有一节课,短暂地接个头，就分别回各自院上课。
祝青沅来得早，阶梯教室零星两三个人,不过占位置的电脑保温杯倒是有很多。陈辞也在,祝青沅上前在他旁边空位坐下。
陈辞在准备pre的PPT,神情专注,甚至没发现身旁位置多个人，抑或是察觉到但没去看是谁。祝青沅没有偷窥别人的癖好，安分坐好,翻看这节课要学的专业知识。
最后还是陈辞主动发现的他,“祝青沅？”
“你在做应用文汇报？”祝青沅抬眼，看到那一串密密麻麻的英文。
“嗯。”陈辞点击鼠标，调回到第一页。
英文题目：评《傲慢与偏见》。
一部很有名的电影，祝青沅看过，“外教提供的文章里有这一篇吗？”
“没有。”陈辞淡淡道，“是我自己想做这一篇。”
允许自定义选取文章，祝青沅没说什么,聊了几句，便安静下来等待上课。
W大选课筛课纯凭运气，一节课开设不同的班,一般江湖传言给分高的老师选的人会多点，但学校为了平衡班级人数，给每个班设置了最大人数限制。运气好的人能选上,运气不好就会被筛掉，只能换别的班。
这节课学管理学概论，祝青沅和陈辞属于运气不太好的一类人，分到了这个课堂。老师讲课枯燥没意思,要求还高，大大小小的作业不断。超过一半的人都躲在下面玩手机，老师也懒得管，自顾自地讲。
半听课半玩手机时间过得很快，前面座位的男生在打游戏，屏幕一黑，看了眼台上都是字的PPT，忍不住小声吐槽：“这工资真好拿，天天念PPT，我上我也行。”旁边是他朋友，闻言见怪不怪地应了声。
“你听我说话没？”男生气笑了，把目光放到身后的祝青沅，“你叫祝青”
祝青沅：“沅。”
“对，祝青沅，咱们一个班的。”试图在祝青沅身上找认同感，“你说是不是？照我说就该出个政策制裁一下这些念PPT的老师，不让我们汇报念，自己倒是念得起劲。”
“嗯。”祝青沅目视前方，“我也觉得念PPT不好。”
“对吧！”得了一句回应，男生颇有一种寻到知己的感觉，当即要加祝青沅的聊天方式：“这个是你吗？”他从年级群里搜索祝青沅的名字，弹出一个小白云头像。
“是我。”
“好嘞，我加你了。”
出于礼貌，祝青沅拿出手机，当场同意好友申请。
“点名了。”陈辞出声打断两人的交友仪式。
男生急忙转过身，紧张地听着台上老师说话。祝青沅也放下手机，坐直身体。
“下面我请一位同学来回答。”
“回答啥呀？”男生揪了揪旁边人袖口。
“不知道。”
男生：“”
他眨着大眼睛，双手合十，满怀希冀乞求：“求你了，哥哥哥。”
“现代企业中，管理者如何平衡四大基本功能。”
“好嘞。”男生提起的一口气松懈一半，立刻输入问度娘。
后排祝青沅悄悄竖起耳朵，他刚才也没听课，好不容易偷听到问题，还没开始搜答案，老师喊了他的名字：“祝青沅。”
祝青沅薄唇抿了下，缓缓从座位站起，面前推来一本翻开的专业课书，第三段用蓝笔划出。
“谈到现代企业，管理者是如何平衡这四大功能的”
如临救星，祝青沅感激地瞄陈辞一眼，拿起书照着念。
“很好，请坐。”
有惊无险，祝青沅坐下，小声对陈辞说：“多谢。”
陈辞勾了下唇，语气依旧冷淡：“认真听课。”
不用他说，祝青沅接下来也会认真听课。
“兄弟，厉害啊。”不一会儿，前座的男生又转过身说话，“我都没反应过来。”
“是我室友翻的。”祝青沅实话实说。
“可以。”男生对陈辞竖起大拇指，随即想起刚才，对祝青沅说：“兄弟你同意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被刚才的提问一打岔，祝青沅差点忘记这回事，拿出手机点了同意。
二人成功加上好友。
“好了。”
游戏复活，男生低头继续打游戏。
屏幕一亮，贺栩发来一条消息。
【羽毛】：宝宝
手机放在右手边，陈辞也看到了消息内容，指尖微顿，敛眸继续做PPT。
已经习惯贺栩时不时的骚扰，祝青沅按灭屏幕，圆珠笔在指头转圈。
【羽毛】：宝宝你下课了吗？我去接你？
祝青沅回复：走过了。
贺栩那边消停片刻。
【羽毛】：不信^^
【祝青沅】：。
一举一动陈辞尽收眼底，余光瞥到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正方形运转提示，就在时间右边。
有点眼熟。
像他曾经用过的破解版定位程序。
祝青沅手机里怎么会有这种程序？
谁给他装的？
【祝青沅】：不用来接，直接去食堂。
