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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我在峨罗斯当倒爷[九零] 55-60

55-60

    第56章


    这天的火锅吃得尽兴极了。


    不仅十斤羊肉切成的羊肉卷被吃得一干二净, 何长宜带来的菌菇、豆制品、蔬菜等也被全部消灭,甚至连周诚跑到招待所厨房要来的一笼现蒸大馒头都吃干净了。


    一群人撑得直揉肚子,东倒西歪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何长宜吃的不多, 喝的也不多,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起身告辞。


    严正川跟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


    何长宜没推辞,她现在走路还要拄拐杖, 万一真遇上劫道的, 现扔了拐杖再跑也来不及。


    周诚见她要走,急忙从地上爬起来, 左脚拌右脚地扑到床铺上, 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相机。


    “等等,何姐, 走之前咱们拍个合照吧!”


    他找来招待所服务员, 请对方帮忙拍照。


    一行人站在大使馆门前,侦查小队分列两边,将何长宜和严正川簇拥在中间。


    火锅加二锅头, 大伙儿脸蛋统一的红扑扑, 笑得露出后槽牙,在镜头前勾肩搭背。


    何长宜站在严正川身旁,一群红脸蛋中,只有他们两人还保持原本肤色, 格外的鹤立鸡群。


    周诚的相机是少见的数码相机, 而不是常见的胶片相机, 服务员举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用,周诚屁颠屁颠地离开队伍,口齿不清地教对方如何对焦如何按拍摄键。


    原本摆好拍照姿势的队员们纷纷抗议。


    “周诚, 行不行啊?你那相机别没内存了吧!”


    “我看说不准,这家伙自从来了峨罗斯就端着他那个相机四处拍照,要不是列宁墓禁止拍照,我看他连革命导师的遗容都想拍一拍。”


    “嘿,你们可不知道,这家伙虽然没拍成列宁,但他跑到赫鲁晓夫墓拍了一堆照片,还拉着我要在人家墓碑前合影呢!”


    周围闹哄哄的,趁着这段间歇,严正川微微侧身,低声对何长宜说:


    “货运火车的事你多费心。”


    何长宜讶异地看他,同样低声道:


    “领导,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严正川说:“这事就拜托你了,回头我也给你申请一个大号奖状。”


    何长宜眼睛一转,狡猾地说:


    “帮忙没问题,不过你得先答应帮我办一件事。”


    严正川问:“什么事?”


    何长宜不答,催促道:


    “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反正这事绝对不违法违纪违反道德,也不让你背叛党和国家人民,举手之劳,一点也不麻烦。”


    严正川斜眼看她。


    “我听着怎么不像是好事儿啊。”


    何长宜抬头看他,狡黠地眨眨眼。


    “领导,我一个守法公民,能干什么坏事儿?都说人民公安为人民,现在就是人民最需要的时刻,您能不能挺身而出啊?”


    严正川简直想在她额头上敲一指头。


    这头黑心的小狐狸。


    “成,你说吧,我听听是什么事儿。”


    这时,周诚终于教会了服务员使用数码相机,小跑着回到队伍中。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镜头,我数三二一就拍啊!”


    何长宜转到正前方,笑容文雅而含蓄地看向照相机镜头的方向。


    就在周诚大喊“三、二、一”的时候,她快速而低声地说:


    “我要挂靠外贸公司,办理进口许可证。”


    严正川有些吃惊地看向何长宜,这一幕恰好被照相机拍了下来。


    何长宜则在拍照后,笑眯眯地对严正川说:


    “领导,这要求不难吧?”


    严正川:……


    是不难,但问题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能办成这事儿的?


    周诚跑去查看出片效果,看完就喊严正川:


    “严队,你怎么不看镜头啊?”


    不等严正川开口解释,罪魁祸首愉快地抢先回答:


    “严队怕自己英俊的容颜抢了大家风头,特地不看镜头的!”


    周诚晕乎乎地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冲严正川竖大拇指。


    “严队做事就是讲究!”


    严正川一言难尽。


    这傻小子到底是怎么混进了公安队伍?


    何长宜乐不可支,凑过去低声问:


    “讲究的严队,挂靠的事儿能不能办呀?”


    严正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


    “能,不能也得能。”


    他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何长宜:“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看这姑娘谈条件时娴熟老到的模样,十有八九是家学渊源,说不定出发前还有老狐狸面授机宜。


    然而何长宜却说:“我这都是自学成才。”


    她冲严正川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社会是最好的老师。”


    严正川:……


    拍完大合照,侦查小队的成员们又闹着要和何长宜单独拍张合照。


    “何姐,我和你也拍张照留念吧。”


    “我也要!”


    “去去去,拍照的都到后面排队,我都等半天了。”


    何长宜来者不拒,一一应允合照请求。


    周诚在后面急得跳脚。


    “我还没拍呢!让我先合照,我相机的内存要不够了!”


    队员们默契把他挤到最后,不走心地说:


    “把你拍的赫鲁晓夫墓的照片删了不就有内存了吗?”


    周诚抗议:“那不行,那可是艺术,艺术你懂不懂!”


    “哎呀,反正大合照有何老板也有你,你就当是拍过合照好啦——等等,别插队,该轮我了!”


    周诚反抗不能,看到同样被挤出人群的严正川,同病相怜地说:


    “严队,要不等下你先拍吧?”


    严正川烦恼地看了他一眼。


    唉。


    没长脑子真好。


    在和严正川敲定具体细节后,何长宜联系了她在莫斯克铁路局的人脉,私下租了一列近期前往钟国的货运火车的整节车厢。


    按道上规矩,只要钱给够,他们并不在乎租车的人要干什么。


    何长宜不说,对方也不问,默契十足。


    不过在分别前,人脉先生友善提醒:“别在车上闹出太大动静,也别弄出太多血,或者让他们在下车前做个清洁。”


    何长宜:……


    何长宜真诚地说:“您放心,我是守法公民。”


    人脉先生和蔼地说:“上次的蛇头也是这样对我说的,结果那个蠢货把太多人塞进车厢里,还反锁了唯一用来通风的车门,我不得不去解释为什么货运车厢会出现尸体——虽然某种程度上,没有生命的尸体也可以算作货物。”


    何长宜:…………


    何长宜更加真诚地说:“我向您发誓,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人脉先生随意地摆摆手。


    “我不在乎,就算车厢里塞满了尸体,那也是钟国海关需要处理的问题。不过我相信你不是蛇头,毕竟谁会想不开到从峨罗斯偷渡到钟国呢?”


    何长宜:……感觉有被侮辱到。


    敲定了货运火车的事后,何长宜告知了严正川这个好消息。


    严正川问:“花了不少钱吧。”


    何长宜笑嘻嘻地说:“可不是呢,老毛子心黑手更黑,领导,我这钱给不给报销呀?”


    严正川还真掏起了兜。


    “报,当然要报。”


    他拿出一厚叠卢布递给何长宜,看金额,大概能兑换几千美金。


    何长宜面露惊讶,迟疑着没有伸手借钱,在严正川催了好几次后,她才吞吞吐吐地说:


    “领导,我不是在暗示什么哈,就是我有个疑惑,现在咱们国家公安同志的工资都这么高了吗?还是说,您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发财妙计?当然,我没说您干那什么了啊……”


    严正川又气又笑,看她一双眼骨碌碌地打转,一边说着不是在暗示什么,一边又使劲向他使眼色,分明就是那个意思。


    “得了,你省省吧,这是专案组批的办案经费,不是我自掏腰包,来源合法。”


    他特地在“合法”二字上加重了发音。


    何长宜夸张地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像您这种党和人民的好同志,不可能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严正川没好气地说:“赶紧拿着钱滚蛋,看见你就烦。”


    何长宜接了钱却没走,严正川问她:“又怎么了?”


    何长宜深沉道:“要发票吗?”


    严正川:……


    他真是遇上克星了。


    侦查小队被允许在发车前十二小时上车,将车厢临时改造成更适合人居住的状态,并用隔板划分出监区,以便关押嫌犯。


    在峨国警察的协助下,严正川带人连夜从警察局押走了十余名嫌犯,将人关在货运车厢,并由侦查小队成员轮流看守。


    货运火车一路行驶非常顺利,没有出现沿途警察上车检查的情况,一周后抵达钟国境内。


    当火车驶过国境线,早已等候在此的钟国警察以海关检查的名义,秘密带走了车上嫌犯,当天就将人押送至京城,准备接受法律的审判。


    列车抢劫案告一段落,周诚抽出时间将相机里的照片都印了出来,特别是大合照,给每个侦查小队的成员都发了一张。


    严正川收到合照后端详片刻,照片上何长宜看似乖巧,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得意狡猾。


    他随手将合照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很快,这张合照就被一摞摞的文件和卷宗盖住了。


    回国后,严正川去疗养院探望严母。


    她患有肺结核,即使在经过治疗后没有传染性,但在和严正川见面时,严母依旧戴着两层口罩。


    “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在吃药吗?”


    严母虽然中气不足,但说起话来却很爽直明快。


    “我好着呢,死不了,你好好工作,不用管我,我要养好身体,替你们守好大后方,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往前冲,全心全意建设革命事业吧。”


    严正川笑道:“没问题,我一定努力工作,争取破获每一个案件。”


    严母疼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也不要太为难自己,只要尽力,无愧于心就行。”


    母子二人谁也没提起那个丢失的妹妹,这是严家不能被触碰、无法愈合的伤口。


    严正川在疗养院待到要关门的时候,严母将他送到门口,分别前嘱咐:


    “有空去军区看看你爸,没人管着,勤务员拦不住,他又该糟蹋自个儿的身体了。”


    严正川却说:“我爸那是为革命事业发光发热,他一向舍小家为大家,哪还用得着我关心。”


    严母警告性地拍了他一巴掌。


    “行了,以后这话少说,你爸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难受呢。你办了这么多的案子,就不知道如果人家成心要犯罪,谁也拦不住吗?你都快三十了,生气了二十多年,现在也该消气了。”


    严正川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反驳。


    “您就知道关心老头子,就不关心关心我哥吗?他也在军区,而且还没勤务员呢。”


    严母笑眯眯地说:“他有媳妇关心,我这个婆婆还是别掺和小家庭的事。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张护士有条特别漂亮的丝巾,是在西单的万事利商店买的,你周末过去给你嫂子买两条,就说是我送她的。还有啊,你眼光不好,让售货员去选花色,千万别买你喜欢的,我怕还不够浪费钱的呢。”


    严正川:……


    严正川朝严母伸出手,手心向上。


    严母:“干嘛?”


    严正川理直气壮:“给钱啊!您给儿媳买礼物,总不能让我掏钱吧。对了,跑腿费是不是也应该算一算?”


