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桃, 这就是你给我推荐的人?”
总裁办公室窗明几净,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桌前,清冷的眼里漫过愠色, 压迫感十足。
她的双手怀抱在胸前, 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桌面上的两个文件夹, “你自己看看, 她们都写了些什么。”
小杨听到江濯烟喊自己全名的那一刻, 就知自己摊上事儿了。
她大气不敢喘, 小心地用指尖把那两个文件夹勾过来, 轻轻打开。
文件夹的封面上各自标注了名字:孔芝和唐梨梨,也就是她的好友兼八卦搭子“芝芝莓莓”和“小卷儿”。
前两天江濯烟突然把她找来办公室,没有任何铺垫地说自己打算向沈风霓求婚, 让她推荐两个靠谱的人, 设计一个求婚方案。
她还特意强调说这是机密项目, 所有参与者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因为这是个人的私活儿,所以她会支付一笔可观的加班费, 如果被采纳,还有额外的奖金。
又是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小杨听得很是心动,甚至都想挽袖子自己上了, 奈何术业有专攻,她在创造力这一块实在没什么天赋, 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没问题小江总。”当时小杨一边答应,一边在大脑中快速物色人选,“咱们公司有那么多优秀的策划呢, 我一定找人给您设计出完美的求婚方案。”
“一梦”的游戏活动五花八门,深受玩家喜爱, 有时候还会不经意的火出圈。
所以当时的小杨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两个好朋友。
这可不算是假公济私,虽然孔芝和唐梨梨平时看着有点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有创造力也有行动力,是非常优秀的游戏策划。
现在看来,要出大问题了。
虽然小杨还没看文件夹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但看江濯烟的反应,恐怕大事不妙。
她的两个倒霉好友也同样被拎到了办公室,鹌鹑似的缩在她背后,汗流浃背地等候发落,随时都想尖叫着逃离现场。
“在清澜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进行烛光晚餐,把戒指藏在最后一道甜品里,被发现之后顺势求婚。”
在小杨翻看那两个要命的方案之前,江濯烟率先开口,复述了其中一段内容,“括号,此时灯光亮起,bgm响,舞蹈队就位,众人载歌载舞,烘托气氛,括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唐梨梨,这种三流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就不要写到方案里了吧。”
江濯烟平时少言寡语,万事万物不挂心似的,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除非情绪特别激动。
猝不及防被点名,唐梨梨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小声解释:“小江总,其实狗血电视剧也很多人爱看的,适应性广,应该……”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闷笑。
转头一看,竟然是孔芝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很快意识到不妥,捂着嘴巴,脸都憋红了。
好家伙,自己淋着雨还不忘撕别人的伞呢。
再说了,她的方案有那么好笑吗?!
网上很多人都用这个方法求婚成功了,这就跟大家表白都喜欢送红玫瑰一样,怎么看都没有错吧。
啊?红玫瑰它有什么错?
唐梨梨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孔芝一眼,又听到江濯烟问:“把戒指藏在蛋糕里,你不怕误食或者伤到牙齿?戒指从蛋糕里拿出来,那还能戴吗?”
吃蛋糕有叉子的,除非拿起来直接咬,否则应该不会的嘛。
而且,她也写了要提前准备湿巾的嘛。
唐梨梨很委屈,但也不敢辩解了,低着头乖乖认错,“对不起小江总,都怪我没有考虑清楚,您别生气了。”
认错态度良好,江濯烟也不是不依不饶的人,暂且放过了她,转向孔芝,“还有你,写得就更离谱了。”
“报名参加《勇敢冲冲冲》节目,顺利闯关后赢取冰箱,拉开冰箱门,取出里面的戒指在全国观众面前求婚。”
江濯烟的语气和表情都赤诚的爱很复杂,集生气、好笑、无语、疑惑等多种情绪于一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扑哧”一声,这次轮到唐梨梨没忍住笑了出来。
《勇敢冲冲冲》原本是一档体能挑战节目,挑战者只要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通过重重障碍抵达终点,就可以获得一台冰箱作为奖励。失败则会落水,博观众一笑。
最近因为凑热闹的人太多,有热心粉丝把胜者组和败者组做成了剪辑,前者极具观赏性,后者则纯属是搞笑,狠狠给节目拉了一波热度,引得不少网红为了拍段子前往。
能想出去这个节目求婚,也算是个人才。
孔芝瞪了唐梨梨一眼,跟江濯烟解释,“我想着创新一些,抓热点,所以……”
“谁教你这么抓热点的。”江濯烟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就没想过,要是我落水了怎么办?”
“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拿到冰箱。”孔芝呆了呆,“万一拿不到,也可以跟节目组提前沟通好,想办法拿冰箱……”赤诚的爱
“别提冰箱,这不是冰箱的问题。”江濯烟打断她,“你们平时也设计过很多优秀的方案,怎么这次翻车成这样?”
孔芝和唐梨梨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谁也答不上来。
毕竟,她们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方案还不错。
“小江总,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她们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眼看着气氛变得凝重,小杨心一横,勇敢地站出来解围,“她们平时只喜欢追剧看小说打游戏,也没谈过恋爱,所以设计个游戏活动没问题,但策划求婚就有点欠缺了。毕竟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拥有您和沈老师那么完美的爱情。”
很好,会抓软肋。
孔芝和唐梨梨同时向着小杨投去了无比敬佩的眼神,小杨也不知道这一招是否奏效,紧张地注视着眼前冰山似的美人。
然后她就看到,江濯烟牵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也是。”
小杨:……
不是我说,在这一赤诚的爱块你也太好懂了吧。
江濯烟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其实她之前想过这种事还是找婚庆公司的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但又觉得周围的人更了解她和沈风霓,其中又不乏优秀的人才,应该会更合适。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但小杨给出的理由让她很难不接受,所以就不再追究了。
“要不,旁敲侧击地问下沈老师呢?”小杨已经发现了华点,拼命往上凑,“咱们的年会不是快到了嘛,选个沈老师喜欢的地方一起出去玩,找个浪漫的时机求婚,到时候需要帮忙大家也能搭把手。”
不同于其他公司,一梦的年会内容是员工们集体出国旅游,没有表演节目等令人尴尬的要求,纯纯是大家一起寻开心。所以每到年底的时候,众人都饱含期待。
江濯烟若有所思,“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关于求婚,这段时间她自己也进行了不少思考,网上的攻略看了一篇又一篇,感觉也都大同小异。
信息时代,网络发达,但是“瞬间”app上,就有各种各样的求婚片段,观众们司空见惯。
要想设计意想不到的求婚给人惊喜很难,但如果只是策划一场浪漫的求婚,难度系数就降低了很多。
三人小分队眨巴着眼睛听候发落,见江濯烟点头,顿时喜上眉梢,觉得又成功活下来了。
“那你们先回去……等一下。”
江濯烟的话拐了个赤诚的爱弯,让已经迈开腿准备溜走的三人顿住了。
“我拉了个群,你们注意看里面的消息。”
小杨低下头翻手机,果然看到聊天软件里多了个群聊,里面是江濯烟和她们三个。
群聊名字是:沉默是金。
小杨:?
这是不让说话的意思吗?
她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上司,企图寻求一个答案。
“群里的任何内容都不能外传,也不能跟别人提起这个群的存在。”江濯烟看懂了她的困惑,解释道,“使用手机的时候,注意不要让其他人看到群聊内容。”
听起来像是某种规则怪谈,一旦违反就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三个人急忙点头答应,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泄密的。
出了办公室的门,小杨着重提醒孔芝,“你发消息的时候看着点,别再发到不该发的地方了。尤其是,别把咱们三个人小群里的消息发到小江总在的群里。”
介于孔芝有前科,赤诚的爱虽然因为运气好没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她们三个都是碎嘴子,平时没什么事也能在群里聊个没完,而且用词颇为狂放不羁。
等到求婚工作开始,她们肯定会在三人小群里吐槽八卦,要是舞到江濯烟面前,那还了得。
“放心吧,不会的。”孔芝自信满满,“群聊人数都不一样呢,这还能错了?我发之前会注意的,放心。”
第92章 求婚番外
C国是位于赤道附近的热带岛国, 风景秀美,气候温暖。
这里有清澈的海水,明媚的阳光, 广阔的海滩, 神秘的丛林……总而言之, 是当之无愧的完美的旅游天堂。
临近年底是旺季, 许多来自北半球的游客涌入,躲避寒冷难捱的冬天。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是傍晚, 天边晕染着漂亮的晚霞,暖风阵阵,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绿树在风中摇摆,仿佛某种欢快的欢迎仪式。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在停车场,制服整齐划一,面带笑容地接过一件件行李,又热情地帮众人带路。
这还是沈风霓第一次参加公司团建, 她走在队伍的后面,觉得陌生又新鲜。
“拿着这个,这里蚊子多。”
身边的江濯烟往她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沈风霓低下头,看到一包防蚊贴。
“好。”她当即取出两片,分别贴在手臂和大腿上, 抬眸对江濯烟一笑,“念念真好。”
即便是夜晚,当地的温度也在25度以上。
因此沈风霓穿得很清凉,水绿色的吊带短上衣, 浅色牛仔裤,细腰长腿, 一览无余。
细腻瓷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晃得人眼睛发晕。刚贴上的防蚊贴表面印着卡通图案,成了可爱的点缀。
江濯烟抿了下唇,伸手牵她,一同往前走去。
公司的人倒也很懂事,简单地闲聊两句之后,就很自然地跟二人保持了距离,无人再上前打扰。
前段时间跟小杨她们聊过之后,江濯烟就找了个机会,问沈风霓喜欢哪里,理由是想要在挑选年会地点的时候做参考。
沈风霓想了想,说自己怕冷,所以更倾向于去温暖的地方。
江濯烟再三思量,最终定了C国。
不仅是因为这里温暖的气候和美景,还有另一个原因。
C国有一处山脉名叫灵溪山,是知名景区,那里的景色与《江湖诺》里的极乐峰很像。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们二人都在游戏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因而《江湖诺》对于她们而言,早就不单单是一款消磨时间的游戏。
它是缘分的开始,是故事的延续,也会见证童话的结局。意义重大,无可取代。
所以江濯烟的计划是,在灵溪山挑选一处适合的地点,尽量还原极乐宫的某个场景,在那里向沈风霓求婚。
当然,她一开始不会直言要求婚,而是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人先带过去。
到时候,就跟沈风霓说要组织一场主题晚会,让所有人都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游戏角色,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沈风霓穿上她提前准备好的门派校服了。
反正“一梦”是游戏公司,之前也组织过类似的聚会,这样做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江濯烟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唯一让她略感困扰的是,跨国这件事给准备工作增加了一些难度。
C国是个小国,网购远不及本国发达。很多道具都需要在国内的网站购买然后再带过来,工作量增加了不少。
但为了完美的求婚计划,再麻烦也是值得的。
江濯烟垂着眸走路,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笑意。
酒店房间宽敞舒适,推开窗就能将大好风光尽收眼底。
群山连绵起伏,被苍翠的植被覆盖,绿意盎然。沙滩上的游客络绎不绝,笑闹着与海浪嬉戏。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蜿蜒,连接着水面与天空。
“晚上想吃什么?”