下午他还要跟温文一起去“相亲”，中午时间紧迫，来不及抢饭，便问贺栩：【你先到的话可以去一楼帮我买一份鱼粉吗？】
【羽毛】：[收到]
祝青沅牵了牵唇角，回：【嗯】
下课铃打响，祝青沅把电脑装进书包，陈辞还在旁边没收拾完，他拎起书包，说：“让我出去，陈辞。”
陈辞让开，脑中还在思索那个定位程序，霜雪似的眸子看向面前后脑勺。
“沅沅。”
祝青沅：“嗯？”
“最近计科那边在食堂免费帮修电脑和手机。”陈辞说。
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祝青沅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手机卡的话也可以找他们帮清内存。”
“好，我知道了，回头我去看看。”
最近祝青沅手机的确有些卡，可能是用的时间久了，如果顺路碰见，且排队的人不多，他会考虑让他们帮自己清手机内存。
事与愿违。
食堂楼下确实有计科的志愿者免费帮清内存，但排队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抱着电脑来修的，祝青沅看了一眼，走进食堂。
“沅沅。”
贺栩占的位置在最靠近落地窗的地方，一招手祝青沅便看见了，背着米黄色书包走上前汇合。
贺栩提前买好了饭，一碗热腾腾的招牌鱼粉冒着热气，鱼汤很鲜，扑鼻而来。
“谢谢。”
“老公应该的。”贺栩环着胸口，长腿倚靠桌角。
“”
“你下午跟温文出去？”贺栩问。
祝青沅喝了口鱼汤，嘴唇浸满汤汁，殷红油亮：“有事。”
倒没问是什么事，贺栩嘱咐：“注意安全，回来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祝青沅睫毛垂落，他有一个小癖好，如果吃到了想吃的东西，眼睛就会亮亮的，脚尖时不时轻点地，满足得像得到了全世界。
一起吃完饭，温文在校门口等祝青沅，贺栩要回宿舍拿东西，两人在食堂门口分别。
排队修电脑的人不多了，空出来一个位，温文突然发来消息说等他几分钟，iPad笔落教室要回去拿书包。祝青沅心神一动，走到那个空出来的位置，问：“可以帮清手机内存吗？”
“可以。”志愿者接过手机，问：“手机卡不卡？”
“卡。”祝青沅如实说，顺带将手机密码告诉他：“六个1。”
志愿者胸前有个铭牌，祝青沅看到男生的铭牌上刻着俩字：赵科。
赵科轻车熟路检查一番，查到程序里有一个漏洞，突然抬头看祝青沅。
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头顶太阳正盛，巴掌大脸蛋缩在衣领里，像满身白羽毛的小天鹅，漂亮精致不可方物。
把手机还给祝青沅，赵科咳嗽，问道：“有对象吗？”
这与清手机内存有什么关系？
不明白，祝青沅还是如实回复：“有。”
“你手机里有一个定位程序，运行起来会导致手机卡顿。”
“定位程序？”祝青沅皱眉。
赵科有幸修过心理学，不知为何他莫名很断定这个定位程序一定是别人在祝青沅手机里装的，并且祝青沅不知情。
“你回想一下有谁动过你的手机。”
祝青沅沉吟：“能看到这个定位程序是什么时候装进来的吗？”
“等我一下。”赵科又拿起手机检查，调到程序后台，找到外来插件那一栏：“时间在两周前。”
肉眼可见祝青沅脸色陡然一沉。
那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祝城，还有一个掌心稍稍缩紧，他望向不远处，还有一个是贺栩。
被祝城“绑架”那天，他第二天才拿到自己手机，而贺栩能拿到他手机的次数就多了。
身体不禁起了个寒颤，如果真是贺栩，一股凉意从胸腔迸发，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为什么要在他手机里装定位？一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随时被监控，祝青沅窒息，稀薄的空气从鼻头溜走，剩下的是如遭背叛的彻骨森然。
电话铃声响起，祝青沅惊醒般睫毛一颤，接通，是温文。
“沅沅你到校门口了吗？”温文取回iPad笔，往校外走。
“三分钟。”祝青沅扣着手机壳侧边凸起，强行压下心底慌乱，语气渐渐平稳：“笔找到了吗？”