    严母在他手心抽了一巴掌,声音响亮。


    “滚犊子,臭小子赚钱赚到你老娘头上了!我看你干的不是刑侦,分明是经侦,天天就窝在办公室戳算盘珠子了!”


    严正川笑得赖皮,要是让手下队员看到,几乎都不敢认这还是他们那个雷厉风行的严队。


    最后严母作势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扔给严正川,他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严母站在疗养院门口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在护士的劝说下回到病房。


    买完丝巾,严正川跑了一趟军区,打电话让大哥出来取东西。


    不多时,一个精干的年轻中校快步来到门口,见到严正川后他直接上来一个过肩摔,把人放倒后上下打量。


    “还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没给咱家丢脸。”


    严正川气得大骂:“老大你有病吧!”


    来的人正是严家老大,严正山。


    见严正川生气,严正山反而一乐。


    “就你这身手,要是遇到犯人全靠两条腿跑得快吗?回头我给你特训特训,别坠了咱家的威风。”


    要不是在军区门口怕影响不好,严正川真想拿出手铐直接把严大押走。


    他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把礼盒装的丝巾扔给严正山。


    “咱妈给你媳妇的。”


    严正山不急着看礼盒,先伸手拍了拍严正川身上的灰,又习惯性地扯了扯衣服下摆,就像小时候照顾弟弟那样。


    “成,我跟你嫂子说一声。对了,这不是你挑的吧?要是你选的丝巾,你嫂子看见了得跟我急。”


    严正川:“……还我,不送了。”


    严正山笑着把礼盒藏到身后。


    “行啦,我替她谢谢你和咱妈。花了多少钱,我给你报销。”


    严正川嗤一声:“就你那点工资。”


    送完东西他就要走,严正山拦住问:“不去见见咱爸?他正好没下基层,也没开会,就在办公室。”


    严正川摆了摆手。


    “老头子谁爱见谁见,我才懒得见他。”


    送完东西,严正川去找大院的发小帮忙办理外贸公司的挂靠时,对方在得知不是他自己要开公司,而是帮一个峨国女商人办理时,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他,直到快把他看急眼了,才慢悠悠地说:


    “严二啊,你这是终于开窍了吗?难得啊,兄弟们都担心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泡温泉这种裸裎相对的活动都不敢叫你参加了。”


    严正川黑着脸骂:


    “滚滚滚,你们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我这叫洁身自好懂不懂?不叫我最好,谁要跟你们一帮老爷们泡温泉,还不够恶心人的。”


    发小笑骂几句,转而开始打听情况。


    “那妞儿是谁啊?钟国人还是峨国人?你找了这么个圈子外的,是不是得早点带回来让你们家二老见一见啊?别回头棒打鸳鸯,搞一出现代孔雀东南飞。”


    严正川说:“别瞎说,我跟那姑娘没关系,纯粹是她帮了我大忙,咱也不是那不讲究的,怎么能占人家便宜,所以帮她办个挂靠,也算是报答了。”


    发小只是笑,意味深长地说:


    “哦,我知道了,这是认了个干妹妹。”


    严正川露出一脸受不了的表情。


    “拉倒吧,还妹妹,我亲妹妹肯定文静又乖巧,才没那么奸诈。就那姑娘,我话放这儿了,谁要是当她的亲哥,那家里简直要翻了天。”


    发小知道严正川家里二十多年前丢了个女儿,至今也没找到,就安慰道:


    “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你妹妹福大命大,有朝一日肯定能找回来的。”


    大院的人都知道,严家老二是为了找妹妹才弃军从警,为此还挨了他爹一顿打,最后还是严老爷子出面,才让严父放弃了将二儿子强行入伍的想法。


    这么多年下来,听说严二亲手抓了不少人贩子,让近百个被拐儿童与家人团聚,可惜这里面没一个是他妹妹。


    发小安慰严正川:“放心吧,你们家祖上积德,说不定哪天你妹妹自己就找回家了呢。”


    这话听得不少,严正川也没了太多感触,只是说:


    “那就借你吉言了。”


    挂靠的事敲定,何长宜只要缴纳合同金额百分之一的挂靠费,就能以外贸公司的名义报关,申请废钢的进口许可证。


    严正川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峨国的何长宜。


    跨国长途电话中,何长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多谢领导,我就知道咱们公安同志言出必行,等我回国,我在国宾馆饭店请你吃饭!”


    严正川忍不住想要笑。


    “那你得提前备足了预算,我可不会客气的。”


    电话那头,何长宜壮士断腕般说道:


    “领导您就放心吧,我就算去银行贷款也得让您一次性吃痛快了!”


    即使看不见人,严正川还是能想象到她故作肉疼的夸张神情。


    挂了电话,严正川笑着摇摇头。


    幸好不是他亲妹妹,要不然自家还不得闹腾得翻天啊。


    不过,要是真有个这样的家庭成员,热热闹闹的似乎也还不错?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严正川放下电话,走出邮政局,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最近恶性案件层出不穷,严正川天天加班到深夜,已经进入检察阶段的跨国列车抢劫案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


    这天,在处理一桩连环杀人案时,局里的老法医来办公室找严正川要一份案卷材料。


    严正川在满桌的文件山中翻找材料时,露出了玻璃板下合照的一部分,恰好是他和何长宜。


    老法医原本随意扫了一眼,突然顿了一下,又重新仔仔细细地看过去。


    严正川注意到他的视线,以为老法医是对合照好奇,随口解释道:


    “这是之前去峨罗斯出差时拍的照片,就是那个列车抢劫案。”


    而老法医也同时开口:


    “这是找着了?”


    严正川听着糊涂,就问:“找着什么?”


    老法医说:“你妹妹啊。”


    严正川当年刚入职就申请参与拐卖案件,还查阅了二十年前发生的儿童拐卖案的全部案卷,局里的老人都知道他有个妹妹小时候被拐走,至今还没找回来。


    老法医端详着合照。


    “你看颅骨的形状和大小,还有五官特征,和你简直一模一样,这一看就是你妹妹嘛。”


    严正点了点照片上的何长宜。


    “您说,她是我妹妹?”


    老法医奇怪道:“那你不是都找着了吗,找着了还问我啊?”


    严正川失笑。


    “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是我妹妹,她就是我在莫斯克办案时认识的一朋友,。”


    老法医急了。


    “你才是开玩笑,这姑娘的颅骨长得跟你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你看这个颧骨,这个下颌骨,还有眉弓和鼻骨的形状,虽然男女之间存在一定差异,但就这个相似程度来说,不可能没有亲缘关系!”


    严正川不笑了。


    “您是认真的?”


    他低头看看照片上巧笑倩兮的姑娘,目光上移,抬头又看老法医。


    “您真觉得她是我妹妹?”


    老法医说:“嘿,你还不信我了?就我干了这么多年的法医,陌生人之间长得再像,最多也就是五官相似,也不可能连颅骨都一模一样。我把话放这儿,她要是和你没亲缘关系,我就把福尔马林都喝了!”


    严正川沉默下来,表情几乎是凝滞的。


    老法医还在问他:“哎,你怎么在峨罗斯找着的妹妹啊?难不成当年你妹妹被拐出国了?要是那样的话,怪不得连你们家都找不着孩子,谁能想到人在国外啊。”


    严正川不发一言,突然,他抽出玻璃板下的合照,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老法医在后面喊他:


    “哎,你去哪儿啊?材料不找了吗?”


    周诚正好出外勤回来,与严正川擦肩而过,纳闷道:“严队这是忙什么呢,我喊他都不理。”


    老法医说:“可不是嘛,我还急等着材料呢。”


    他想起什么,又问周诚:


    “你们严队的妹妹找着了?什么时候找着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周诚一脸懵逼。


    “啊?严队妹妹找着了?我不知道啊。”


    老法医说:“你不知道?你们不是在莫斯克和严队妹妹合照了吗?”


    周诚:“啊?可合照的是我们何姐,什么时候变成了严队的妹妹?”


    老法医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我用我四十年的法医经验担保,这姑娘指定和你们严队有亲属关系!”


    周诚:……


    周诚小心地问:


    “不是我不信您啊,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世界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有一定几率长得相似呢?”


    老法医:???


    老法医开始撸袖子。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职业素养!”


    周诚慌张道:“没没没……”


    老法医气势汹汹地说:


    “把你们严队和那姑娘都给我叫过来,我要亲自给他们采血送去做DNA鉴定!”


    第57章


    自从送走了严正川一行人, 何长宜全心全意忙于搞钱大业。


    当从国内运来的货物被运至弗拉基米尔市的各个工厂时,六千吨废钢也被有条不紊地分批送到了堆场。


    随着堆场里垒起的钢铁矮山越来越多,何长宜肩负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如果要将六千吨废钢一次性运回国内, 那她就需要缴纳七十万美元的关税、运费以及其他杂费。


    又或者将六千吨废钢拆分成四个订单, 按1:1:1:3的比例分批运输废钢,每收回一笔订单的货款,就可以用来支付下一笔订单的费用。


    如此一来, 何长宜就只需要先筹集一千吨废钢所对应的费用, 也就是大约十一万美元。


    她现在手头有五万美元的现金,还差六万美元。


    要如何在短期内凑够这笔钱呢?


    何长宜满脑子都是钱钱钱, 在店内盘账时一边拨弄计算器, 一边苦思冥想。


    郑小伟察言观色,拎着拖把殷勤凑了过来。


    “老板, 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您说一声, 我肝胆涂地也要为您分忧!”


    何长宜上下打量这小子。


    “你说真的?肝胆涂地也行?”


    郑小伟用力挺起单薄的胸膛,慨然道:


    “没问题,您拿了我的心肝下酒都行!”


    何长宜拍了拍他的肩膀, 夸赞道:“你是个不错的, 郑厂长这是给我送来了一个得力干将啊。”


    郑小伟故作谦虚:“您谬赞了,我就一个小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何长宜打断了他的话。


    “小伟啊, 我不要你的心肝下酒, 也不用你肝胆涂地——那样实在浪费资源。听说莫斯克国立医院有人高价收购健康器官, 我看你年轻力壮的,要是把你拆巴拆巴卖了,连着眼角膜心脏双肺肾脏和肝脏, 哦,对了还有皮肤和骨骼,合计能卖个三万五万的,再付费|捐献一下大体,算下来比你囫囵个卖的话要划算。”


    她说起来一本正经,看起来真像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郑小伟懵了,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道:


    “老板,你是在开玩笑吧?”


    何长宜脸上笑容一收,紧紧地盯着他。


    “你不乐意?”


    郑小伟差点要哭出来。


    这也不是他乐不乐意的事儿啊!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耿直没郑小伟那么油滑,被他抢了个先,此时才插进话来。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哼,我早告诉你,老板可不是姓郑的那个老货,你那点小心思还是别拿出来卖弄了!”