沈风霓一边安置行李,一边转头问身边的人。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考虑到舟车劳顿后众人都比较疲惫,第一天晚上没有安排任何集体活动,员工们自行安排。
江濯烟走过来帮忙,“吃海鲜吧。”
“行,出去吃?”沈风霓手上的动作没停,很快就将一只行李箱里的物品归类放好,“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看到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厅。”
“风霓,我有点累,不太想出去。”江濯烟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而且我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可以麻烦你去打包回来吗?”
略显生硬的语气,客套的说辞,让沈风霓愣了下。
她点头,没有多问,“当然可以,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她凑近,在女朋友的脸上亲了下,然后拎起包包出了门。
房间的门被重新阖上,江濯烟松了口气。
明晚就要求婚了,她还有几个细节要跟小杨她们商量,所以才故意支走了沈风霓。不然她们两个几乎24小时呆在一起,实在是没有机会开口。
为了给沈风霓惊喜,做好保密工作,这件事只有她和小杨三人知道。
江濯烟拿出手机,在名为“沉默是金”的四人小群里发了条消息:怎么样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
一只小羊:报告,场地已经准备就绪!
小卷儿:报告,服装已经准备就绪!
芝芝莓莓:报告,道具已经准备就绪!
每次问到进展,对面的三个姑娘都是严阵以待的模样,队伍整齐划一,常常让江濯烟有种身在军营的错觉。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
烟:记得试试扇子。
这次对面隔了一小会儿才回答:放心吧小江总。
***
某家小餐馆的角落里,有三个没精打采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啊?”
唐梨梨叹了口气,打破沉默,“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不出来。”小杨跟着叹了口气,往后一靠,“毁灭吧。”
她的视线偏移,看向桌面。
桌上有一把红色折扇,极为漂亮精致,但却有好几根扇骨都从中间断裂开来,成了残次品。
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可惜。
因为求婚的事只有她们三个知道,所以三人自然身负重任。江濯烟特意让她们比其他人提前几天抵达C国,做好种种准备工作。
工作内容不算辛苦,每天还剩下不少时间可以享乐,三个人都觉得赚大了,每天都过得无比快乐……直到今天。
事情缘由说来话长,极乐宫有这样一个设定门派内的人向心上人表明心意时,往往会送上一把红色的折扇。
折扇是极乐宫的门派武器,送出折扇就意味着愿意永远守护对方。
所以江濯烟在求婚时也加入了这一元素,她会送一把折扇给沈风霓,在打开扇面的时候,系在扇骨上的戒指就会滑下,进入她的视线。
然后江濯烟就会说出准备好的台词,顺理成章地求婚。
这把扇子是江濯烟按照极乐宫的某款武器外形特意定制的,独一无二。跟其他道具一起,早早被邮寄过来,只等明晚物尽其用。
可是现在……
“都是我的错。”孔芝猛地抬起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们先把扇子粘一粘吧,如果到时候被发现了,我会站出来承认的。”
“不行不行。”
两个好友齐刷刷地摇头。
“不关你的事。”
“肯定是运输的问题。”
这把扇子刚拿到手的时候还好好的,她们也没太关注。但就在几个小时前,孔芝再次检查道具的时候,随手拿起扇子开合了两次,扇骨竟然一下子断了好几根,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当时其他二人就在旁边,知道孔芝是正常操作,不存在不小心用力过猛弄坏了扇子的情况。所以要么是扇子本身的质量有问题,要么就是运输的时候扇骨已经有了不明显的损坏。
但事已至此,过分追究原因也没什么意义,赶紧想解决办法才是当务之急。
定制的折扇,买到同款自然是不可能。她们三个人拿着扇子在岛上转了一下午,想找个能修折扇的地方,可惜一无所获。
眼看着晚饭时间到,三人决定先吃饱肚子再继续想对策。
“不行,就算粘上也会有很明显的痕迹吧,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唐梨梨托着下巴,语气惆怅,“就算当时没有发现,这把扇子用完之后也会被好好收藏起来的,小江总和沈老师都是很细心的人,肯定一下子就发现了。”
孔芝已经开始在考虑后事了,“这种罪……在古代是要被杀头的吧。”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江濯烟真的追究,她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弄坏的。本来扇骨折断就跟她有直接的关系,她不想拖累其他人。
而且,以她对江濯烟的了解,老实认错比狡辩抵赖更容易得到原谅。
“要连坐。”小杨白了她一眼,“咱们仨一个也别想跑。”
说笑归说笑,一把扇子而已,应该不至于被开除吧……
她们几个在沈风霓面前也已经混了眼熟,实在不行,到时候让她帮忙求求情,问题不大。
小群里的消息又响了。
烟:一定好好检查一下扇子。
烟:不要出差错。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无比悲壮地在群里回复了“收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会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小杨往后一倒,听天由命的模样。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巧,你们几个也在呀。”
小杨一个激灵坐直身体,转头看去。
沈风霓赫然出现在视野里,虽然没有上妆但依旧美得突出,让身后往来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巧、巧啊,沈老师。”小杨磕磕绊绊地打招呼,“一个人来吃饭啊?”
沈风霓拎了拎手里装着打包盒的袋子,“打包回酒店吃。”
其余两人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就想去遮挡桌上的折扇,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们在聊什么呢?”沈风霓用空着的那只手率先将折扇拿起,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这个,是极乐宫的折扇吧?”
第93章 求婚番外
灵溪山山脚下, 有一处幽静的潭水。
潭水清澈见底,白天倒映着蓝天和树影,仿佛一块光洁无瑕的镜子;夜晚波光荡漾, 揽了一潭的月光和星辉。
这里的景色与极乐峰里的一处名叫“落月潭”的地方很像, 只要稍加修饰, 就像是把游戏里的场景搬到了现实一样, 足以以假乱真。
江濯烟抬眸,环顾四周。
月色朦胧, 灯火幽微,交织在一起,有种奇妙的和谐。
员工们已经换上了自己喜欢的游戏外装,五颜六色的衣袂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岸边摆放了十几张矮桌,各种吃食饮料应有尽有。
因为平时的工作环境舒适轻松,众人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好, 气氛相当和谐,欢笑声在空中回荡,被夜风送向远方。
对于眼前的场景, 江濯烟非常满意。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开始跟景区的工作人员协商,想要在此处包场一晚。一开始对方略有犹豫, 说这里是公共景区,而且之前从未有过先例。但在江濯烟报了一个高价并且表示如果不够还可以加钱之后,那人的态度骤然转变,说马上去跟上司汇报。
结果没什么悬念, 她如愿以偿。
有人在身后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腰,不用特地去看, 江濯烟也知道来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念念。”
江濯烟转过头,一抹嫣红映入眼中。
来人的眼睛噙着笑意,明亮如星,“要不要去玩游戏?”
怕员工们无聊,江濯烟特意安排了游戏区。说是游戏区,其实里面也没什么新意,还是那些在聚会中常见的种类。
不过因为现场的气氛很好,再加上奖品丰厚,众人参与的热情都很高。
江濯烟的视线扫过眼前的人。
沈风霓今天穿了极乐宫的某套门派校服,曲线玲珑有致,原本艳丽张扬的红色在柔和的灯火之下,多了几分温柔意味。
两世的时光,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沈风霓。可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会心动。
“说话呀,发什么呆呢?”
沈风霓笑着凑近,语气轻快,“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该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没有,只是觉得你今天很好看。”江濯烟立刻否认,她牵起沈风霓,“走吧,我们去游戏区逛逛。”
二人在游戏区转了一圈,挑了几个擅长的小游戏,很快手里多了几张奖券。考虑到路途遥远,奖品不方便携带的问题,奖品一律回公司兑换。
在游戏的间隙,江濯烟好似不经意地开口,“一会儿要唱首歌么?”
虽说公司年会没有任何强制表演节目的要求,但架不住主播里e人众多,所以还是专门设置了舞台。
至于是否上台表演,表演什么内容,都由员工自行决定。
舞台位于中心区域,适合表演,也同样适合求婚。
沈风霓闻言,眨了眨眼睛,“好呀。”
江濯烟的神情顿了下,脱口而出,“你要上台唱?”
沈风霓性格低调,通常不会参与这样的活动。所以江濯烟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也想好了别的说辞把人带上舞台。
没想到沈风霓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让她颇感意外,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没用上。
沈风霓勾起唇,“怎么,很惊讶?”
“有一点。”江濯烟如实回答,“以为你会拒绝。”
沈风霓浅浅一笑,“今天心情好。”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没有多么华美盛大,但四周美景环绕,清新自然,整体效果依旧非常好。
沈风霓挑了首旋律欢快的古风小甜歌,收获一众掌声与喝彩。
一曲唱罢,她对着台下微微鞠躬。
踩着伴奏的尾巴,江濯烟走上舞台。
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月色朗朗,风也温柔。环绕着舞台的灯火在夜色中晕开点点暖色光芒,台下的一道道目光汇集过来,仿佛聚光灯一样,无声地打在台上二人的身上。
明明是在脑海中设想过千百遍的场景,明明提前排练过一次又一次的台词和动作,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江濯烟还是紧张到无以复加。
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朦朦胧胧。
她的眼里,只剩下一个沈风霓。
带着她熟悉的笑意,仿佛洞明一切,安静地望向她。
“风霓。”江濯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她默然片刻,直接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沈风霓微怔,旋即笑容加深。
她接过那样东西。
是个狭长的木盒,很有质感,拿在手里有一定分量。
“打开看看。”
沈风霓依言照做,盖子被揭开,一把红色的折扇映入眼中。
她将扇子取出,轻轻展开。
被丝线悬着的戒指光芒璀璨,宛如一颗从夜空中坠落的星星,悄然落进了她的掌心。
他人眼中清冷孤高、鲜少有情绪起伏的那个人,此刻正紧张地望向她,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无措和慌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风霓笑了。
她将那枚戒指取下,随后手轻轻一翻,红色的折扇上突然燃起了火焰。
江濯烟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沈风霓手中的折扇已经变成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
在柔软的花瓣中央,赫然躺着一枚漂亮的钻戒。
“念念,嫁给我。”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江濯烟的意料意料,连求婚都被人抢了先。
沈风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江濯烟的大脑一片混沌,但很快又被铺天盖地的惊喜占据,让她下意识开口说好。
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里,两人互相为对方戴上了戒指。
台下的某个角落,三人小分队满脸欣慰。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们活下来了是吗?”