“找到了。”温文感叹，“还是学校安全，我的ipad笔落在教室桌子，回去时还在那，没人动。”
挂断电话，祝青沅对赵科说：“谢谢你帮我检查手机，下次我再来修。”
“需要我先把程序终止运行吗？”
“不用了。”
祝青沅捏紧手机侧边，未防打草惊蛇，他先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不要是贺栩。
第52章 未知
二人在门口的小树林碰见,温文老远看到祝青沅，向他打招呼。祝青沅没看见，一副心事重重的神情,直到温文跑到他面前喊他方回神。
“沅沅,你怎么了？”
“没事。”祝青沅甩去脑袋乱七八糟的念头,说：“在想事情,走么？”
“走。”
温文事先从昨晚温夫人与温宴的争吵中，偷听到了相亲的时间和地点。以防万一，他没叫司机,从路边打辆车,载着他与祝青沅去往国金中心一楼。
相亲地点在一家咖啡厅，二人提前十分钟到地方。
下了车，温文瞬间紧张起来。
“沅沅，一会儿我们进去怎么说啊？”
还没排练过，只清楚目的是帮他哥拒绝相亲对象，但具体拒绝的话术还没想好。
“直接说你哥不婚主义？”祝青沅提议。
“不行不行。”温文考虑良多，“万一以后我哥又想结婚了怎么办？”
“不然就直接拒绝,说你哥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暂时的，这个可以。”
三下五除二便确认了一会儿要说的话，俩人蹲守在咖啡厅门口,脑袋靠在一起，盯着里面动向。
时间一到，他们就推门进去。
五分钟过去,并没有发现疑似目标人物。没一个像他们要找的人，全都是在附近上班的打工人，提着黑色公文包，行色匆匆。
祝青沅怀疑：“温温,不会你哥和相亲对象都没来吧。”
“不可能。”温文信誓旦旦，他昨天清楚地听到他妈说对方会准时赴约，勒令他哥必须去。
眼看快到点，祝青沅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等？说不定他们已经来了，只是我们没看到。”
有可能，万一他们都提前很久到呢？
二人当即从墙角后出来，推开咖啡厅大门。
由于温文也不清楚相亲对象长什么样，他们只能凭感觉找。
“沅沅，要不我们分开找？”
“好”字没出口，温文又觉得不行，“不行不行，稳妥起见，我们还是一起找，不然谁先找到都没法立刻通知另一个人。”
想了想也是，总不能让人家等着，说一会儿还有个人要来。
于是二人又凑到一起，路过一个服务员，停下问他们：“饮品在前台点。”
“我们找人。”
话音刚落，衣领被后头伸过来的手提起，正好一只手提一个。
两人措不及防转过身，面前是一身灰色西装的温宴。
温文瞪大眼：“哥哥哥哥？”
“你怎么在这里？”
祝青沅一时没反应过来，相视一眼，温文用表情告诉他也不知道温宴为什么会来。
温宴抽出手，望向面前鬼鬼祟祟的俩人，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温文差点和盘托出，祝青沅紧急打断：“温宴哥，我们来喝咖啡。”
温宴没忍住唇角扯了下，质疑道：“W大附近没有咖啡店？要来十几公里的国金喝？”
“这家是总店，味道好。”说起谎来，祝青沅眼都不眨。
温文默默对他竖起大拇指，眼睛冒出钦佩之色。
实在不想耗费时间与俩小孩玩过家家游戏，温宴抽出一张红钞票，啪——拍在过路服务员端盘：“想喝什么自己点。”说完，便迈步上楼，颇有一种将小孩打发走然后安心去办事的即视感。
但温文和祝青沅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咖啡的，温文抬了抬下巴，祝青沅伸手捡回来钞票，揣进兜里，与温文悄悄跟上去。
祝青沅有一点不解：“温温，温宴哥已经来相亲了，我们为什么还要上去？”
“沅沅你不知道，”温文正色，“我哥他不近人情，我怕他一气之下说太难听的话把相亲对象气走，要是传出去被妈妈知道就完了。”
“所以我们现在上去是？”
“当然是用一种温和不失体面的方式帮我哥拒绝相亲对象。”边说便瞄着温宴背影，见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温文刹住步子，“沅沅我们先静观其变。”