    当着何长宜的面,郑小伟没像往常似的出言驳斥,而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像是指望她来做主。


    何长宜合上账本,推开计算器,站起身来,摇摇头。


    “啧,就这还说要肝胆涂地呢,我看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拖地吧。”


    她路过耿直,娴熟地敲了敲傻小子的脑门,就像在敲西瓜。


    “以后拍马屁这种话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说了,有你这种说领导是马的吗?”


    耿直茫然:“啊,那要说啥?阿谀奉承?趋炎附势?”


    他还表功:“老板,我托人带来一本成语书,每天都在看呢。”


    何长宜:……


    “算了,你还是去学峨语吧。”


    何长宜走出财务室,小黑狗热情地在她腿边绕来绕去。


    这小东西最近吃饱睡好,个头蹭蹭长,从枕头大小蹿成了半大小狗,趴腿上和人撒娇时没轻没重,能将人推一趔趄。


    何长宜拍拍狗头,见有客人上门,便亲自迎了上去。


    这位客人双手空空,穿着件磨损得看不出颜色的工装,斜靠在柜台前,低声而急促地问道:


    “收不收电缆?”


    何长宜挑眉:“电缆?”


    工人警惕地看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


    “对,电缆,变压器上的,纯铜,只要十个罐头,我就给你一卷电缆。”


    何长宜问他:“你知道这是犯法的吧。”


    工人不耐烦地说:“法律?你在峨罗斯谈法律?要是按照法律,工厂早就应该支付我的工资,而不是让我自己去想办法!”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缓和了些。


    “与其说是犯罪,我认为‘拿回自己的劳动所得’是更合适的说法,至少这能让我的家人吃上一周的饱饭。”


    何长宜却不为所动。


    “无论如何,那也是盗窃,我可不想因为收购赃物而招来警察,给自己找麻烦。”


    工人抿了抿嘴,见说不动何长宜,失望地转身离开。


    突然,他身后传来自言自语般的一句话。


    “不过,我听说在商场的后街有人高价收购废旧金属。”


    工人讶异地回头看向何长宜,她暗示性地冲他眨了眨眼。


    “据说一卷铜线可以换来一箱罐头。”


    工人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我还有一些需要养家糊口的同事……”


    何长宜低头整理货物,漫不经心地说:“或许你们可以把废铜卖个好价钱。”


    当工人离开后,何长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叫上耿直,让他抱着几箱罐头跟她走。


    耿直不解道:“老板,咱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何长宜头也不回地说:“去发财!”


    在用三箱罐头换来三卷铜线后,何长宜雇了辆货车将铜线都拉到堆场,随后她去问熟客谢尔盖要不要挣一笔外快。


    谢尔盖正在店里采购钟国调料,他要给小娜斯佳和小萨沙做一顿正宗中餐。


    听到何长宜的话后,他二话不说先答应下来,答应完了才想起来问:


    “你需要我做什么?”


    何长宜说:“我记得你们工厂里有几台闲置金属压印机,正好我想要制作一些金属产品,需要用到压印机,你帮我联系一下工厂,能不能借用这几台机器。”


    她又补了一句。


    “有偿。”


    谢尔盖一听这么简单,拍着胸脯说这事就包在他身上。


    他没惊动厂领导,和相熟的车间主任说了一声,在小信封攻势下,车间主任爽快地答应下来,让何长宜在工厂下班后将原材料和设计图纸送过来,他安排工人连夜开工。


    因为产品的制作相当简单,只一晚上,三卷铜线就全部用光,取而代之的是数箱的产成品。


    第二天早上,何长宜派车将这些箱子都拉回店里,耿直在卸货时好奇地问:


    “老板,这是啥啊?还挺沉的,箱子搬起来叮里当啷的,里面不会是什么容易碎的东西吧?”


    何长宜神秘地说:“这即将是莫斯克最畅销的商品。”


    一听这话,郑小伟忙不迭竖起耳朵,生怕遗漏掉何长宜的话,同时眼睛不住地往箱子缝里溜,恨不能钻进去看一看。


    耿直先紧张起来。


    “老板,那我晚上就留在店里值夜吧,别让人把货给偷了!”


    他还瞪了一眼郑小伟,凶巴巴地说:


    “看什么看,是你的吗就看!你是不是想给姓郑的老东西通风报信!”


    小黑狗助阵,冲着郑小伟凶狠地咆哮。


    郑小伟连忙辩解:


    “你别瞎冤枉人,我就是个隔房的侄子,你才是他亲儿子,要通风报信也是你先去!”


    他又对小黑狗说:


    “你这个没良心的,忘了是谁给你梳毛啊?”


    小黑狗:“呜汪汪汪——”


    耿直忿忿地说:“反正你离箱子远点儿!”


    何长宜笑眯眯地不说话,让耿直将箱子都搬到带锁的财务室,临走前将门反锁,钥匙只有一把,她亲自带在身上。


    郑小伟眼巴巴地盯着财务室的大门,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在莫斯克畅销啊……


    在之后几天,何长宜陆陆续续又收到几卷铜线,她如法炮制,全部送到谢尔盖的工厂制成产成品。


    直到财务室摆不下更多的箱子,何长宜雇了一辆货车,亲自押车,将全部箱子运到了莫斯克。


    她先将样品送给彼什科夫和瓦西里以及其他的一些老客户,不出所料,很快就收到了一摞订单,而更多的订单还在纷沓而来。


    彼什科夫由衷地说:“何,你真是让我惊讶,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将钟国商品带来,让峨国人适应钟国人的口味和习惯,没想到你还可以为峨国人量身定制属于他们的商品。”


    瓦西里则说:“说真的,你已经不是我刚认识时候的那个何了,你不仅说话像本地人,你的思维方式更像。”


    何长宜谦虚表示:“可能是因为我吃了太多的黑面包和酸黄瓜。”


    彼什科夫大笑:“不,不止有这些,你还喝了太多的伏特加!”


    何长宜冲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等卖完了这批货,咱们再去找一家酒馆,这次来试试钟国的伏特加。”


    彼什科夫脸上表情复杂极了,混合着跃跃欲试和劫后余生。


    “我很好奇钟国伏特加的味道,但我不想再把电线杆子当成我亲爱的妻子,天知道,我的舌头差点被扯掉一层皮……”


    何长宜大笑出声。


    分别前,彼什科夫对何长宜说:


    “我相信这批货一定会卖得很好,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又要向你下一笔新订单。”


    何长宜说:“那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忙完生意上的事,难得来一趟莫斯克,何长宜去看望维塔里耶奶奶。


    维塔里耶奶奶刚从黑海疗养院回来,看起来黑海的阳光和水疗让她容光焕发,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我亲爱的小鸟,你终于想起我这个孤单的老太太了,太久没有见到你,我简直要怀疑你已经彻底厌倦了莫斯克的寒冷和无趣。”


    何长宜同样热情地抱着维塔里耶奶奶,亲热地和她贴着脸蛋。


    “怎么会,只要有您在莫斯克,就算是莫斯克最严酷的天气里也不会让我感到一丝寒冷。”


    阿列克谢靠在门框,面无表情地说:


    “你当然不会感到一丝寒冷,因为现在是夏天,或许你还需要再穿一件羽绒服?”


    何长宜从维塔里耶奶奶身后探出脑袋。


    “您真是太体贴了,我再没见过比您还要体贴的好人,要不要再将壁炉升起来,室内一定会温暖如同火山口。”


    阿列克谢彬彬有礼地说:“如您所愿,如果这是您所需要的话。”


    维塔里耶奶奶受不了般的大声叹气。


    “天哪,不如我为你们报名参加全峨喜剧大赛吧,你们一定能拿到冠军,现在先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唯一观众吧。”


    何长宜和阿列克谢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同时撇过了脑袋。


    维塔里耶奶奶指挥阿列克谢去厨房和面剁肉,她晚上要亲手做一道家常馅饼。


    何长宜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给维塔里耶奶奶带的礼物。


    维塔里耶奶奶很捧场,惊喜地说:“哦,一个漂亮的铜手镯!”


    铜手镯是C形开口,可以按照手腕围度来自行调整尺寸,不受体型的影响。


    手镯纤长精巧,色泽柔和温润,外圈正中央的位置镌刻白桦树的标志,两侧纹饰斯拉夫传统编织纹路,象征守护、力量与智慧。


    而在手镯的内圈,则镌刻着维塔里耶奶奶的姓氏。


    何长宜将铜手镯套在维塔里耶奶奶的手腕上,她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赞叹道:


    “真是一个简洁优雅的镯子,看起来非常昂贵,你一定花了很多钱吧。我想,这样漂亮的手镯更适合套在年轻人的手腕上。”


    维塔里耶奶奶依依不舍地将手镯褪下来,被何长宜拦住了。


    “事实上,我在这个手镯上花的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对上维塔里耶奶奶不解的目光,何长宜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因为我就是手镯的生产商。”


    在峨罗斯,铜被认为具有神奇的力量,能够驱病辟邪,铜离子可以促进血液循环、治疗关节炎,许多人都喜欢在身上戴一些铜质装饰品,比如说铜戒指、铜项链,以及何长宜所卖的铜手镯。


    她送给维塔里耶奶奶的这个手镯是单独定制的,而面向大众销售的批量产品则要更加简约,或者说省工省料——


    外形宽而扁,表面光滑,仅有中央一处熊头浮雕,内圈镌刻“上帝与我同在”的花体字母。


    何长宜对铜手镯的定价相当便宜,只要五十卢布,主打一个薄利多销,市面上找不到比这还要便宜的铜质首饰。


    正如她所料,峨罗斯人果然对铜饰品情有独钟,从彼什科夫和瓦西里等眼光老辣的零售商就能看出,他们对铜手镯展现极大的热情。


    她这次带来了六万件铜手镯,一天时间就全部被瓜分完毕,全部售出后获利三百万卢布,折合不到四千美元。


    彼什科夫抢到了两万件铜手镯,迫不及待地催促:“我还需要更多!”