孔芝紧盯着相拥的两位女主角,急切地向身边的同伴确认。
“活了活了。”唐梨梨美滋滋,“你看看小江总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恋爱脑又发作了,哪还能想起来什么扇子啊。”
小杨点头表示赞同,“多亏了沈老师。”
那天她们三人偶遇沈风霓,本来只想随便闲聊几句就继续想办法解决扇子的问题。但沈风霓却看出她们正在苦恼,一再追问,三人几经挣扎,最终还是交待了实情。
对于江濯烟要求婚这件事,沈风霓并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说自己早就猜到了。毕竟两个人非常熟悉,又朝夕相处,想要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那把坏掉的折扇,沈风霓则建议用魔术的方式解决。
作为一个旅游业发达的国家,岛上有各式各样的演出,技术高超的魔术师比比皆是,要借道具非常容易。
刚才的火焰只是障眼法,借助着火焰的遮挡,配合快速的假动作,折扇被收进了衣袖,换成了那朵白色山茶。
虽说沈风霓不是专业人士,动作没有那么利落,但唯一跟她近距离接触的江濯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根本无法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一切顺利,皆大欢喜。
三人都松了口气,开启疯玩模式。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三人齐刷刷地倒在床上,精疲力竭。
“小江总明明准备了那么一大段求婚台词,还找专业人士帮忙修改来着,没想到一句没用上啊。”
小杨望着天花板,忍不住发出感叹。
“紧张到大脑宕机吧,可以理解,我高考的时候也那样。”
孔芝点评道,又想起什么,“对了,得谢一下沈老师,要不是她愿意配合,事情哪里会这么顺利。”
说着她就去拿手机,在屏幕上激情打出一串文字,又随手丢到一边。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过了片刻,小杨随口问了句,“你给沈老师发了什么啊?”
“当然是通讯录爱听的了。”孔芝的语气挺得意,“自己看,包她满意的。”
“群里吗?”小杨拿过手机,切到聊天界面。
她沉默两秒,“你要不要看看你发到哪里去了?”
“什么!”孔芝一个弹射就从床上蹿了起来,快速扒拉着手机,“我明明记得……完了完了完了!!!”
为了今天的计划顺利进行,她们跟沈风霓也拉了个四人小群。刚才孔芝就是想在小群里表达对沈风霓的感谢。
可是,沈风霓和江濯烟是情头。
一眼望过去,真的很容易混淆。
小杨长叹一声,“你自求多福。”
与此同时,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
江濯烟看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怎么了?”沈风霓刚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来,“看什么呢?”
江濯烟默了默,把手机递了过去。
手机屏幕上,有两条新的群聊消息。
芝芝莓莓:谢谢沈老师救命之恩!
芝芝莓莓:沈老师人美心善,一看就是江湖上最猛的1!!
沈风霓:……
她忍不住笑,“发错群了吧。”
江濯烟看向她,眼中的情绪略显复杂。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咬着牙问出一句话,“为什么?”
孔芝一句话把她砸懵了,同时伴随着浓浓的不甘心。她和沈风霓一向都是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怎么会收到这样的评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在其他人眼里,沈风霓看起来更像1吗?
沈风霓秒懂,直接轻笑出声。
她凑过去,吻上江濯烟白皙的脖颈,含糊不清道:“那就给念念一次表现的机会?”
江濯烟呼吸一顿,也顾不上什么1和0了,用力回吻过去。
“一次应该不够。”
月凉如水,照彻一室旖旎,时间被温柔地拉长。
温香软玉扑了满怀,沈风霓觉得无比安心。
她想,她们还会有漫长的以后。
第94章 余X许
在这个世界上, 没用因果报应这回事。
什么天道轮回,善恶有报,那都是安慰弱者的谎言。
一直以来, 余芊都这样认为。
所以她无事俗世规则, 不择手段地自我取悦, 主打就是以己为先、随心所欲, 不管他人死活。
可当她按照交通规则穿越人行道,却被迎面而来的失控车辆撞得支离破碎的时候, 余芊才意识到,人或许真的不能太缺德。
她死了,又好像没完全死。
余芊环顾周围,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街道狭窄,建筑低矮古古旧。看上去像是某个与现代科技脱轨的小镇,不知道位于哪个犄角旮旯。
往远看, 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抹突兀的亮色。像是不小心落进垃圾堆里的一颗漂亮的糖果,又像是线稿画完之后第一笔上色的区域, 与周围的黯淡格格不入。
余芊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行事风格,死后上天堂的概率不大。
所以这里是哪里?地狱长这样吗?
她一脸茫然, 还在思考该做点什么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
“余芊。”
连名带姓,没有感情,但声音听着却是耳熟的。
余芊回过身, 继而倒抽一口凉气。
许唯一。
穿着潮牌短上衣,宽松的工装裤, 隐约可见纤细腰肢上的荆棘鸟纹身。站在距离她几米远的位置,眸光冷淡地看过来。
不过以许唯一的消费风格,这件衣服也大概率是高仿。
余芊暗自腹诽。
她不动声色道:“你死了?”
这句话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单纯的询问。余芊自己是死后才来到此处,所以自然认为许唯一也是跟她一样。
没想到许唯一听后眉头一皱,“你才死了呢。”
余芊:……
好吧,无法反驳。
她决定先不去计较许唯一歪打正着的人身攻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唯一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开口,“我刷到了一个网站,上面说扫码参与活动有机会获得巨额酬劳,扫完就过来了。”
余芊:……
她很无语,“你特么早晚贪死。”
“装什么。”许唯一冷笑一声,“你不是也扫了么。”
许唯一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气人,冷不丁就捅人一刀。
只有求人的时候才知道委曲求全,收一收脾气;一旦没了这层桎梏,说出来的话就能把她气死。
余芊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你以为我是你?”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也没有解释什么。不管是纠结为何来到此处,还是跟许唯一争论对错,都没什么意义。
这个鬼地方显然不太正常,想办法离开才是当务之急。虽然她死了,但也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困在这种地方。
她来了也有几分钟了,别说活人了,连只路过的鸟都没见着。如果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没准儿一会儿还要合作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她跟许唯一说自己已经死了,对方恐怕要大肆嘲笑她一番然后说她活该如此,完全没有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余芊放缓了语气,“这段时间过得还好么?”
这句话是分手后的恋人久别重逢的专用开场白之一,虽说她和许唯一或许算不上恋人,但也能拿来勉强一用。
一般来说,可以勾起过往的美好回忆,也可以令人想起分开后的种种心绪。听在耳朵里,难免会心软。
但许唯一显然不吃这套,“关你什么事?”
余芊头疼,“我就多余问你。”
她久经情场,习惯了跟人互相试探拉扯,可是偏偏拿许唯一没办法。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那些招数对许唯一统统不起作用,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看到她吃瘪,这次许唯一笑了,“少来套路我。”
许唯一的长相张扬美艳,很有侵略性,看上去难以接近。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是天真明媚,仿佛澄澈无瑕的晴空,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余芊别过脸去,回避了她的笑容,“总之,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许唯一伸手一指,“先去那边看看呗。”
她指向的位置正是那块亮色区域,与余芊的想法不谋而合。
标注得如此显眼,应该值得探索。
一路无话,二人穿过黯淡的街道。
抵达目的地之后,余芊的眸光转了转,露出一丝惊讶来。
这里竟然是一座游乐场,规模不算大,但外表很精美。
似乎没有游客,所有娱乐设施都是静止状态,远处糖果色的城堡安静地伫立着,如梦似幻。
入口处站着个娇小的女生,长相极其可爱,粉色的长发梳成双马尾,发尾打着好看的卷儿。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公主蓬蓬裙,裙摆上缀着五颜六色的装饰品,仿佛洒满彩针糖的奶油蛋糕。
余芊脚步顿住,皱了皱眉。
尽管女生从头到脚都精致漂亮,无可挑剔,但却让她觉得不太舒服。总感觉,这个人很危险似的。
看到二人,女生嘴角扬起甜美的弧度。
“你们好,我叫黛娜。”黛娜歪了歪脑袋,打量着来客,“你们两个,是来结婚的新人吗?”
突如其来的诡异问题,让余芊和许唯一的大脑同时宕机。
片刻后,余芊张了张嘴,“在游乐场结婚?”
这也太荒唐了,结婚是什么游戏吗?
而且,跟许唯一?
可饶了她吧。
活着的时候没少被她折腾,死了之后还要跟她结婚?有没有天理了。
“游乐场怎么了。”黛娜好似看出了她的内心所想,莞尔一笑,“人生不就是一场游戏吗?”
余芊:。
突然上什么价值呢,莫名其妙。
她忍着吐槽的冲动,听到黛娜接着说,“如果不是来结婚的,那么二位请回吧,我这里不接待。”
余芊下意识地看了许唯一一眼,发现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眼中有思索神色。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许唯一开口,“我们是来结婚的。”
黛娜看上去很满意这个回答,她点点头,率先走进游乐场的大门,又转身招呼,“跟我来。”
几乎是在进门的同时,余芊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回头,看到大门已经关闭了,金属栏杆泛着微微的冷光。
她的目光顿了顿,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入口附近有一栋建筑,可爱的红色蘑菇造型。黛娜在其面前停下脚步,指了指蘑菇的门,“你们先进去换衣服。”
尽管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当两件精致的白色婚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余芊的心还是狠狠地颤了一下。
许唯一倒是没什么反应,她三下两下脱掉衣服,拿起其中一件婚纱套上,然后偏过头,“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这件婚纱背后是轻薄的白纱,很透。
单薄的脊背上,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过往的旖旎画面,呼吸顿了片刻。
余芊走上前,面无表情地拉好拉链,又快速换上另一套。还好她的这套是露背设计,拉链的位置很低,不用让许唯一帮忙,免去了一些尴尬。
婚纱很合适,仿佛原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但她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结婚之后,还要经得住爱情的考验才可以哦。”
黛娜看着换上婚纱的两个人,语气玩味,像是很期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余芊顿感不妙:“什么考验?”