对面的女人在他们几分钟前到，想来温宴是真的排斥相亲，在国外学的比女士先到的礼节都不想遵守。
躲在后面空桌偷看，温文眼睛一眨不眨，对面一举一动均牵动心弦。
只见温宴突然抬起胳膊，对面女人抱臂冷笑，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温文：！！！
他哥不是要打人吧？
虽然可能性小但不代表一定不可能，要是被拍到传出去，他哥很有可能工作家庭双不保。温文倏地从座位弹起，拉着祝青沅往那边桌行去。
“打扰一下！”温文神经紧绷，落在他哥缓缓放下的手背，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落下。
温宴捏鼻梁，“不喝你们的咖啡过来干什么？”
温文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还是祝青沅救场：“温温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温宴丝毫不信，这俩小孩一路跟来显然目的不纯。
温文看了看祝青沅，突然蹦出一句：“哥，你这个渣男，怎么能这样对沅沅！”
祝青沅：？
温宴：？
女人依旧环着胳膊，好整以暇打量几人。
温文吸鼻子，语气愤然，指着温宴骂道：“你明明说过沅沅是我嫂子，之后会跟他去国外结婚，怎么还出来相亲？”
场面一度安静。
早知道说他找温宴有事了。
祝青沅扶额，对于温文这一番做派，简直没眼看。
女人噗嗤一笑，大波浪随着胸脯发颤，“老温，你弟弟，还有”话语停顿，揶揄：“你弟弟的嫂子，两位小朋友可比你有趣多了。”
谈论因为一个插曲中止，又莫名其妙被安上一个“渣男”人设，温宴脸黑。
温文后知后觉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被他哥横眼一瞥，求生欲攀爬上身，拽着祝青沅的袖子就要往外跑。
“站住。”温宴屈指敲桌面，对女人说：“安娜，剩下的check完发我，我回公司看。”
安娜点头：“ok。”
“温文，过来。”处理完公事，温宴要解决一下私事，“沅沅，你也一起。”
二人笔直地站在桌子旁，手背在身前，像犯错面壁思过的小朋友。
安娜在一旁看戏。
温宴如同他们的长辈，一句一句盘问：“为什么跟到这里？”
温文哀怨：“哥，你不是来相亲的吗？”
怎么相亲对象变成了同事？也不通知他一声。
提及这件事，温宴脸上划过一抹异色，紧接着恢复如常：“你跟我来是想看我相亲？”
这时候温文说话倒是利索，把他跟祝青沅怎么怎么担心他，又是费了多大劲才赶到这里，生怕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
“你们安心上学，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温宴严肃，“妈那边我会解决。”
温文小声：“解决就是被逐出家门吗？”
“文文。”
温文立刻怂了，说：“知道了哥。”
没想到竟然让两个小辈担心他，温宴声音稍缓：“我会说服妈相亲的事，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如此温文便安心了。
祝青沅也放下心。
以前温家上下对他都不错，他也不想他们家分崩离析。
咕噜噜——不知是谁的肚子打鼓。
“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吃饭。”
温宴开车，安娜坐在副驾驶，后面是祝青沅和温文。
安娜定的餐厅，在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喂，你好，麻烦把我的双人座位改成六人的。”
温文瞄向后视镜，捂着嘴与祝青沅偷偷说小话：“沅沅，你觉得安娜会不会就是我哥的相亲对象？”
祝青沅也猜：“我觉得是。”
“不是。”温宴冷不丁出声。
温文抬起脑袋，讪笑：“哥你说什么？”
“车就那么大，我耳朵不聋。”
温文：“”
祝青沅：“”
不敢再闲聊。
车停到附近停车区，几人下了车，温宴目光逡巡，似乎在找什么人。
“哥你在找谁？”温文直接问。
祝青沅顺着温宴视线望。