    这一次的试水,市场反响好到惊人。


    何长宜立即找到卖铜线工人所在的工厂,以非常实惠的价格买到了更多铜线,毕竟这家工厂已经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甚至默许工人自己给自己“发工资”。


    与此同时,她向谢尔盖所在工厂租用闲置的金属压印机,并雇佣了濒临失业的压印机操作工。


    有原材料,有设备,有工人,还有订单,不计其数的铜手镯被运往莫斯克。


    五台金属压印机火力全开,工人们三班倒,只一天就能生产出四万件铜手镯。


    何长宜还提供了新设计图,中央图案从熊头到太阳十字再到雷神斧头,而内侧铭文则为神祗之名或是宗教短语,种类繁多,不一而全。


    这些宗教色彩浓厚的铜手镯大受欢迎,一经上市便立刻被抢购一空。


    不过,仿冒品也立刻冒了出来。


    虽然仿冒者所用的原材料铜的质量和做工都更差,由于杂质过多而有些发黑,但因为足够便宜,也吸引了不少客户,挤占了原版的市场。


    何长宜毫不意外,事实上她并不打算将铜手镯做成长期生意。


    这一行的准入门槛太低,只适合赚一笔快钱,除非她打造自己的首饰品牌,但在如今的峨罗斯,知识产权就像地上的小石子,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踢一脚,而在本地经营实业如同空中花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市场上铜手镯的价格战越打越激烈,从五十卢布卷到三十卢布,还有不断降价的趋势。


    在用完最后一批原材料后,何长宜将库存铜手镯折价卖出,给工人发了一笔奖金,她当机立断关停了临时小作坊。


    挣完钱就跑,价格战谁爱打谁打。


    只一周的时间,何长宜就赚到了一千四百万卢布,折合不到两万美元。


    现在她距离六万美元目标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得知何长宜结束了铜手镯的生意时,郑小伟不无可惜地说:


    “还能赚钱干嘛要关呢,就算赚的少了,可只要开着就能有钱进账……”


    耿直没吱声,难得觉得郑小伟说了句人话。


    何长宜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没空浪费在赚不了钱的事上。”


    郑小伟悄悄嘀咕:“可那不是还能赚嘛……”


    何长宜却说:“有机会赚一千万卢布,为什么要只赚一百万?”


    郑小伟的脑袋里的灯泡一下就亮起来了。


    什么,老板又有新的赚钱点子了?


    何长宜没多说,正好她一周前从国内订的货运到了,便安排耿直和郑小伟去卸货。


    郑小伟鬼精鬼精的,趁人不注意,偷偷打开货箱,发现里面是包裹严密的小雕像。


    等等……


    雕像?


    这转变也太大了,和铜手镯有什么关联吗?!


    在铜手镯热卖时,何长宜意识到峨罗斯人压抑许久的对宗教和信仰的热情在联盟解体后迅速反弹,特别是在这个艰难而困惑的时代,人们需要精神寄托,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


    当对镰刀与锤子的信仰全面崩塌时,宗教就成为了填补空白的选择。


    在此之前,公共场合禁止谈论宗教,艺术家也被禁止从事有关宗教主题的创作,特别是对于克格勃的畏惧,市面上很少出现宗教风格的商品。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教堂再次面向公众开放,《圣经》光明正大地摆在书店里,许多人戴上了十字架,而何长宜设计的具有宗教元素的铜手镯大卖特卖。


    何长宜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在小作坊尚未开办时,她已经打跨国电话向国内厂家订购了一批小型雕塑的圣像。


    这些雕塑的制作十分简单,内里是石膏,外层镀了一层薄薄的铜,成本非常低廉,甚至大头还是包装费、运费以及路上损耗。


    与此相对的是,由于没有技术难度,圣像仿制起来也非常容易。


    如果是在峨罗斯本地制造的话,在不必考虑长途运输的情况下,价格还能更低。


    何长宜主打一个时间差,当铜手镯价格战打得不可开交时,她将铜圣像一股脑地投进了市场。


    这一次,她赚到了三万美元。


    此时,何长宜的手上有五万美元,还有相当于五万美元的卢布。


    现在,离第一批一千吨废钢的启动费用还差一万美元。


    在熟练地用峨语对第N位要买圣像的客人说“不好意思已经售罄”后,郑小伟凑到何长宜身边,敬仰地问:


    “老板,你下次还要卖什么新品?”


    太牛了,十天不到的时间,他眼睁睁看何长宜卖完铜手镯又卖铜雕像,卢布像雪片似的飞进来,比促销传单都多。


    原本郑小伟对这个年轻的女老板还藏着几分看不上,现在他彻底服了。


    他要是能偷师学个一星半点,哪怕只是跟在她后面捡点残羹剩饭,也能赚一大笔钱啊!


    可惜他在铜手镯和铜雕像上慢了一步,要不然把这个消息传到国内,自家也能赚一笔。


    这次他一定要抢先知道内幕消息!


    何长宜看了郑小伟一眼,也不戳破他那点小心思,笑微微地说:


    “你猜?”


    郑小伟腆着脸说:“我哪知道啊,就我这脑子,哪比得上老板聪明,您就教教我吧……”


    何长宜没说话,点了点她正在看的报纸,在一行峨语标题下用指甲划了一道,接着便翩然离开。


    郑小伟急忙将报纸塞到怀里,生怕被人发现,回屋后拿着峨语字典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查,好不容易才弄懂那行峨语标题的意思——


    《莫斯克大教堂即将重建!》


    大教堂是沙皇时期庆祝抵御拿破仑侵略而建,在二战前被钢铁慈父下令炸毁,如今联盟解体,为彻底否定前政权,本届政府提出要重建大教堂,并将著名艺术家制作的大教堂模型巡回展览。


    郑小伟盯着照片上大教堂图片看了半响,忽然一拍脑袋。


    “我明白了!她是要卖大教堂的模型!”


    他忙不迭地跑了出去,得马上打电话告诉国内这个消息!


    当国内郑厂长连夜召集工人复刻大教堂模型时,何长宜拿着枪、提着一袋卢布出了门。


    最近卢布贬值趋势明显,与美元的汇率从1:600一路下跌到1:800,眼看还要继续下跌。


    不过昨天新闻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松口要向峨罗斯提供贷款,有了这个重大利好消息,卢布止贬转升,汇率涨回了1:650。


    她得赶紧趁着这个节点把手上的卢布都换成美元,等卢布再次贬值时,再将美元换成更多的卢布。


    也就是说,何长宜也要玩一把炒汇了。


    幸好运输公司和海关要求使用卢布结算,要不然这一万美元的缺口还不知道要怎么填呢!


    第58章


    那个钟国女人又来了!


    在莫斯克某处街头, 几个黄牛对视一眼,看向正拎着一个不起眼的编织袋向他们走来的女人。


    “今日汇率多少?”


    “1:940,该死的叶某钦, 他一定是被酒精泡坏了脑子!”


    “我要换三万美元。”


    “当然没问题, 不过你得等一等,我得让人送钱过来,你知道的, 我们一般不会带那么多现金……”


    “不要现金, 银行转账。”


    女人语速极快,话语简短, 三言两语敲定交易。


    按照惯例, 黄牛仔细检查编织袋中的美元,在确认真伪和数量无误后, 女人将他带到附近的一家国有银行, 熟稔地给柜台工作人员塞了香水和巧克力,再加上几个信封,原本繁琐漫长的转账流程立刻变得轻松又愉快。


    黄牛按照女人的要求, 向某家运输公司的账户转入二千八百二十万元的卢布。


    随后两人离开银行, 在分别前,黄牛将编织袋抱在怀里,对女人说:


    “如果你还要换钱,我可以给你比其他人更高的汇率, 只要你还是用美元交易。”


    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算了吧, 我更喜欢认识一些新朋友。”


    说罢, 女人转身离开,黄牛想要去拦,却被跟在她身后的高壮男人拦了下来。


    他有一张不好惹的脸, 还有更加不好惹的拳头。


    “别跟上来,否则,后果自负。”


    男人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在确认黄牛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后,他转身,与在前面等他的女人一同离开。


    黄牛悻悻地站在原地。


    真倒霉,他原本是想看看这个女人住在哪里,以及她的钱是从哪来的——他是很乐意把这个消息卖个好价钱的。


    当进入地铁并多次反复换乘线路、确认身后没有跟踪者后,何长宜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


    她终于将最后一笔美元也换成卢布,打到了运输公司的账上。


    按照双方约定,首批一千吨废钢下周就可以装货上车,先从弗拉基米尔市运到黑海港口,再装船运至国内。


    而按照购销合同约定,在废钢发货后,钢厂就将货款全部打到何长宜的账户上。


    她这一步走得可真不容易!


    被拉来当保镖的阿列克谢垂眸看何长宜。


    “或许我可以要求结算出场费?”


    何长宜大手一挥,爽快道:“那是当然,我可是一位从来都不拖欠工资的好老板!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要求合理,组织都可以满足!”


    阿列克谢反问:“我是不是还需要感谢您的慷慨?”


    何长宜高傲地将手背举到阿列克谢面前。


    “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搞这套封建农奴礼节,不过如果你硬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行了,亲吧,要还是不满意的话,我举个脚也不是不行——我记得你们这儿以前还挺流行吻老爷的脚背的?”


    阿列克谢不客气地将她的手拍了下去。


    “就算是农奴也会给自己选个好主人。”


    何长宜:“那可不一定,你们峨国人自古就不挑,只要实力足够,连嫁过来的公主都能兴高采烈地捧为大帝,多个钟国沙皇也不是难事。”


    阿列克谢:“……钟国,沙皇?”


    何长宜快乐地冲他眨眨眼。


    阿列克谢:……


    “我记得钟国人一向含蓄低调。”


    何长宜顺滑地接过他的话。


    “现在你可以见识人类多样性了。”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眼,嫌弃地转开了视线。


    地铁车窗映出模糊人影,他看到自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


    终于收到钢厂打来的首批货款,何长宜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挣快钱和炒汇,天知道,那帮黑市黄牛盯着她的眼神如X光,恨不能将她整个人剥皮拆骨。


    与此同时,正如她先前预计,市场上的铜手镯价格战已经打到白热化的阶段,甚至有人喊出了十卢布的超级低价。


    毕竟这玩意制作起来没什么难度,连成本都可以压缩到忽略不计——随处可见的电缆,闲置的工厂机器,再加上几个穷极思变的家伙,以及市面上成熟的设计方案。


    不过此时由于峨罗斯严重的通货膨胀,小面值的卢布钞票在市面上逐渐消失踪迹,甚至连打电话使用的硬币戈比都变成了稀罕货。


    当初何长宜将铜手镯定价为五十卢布时,不少人就因为拿不出相应面值的钞票,索性一次性买上十个手镯,拿回去分给朋友亲戚。


    而如今铜手镯价格卷到十卢布,何长宜简直要怀疑峨罗斯人民是不是打算在手臂上各套十个手镯练铁线拳。


    还有铜圣像。


    与铜手镯相比,铜圣像稍微有那么一点技术难度。


    原因是为了给石膏塑像包上一层超薄的铜,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化学定影液,不是随便什么家庭小作坊都能制作。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穷得就差啃树皮吃的峨罗斯人很快就变着花样制作各类宗教塑像,作为在苦涩冰冷的伏尔加河中泡大的人民,峨罗斯人有着令人拍案叫绝的艺术素养。


    没过多久,市面上出现了各类材质各种造型的圣像,从木雕到石雕,所有想得到的材质都用上了,甚至由于对宗教神话的熟悉,塑像题材和造型更能贴合本地人民的喜好。


    而钟国工厂也不甘示弱。


    在何长宜向工厂下订单时,精明的工厂主立刻发觉商机,在订单数量以外,还制作了更多的石膏塑像以备出售。


    当铜圣像出现在莫斯克的第一时间,嗅觉敏锐的钟国倒爷立刻向国内工厂大批量下订单,一周后,来自钟国的塑像疯狂向市场倾销。


    商战中,为了能吸引更多的客户,中峨两方甚至开始拉拢教堂,用圣水为各自雕像进行开光。


    这简直像一场混战。


    何长宜在混战开始前跳出了战场,撕下最肥厚的一块肉后,站在岸上看下面打生打死。


    她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不必再费心费力筹集废钢生意的启动费用,何长宜有条不紊地安排堆场里剩余的废钢依次发货。


    在趟熟了路子后,这就变成了一个机械性的工作,只需要按照之前的经验避开水面下的礁石和暗流,打点好关键岗位的人,就能让一船船的废钢顺利从黑海港口出发。


    第二批废钢、第三批废钢、第四批废钢……


    当全部六千吨废钢都运往钟国,何长宜终于收到了全部货款——总计一百五十九万美元。


    在去掉成本以及一些台面下的费用后,何长宜最后到手的利润是八十万美元,将近百分之五十的毛利。


    在合法生意中,这是一个相当可观的利润率。


    废钢生意很有搞头!