“一会儿就知道了。”黛娜耸了耸肩膀,“总之,请努力活下来吧,祝你们好运。”
努力活下来,是指失败就会死的意思吗?
所谓爱情的考验,有生命危险?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许唯一……还是活人吧。
余芊看了身边的女生一眼,果然对方的脸色因为黛娜的话变得有些难看。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但黛娜已经等不及了,伸手指向游乐场内的某个方向,“去那里举行婚礼,快去。”
黛娜指的地方是一座教堂。拱形屋顶气势恢弘,墙壁是圣洁的白色,五彩的玻璃窗反射着点点日光,梦幻又不失庄严。
前往教堂的路上,两个人走得有些慢。
尽管搭配的鞋子是平底鞋,但华丽的裙摆还是严重拖慢了前进的速度。
走到一半的时候,余芊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说要结婚?”
许唯一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余芊默然。
游乐场是小镇上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而黛娜看起来像是掌管着游乐场的人。她们想要破局,除了跟黛娜互动,别无他法。
道理她明白,但是许唯一答应得那么爽快,好像很随便的样子,让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许唯一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吧。
随后余芊又觉得可笑,许唯一又不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好介意的。作为一个成熟女性,不应该对前任有这样奇怪的占有欲。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余芊愣了下,转头望过去。
只见许唯一笑得眉眼弯弯,就像遇到了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一样,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就笑得更厉害了。
单薄的双肩轻颤,裙摆上的碎钻和珍珠随之晃动,流光溢彩。
余芊皱眉,“你笑什么?”
许唯一该不会是被黛娜的话刺激到然后疯了吧,年轻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果然还是差了一点。
不过,她能这样冷静,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命都没了,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不觉得很好玩么?”许唯一笑够了,眼眸亮晶晶地看向她,“余芊,你当初跟我提分手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第95章 余X许
提分手……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可能是因为死亡让回忆变得模糊, 也可能只是余芊太健忘,现在回想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都是朦朦胧胧的。
那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 或许是晴天, 也或许天气没有那么好, 总之, 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许唯一起床没多久,穿着件吊带睡衣,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东西。
刚洗漱完,披在背后的长发有点凌乱,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白皙水润,一眼看过去活脱脱就是清纯女大。
但余芊觉得,许唯一跟“清纯”这个词完全不搭边。
电视里播放着一档热门综艺节目,嘉宾众多, 吵吵闹闹。
余芊听了一会儿,突然走过去关掉了电视。
许唯一不满,“你干嘛啊?”
余芊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没有预兆, 没有铺垫,直截了当也猝不及防,正如她们的开始。
许唯一的表情停顿了片刻, 然后歪着头“哦”了一声。
“我有未婚妻,我要结婚了。”
余芊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合影,在许唯一面前晃了下,又很快收回。
做完之后又有点后悔, 觉得有些多此一举。看许唯一平淡的反应,似乎也不需要她解释什么。
空气安静了下来, 余芊想不出其他的话要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唯一想了想,眼神真诚,“能让我做完这个月吗?不然工资不好算了。”
余芊嘴角抽了抽,“不用,我给你算全勤。”
当初为了钱在她面前委曲求全,现在为了钱来到这种鬼地方,分开这么长时间,许唯一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什么工资啊全勤啊,也亏她们当时能说得出口,真当成上班呢。
“是啊,想不到会有今天。”余芊瞥了眼身边的女生,语带嘲讽,“遇见你算我倒霉。”
许唯一没回话,但唇边的弧度明晃晃地告诉她,她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大概只要能让她不爽,许唯一就会开心吧。
白眼狼,她好歹也帮过她一回。
余芊漫不经心地想。
教堂里,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柔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轻柔音乐,回荡在上空,宛如天使的歌声。
一排排木制的桌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桌上有芬芳的鲜花,花瓣上沾着湿润的水汽。
红毯自脚下铺开,一路蔓延到最前方的讲台。
“那是什么?”
许唯一盯着讲台旁边的人影,声音里有一丝慌乱。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出那人的古怪。苍白的肌肤,过于瘦长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的长袍里,血红的嘴唇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就像是撒旦穿了神父的衣服,引诱着人类自投罗网一样。
“谁知道呢,我们的司仪吧。”
这下轮到余芊心情好,她看着许唯一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一局。
她的语气凉丝丝的,仿佛事不关己,“不过,看上去不像人类啊。”
是人是鬼都无所谓,她一个死人,还会怕鬼吗?
许唯一果然更紧张了,“那我们要过去吗?”
她像只受惊的猫咪,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提着裙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如云的裙摆上泛起几丝褶皱。
“当然要过去了,不过去怎么结婚。”
余芊愈发觉得有趣,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你要是实在害怕,就跟在我的后面。”
“谁害怕了。”许唯一撇了下嘴,强作镇定,“赶紧走吧。”
或许是因为生前的婚礼不尽人意,余芊对婚礼这件事没有一点好感,根本不想再经历一遍,去勾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好在这场婚礼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
没有双方父母,就没有致辞环节;没有到场宾客,就没有祝福环节;没有伴娘伴郎,连扔手捧花的环节都省去了。
只有略显孤单的一对新人,站在诡异的司仪面前听他宣读婚礼誓词。
“余芊小姐,你是否愿意娶许唯一小姐为妻?”
司仪顶着古怪的一张脸,声音也是嘶哑难听,但没有为难她们,只是一板一眼地走流程,“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他停顿了一下,僵硬的眼珠转向余芊,“你愿意吗?”
余芊干脆道:“我愿意。”
司仪又读了一遍誓词,问了许唯一同样的问题,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么,恭喜二位。”他缓缓露出笑容,伸手从长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那么,请交换戒指。”
白色的丝绒小盒子躺在他瘦骨嶙峋的手里,像是荆棘丛中的一朵玫瑰。盒盖自动打开,两枚戒指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余芊拿起其中一枚,却发现其跟普通的婚戒不太一样。
本应该镶嵌着钻石的地方着,只有张开的戒托。仿佛冬日里落光了叶子的树木,显得有几分滑稽。
司仪道:“结婚戒指是爱情的象征,请务必保管好。爱能抵万难,或许有一天,它可以救你一命。”
这倒是没听过的新鲜台词了,是在暗示戒指是保命道具么?
只是眼前残缺的戒指,看着让人没什么安全感。缺少钻石的钻戒,还能发挥它本身的效果么?
余芊看向司仪,试探道:“钻石呢?”
司仪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抱歉,无可奉告。”
余芊和许唯一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司仪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问不出来什么。两个人只得放弃,老老实实地为对方戴上了戒指。
“婚礼结束,祝二位永远幸福,相伴一生。”
“现在,请离开教堂。”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许唯一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余芊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许唯一白了她一眼,“你一点儿都不适合婚礼誓词。”
余芊简直要被气笑了,“彼此彼此。”
对,她是不适合,但许唯一是怎么好意思说她的?
要说她们之前那段孽缘,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图钱一个图色,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别乱说。”许唯一当即反驳,“我跟你可不一样。”
余芊觉得许唯一可能是否定型人格,又或者只是单纯地针对自己,要不然怎么她说一句就要被呛一句呢。
她冷笑,“哪不一样?”
许唯一又嘀咕了一句什么,余芊没有听到,但也没再追问。
因为,黛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教堂的门口。
天光从敞开的大门中倾泻而下,她逆光站着,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黛娜的声音很甜,“新婚快乐。”
余芊说:“你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黛娜用纤细的手指卷着发尾,饶有兴致,“还记得我说过的,爱情的考验么?”
余芊:“记得。”
黯淡的光线里,黛娜的唇角扬起。她抬起手臂,手中突然凭空出现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爱情需要金钱作为基础,有情饮水饱,那都是骗人的。”
黛娜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这里面是金币,在接下来的考验中会很大程度上的帮到你们。但是,金币不共享,归属一人,只能一人持有。”
许唯一:“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现在需要决定这些金币归谁所有。金币的所有者可以随意支配金币,另一方不得提出任何异议,也不能使用任何手段破坏或者消耗金币。”
这下许唯一明白了,“简单来说,就是婚后谁管钱?”
黛娜:“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
余芊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刚才的婚礼誓词,就是那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
黛娜说的话,会跟这句誓词有关系吗?
如果拿到金币的人是“富有”,那么没拿到金币的人,就是“贫穷”吗?
余芊问:“金币有什么用?”
黛娜没有直接回答,“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她把布袋子放在地上,“第一个接触到金币的人就是金币的所有者,请在十五分钟内决定金币归属,并离开教堂,否则视为挑战失败。”
“我还有一个问题。”余芊说,“成功通过考验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可以离开这里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黛娜依旧含糊其词,但强调了一点,“不过你要记住,这里的死亡是真实的,所以请珍惜生命。”
说完黛娜的身形一晃,缓缓隐入晨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道视线同时望向了地上的布袋子,但谁都没有动。
刚才黛娜说金币后续能帮到她们,按照一般思维,如果真的是有用的道具,显然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片刻后,许唯一先开口,“看什么看,你想拿就拿。”
这人说话跟吃了呛药似的,关键时刻倒是谦让起来了。明明已经知道可能在接下来的考验中丧命,还敢跟她说这种话?
她真想把许唯一的脑袋打开,看看她的大脑是什么构造。
余芊惊异地看了许唯一一眼,感到非常不适应。
她板着一张脸,“你拿吧,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
倒不是她有多大公无私,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没必要再去跟许唯一争什么。
听黛娜的意思,如果没有通过考验,最坏的结果不过一死而已,那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许唯一听后却没有动,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沐浴在日光里,华丽的婚纱光泽璀璨,微垂的眼眸却是黯淡的。
余芊没什么耐心,催促她,“愣着干什么呢?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三分钟了,非要拖到超时吗?”