温宴没回答，反而瞟了祝青沅一眼。不过一分钟，另一辆黑色库里南停在路边。
祝城从车上下来，走上前与他们汇合。
祝青沅眼皮一跳。
算是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只有四个人，安娜却要定六人间了。
多年的朋友，祝城倒没客气，手都没握一下，便一起进了日料店。
“祝城哥怎么来了？！”温文惊，但他更担心祝青沅，“沅沅要不我们走吧。”
祝青沅压下内心惊疑，摇头：“我没事，温温我们吃完饭再走。”
提早走了显得他好像怕了。
正好，他也有事要问祝城。
想此，祝青沅眼角透出点点凉意。
饭桌上温宴，祝城，安娜三人在讨论投资的事。祝青沅的水平还不够听懂他们行业黑话，埋头专心吃饭。
这家日料店评分很高，食材很新鲜，除了有些贵，没有任何缺点。
“我去卫生间。”祝青沅站起身。
水龙头水流进指缝，祝青沅搓手，镜中恍然出现另一个男人，皮鞋擦过干净如新的地板，发出不轻不重地声响。
似是心有所感，他取出两张纸擦干净水珠，掀起睫毛：“祝城。”
祝城指腹一痒，挨在一起碾了下，这是吸烟的人惯用的动作。
祝青沅开门见山，嗓音极冷：“是你在我的手机上装的定位程序？”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祝城会出现在他们要去的日料店。
祝城神态片刻怔忪，接着眉心紧锁，能从祝青沅这句话中得到一个信息：有人给他装了定位。
下意识以为是他，但那人已经被自己送出国，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对祝青沅做这种事。
脱离掌控的未知让他又想摸兜，硬生生忍住，“跟我回去，沅沅。”
“回哪里？”祝青沅感到可笑，在他看来祝城是在掩盖脏行暴露，“你说回去就回去，我是什么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第53章 烟
看样子祝青沅是铁了心地与他决裂。
祝青沅恨他。
指尖感到一阵灼烧感,明明没有抽烟，却像被烟灰烫到一般。祝城打开水龙头搓了搓手，再抬头,镜子里的人已经走远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一入座,温文就凑近,语气压低满含担忧地望着祝青沅。
祝青沅说：“肚子不舒服。”
“欧欧。”
手机屏幕亮了,祝青沅垂眼。
【羽毛】：[图片][图片]
点开照片里是一张驾照，蓝色的驾照本放在方向盘，右下角露出一节手腕,手指修长根根分明。
就因为祝青沅一句玩笑不敢坐他的车,贺栩就翻出驾照向他显摆。
唇角不自觉泻出笑意，扣了个句号：【。】
【羽毛】：宝宝你那边结束了吗？随时准备出发[敬礼]
【祝青沅】：没有，不用来接。
餐桌所有人吃得差不多，祝城还没回来。
温宴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约莫是碰到什么紧急的事忙着处理，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不等他了,我们先走。”他说。
还没从座位起身，手机震了下，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带文文先走】
瞧瞧多简单的五个字。关键在内里深意,温宴无语，指节跳动。
【老兄，多说几个字会死？还有沅沅的事,不张嘴沅沅真就是我一个人的弟弟了。】
跟他们这种故作高深的人说不明白。
心里嫌弃，嘴上却还帮着祝城圆：“文文，妈有事叫你回家，一会儿你跟我走。”
“那么突然？”温文大惊失色,“妈找我什么事？”
“见面自己问她。”带着温文准备离开，临走时温宴颇有深意看了祝青沅一眼，说：“听说祝城前段时间把你家刚来的那个送出国了？”
祝青沅完全不清楚，眼瞳清冽，那股寒意若隐若现。
祝城为什么要把他送出国，他想出国？
“我知道了，谢谢温宴哥。”
“嗯。”没想到祝家的事还要他一个外人掺和，温宴真有够无语，出了日料店的门，言辞恳切教育温文：“别当闷葫芦，要让所有人看到你对一件事情的付出，否则是在自我感动，知道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温文心事重重，还在想妈突然找他是因为什么事。