    何长宜一面加紧在弗拉基米尔市继续收购废钢,一面抽空回了趟国,去联系更多的钢厂卖家。


    她不知道的事,当她乘坐飞机从莫斯克机场起飞时,另一架来自京城的飞机刚刚落地。


    严正川没带行李箱,空着手急匆匆地走出机场,拉开机场外排队等客出租车的车门,径直用峨语说:


    “去弗拉基米尔市。”


    出租车司机惊讶地从后视镜看过来。


    “我说你是在开玩笑吧,弗拉基米尔市距离莫斯克足足有二百公里远!”


    严正川直接将一叠美金拍在出租车中控台上。


    “去,还是不去?”


    出租车司机两眼放光,二话不说踩下油门,热情指数级增长。


    “去!只是二百公里而已!您请坐好,我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将您送到!”


    严正川心事重重,看向窗外迅速变换的景象。


    她……到底是不是他丢失的妹妹?


    出国前,严正川通过海关查询到了何长宜的出境信息。


    不过他没能找到一位名叫“何长宜”的青年女性,但他找到了“杨大妞”。


    何长宜的护照信息显示她的真名是杨大妞,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严正川几乎无法把“杨大妞”和“何长宜”联系起来。


    严正川原本还因为何长宜隐瞒真名而有些错愕和不快,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何长宜。


    要是他被起名为“严大壮”,那他也一定不想把真名告诉新认识的朋友。


    循着“杨大妞”这条线,严正川顺藤摸瓜找到了杨家。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来到这座小城,悄悄打听关于杨大妞和杨家的消息。


    即使已经过去两年多,当地人在提起杨大妞的八卦时依然兴致勃勃。


    “你说的就是那个女流氓吧!”


    严正川:“……女流氓?”


    当地人说:“对啊,她没结婚去跑去和男人搂搂抱抱跳光屁股舞,还不算女流氓?要不是她妹夫人好,把她从号子里捞了出来,现在她指不定在哪儿劳改呢!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把她捡回来养喔!”


    这段话中的信息量过大,严正川定了定神。


    “来,抽根烟,咱们慢慢说。”


    当地人喜滋滋地从严正川手中接过一根红塔山,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不舍得抽,夹在自己耳朵上。


    于是严正川直接将一整包拆封的红塔山都塞了过去。


    当地人一边推拒“哎呀你这太客气啦”,一边麻利地将烟塞到口袋里。


    “杨大妞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这女的打小就不学好,眼见是根上就是坏的,要不她亲生爹妈怎么把孩子给扔了,我跟你讲啊……”


    从当地人的口中,严正川得知杨大妞是杨家在火车站捡回来的弃婴,当成亲生女儿养大,不仅没让她在家做工,还供她读书上卫校,毕业后分配到医院上班,眼见前途一片光明。


    但杨大妞是个狼心狗肺的坏胚子。


    杨大妞不孝顺杨家父母,不尊重杨家哥嫂,挣点工资都花自己身上,也不说补贴补贴家里。


    不仅如此,杨大妞小时候抢妹妹的麦乳精,长大了抢妹妹的丈夫,一点脸都不要。


    她还去舞厅和男人跳流氓舞,被公安当众抓走,据说她被押上警车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好看极了。


    严正川打断了当地人的话。


    “你亲眼看见的?”


    当地人说:“我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严正川黑着脸斥道:“你都没看见瞎说什么!”


    当地人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没见着,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他还想再详细描述一下杨大妞年轻的身体,细致到她大腿上长着一颗小痣,严正川不客气地把人打发走,临行前还把红塔山从他兜里掏了出来。


    “滚!再敢乱说,小心我收拾你!”


    严正川严肃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个当地人不敢做什么,小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严正川给自己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又将烟重重揉成一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正川简直无法把当地人口中的杨大妞与何长宜联系起来。


    他认识的何长宜狡猾又灵动,身上有种肆意妄为的反叛气质,知世故而不世故,仿佛世界是她的游乐场,玩够就走人。


    这样的何长宜不会是一个自私轻浮的蠢蛋!


    就算真看上了妹夫,何长宜也会有一万种方法轻松让男人主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拍拍手,手套洁白无瑕,不染一丝灰尘。


    她才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严正川去本地公安局调取了杨家收养何长宜的资料,那年头管理不健全,杨家谎称杨大妞是在家生的,以亲生子女的名义在派出所上了户口。


    显然,户口本所显示的杨大妞的出生年月并非真实日期。


    不过,严正川可以确定杨大妞被收养的时间晚于他妹妹丢失的时间。


    但他需要更多信息。


    严正川伪造成杨大妞的同学,拎着两袋水果上门拜访杨家。


    在得知他的来意后,杨家人瞬间表现出敌意和防备,严正川假装一无所觉,依旧热情地问东问西。


    杨父没好气地说:“她早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你来错地方了!”


    严正川一脸吃惊:“我听说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怎么会严重到和家里断绝关系?”


    杨大哥说:“杨大妞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别被她骗了!”


    见严正川仪表堂堂,杨家人生怕杨大妞真嫁给同学过上好日子,添油加醋地说她坏话。


    严正川表现得一惊一乍,心里却在冷静分析,杨家人和那个当地人说的差不多,只是细节上有一点出入,并不影响整体。


    看来杨大妞确实做过那些事。


    不过没关系,橘生淮北则为枳。


    杨家人是一群自私短视的小市民,长期浸泡在这种有毒的家庭氛围中,就算是好孩子也得学坏。


    何长宜现在跑到峨罗斯,立竿见影的洗心革面,可见孩子本质是好的,都是杨家的错!


    严正川脸上不露,嘴上惋惜道:


    “唉,您家真是太冤了,当初要是不收养她就好了。”


    杨父一拍大腿。


    “可不是嘛!我就说老婆子不该捡她回来,让她冻死在火车站才好!”


    冻死……


    杨大妞是冬天捡的,而他妹妹也是冬天丢的。


    严正川压抑心中激动,转而对一旁拿着块抹布四处擦的杨母说:


    “您就是太善心了,说不定捡她的时候,杨大妞的亲生父母就在旁边看着呢。”


    杨母的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


    她急忙趴下去捡,严正川已经先一步将抹布捡起来,递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他轻声说:“您看,要是当初把她留在南城火车站,不就没这些破事儿了么。”


    杨母接过抹布,慌乱地说:“就是,就是……”


    严正川像是不经意地说:“要不说腊月的孩子捡不得,捡回来全家都过不好年,您这些年也不容易啊。”


    杨母像是找到了知音,也不拿着抹布四处擦了,对着严正川诉苦。


    “你不知道腊月的火车有多挤,我把她从南城带回来有多不容易,杨大妞还不孝顺我,不给我工资,也不赶紧嫁人给我彩礼,还打我老大,要走我家两千块,我真是后悔……”


    杨父赶紧打断她的话。


    “你说这些干什么,快去弄饭,今天中午让小严留下来吃饭。”


    严正川站了起来。


    “不用,我不缺这顿饭。”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杨家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正川也不装了,厌恶地盯着杨家人。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过,大概用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


    杨大哥有点懵。


    “你这是咋了,我妈说啥让你不高兴了?什么叫‘还会再见面’啊?”


    严正川没解释,拎起水果,转身就走。


    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拔枪将这家人贩子通通扫射一遍。


    自始至终杨家人都没有说过杨大妞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是他先提起的“腊月”和“南城火车站”,而杨母承认了


    ——她在腊月的南城火车站带走了一个很有可能并未被父母遗弃的女婴。


    那个女婴大概率是他丢失的妹妹。


    见杨大妞同学突然走了,杨大哥问他爹:“这人咋了?犯病了?”


    杨父深沉地说:“我琢磨他还是心里惦记大妞,听不得咱们说她坏话,哼,破锅配烂盖,他也不是什么好货!”


    杨大哥陷入沉思。


    “他说以后还会再见,是不是说他以后娶大妞的时候要来和咱家商量彩礼啊?”


    杨父断然道:“那他别指望能凭我们今天说的几句话就把彩礼省下来!”


    严正川出了门,随手把水果送给了捡破烂的老人,站在垃圾桶旁抽完一根烟才冷静下来。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他回到京城,订了前往莫斯克的最近一班机票,随身只带证件和钱。


    严正川有何长宜的公司地址和座机号码,不过他在犹豫了很久后,还是没有打通那个电话。


    他要怎么说?


    你好小何我觉得你像我丢失的妹妹你跟我回国做个亲子鉴定吧!


    何长宜大概会笑容可掬地说不好意思我忙不方便回国,不如你出国面谈,然后等他来了后把枪顶在他脑门上。


    说不定举枪的人还要加上金发负责人和黑发的混血。


    他们三个有商有量地就把他拆成零件埋到花盆里当肥料了。


    有些事或许当面说更合适。


    至少他可以在何长宜拔枪前解释他没疯,也不是在玩找妹妹的游戏。


    临出发前,严正川又去了一趟军区。


    严正山正在准备不久后的演习任务,在得知严正川来找他时,心中奇怪极了。


    他这个弟弟一向特立独行,上次见那一面足够他一年都不来找自己,难不成是严母的病情恶化了?


    想到这里,严正山心中一紧,将手头工作交给政委,匆匆来到大门,见了严正川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妈怎么了?”


    严正川意识到大哥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妈没事。”


    他话到嘴边,又卡住,不知要怎么开口。


    严父工作繁忙,严母身体不好,严正山从小带着弟弟长大,一个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要作什么妖,见他吞吞吐吐,便怀疑道:


    “你该不会是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吧?严正川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做出这种事,别人家什么情况我不管,你就等着我用皮带抽死你吧!”