“余芊。”许唯一转过脸,问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问题,“当初是因为我太喜欢钱了,所以才说我不如她吗?”
第96章 余X许
她?
是在说谁?
余芊反应了好一会儿, 才意识到许唯一口中的“她”指的是何方神圣。
之前跟许唯一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包养了另一个小情人。
程画,在校女大学生, 音乐专业, 肤白貌美。温柔得像水一样, 说话慢声细语, 我见犹怜。
同样是为了钱,但程画的情商比许唯一高很多, 所以带来的消费体验极好。即便绝口不提钱,余芊也在她身上砸了不少。
程画乖巧温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余芊爱听的,就算偶尔发发小脾气,那也是像猫咪撒娇一样,让她根本生气不起来。
反观许唯一,像只养不熟的流浪猫, 尽管会为了利益低头,但动辄就要对她亮爪子,连句情话也不会说。
可惜程画的事业心太强, 很快找了个比她更有钱的,比许唯一还先走一步。
许唯一还曾经因为这事儿冷嘲热讽过她两句,但余芊也没当回事儿, 只是反驳说就算这样,她也比不上程画。
余芊很清楚,她和程画之间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一起快乐过就挺好。所以她对程画没什么意见, 人往高处走嘛,可以理解的。而且,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年轻好看的姑娘,走了一个还有下一个。
只是余芊没想到,时过境迁,她竟然没对程画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以致于许唯一提到的时候,她都没能立刻想起来这个人。
不仅仅是程画,她交往过的那些姑娘,好像都被时间冲淡了长相,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都说人在临死前想起来的人和事,才是真正值得在意的。余芊觉得自己也是把贱骨头,那些对她百依百顺的姑娘一个没记住,反倒是踩在她头上、把她虐得体无完肤的,让她念念不忘,死前还要到她眼前晃一晃。
当时余芊仰面躺在马路上,清楚地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自身下蔓延,缓缓将她包裹。
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她看到了许唯一的脸。
笑着的、生气的、嘲弄的、冷淡的……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眼前掠过,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被旧情人连着抽几十个耳光这种事不常见,怎么能不记恨呢。
始作俑者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住她,好像如果得不到答案,就要在这里僵持到天荒地老。
“我不记得了。”余芊面无表情,她指了指地上的袋子,“你如果再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许唯一终于动了,她走过去把布袋子捡起来,用指尖拨弄了一下里面的金币,然后揣进了怀里。
空中立刻浮现出两行字:
【金币持有者已确定。】
【另一方不得破坏或者直接使用金币,如果一定要使用金币,必须征得持有者的的同意。】
余芊嘲弄地笑了下,“不谦让了?”
“你懂什么,我拿着也会跟你一起花。”
许唯一冷笑一声,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激,“你就不一样了,你那么缺德,拿到了哪会管别人的死活。”
好家伙,对她意见这么大刚才怎么不去抢呢?得了便宜还要损她两句。
余芊被她气得胸口发闷,正想为自己争辩一下,许唯一已经率先踏出了教堂的大门,“没钱就老实跟着我。”
再度把她气得吐血。
不过很快,余芊就没有心思跟许唯一计较嘴皮子上的输赢了。
出门之后的游乐场完全不复之前的模样,像是伪装成人类的魔鬼摘下面具,露出了青面獠牙的另一张脸。
所见之处,鬼怪横行。
广场的空地上、四周环绕的草坪上、各种游乐设施的场地里,都有怪物在游荡。扭曲的肢体,青白的皮肤,眼睛带着赤红的血光,一张张脸狰狞可怖,丑得千奇百怪。
再加上游乐场里是大晴天,怪物们身上令人作呕的细节在明亮的日光之下无所遁形,看上去就更吓人了。
余芊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惊到,“婚姻果然是地狱。”
要不然怎么结了个婚,世界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唯一斜了她一眼,“那要看跟谁结婚了。”
余芊还没来得及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两行血色字迹:
【请躲避鬼怪的追杀,存活两小时。】
【倒计时:01:59:59】
紧接着,那些血红的眼睛齐刷刷地朝着二人的方向看了过来。
余芊心里“咯噔”一下,低声说了句“快跑”。
还没说完,许唯一已经先她一步蹿了出去,看上去完全没打算顾及到她的死活。
余芊也没功夫计较这些,赶紧跟上。
起初凭借着游乐场的各种装饰和设施作掩护,她们还能勉强与鬼怪周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处于狂奔状态的二人体力都消耗了不少,但身后鬼怪们的移动速度却是不减,情况渐渐变得不妙起来。
想到司仪说的婚戒或许能救命,余芊尝试着用手上残缺的戒指去接近某只追上来的鬼怪。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戒指上缺少了钻石的缘故,不仅毫无效果,还导致她的手臂被鬼怪的尖爪勾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
余芊很是震惊,不是因为戒指没有效果,而是她一个死人居然还会流血疼痛,未免有些稀奇了。
“不行,这样下去要被追上了。”
许唯一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低声说。
此时她们正卡着鬼怪们的视野盲区,躲在一排彩色的垃圾桶后面。两个人的模样都很狼狈,为了方便逃跑,裙摆被撕掉了一大截,白色的婚纱上沾满尘土,变得脏兮兮的。
时间才过去20分钟,仅仅是整个进度的1/6。而鬼怪们就要绕过障碍物,发现她们的藏身之处,再度展开新一轮的追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游戏好像也设置了一定的限制,追击她们的怪物数量一直保持在十只左右,不是所有都无脑地追着她们跑。如果有掉队的,就会有其他地方的怪物补上。
余芊紧盯着逼近的那一群鬼怪,“试试金币。”
刚才事发突然只想着逃命,现在有了点喘息的时间,她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如果仅仅靠着人类的体力是不可能扛过两个小时的,所以这其中一定有延缓鬼怪追击的办法。
而她们从进入游乐场到现在,只获得了两样看上去像道具的东西,一件是婚戒,另一件就是金币了。
许唯一大概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难得没反对她的意见,“行。”
她快速从布袋子里取出一枚金币,抢在被鬼怪发现的前一秒站起身,将金币用力抛了过去。
亮闪闪的金币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随后落在了鬼怪们前方的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刚才还来势汹汹的鬼怪,动作突然放缓了一拍。
这就是有戏了。
余芊眼睛一亮,果然看到那些鬼怪改变了目标,同时朝着金币扑了过去。但金币只有一枚,所以它们互相推搡阻拦,抢得你死我活。
由此可见,钱果然是个好东西,不仅人类喜欢,鬼怪也不能免俗。
余芊在心中感叹。
可惜一枚金币显然不足以拖延住十多只鬼怪,很快有几只鬼怪见争抢无望,脱离了战局,又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望过来。
许唯一又抛出一枚金币,又成功将那几只鬼怪拖延住,然后她把布袋子的口扎紧,松了口气。
鬼怪们没有那么智能,似乎只能看到眼前的金币,无法理解袋子里装有金币这件事,不然一定会上来抢袋子的。
有了道具的加持,情况好转了很多。
虽然每次追击她们的鬼怪被扔出去的金币绊住之后,没过多久就又会有新的鬼怪追上来,但总归是有了喘息的时间,身体上的疲惫缓解了一些。
烈日炎炎,余芊和许唯一站在一棵树的荫凉下,看着十几米外的鬼怪们因为金币打做一团。
按照刚才她们的观察,再过三分钟左右,就会有新的鬼怪补上来,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休息,保存体力。
余芊长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肌肉。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许唯一是金币的所有者。
也就是说,这些金币只有许唯一可以支配。
如果许唯一找到机会把她甩开,独自拿着金币离开,那么她的下场将会相当惨烈。
虽然她已经死了,但她会累会疼,被鬼怪扯成碎片吃进肚子里,还是过于惊悚了。
也许,刚才她就不该……
“后悔了吗?”
许唯一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余芊愣了下,“你说什么?”
许唯一看着她,笑意若有似无,“我在问你,是不是后悔把金币给我了。”
余芊脱口而出,“没有。”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重新来一次,她还是会把金币给许唯一拿着。
而且这个时候说后悔,把许唯一得罪了,一生气不管她了怎么办。
许唯一轻嗤了声,“别装,我还不了解你么。”
余芊脾气也上来了,没好气儿,“你爱信不信。”
说完了又有点懊恼,别人也就算了,许唯一这狼心狗肺的性子,恐怕不会因为被她帮助过就心软。
果然还是应该忍得一时,不去争嘴上的便宜。
下一秒,许唯一突然凑了过来。
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闻到许唯一独有的、熟悉的气息,清清浅浅的香。
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余芊看到自己的影子。
猝不及防,她被吓了一跳,“你、你干嘛啊?”
“余芊,是不是害怕我不管你了。”
许唯一伸手将她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慢条斯理道,“害怕的话,就求求我吧。”
第97章 余X许
余芊是感情里的独裁者。
她喜欢在一段关系里掌握主动权,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推进,什么时候结束, 最好能全部都由她来掌控。
占据主导地位,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 可以让她获得极大的满足。
余芊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也知道比起正常恋爱,她更适合钱色交易, 所以她就这样做了。
双方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且不停地换人能带来无穷的新鲜感,何乐而不为呢。
那时候余芊的情人绝大部分都乖巧懂事,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基本不会坐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事情。或许她们私底下也有各种各样的不满,但至少能表现得听话顺从。
只有许唯一,连面子工程都做不好。
就像是最让老板头疼的那一类员工, 虽然自身素质和业务能力都不错,但却是怀着怨气工作,有时候压不住了, 就要刺她两句。
留着会添堵,开除又可惜,情绪反复被拉扯, 却始终无法彻底割舍。
余芊有时候会越想越气,所以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找机会让许唯一求她。
她就爱看许唯一为了利益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她面前低头的样子。
明明心里已经炸毛了, 但还得耐着性子哄她求她,直到她满意为止。
许唯一是不会离开她的, 只要她给她钱。
余芊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肆无忌惮。
许唯一果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最多气急了红着眼睛骂她一句“狗东西”,跟她的恶劣行为比起来,毫无杀伤力。
“你要是不求我,一会儿我就把你甩开,不管你了。”
许唯一似乎是害怕她不相信,郑重其事地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她向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耳边被许唯一触碰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温度,连带着那块肌肤都开始发烫。
余芊注视着眼前的人,莫名回想起她刚才问的问题。
“当初是因为我太喜欢钱了,所以才说我不如她吗?”