“哥，你给我透个底，妈是不是发现我前段时间去参加那个联谊party了？”
“你还敢提。”温宴垂眼。
温文顿时一咯噔，内心焦虑：“不是吧，哥我就去那一次，哥你一会儿要给我作证。”
“作什么证？”温宴把钥匙丢给安娜，嘱咐：“送他去学校。”
另一边，祝青沅也准备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学校。
他走到门口一个垃圾桶前，抽出电话卡，毫不留情地把手机关机扔了进去。
路边缓缓驶来那辆熟悉的黑色库里南，祝城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黑色的影子与祝青沅相对而立。
“你来干什么？”祝青沅说话带刺。
祝城开门见山：“查到了你手机的定位程序，1月29日，你在哪里？”
一月二十九日，那不是除夕后面一天。
祝青沅没有被牵着鼻子走，冷冷道：“你想说定位不是你装的？”
祝城闻言轻快一笑，地面身影颀长，略带讽意：“沅沅，知道你的行踪还不用定位。”
可恶。
祝青沅倏地攥紧拳头。
“我不信你。”
信不信不由祝青沅。
短暂的时间里，助理已经把过去两个月祝青沅的行踪迹象发到祝城手机。
他说了个公寓名，眸子促狭，一切均运筹帷幄：“贺栩，你跟那小子在谈恋爱？”
“跟你无关。”不知为何，祝青沅打心底听不下去，扭头要离开。
他无法接受任何人在自己身上装定位，那种时时被监视的感觉只要想想就觉得恶心，像只毒蛇伸着眼珠在暗处窥探他的一举一动，黏腻，想吐。
祝城圈住他的胳膊，他最了解祝青沅，知晓他此刻定然无法接受，但现实就是如此。
虽说他曾经也做过这种事情，倒是能理解那小子，但不代表会宽恕他。同样，祝青沅也不会原谅他。
“沅沅。”祝城态度稍有缓和，极富威压的视线落在祝青沅倔强清冷的侧脸，祝青沅长相一点不随祝家人，特别是那双湖泊似的双眼，结冰时也会窝着一寸纯真。
“我提醒过你，你宿舍几个人都不是善茬。”
祝青沅早有领略。
但他万万没想到贺栩竟然也是一路货色。他可以忍受贺栩予取予夺，也能忍受他作为恋人的占有欲，唯独定位监视这件事触及他的底线，他无法原谅。
胸脯起伏，自心口泛起灼人的酸疼，他唇缝紧抿，顺带着小臂好像在发抖。
祝城亲自把证据拿给他看，像是终于尘埃落定，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祝青沅被祝城带上车。
手机被他扔进垃圾桶，无法收到任何一条消息，接到一则电话通知。
另一边贺栩在等待一个多小时后，发过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打电话祝青沅也不接。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他打开定位软件，却发现小蓝点在地图上消失不见了。无论刷新多少次，都只有一张地图，他找不到祝青沅了。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祝青沅是不是被绑架了，如果是贺栩眼底酝酿疯狂之色，手机按灭扔到副驾驶，一脚油门踩下去，银色别克驶出校园
再次回到这栋堪称与祝宅一比一复制的别墅，祝青沅在大门前停步，仰头观察面前隐没在树丛里的高楼，像是童话里的古堡，周围种满各种绿色植株，树杈交错，随着风发出沙沙声响。
“你为什么要把他送去国外？”祝青沅突然出声。
祝城目光向前，站在祝青沅身后，像在追寻他的视线。
“他不属于这里。”
属于？
祝青沅无声冷笑，没再问什么，抬脚迈进院子。
铁门架上藤蔓经过精心打理，每一株数量正好，缠绕柱子。
他现在心情很乱，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卷翘的睫毛半垂，映出一汪阴影。
祝城在门外抽完一颗烟，烟蒂熄灭，逐渐飘散的白烟宣告结局。
连同整盒烟扔进水池——
最后一根，往后便不会再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