    严正川:?


    他气急败坏地大骂:“你瞎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就算我真做了也不需要找你来擦屁股!”


    严正山反而放心了,不是原则性问题就行。


    “有事快说,我这还忙着呢,没空陪你探讨少男心事。”


    严正川简直要怀疑他这一趟来军区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他没好气地说:“我好像找着咱妹了。”


    严正山差点没反应过来。


    “咱妹?”


    严正川说:“你没听错,是咱妹,丢了二十多年的妹妹,我好像找着了。”


    严正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没开玩笑吧?”


    他看起来严肃极了,不再是之前逗弟弟的轻松模样,很有军事主官的压迫感。


    看起来严正川要是真拿这事儿开玩笑的话,严正山能当场命令士兵把他关进禁闭室里冷静三天三夜。


    严正川只是说:“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严正山骂道:“什么叫可能性很大?用证据来说话!难道你破案不看证据,全凭自己在那儿分析可能性大小?”


    骂完了人,他喘了会儿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那姑娘在哪儿呢?我跟你一起去。”


    严正川没好气地说:“你去不了。”


    严正山眼睛瞪了起来。


    “老子怎么就去不了?!这天下哪里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严正川明知故问:“莫斯克你能去吗?”


    严正山:……


    这还真去不了。


    他是现役军人,出国需要审批,除非是外事活动,不然像他这样的军人在退伍前都不能随意出国。


    严正川带着点嘲笑劲儿地说:


    “得亏咱家我没入伍,要不然这妹妹一辈子也找不回来。行了,我就跟你说一声,过两天我去莫斯克见她,带回来做个DNA鉴定,你做做心理准备。”


    严正山突然问他:“这事儿你还告诉谁了?”


    严正川迟疑了一下才说:“咱家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


    说起这个他就头疼。


    周诚这家伙把何长宜是他妹妹这事儿宣扬得全局都知道了,这段时间同事们见到他就道喜,连局长都惊动了,特地将他叫到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就算要查他妹被拐的案子,作为家属他也得回避。


    这话说的,难不成他还能未经审判就把人贩子枪毙了不成?


    他多守法奉公一人啊,见了杨家人也没直接弄死他们,这还不能证明他的原则性吗?


    严正山没听出弟弟的话外之音,还当全世界只有他们兄弟两人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你先别和妈提起。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万一最后是误会,反而又让她伤心。”


    严正川翻了个白眼。


    “还用你提醒,我一丝口风都没露,我甚至都没敢去疗养院。”


    严正山又问:“你不和爸说一声吗?”


    严正川沉默片刻,潦草敷衍道:


    “他胸怀天下,哪顾得上家里这点小事,告诉他也没用,还是让老头子全心全意为国家奉献吧。”


    严正山也没多劝,他知道弟弟的心结。


    “妹妹的事就靠你了。”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庄重。


    “带她回家,咱们一家也该团聚了。”


    严正川抿了抿嘴。


    “我尽量。”


    严正山瞪起眼睛:“什么叫尽量?!这是必须!要是带不回妹妹,你也别回来了!”


    严正川气得扭头就走。


    “军阀作风!我就多余来找你!”


    命运有时总爱和人开玩笑。


    当严正川乘坐的飞机落地莫斯克时,何长宜与他错身而过,同样航线相反方向,她回到了京城。


    何长宜是一个总在向前看的人。


    杨家早已被她抛之脑后,身世更是无关紧要,她活在当下,无所谓过去。


    在打车前往京郊的钢厂时,何长宜眼尖注意到路边百货商店打出巨大的红色条幅——


    【价格大跳水,彩电论斤卖!】


    【特价彩电一台只要999!】


    何长宜:!!!


    “师傅,快停车!”


    第59章


    当提到价格战, 不同人有不同立场。作为卖家深恶痛绝,作为买家则喜闻乐见。


    对于国内彩电厂家打生打死这件事,何长宜唯有一句话要说:


    ——使劲打, 用力点!都站直了, 别怂!


    前些年,彩电是毋庸置疑的奢侈品,价格高, 利润更高, 单台售价动辄超过三千元,相当于普通职工半年的工资。


    即便如此, 彩电仍旧供不应求, 家家户户都想将黑白电视换成时髦的彩色大电视。


    因此,不少地方火速上马彩电生产线, 一时间全国涌出数百个彩电品牌, 行业产能暴增而导致库存过剩,很快就从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


    为了清理库存、回笼资金,彩电售价开始大跳水, 国内的彩电厂家开启了一场“大逃杀”, 疯狂甩卖产品,原本三千块的入门款球面电视直降至一千块。


    何长宜适逢其会,赶上了这场全民盛宴,买彩电如同在菜场挑拣打折菜。


    何长宜走进百货商店, 为了促销彩电, 彩电被摞成一面墙, 左边的品牌横幅上写着“谁的价格低,比比就知道”,右边另一家品牌则是“同样的价格, 更好的服务”。


    见何长宜是孤身前来,左边的中年男彩电促销员有些失望。


    以他的经验,通常年轻小夫妻和中年人更有可能购买彩电,前者布置新房,后者更新换代。


    年轻女人没油水,男促销员懒得搭理何长宜,甚至在她问自己要传单时不耐烦地说:


    “这都是有数的,不能谁都给。”


    在何长宜之后一个膀大腰圆、戴金链子的男人也进了店,男促销员态度一变,殷勤地起身迎上去。


    “先生,买彩电吗?抽奖送金项链!”


    何长宜挑眉,真稀罕,她有段时间没遇到这种人,一时间没生气,反而还有些稀奇。


    这时,右边彩电品牌的年轻女促销员从外面回来,看到何长宜后立刻打招呼:


    “彩电要吗?免费送货,上门安装!”


    何长宜问她:“多少钱一台?”


    女促销员熟练地说:“21英寸彩电只要999元,25英寸的是2499元,29英寸的巨屏是3499元,您可以看一看样机,质量非常好,用上十年也不会坏。”


    何长宜看了看样机,最便宜的21英寸彩电使用的还是传统显像管技术,屏幕表面呈圆弧状凸起,而更先进的彩电则是平面直角屏幕。


    她又问了一些关于彩电型号和售后维修的问题,女促销员耐心地一一解答。


    男促销员见状面露不屑,就她,还能买彩电?摆明了浪费时间。


    何长宜问了一圈,最后敲了敲最便宜的球面电视,说:“就这个吧。”


    男促销员没忍住,“嘎”的乐出了声,金链子大哥嫌弃道:“你这都是什么声音?”


    男促销员急忙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了个嗝……”


    女促销员面色不变,热情依旧:“没问题,我给您从仓库搬台新机器,我们还有赠品电视机罩,您选个颜色。等下留个地址。我让人给您送家里去……”


    何长宜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一台,我要一千台。”


    女促销员:“一千台?!”


    不等她消化这个消息,“哐啷”一声巨响,几人循声看去,只见男促销员狼狈地摔倒在地,还带倒了架子上摆的样机。


    金链子大哥灵活地跳出三米远。


    “你们得给我作证,我可没碰他,是他自己摔的!”


    何长宜订购一千台21英寸彩电,由于数量多,买的还是技术落后而滞销的球面电视,彩电厂爽快地打了八折,何长宜花了不到八十万。


    先进的平面彩电虽好,但考虑到峨罗斯人的购买力,球面电视显然要更适合。


    由于要将彩电运输至八千公里外的弗拉基米尔市,何长宜要求彩电厂进行加厚抗摔的包装,售后和保修期也进行了相应调整。


    敲定彩电的事后,何长宜接着去拜访钢厂,在拿到五千吨的新订单后,她收获颇丰地回到了弗拉基米尔市。


    何长宜才走进店门,小黑狗就像枚炮弹似的创了过来,站起来足足有半人高,热情地要用舌头给她洗脸。


    何长宜早有准备,灵活侧身,避开了这家伙的正面冲撞,绕后骑狗双手摁头,避开口水洗礼的同时使劲揉狗头。


    这一套动作历经实战,在被小黑狗毁了n件衣服后,何长宜终于练出的擒狗大|法。


    小黑狗急得直哼哼,粗尾巴左右摇摆,砸得柜子“哐哐哐”作响。


    何长宜:“不行,你求也没用,前科太多,不予赦免。”


    耿直高兴地迎出来:“老板你回来了!”


    郑小伟慢了一拍才走出来,嘴角处疑似有偷吃罐头的痕迹。


    他含糊不清地说:“老板,你回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去接你……”


    何长宜把狗卡在两腿中间,似骑非骑地进了门。


    “怎么接?带着狗过去,让我骑它回来啊?”


    耿直马上说:“那可不行,老话说了,骑狗烂裤|裆!”


    郑小伟笑得差点将含在口中的肉都喷出来。


    何长宜:“……要不以后你用峨语讲话得了。”


    再听耿直说中文,她心梗都得被气出来。


    店里的客人原本背对着门,在何长宜进门后迟疑地转过身来。


    门外的阳光恰好照在他身上,像是舞台上的追光灯。


    何长宜看清了脸,惊讶道:“严队?”


    严正川张了张嘴,嗓子眼有些堵得慌,说不出话来。


    要说什么?


    该怎么说?


    你好,你是我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妹妹?


    何长宜已经先一步开口。


    “领导,你是不是来找我拿发票的?我就说嘛,公家单位报账怎么可能不要发票。这样吧,我给你多报一倍,你给我返三个点的税就行。”


    严正川用力闭上了眼,酝酿许久的情绪通通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


    什么煽情什么感动什么久别重逢通通都是扯淡,放到何长宜身上都不成立!


    耿直从后面追上来,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卡在嘴边,手舞足蹈地试图用手语让何长宜明白。


    何长宜:“……好好说话。”


    郑小伟从旁边探出脑袋,幸灾乐祸地说:


    “您说让他以后都说峨语,可他钟国话连都说不好更别提外语,嘿嘿嘿,这不就卡壳了。”


    何长宜:……


    她觉得郑家的Y染色体有毒,真的,要么过于油滑,要么过于憨直,总之都不太行。


    严正川看不下去,就说:“小耿是想说我前几天就来了,一直在等你吧。”


    耿直激动点头,冲严正川竖大拇指,从嗓子眼挤出三个字:


    “哈!拉!少!”


    何长宜:……


    严正川愉快地说:“你带的兵可真不错,相当有你的风范。”


    何长宜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我真是谢谢你了。”


    她自顾自地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干净,放下杯子问严正川:


    “领导,您这回来峨罗斯有何贵干?又来抓逃犯了?”


    严正川顿了顿。


    “我这次来,不是公干,是……一些私人的事。”


    何长宜了然:“需要我给您找个翻译吗?莫斯克大学的留学生,正经钟国人,背景清白政治可靠,口风还严,只要钱给到位,就算带你去看猛男秀都没问题。”


    严正川面无表情地问:“我什么要去看猛男秀?”