她一直觉得,许唯一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钱。所以不管她是怎么看待许唯一的,对方都压根儿不会在乎。
可许唯一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是到现在都对自己说她不如程画的事耿耿于怀。
但这是为什么呢?
余芊虽然平时比较自恋,但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认为许唯一喜欢她的地步。对喜欢的人自然要温柔一些的,如果许唯一喜欢她,就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只刺猬一样了。
“你到底求不求。”
远处出现了几道黑乎乎的身影,逐渐朝着她们的方向逼近,新一轮的追击很快就要开始。
许唯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上去好像有点紧张。
余芊愈发搞不懂,但却莫名觉得心软。
她把金币让给了许唯一,对方还不识好歹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本来是应该生气的。
可是她发现自己气不起来。
就像当初许唯一扇了她几十个耳光,她也算在了江濯烟和沈风霓的头上,对于许唯一,最多只能算带着怨气。
余芊一时间想不明白。
但或许是因为刚才的那个问题,又或许是因为之前许唯一求过她太多次,让她觉得低头一次也没关系。
“别丢下我。”余芊平静开口,“求你。”
她本以为许唯一听到这句话,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狠狠嘲讽她两句,说她也有今天。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唯一并没有表现出得意或者幸灾乐祸。
她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抿了下唇,“走吧。”
接下来的局势发展不太顺利,倒计时剩下不到一小时的时候,难度剧增。
尾随着她们的鬼怪越来越多,从十几只逐渐发展到几十只,回头看过去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令人倍感压力。
而袋子里的金币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一点点瘪了下去。
“还剩下多少?”
余芊轻声问。
游乐场的中央广场上搭建了舞台,台上摆放着不少人偶,跟真人的身材大差不差,栩栩如生。
余芊和许唯一跑得精疲力竭,灵机一动混进了台上的人偶堆里,暂时瞒过了一众鬼怪的眼睛。
“十个左右。”
许唯一的唇微微开合,身体一动不动。
那些追上来的鬼怪就在距离她们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因为丢失了目标而发出愤怒的嘶吼。
“这样坚持不了多久,得想想办法。”
余芊瞥了眼空中悬着的倒计时,还剩二十分钟。
她的体力快要耗尽,光是这样站着都觉得累,许唯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而鬼怪们正在朝着她们的方向逼近,数量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情。
“你还能跑么?”
许唯一突然问。
余芊眼眸微动,“你要干嘛?”
“左前方大约五十米的位置,有个娱乐设施。”
许唯一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声音压得很低,“你把金币扔进去,吸引它们的注意。等那些怪物差不多都爬进舱里,我启动设备,送它们上天。”
余芊看了眼许唯一说的位置,大脑快速运转。
许唯一说的娱乐设施,构造类似大摆锤。
一根巨大的摇臂,下方是个半开放游戏舱,游客坐进去的时候,腰部以下的位置是被围住的,上身则暴露在空气里。系上安全带之后,游客们将会开启一段天旋地转的旅途。
她们现在还剩下十个金币,而鬼怪的数量目测有七八十只。根据刚才的经验,如果只是单纯地在平地上使用,很快就会有二三十只鬼怪停止争抢,再度把目标转向她们两个。
但如果按照许唯一说的,先把鬼怪都引到大摆锤的游戏舱里,然后在混乱中启动设施,就可以将它们一网打尽。
毕竟,没人会给鬼怪们贴心地系上安全带。
许唯一的方法,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实际操作起来可能还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余芊问:“你会启动设备对吧?”
许唯一“嗯”了声,“我在游乐场打过工。”
余芊:“确定是一样的?”
视线的余光里,许唯一轻轻眨了下眼睛。
“一样,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因为声音太轻,她分辨不出许唯一语气里的情绪,“余芊,你不相信我对吗?”
余芊没听懂,“什么?”
“你觉得我在骗你。”许唯一的声音淡淡的,“你不相信我会操作设备,你觉得我会换掉袋子里的金币,让你拿着假货去吸引鬼怪,然后自己带着真的金币逃走。”
余芊:……
她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因为许唯一这样揣测她,而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许唯一说的这种可能性。先不管许唯一是否有之换掉金币的机会,她都应该保持警惕才对。
这实在太不合理了,她应该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
果然还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放松警惕了吧。
余芊记不得自己已经多少次把各种各样的原因归结到“已经死了”这件事上,但也来不及细想,因为鬼怪们好像发现了这里的异样,正成群结队地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我没有想那些,你误会了。”余芊觉得许唯一真的是很难伺候,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她去计较什么,“把金币给我,我去把它们引开。”
许唯一也意识到了事态变化,飞快地把袋子递给她,“好。”
得到了金币持有者的允许,余芊暂时获得了使用金币的资格。
从她们的藏身之处到大摆锤所在的位置,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她可以说是拿命在跑,肺都快要炸裂。
让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大概因为她是率先出现在鬼怪们眼中的移动物体,成功吸引了所有鬼怪的注意力,没谁再去纠结舞台上是不是还有其他假扮的人偶。
眼看着大摆锤就在眼前,余芊三步两步踩上台阶,把袋子里的金币哗啦啦地全部洒进了舱内,然后快速撤离。
金灿灿的光芒就像是亢奋剂,鬼怪们眼睛都看直了,一窝蜂地朝着游戏舱冲过去,很快就把里面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仿佛沙丁鱼罐头。
余芊看向不远处的控制室,许唯一已经到达了那里。
心有灵犀一般,在她看过去的瞬间,许唯一启动了设备。
开始的时候设备运行得并不快,鬼怪们热火朝天地争抢金币,没能注意到任何异常。
等到它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游戏舱已经离地十几米了。
许唯一调成了地狱模式,游戏舱在空中花式旋转,不仅是摇臂在转,游戏舱本身也在旋转。
舱里的鬼怪们很快被甩出来,天女散花,接二连三地重重摔在水泥地面上,骨头碎裂的脆响不绝于耳,黏糊糊的血肉流了满地。
在下一波鬼怪赶来之前,倒计时归了零。
此时周围的景象已经惨不忍睹,到处都是破碎的肢体,刺鼻的血腥味升腾而起,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余芊本来就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再加上刚才跑得太猛,身体酸痛得快要散架。
她见状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往许唯一所在的位置走去。
狭小的控制室,透明的房门半掩着,许唯一没有看她,而是遥遥凝视着一地的狼藉,若有所思。
“你怎么了?”余芊见她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该不会是觉得这样下手太狠了吧?还是说,被……”
余芊本来想说“被我刚才的表现感动到了”,心里还有点得意,但话没说完,许唯一就打断了她。
“我是在想。”许唯一的目光在地面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什么,“咱们把落下来的金币回收一下吧,看着还挺值钱的。”
第98章
许唯一的美好心愿落了空, 倒计时结束没多久,地上散落的金币就和鬼怪们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晴空万里, 绿草如茵, 微风和煦, 游乐场又恢复了安宁, 刚才的可怖情景好似没发生过一样。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里,黛娜的身影再次缓缓浮现出来。
“恭喜二位通过第一轮考验。”她笑着, 眼眸却带着寒意,看上去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这里有水和食物,你们可以休息一个小时。在休息期间,游乐场是绝对安全的。”
随着她的话说完,眼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两个包裹。包裹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有瓶装水和面包饼干。
余芊早就口干舌燥, 看到补给心中就是一喜,然而还没高兴几秒,就听到黛娜继续说, “一个小时后,第二轮考验开始,请尽快调整状态, 做好准备。”
随即她的身影慢慢隐没在空气中,仿佛被日光融化了一般。
“你觉得第二轮考验会是什么?”
树荫下的长椅上,余芊询问身边的人。
头顶又出现了倒计时,因为是休息时间, 这一次的字体是平和的白色,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云。
“如果是对应婚礼誓词的话……”
许唯一拧开一瓶水, 一口气喝掉小半瓶,然后继续说,“第一轮是‘富有与贫穷’,第二轮应该就是‘健康与疾病’了吧。”
余芊拆开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
黛娜给她们提供的是便利店里最普通的那种面包,放在之前她根本不会看一眼,更别提买回来吃了。
但可能是许久没有品尝过食物的味道,又或者是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竟然觉得味道很不错。
不过死人还需要吃饭吗?她现在还是死人吗?
难道说,她在这里短暂地活了过来?
余芊暂时把乱七八糟的问题抛到一边,回到正题上来。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那就是说,我们中会有人生病?”
第一轮考验里的“富有与贫穷”,她和许唯一一贫一富,那么在第二轮的考验中,也会有一人健康,一人疾病吧。
许唯一点头,“有可能。”
所以,这次生病的人会是谁?
是像第一轮那样可以自主选择,还是随机的?
余芊思索着,慢慢将手里的面包吃完。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余芊把包装袋团成一团,捏在手心里,“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然后我不幸受重伤或者重病了,你肯定会马上走掉的吧。”
这是她刚才莫名其妙想到的问题,因为想知道答案,索性就问了出来。
许唯一说:“不会。”
余芊愣住,自觉心跳都顿了下。
她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许唯一说“当然了”、“这还用问”之类的话,然后再嘲讽她两句。
没想到许唯一竟然说不会,倒是给她整不会了。
说“会”的话她不乐意听,说“不会”她又不自在,她果然也是挺贱的。
余芊自嘲地想。
然后她就听到许唯一慢悠悠地解释说:“我意思是,不会马上就走,找到下家再走。”
余芊:……敢情还是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是吧。
算了算了,这才像是许唯一会说的话。
她斜了身边的女生一眼,“你敢这样对我?那我也会找下家。”
许唯一不为所动,冷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吗?”
余芊语塞。
在这一点上她无可辩驳,但她和许唯一只是钱色交易,本就不应该用情侣之间的规则去约束。双方达成一致,交易愉快,不就可以了吗?
所以她反驳,“你不也是吗?如果换成别人给你钱,你也会一样心甘情愿地跟着人家吧。”
许唯一脱口而出,“我才没有。”
余芊:“哈?”
她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是谁都可以。”许唯一拢了拢长发,遮住发红的耳朵,“长相也要合我的胃口才行。”
余芊被她气笑了,“你还挑上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就业有多难?”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许唯一白了她一眼,“该轮到我问了吧。”
余芊没好气,“你要问什么。”
许唯一垂着眸子,小声说了句什么。
余芊没听清,“什么?”
许唯一沉默了两秒,突然提高音量,“我说,你为什么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呢?”
余芊被她吓了一跳,却听到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明明我才20岁。”
又是“她”。
余芊的眼眸动了动,神色复杂。
看来,许唯一是真的很介意。
余芊当初认识程画的时候,对方刚上大二。程画虽然外表乖巧,但也只是表面。她之前多次违反校规校纪,留级了两年,所以已经22岁。
程画在余芊面前的表现就像一只猫,大部分时候都是可爱的,任性起来也是恰到好处,不会真的惹人厌烦。
而那时的许唯一刚满20岁,但她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学生气全无。
余芊有时候会把两个人的年龄弄反。
原因很简单,当一朵小白花和一株仙人掌同时出现,人们往往都会觉得小白花未谙世事,而仙人掌饱经风霜;小白花需要精心呵护,而仙人掌嘛,偶尔浇点水就行。
所以她有时候提到程画的时候,会说“她还小不懂这些”,或者“她就是小孩子脾气,有一点任性”之类的话。
许唯一通常都只是听听,偶尔也会提出不同意见,说程画已经22岁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小孩子。
但余芊都会反驳,说程画娇生惯养,心理年龄小,会像小朋友一样任性撒娇,所以她才会如此评价。
当时的许唯一听得漫不经心,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所以余芊一直认为她根本没把程画这个人当回事,更别提什么争风吃醋。
但是结合许唯一来到此处之后一系列反常的表现,情况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余芊喉咙滚了滚,不经意似的问,“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问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又要自讨没趣了,从见面后许唯一就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怕不是又要趁机呛她一句。
她转着手指上那枚残缺的婚戒,正想提前说点什么给自己解围,却听到身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余芊的动作顿住,侧目看去,“你说什么?”
许唯一默了默,冷声开口,“我就是嫉妒。”
余芊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就好像难以驯化的小兽突然没了嚣张气焰,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将伤口袒露在他人面前一样。
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猎手,也会心生怜惜。
所以她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语气,“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许唯一反问,“说了又能怎么样?”
“说了的话,我……”
余芊被问住。
那时的许唯一并不会讨她欢心,所以她对许唯一的态度也很一般。就算许唯一说了,她恐怕也只会觉得惊讶,根本不当回事,又或者恶劣地逗弄一番。
后来跟许唯一分开,又一次次的拉扯,虽然过程对于她来说并不愉快,可许唯一这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却越来越深,其中参杂的情感也愈发复杂。
许唯一笑,“看吧,假惺惺。”
余芊想说点什么,却看到空中的倒计时清了零。
于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到时间了。”
黛娜的身影如约出现在二人面前,这一次她的手里空空的,没有任何道具。
“想必经过休息,二位对第二轮考验的内容也有了一些猜测。”
黛娜好像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一般,笑意盈盈,“既然这样,我也不卖关子了。”
说完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余芊屏住呼吸,周围却好似没有任何变化,正疑惑的时候,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低呼。
随即肩膀上传来一股力道,把她拽得身子歪向一边。
余芊赶紧转过头去看,继而目光一凝。
许唯一的左腿,膝盖以下的部位凭空消失了,切口平整,没有任何伤口,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事发突然,许唯一条件反射性地扶了她的肩膀,才不至于跌倒。
“那么,请坚持到天亮哦。”
在黛娜甜美的声音里,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深蓝的天幕上浮现出的血色倒计时触目惊心,这一次足足有六个小时。
余芊的心陡然下坠。
第一轮考验的两个小时已经让她们精疲力竭,六小时的时长,她们真的能熬过去吗?
而且,许唯一现在的情况……
余芊的视线下移,看向女生残缺的左腿。
如果还是需要拼命逃跑才能生存,那她们如何支撑那么久?
许唯一的脸色也很难看,清亮的眼眸变得格外沉郁,映衬着夜色,像是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你没事吧。”余芊小心翼翼道,“疼吗?”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第一轮她有求于许唯一,做小伏低是应该的。现在怎么看都是许唯一要依赖她,角色对调了,怎么她说话还是硬气不起来。
好像稍微大声点,许唯一就要生气了。
不过生气又能怎么样?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些?
余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企图分析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因为第一轮我处于劣势,所以第二轮轮到你倒霉。”
许唯一还是没吭声,低垂着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话啊。”余芊耐着性子开口,又突然想到什么,她皱眉,“你该不会是要说‘别管我你先走’之类的话吧?”
“你做什么梦呢。”许唯一终于搭话了,她冷笑一声,“你要是敢丢下我,你就死定了。”
第99章 余X许
遇到余芊的时候, 许唯一在夜店打工。
工作内容很简单,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端端酒水,打扫打扫卫生, 忙不过来的时候, 也帮调酒师打一打下手。
夜班, 每天晚上九点到凌晨六点, 做二休一。因为昼夜颠倒,所以工资要比普通的服务生高一点, 这让缺钱的她很是欣慰。
要说唯一困扰的地方,就是总会遇到些不怀好意的客人大部分是油腻的男人,抽着廉价的香烟,用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企图她动手动脚,甚至还想跟她谈谈价格。
许唯一一概不理,只做自己的事情。
那是个寻常的夜晚, 许唯一端着托盘来到某个卡座,放下酒水,正要离去时, 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笑嘻嘻地把她往座位上拽,“美女,来喝一杯。”
许唯一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不动声色地甩开那人的手,“不好意思,我还在工作。”
“工作?你的工作不就是陪客人喝酒吗?”
另一个男人已经有点喝高了,语气很不耐烦。
他在包里摸了摸, 掏出几张纸币用力拍在桌子上,“让你过来陪着是给你面子,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唯一扫了眼卡座里的人,一群穿着名牌的公子哥,非富即贵,一看就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陪酒。”许唯一说,“如果您再这样,我要叫保安来了。”
男人听了她的话,不仅没退缩,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摆摆手,肆无忌惮,“你叫,尽管叫,我看谁敢过来。”
这是碰上不好惹的人物了。
许唯一头皮发麻,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慵懒嗓音,“有什么不敢的?”
她回头,看到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隔壁卡座的漂亮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的手臂搭在两个卡座之间的座椅靠背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女人穿了条V领黑色吊带裙,染成浅金色的长发被拢到一侧,露出大片莹白的肌肤。
有人解围,许唯一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或者放松,而是担心。
因为眼前的陌生女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怕那些男人再起什么不好的心思,牵连了对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公子哥儿们,此刻像是被点了哑穴似的,齐刷刷地噤了声。
安静了半天,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才站出来,满脸堆着笑,“巧了,这不是小余总吗?失敬失敬。”
被称作小余总的女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伸手招呼了下许唯一,“你,过来。”
许唯一赶紧走过去,站在女人的旁边,狐假虎威,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她没听说过什么小余总,但眼前这些男人态度的转变已经表明了一切。
男人套近乎失败,还不死心。
他端起酒,起身往女人的卡座走,“小余总,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我敬您一杯。”
女人冷淡地笑了下,“你也配。”
成功让男人定在了原地。
后来一切发展顺理成章,许唯一和女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走到一起,各取所需。
又或许,不仅仅是各取所需。
至少对许唯一来说不是。
余芊漂亮妩媚,年轻多金,虽然性格上有诸多缺点,但却是自她出生以来对她最好的人。
定期给她钱,带她去之前根本不敢进的店,吃她从来没吃过的高级餐厅,节日的时候还会送她小礼物。
对于余芊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投入,但对于许唯一,却是非常慷慨的馈赠了。
孤零零地挣扎了那么久,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怎么能不心动呢?
但许唯一很清楚,余芊不爱她,也不可能会爱她。
这不是一段健康的感情,她只是余芊的其中之一,生命中不足为道的过客,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所以她自卑又拧巴,跟余芊相处得磕磕绊绊,浑身是刺,不算是一个称职的情人。
甚至到了后来,还站在了余芊的对立面,与她兵戎相对。
那天动手的时候,许唯一没有什么愧疚。
余芊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抛弃她,那么她也可以为了更好的前途舍弃余芊,这很公平。
可即便如此,余芊也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害她的事,甚至后面还帮过她一次。
许唯一虽然表现得没心没肺,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每次想起的时候,心里却挺不是滋味。
“别走神,这里很快就不是安全区了。”
许唯一回过神。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的光线幽微如豆,像是夏夜森林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第二轮的游戏机制并不难,简单来说就是跑毒。
在倒计时出现之后,空中很快又浮现出一张血色的游乐场地图,上面空白的部分是安全区,被黑色雾气覆盖的地方就是毒区。
黑色雾气蔓延的方向和即将覆盖的区域都有标注,需要自己观察雾气蔓延的速度估算时间,躲避着毒气移动至安全区,获得一段短暂的安全时间,然后等待下一轮跑毒。
“我知道。”许唯一拄着拐杖,努力加快速度。
说是拐杖,其实只是两根粗细合适的树枝,勉勉强强可以支撑她走路。但少了半条腿,速度肯定比不上平常。
转弯的时候,拐杖碰到了一颗石子,许唯一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一侧倒去。
在摔倒之前,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看路。”
许唯一说:“我看着呢。”
一路上类似的状况频出,余芊捞了她好几回,因为有求于人,她说话都没底气。
说完之后,还要忍不住看看对方的脸色。
余芊专心赶路,时不时抬头看看空中的地图。
路灯一盏盏掠过,光影变幻,笼着她精致的侧脸。
许唯一本因为余芊会像从前那样捉弄她,本来两个人的关系就谈不上亲近,再加上她来到此处之后的种种恶劣行为,肯定会让余芊记恨在心。
可是并没有。
从第二轮考验开始,余芊大部分的时候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偶尔会表现出担忧或者思索,即便带着个拖油瓶,也从来没有抱怨或者不耐烦。
“毒雾蔓延的速度在变快。”
余芊突然开口。
她们跑毒的速度几乎没有变过,但身后黑压压的毒雾却在逐渐逼近。一开始的时候间隔十几米远,现在已经缩减到了五六米。
压迫感如影随形,让人透不过气来。
许唯一回头看了一眼,陡然心寒。
她轻声说:“你看到了吗?”