    何长宜从善如流:“脱衣|舞也行,这不是怕您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小众爱好嘛。”


    严正川:……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把旁边偷笑的两个臭小子赶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老板说。”


    耿直不放心,想要留下来,被郑小伟一把拽走。


    “瞎操什么心,这儿有你事儿吗,真是狗拿耗子,没见老板都没发话,快走走走……”


    耿直甩开郑小伟的手,见何长宜冲他点了点头,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当店里只剩两人一狗时,严正川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艰难开口:


    “你,可能是我的妹妹……”


    何长宜原本心中防备,闻言立刻放松下来。


    “嗨,原来不是要抢劫啊,吓我一跳。”


    严正川:?


    何长宜体贴解释:“我以为你是被双|规后外逃出来的,打算来我这儿赚一笔逃亡经费,从此亡命天涯,死生不复相见。”


    严正川脸黑得像锅底,努力按捺住火气,好声好气地说:


    “我请了假,出国前也和单位报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外逃!”


    何长宜恍然大悟,立刻改口夸赞:


    “领导,您不愧是国家的好干部,做事就是讲究!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严正川没好气地说:“我说我是你哥!”


    闻言,何长宜突然沉默了。


    严正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不知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期待更多一些。


    漫长而令人心悸的沉默后,何长宜终于开口。


    “严正川,你怎么回事儿,逮谁认谁当干妹妹啊?党和国家知道你作风这么混乱的吗?”


    严正川额角迸起几根青筋。


    “狗屁的干妹妹,我说我是你亲哥!亲生的!”


    “哦,亲哥啊……”


    何长宜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你是我亲哥?!”


    这次的反应终于正常了一点,严正川甚至有点欣慰。


    “我怀疑你是我们家二十年前走失的女儿,长宜,我想请你配合做个DNA鉴定。”


    何长宜再次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不是有意冒犯哈,就是那什么,严队你是见一个姑娘就怀疑人家是你妹妹吗?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严正川:……


    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咆哮:


    “老子没病!精神正常得很!老子也不是见谁都觉得是我妹妹!我看你才有病!”


    何长宜一点也不生气,柔声道:“没事,我理解,真的,精神病院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严正川开始怀疑他这趟来峨罗斯寻亲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何长宜是存心拿他开涮,这人心眼坏透了。


    何长宜玩得乐不可支,见他真要急眼了,才说:


    “成,就当你是我亲哥吧。”


    严正川气得胸闷,没好气地说:“还不一定呢,我妹没你这么恶劣,她小时候吃糖都要分我一半。”


    何长宜:“唉,我理解,我要是打不过人家的话,也会主动奉上贡品。”


    严正川:?


    不是,就不能给他留下一些关于妹妹的美好回忆吗?


    一通插科打诨过后,严正川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情一扫而空,好奇心起,问何长宜:


    “你就不怀疑我是骗你的?”


    何长宜大惊失色:“严正川,难不成你真是外逃的?你等着,我现在就给大使馆打电话。我们社会主义好青年和你这种反动派势不两立!”


    严正川:……


    再次,他真是遇上克星了。


    何长宜玩够了,正儿八经地回答起来:


    “首先,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杨家亲生的。”


    她忿忿不平地说:“哪有人会给亲闺女一个起名为杨大妞,一个起名为杨芳菲的?要不是杨家已经有了儿子,我怀疑他们还要起个杨招娣杨盼娣引娣之类的晦气名字。”


    严正川:“其实大妞这个名字有种大智若愚、化繁为简的气派,也不能说不适合你。”


    在何长宜警告的逼视中,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收起脸上过于幸灾乐祸的笑容。


    “其次——”


    在开口之前,何长宜先打了个预防针。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我希望展现真实的一面,而不是一些虚伪的客套话。”


    严正川表情严肃了些。


    “你说。”


    何长宜不避不闪地与严正川对视。


    “事实上,我对亲生家庭没有任何期待。如果你是在两年前或更早出现的话,或许当时的‘我’会狂喜,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何长宜说的是实话,如果严正川能在原书正文完结前出现,将她从娇妻文的狗血情节中拯救出来,她一定会视他为天降救世主。


    别说是认亲,就算认他当义父都没问题。


    可当何长宜摆脱了原书的控制,开始活出自己的人生时,严正川的存在就变成了鸡肋。


    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她已经不需要。


    归根究底,何长宜是穿书者,而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所以,不管来的人是严正川还是宋正川,对何长宜来说都没差。


    而听完何长宜的话,严正川心中巨震。


    他想起了此前听到的有关杨大妞的消息,她在养家过得一点都不好,流言缠身,甚至被迫远走峨罗斯搏命维生(何长宜:那倒也不是)


    要是他能早一点找到人,妹妹就不会受这么大的罪。


    是他的错。


    严正川艰涩地开口:“对不起……”


    何长宜止住他的话。


    “先别急着道歉,我还不一定是你妹妹呢,你现在磕头赔罪,别回头发现我跟你没血缘关系,再一想起来心里得多怄气啊。”


    她格外诚恳地说:“领导,我这个人膝盖硬,到时候也没办法还你一个磕头,你就纯亏本了。”


    严正川没说完的话都被噎在嗓子眼里,顶得他上不得下不来,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不是,她这人怎么这么坏心眼啊!


    “何长宜,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动不动抽冷子来一下,你扎心上瘾了?”


    何长宜笑眯眯地说:“怪我,都怪我,我这人就是太爱讲实话。”


    严正川酝酿好的相认情绪彻底消耗殆尽,甚至还有点堵心。


    “行了,反正事儿我是告诉你了,你跟我回国做个DNA鉴定吧,来回路费我报销。”


    何长宜摇头:“那不成,我刚从国内回来,这边还有一摊子事儿急等着我处理呢。”


    严正川看起来不算意外,只是有点失落。


    有了刚才的铺垫,何长宜的拒绝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对于严家来说,他们没照顾好她,总归是亏欠的。


    “好,什么时候你回国和我说一声,我再安排鉴定。一切按你的步调来。”


    严警官退让得太明显,何长宜都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要等很久了。要不我人就不回去了,抽一管血你带回国去检测吧,这样也不耽误事儿。如果咱们真的有血缘关系,我飞回国也很快。”


    严正川想了想,这的确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何长宜从店里的常备医药箱中拿出最小号的针管,消毒后从手臂抽了半管血,用放满冰块的保温杯递给严正川时,还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严队,你不会用我的血去研究针对我的生化武器吧?”


    严正川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什么生化武器,直接召唤空中支援,一颗导弹全炸飞得了,也省得我烦心!”


    何长宜说:“嗨,你要真有这本事也别浪费导弹,我给你杨家的坐标,你对准了轰,千万别放过。一颗导弹太少了,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饱和式攻击,你觉得呢?”


    严正川用力闭了闭眼。


    他接过保温杯转身就走,再多待一会儿他非得气出脑溢血不成。


    何长宜在身后挥舞手绢:


    “假设亲生的哥,一路顺风,我等你消息~”


    严正川走得更快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耿直探头问道:“老板,严警察怎么走了?不留下吃晚饭吗?”


    郑小伟从旁边挤出脑袋,纠正道:“用峨语!”


    小黑狗:“汪汪汪!”


    何长宜的愉快心情瞬间灰飞烟灭。


    得了,店里有这俩活宝,她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赚钱的事儿吧。


    严正川的出现像是往何长宜的生活中投进来一颗小石子。


    不能说完全没影响,但小石子没有掀起波浪,只有水面上一圈一圈荡漾的微澜证明他来过。


    何长宜开始大刀阔斧地在弗拉基米尔市收购废钢。


    从拖拉机厂到内燃机厂再到农机厂,从工人到厂领导,所有人都热切盼望钟国梭子客前来收购自家工厂的废钢。


    什么,工厂里没有那么多的废钢?


    看看车间里封存多年的机器设备,再看看仓库里过时滞销的库存产品,甚至原本从厂区延伸至铁路干线的货运钢轨……


    只要定义放得够宽,弗拉基米尔市处处是废钢。


    在城市边缘,一家停业已久农机厂的厂房大门再次开启。


    只不过,这次进入工厂的工人不是为了制造新的农机设备,而是要拆除生产线。


    厂房里满是灰尘,钢铁支架上挂着厚厚一层蜘蛛网,当何长宜在农机厂对接人的陪伴下走进来时,还看到几只惊慌逃窜的耗子。


    对接人热情地说:“这可都是上好的钢铁!”


    他用力拍了拍一旁的生锈的钢板,收回手时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要不是工厂已经十六个月没有发工资了,谁会忍心将这样好的生产线当废钢卖了呢?”


    何长宜没全信对接人的话,仔细地检查着这个生锈的铁疙瘩的状况。


    原本刷在钢铁上的保护用的绿漆已经脱落大半,长期暴露在空气中,锈蚀出大片的红色锈迹。


    何长宜这段时间收购的废钢多了,也能大概分辨出钢铁的质量如何。


    该说不说,虽然联盟产物一向走傻大憨粗路线,但也是真的舍得下料,把设计冗余度拉到爆表,预计使用年限恨不能为地球毁灭日。


    即使只是一家濒临倒闭农机厂的生产线,钢铁的重量和质量轻松吊打抠抠搜搜的日式设备。


    何长宜这敲敲那看看,确认没问题后,她告诉对接人需要将生产线拆成小块的废钢,她可没办法把这个大家伙一整个运到码头。


    当何长宜和对接人商量拆除的具体时间时,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突兀开口:


    “你为什么不买完整的生产线,而是要拆成没用的零件?难道钟国不需要生产农机设备吗?”


    对接人试图制止他:“嘿,老伊万,你太冒犯了,这是我们工厂的客人!”


    何长宜并不生气,平静地说:“如果是在十年前、二十年前,我想钟国会有人愿意花费大价钱来买一条二手生产线,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制造更先进的生产线。”


    在老伊万和对接人复杂难言的表情中,何长宜拍了拍身旁的钢铁巨兽。


    “对钟国而言,它的唯一用处是被送进炼钢厂回收再利用。或许在未来,这些废钢会被铸造成另一条生产线也说不定。”


    老伊万摇了摇头,喃喃道:“唉,是的,是这样的,我们甚至已经落后于钟国……”


    对接人同样不好受,不过他很快整理好心情,热切地对何长宜说:


    “无论生产线是否落后,您需要的是组成生产线的钢铁不是吗?看在这些优质废钢的份上,收购价是不是可以再高一些?就算看在两国友谊的份上,毕竟我们也有技术员曾被派遣到钟国啊!”