余芊说:“看到了。”
之前隔得远看不清楚,离近了她才发现,在浓稠的黑色雾气里,涌动着无数双黑色的手,瘦骨嶙峋,因为用力向前伸而青筋裸露。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进入那些手活动范围之内,就会立刻被拖进毒雾里。
许唯一说:“这样会被追上的。”
又恢复了陈述的语气,不知道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强撑着假装不害怕。
不过余芊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她说:“所以呢?”
“快到过山车了。”许唯一盯着前方不远处,“过山车的后半段在这次的安全区里。只要在毒雾追过来之前成功启动过山车,我们就安全了。”
斜前方,过山车高耸的轮廓影影绰绰,仿佛远古时代的恐龙骨架,安静地蛰伏在无边的夜色中。
像这种大型设备,按下启动之后往往都会有三十秒左右的停顿时间,足够她们爬到舱里安顿好自己。
但这也就意味着,她们需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加快速度,额外争取到这三十秒的时间。
余芊向身后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来不及。”
许唯一说:“我知道。”
来不及的原因当然不在余芊,而在于她。
如果余芊丢下她自己跑过去,时间绰绰有余,但如果要迁就她现在的速度,那么两个人都会赶不上。
余芊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在许唯一平静地说出“我知道”之后,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好像是紧张,又好像还有点害怕。
她在害怕许唯一接下来的答案,尽管她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无所谓,可如果许唯一真的要她丢下她独自离开,她发现自己很难接受。
不过她的恐惧也在情理之中。
在这样的鬼地方,有个同伴怎么都好过孤身一人。
余芊对自己说。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对许唯一说,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她们或许还可以挣扎一下的时候,身边的人说话了。
“你现在立刻背着我跑过去,几百米的距离而已,应该能坚持住吧。”
理直气壮,完全没有麻烦到别人的自觉。
余芊:……
她咬牙,“也就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你就说行还是不行。”许唯一眨了眨眼睛,还不忘提醒她,“第一轮的时候,我可没不管你。”
“行。”
余芊绷着一张脸,不让许唯一看出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她蹲下身来,“快点。”
许唯一一点也没跟她客气,立刻伏到了她的背上,一只手拿着充当双拐的树枝,另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脖子。
余芊被她勒得呼吸一梗,她皱眉,“轻一点,要勒死我吗?”
背上的人轻轻“哦”了一声,有温热的吐息扑在耳后,然后颈上的束缚松了一些。
余芊伸手拖住身后的女生,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
两侧的景象飞掠而过,路灯幽暗的光晕被拉长,呼吸渐渐急促,她很快察觉到吃力,胸腔仿佛快要爆炸。
活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余芊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过也好。
至少,许唯一还是想活下去的。
第100章 余X许
一路上有惊无险。
伴随着安全扣落下时的轻微声响, 过山车成功启动。
在机械的隆隆轰鸣声里,车上仅有的两名乘客穿过漆黑的夜色。速度越来越快,黑色的毒雾被甩在身后, 逐渐远去。
等到过山车在终点停下来的时候, 她们已经处于安全区的范围内。天空中的血色倒计时马上就要清零, 看来这一轮考验也能成功通过了。
许唯一稍稍松了口气, 用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长发。
“你是一点不打算谢我。”
许唯一闻言转过头去。
余芊坐在她的旁边,手里还握着那两根充当拐杖的树枝。
头顶路灯的光芒刚好照亮她的大半张脸, 狭长的眼睛里有不满,好像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逗弄的意味。
像是在责怪她的忘恩负义。
许唯一的心情愈发复杂。
她不得不承认,在第二轮考验里如果不是余芊竭尽全力帮她,她早就死在了那些诡异的毒雾里。
面对着跟自己有诸多爱恨纠葛,并且又救了自己命的人,她真的很难不起情绪波动。
许唯一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语气干巴巴, “谢谢。”
她伸手去拿余芊手里的拐杖,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要自食其力。
在接触到拐杖之前,她的目光扫过余芊的左臂, 随后顿住,“你的胳膊怎么了?”
余芊淡淡回答:“被爪子勾了下。”
刚才赶路的时候,她不小心绊了一下, 有片刻减缓了速度。所以有那么十几秒的功夫,她和许唯一非常接近毒雾。
当时她余光瞥见黑色雾气里有只手冲着背上的人伸过去,她条件反射性地侧了下身体。结果许唯一没事,她倒是被抓了一下。
那时候她看了一眼, 伤口不算深,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 只能隐隐看到一条浅浅的血痕。
有些疼,但在承受范围内,不耽误她继续赶路。
之所以没跟许唯一提,是因为她觉得从许唯一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然而,就在余芊以为这件事会轻描淡写地揭过时,身边的女生却拧起了眉。
许唯一盯着她的伤口,低声说:“好像不太对劲儿。”
有那么一瞬间,余芊竟然从许唯一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关切,成功让她愣了两秒的神儿。直到许唯一伸手示意,她才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
刚才浅浅的血痕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更让人在意的是,伤口周围盘绕着黑色的雾气,看不出是从里往外冒,还是从外往里钻。
总之,看上去非常瘆人。
余芊说:“没关系,不怎么疼。”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许唯一,还是在自我安慰。
“谁问你了。”许唯一从她手里拿过拐杖,又恢复了常态,“看着怪怪的,我是怕你传染给我。”
余芊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语言模式,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她扫了身边的女生两眼,“那我们分开走?”
“别。”许唯一立刻叫住她,停了片刻,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你先扶我下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让余芊勾了下唇。
许唯一现在行动不便,要出过山车还不是得靠她。
余芊没跟她计较,扶着人下了车。
相处到现在,她也渐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许唯一的种种行为,可能并不是因为讨厌她,更像是生气的小朋友在闹别扭。
包括一再提起程画的事,包括以前对自己的种种忤逆和反抗,都是出自于内心的不痛快。
是因为她之前对许唯一不够好、关注不够多,所以导致对方介意到现在么?
余芊不太明白。
但奇怪的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竟然不排斥许唯一的行为。甚至,她会觉得亏欠,条件反射似的想要补偿。
这种类似自我反思的行为,在她过去的人生中鲜少出现,因而让她觉得很不适应。
随着空中的倒计时清零,在游乐园中肆虐的毒雾也悄然散去。
夜空恢复了澄澈,月朗星稀。
黛娜再次出现的时候,脸上终于出现了满意的笑容。
“恭喜二位通过第二轮考验,你们的爱情真是令人羡慕。”
黛娜的语气还是甜丝丝的,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许唯一的左腿已然正常,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许唯一原地活动了两下,确认身体没有问题,又去看余芊的手臂。
伤口没有变化,她的心重重一沉。
“啊,你受伤了。”黛娜的目光在余芊左臂的伤口上划过,眼中笑意更深,“在这里受伤可不太妙,还是要小心些。”
余芊懒得理会她挂在脸上的幸灾乐祸,“所以第三轮考验是什么?”
“说起来很简单,考验内容就是拿到游乐园的大门钥匙,然后离开这里。这也是最后一轮考验了,如果能顺利完成,会获得非常可观的奖励呢。”
尽管黛娜说得轻描淡写,但余芊还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问:“大门钥匙在哪里?”
黛娜笑起来,“在鬼屋里哦。”
看到两个人一瞬间垮下去的表情,她又恶劣地添上一把火,“里面不仅有钥匙,还有很多超出人类常识范畴的东西,祝你们顺利。”
这一次二人依旧获得了简单的食物和水,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余芊吃掉半个面包的时候,身侧的人突然发问,“刚才在路上,你看到鬼屋了吗?”
她喝了口水,“看到了。”
不同于普通的游乐场布局,这里的鬼屋几乎位于最中心的位置,而且外形是一座阴森森的庞大古堡,想不注意到都难。
许唯一叹口气,“应该会很难吧。”
她和余芊本来想提前过去勘察一番,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从黛娜的种种表现可以看出,她并不希望她们顺利通过考验。所以既然黛娜敢透露考验内容,也就意味着这一关的难度一定很高,高到即便她们提前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前两轮考验她们已经消耗了太多体力,如果不休息一会儿,恐怕会使第三轮考验更加凶险。
刚才她又研究了一番那枚残缺的婚戒,还是一无所获。所谓的保命道具,到底要如何才能使用?
许唯一想着,心情愈发沉重。
余芊似乎并没有很担心,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只是说:“别想东想西的,多吃饭,省点力气。”
于是许唯一也不说话了,安静地开始吃东西。
路灯的光照亮二人所在的长椅,暖黄的色调,和谐又温馨。
如果单独把这副画面剪辑出来,倒像是一对正在约会的情侣。
许唯一突然有些感慨。
从前余芊的日程总是很满,如果用表格来展现,那么她只占表格里的小小一栏,甚至还可能被其他突发事件无情地覆盖。
像这样的长时间两个人独处,还真是头一回。
或许她应该感谢这一次经历,让她真的成为了余芊的唯一。
虽然,只是暂时的。
人心总是善变,尤其是牵扯到情爱的时候,就更是瞬息万变。所以感慨过后,许唯一立刻又开始痛恨自己没出息的想法。
都什么时候了,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还是先想想近在眼前的第三轮考验吧。
这时,她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许唯一回过神,“你怎么了?”
余芊的脸色不太好看,但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样子。
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有点严重了。”
许唯一赶忙去看,随即目光一凝。
那道暗红色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趋势,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像一道扭曲的不详咒印,横亘在如雪的肌肤上。
虽然第二轮考验已经结束,但伤口周围的黑色雾气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更加浓稠。
许唯一终于沉不住气,“会很疼吗?”
“还可以。”余芊看上去状态尚可,还有心情跟她拌嘴,“怎么,现在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许唯一眼眸动了动,避开了她的问题,“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余芊:“什么?”
“你还记得婚礼誓词吗?”许唯一回答,自顾自地复述一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她语气凝重,“现在我们已经经历了‘贫穷与富有’、‘健康与疾病’,在前两轮的考验里相互帮助,也勉强够得上是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话说到这里,余芊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只剩下最后一句还没有实现。”
“余芊。”许唯一转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难得认真的态度,“我们两个,会有人死吗?”
刚才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寒意一瞬间就顺着脊背爬了上来,让她浑身发麻,肢体僵硬。
许唯一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难以控制地感到不安和恐惧。
她怕死,怕得要命。她也怕余芊死,因为……
“你不用太紧张。”余芊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就算真的是这样,也没关系。”
许唯一愣了下,“没关系?”
余芊淡淡笑了下,“因为我已经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