    当何长宜再次来到农机厂时,眼前是一片混乱而震撼的景象。


    生产线已经不复此前的完整模样。它被粗暴地肢解了。


    一些工人操纵着乙炔气割枪,将生产线沿着焊缝切开,刺眼的蓝白色火焰,钢铁的断口处残留着暗红色的灼痕。


    另外一些工人则举着铁锤和撬棍,将被切下来的生产线拆成更小的部分。


    扭曲的钢板、断裂的螺栓、破碎的齿轮,形成一座座钢铁坟丘。


    设计、制造、安装这条生产线花了数年的时间,而拆除它却只需要短短数天。


    老伊万站在厂房门口,和一些同样苍老的工人站在一起,沉默地看着这座钢铁巨兽被扒皮拆骨。


    “我当年可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在我手上从来没生产出次品,更没浪费过一颗螺丝钉。”


    “当初全联盟的加盟国都在抢农机指标,我不得不连续一周都睡在厂里。”


    “我们立下了军令状,要为每一个集体农庄配置至少一台农机……”


    老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借着生产线被拆除的契机,怀念过去那段热火朝天的峥嵘岁月。


    而更多的工人脸上则露出欢欣的笑容。


    厂长说了,卖了废钢就有钱发工资,虽然不能一口气补足十六个月的拖欠工资,但厂里每个工人都能分到至少三箱的罐头!


    虽然拆掉生产线让人有些不安,但工厂已经很久没有开工了,久到工厂大门都生锈了。


    所有人都知道,没了联盟摊派的采购任务,那些原先的加盟国更愿意去买美帝、欧洲和日本的品牌,而不是在技术落后的峨国农机上花钱。


    更何况,那位钟国女士实在给的太多了!


    她用来交换废钢的钟国商品不是劣质积压的便宜货,也不是已经超过保质期的人造垃圾,而是正儿八经的优质商品。


    有服装鞋帽,你可以在她那里找到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对应的衣服;有糖油调料,白糖如雪,植物油澄澈,是联盟商店很难买到的好货;还有家居用品,从暖水瓶到保温杯再到蕾丝冰箱罩,件件耐用又便宜。


    而最重要的是煤矿人家牌的罐头。


    与其他钟国罐头不同,这个厂矿品牌罐头完美贴合峨罗斯人的口味,酸咸油润,不管是冷吃还是加热都美味,用杏子酱炖的奶油牛肉罐头简直让人疯狂。


    一些钟国梭子客也从国内带来了煤矿人家牌的罐头,但他们卖的罐头说起来也不是不好吃,但那种好吃是钟国人的好吃,而不是峨国人的。


    倒爷们也纳闷,都说老毛子爱吃煤矿人家的罐头,可看起来也就是一般喜欢,远不到迷恋的地步。


    他们不知道的是,煤矿人家工厂有一条专门供应峨罗斯的罐头生产线,何长宜作为唯一的峨罗斯经销商,只有她才能拿到改良口味的罐头。


    因此,尽管煤矿人家的罐头长期缺货,但只要钟国商店里挂出“今日到货”的标牌,消息灵通的峨国老祖母们会立刻冲进来抢走所有摆在货架上的罐头。


    晚了一步的顾客只能向那两位年轻的钟国小伙抱怨:


    “为什么又是没货?我已经是第五次来没有买到罐头了!”


    不过,对于弗拉基米尔市的工厂来说,只要有废钢,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罐头供应。


    工厂将罐头代替工资发给工人,而工人则开心地拎着罐头回家,或是在厂门口就将罐头高价卖出。


    不用卢布发工资可太棒了!


    工人们已经受够了到手的卢布以小时为单位的速度贬值,以前一卢布可以买回来供全家吃一顿的面包,现在同样的面包他们要花三千倍的价格。


    虽然月工资翻了十倍,可物价却不止涨了十倍。


    相比起来,沉甸甸的罐头更让人有安全感。


    罐头上那些陌生的方块字象征着美味与饱足。


    何长宜收购废钢时越来越顺利,起初她还需要登门拜访每一家工厂,顺便带上一份价格不菲的小礼物,才能敲开办公室的大门。


    到了现在,她甚至不需要去联络,每天都有工厂主动上门求售,价格实惠到相当于白送。


    何长宜来者不拒,唯一的问题是新租的堆场空间又不够用了。


    真是过于甜蜜的烦恼。


    一船接着一船的废钢运往钟国港口,与此同时,火车满载着钟国货物途经蒙古入境峨罗斯,最终停靠在弗拉基米尔市。


    何长宜几乎走遍了弗拉基米尔市的每一个工厂,她收购的废钢种类繁多,从拆除的落后生产线到报废的钢轨,甚至还有濒临倒闭炼钢厂的钢炉和轧钢机。


    而在何长宜不知道的时候,关于高价收购废钢的钟国梭子客的消息渐渐传到了外市,并在将来为她引来一群神秘的客户。


    第60章


    在收购废钢之余, 何长宜在弗拉基米尔市寻找新的商店地址。


    之前由于她手头资金有限,加之对本地不算太了解,租用的物业面积偏小不说, 而且距离本地商业区颇有一段距离。


    虽然钟国罐头在本地名声鹊起, 专程来采购的顾客不少,但钟国商店由于位置偏远,平时客流量并不算大。


    与此同时, 一些精明的本地小商贩把这里当成了秘密进货的地方, 小批量买入钟国商品后再高价卖出,恨不能全世界都没人知道货物来源。


    何长宜不想只做一个背后奉献的批发商, 毕竟利润大头在零售上。


    与莫斯克不同, 弗拉基米尔市的市场有限,而这里的小商贩也不能达到与莫斯克的大零售商同样规模的进货量。


    也就是说, 他们吞掉了何长宜的利润, 还不能给她带来相应的回报。


    何长宜决定扩大商店规模,变成一家真正的钟国百货商店。


    为此,她特地准备了一千台彩电作为开业噱头。


    相信对于峨罗斯人民来说, 廉价的彩色电视有着不逊于改良口味罐头的吸引力。


    毕竟光有物质食粮容易营养不足, 精神食粮也不可或缺的。


    就在何长宜抵达弗拉基米尔市一周后,她收到火车站货运部的通知,从钟国运来的一千台彩电已经运达莫斯克。


    这批彩电不容有失,何长宜亲自去了一趟莫斯克。


    在莫斯克火车站, 何长宜没有遇到安德烈, 这不算奇怪, 毕竟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轮班巡逻的小警察了。


    不过,她遇到了另一个“熟人”。


    隔着穿梭的人流,鹰钩鼻的中年警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何长宜。


    何长宜有点奇怪, 他怎么还在干巡逻的活儿,按说安德烈都升官了,作为资历更深的警察,这位不得升得更高?


    而当她想要再仔细观察对方时,鹰钩鼻警察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人流之后。


    莫名的,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何长宜一向直觉很准,她立刻加快速度,在货运站提走一千台彩电后,当天乘坐货车返回弗拉基米尔市。


    回程的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劫匪没有黑警,彩电被顺利搬进商店后面的仓库。


    何长宜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郑小伟习惯性打听:“老板,你怎么想起买彩电了?这老毛子买得起吗?”


    何长宜信口胡编:“谁说要卖给老毛子,那都是我留着自己用的,看一台砸一台,等全部砸完后就该回国了。”


    郑小伟:“啊?老板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耿直虽然也觉得这有点浪费,不过这孩子心眼好,立刻替何长宜分辩:


    “这叫什么奢侈,我要是有钱我也这么干,买两碗豆浆,我喝一碗晾一碗;买两个肉包子,我吃一个看一个,嘿,就是不心疼~”


    郑小伟:“……你那说得是一回事儿吗?”


    耿直:“怎么就不是一回事了,对于老板来说,彩电就跟豆浆包子一样,想吃就吃了。哪像你,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成天就想着怎么赚钱。”


    郑小伟:“和你都说不清!”


    耿直:“有什么说不清的,我现在就去拿个锤子,老板说砸我就砸——老板,你说,要砸谁?!”


    何长宜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要不怎么自古皇帝喜欢养弄臣,有人现场表演双口相声就是好玩儿。


    她敲了敲耿直的脑门,开玩笑道:“公平起见,先砸你这颗榆木脑袋,再砸他那颗筛子脑袋,一个都不能放过。”


    耿直、郑小伟:“啊?”


    看到这两张不可置信的脸,何长宜又被逗笑。


    “行了,这些彩电是要留着卖的,这几天警醒着点儿,别被小偷又摸上门。”


    耿直响亮地答应:“哎!您放心,我就睡在仓库门口,保准谁也进不来!”


    郑小伟小声说:“是,从门口进不来,人家翻窗。”


    弗拉基米尔市的治安比莫斯克强,但也没强太多。


    作为一个人口流动性较小的工业城市,弗拉基米尔市的大多数居民是工厂职工,接受过一定教育,纪律性和平均素质相对更高。


    但再高的人口素质也熬不住穷。


    盗窃、抢劫、诈骗、敲诈……


    怎么说呢,至少不随便杀人,这点上比莫斯克强。


    见多了杀人越货和纯杀人不越货,何长宜在初到弗拉基米尔市时感慨本地真是民风淳朴,尽管当时她脚下正踩着一个抢劫犯。


    不过对于耿直和郑小伟来说,弗拉基米尔市简直是罪恶之城,怎么天天都能遇上事儿,不是被警察拦路敲诈,就是在守仓库时和窗外的小偷面面相觑,半夜还有醉鬼砸门。


    怀揣一颗火热发财心的郑小伟都忍不住和耿直抱怨:


    “都说国内治安差,可和老毛子这儿一比,咱们国家可真是太好了,至少公安是真管事儿。”


    耿直立即道:“既然国内好,那你赶紧回,别在这儿待着碍眼。”


    郑小伟瞪起眼睛:“我才不会!我受了这么大的罪,要是赚不到一百万我就不回国!”


    耿直:“……那你就一辈子在这儿待着吧。”


    这不是咒他呢吗,郑小伟气得开始撸袖子。


    耿直这会儿脑子好使了,马上就说:“你要是敢打我,晚上你就一个人值夜吧。”


    郑小伟忍气吞声地放下了袖子。


    唉,上次就是他遇到的爬窗小偷。


    大半夜的,突然看到一张皮肤白惨惨、眼珠子发绿的脸贴在玻璃上,吓得他连做一周噩梦。


    大楼的保安就是纯饭桶,之后老板自费用铁栅栏将窗户完全封死,这才没再刷新出爬窗小偷。


    何长宜安排好店里的事,临走前不放心,想想又嘱咐一句:


    “彩电不值钱,命比什么都重要,该跑就跑,别硬撑。”


    耿直拍胸脯:“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肯定看好仓库!”


    郑小伟也拍胸脯:“放心吧老板,真到那时候我肯定带着他一起跑!”


    耿直:???


    而何长宜满意颔首:“行,到时候给你发奖金。”


    郑小伟得意道:“学着点!”


    耿直:……好像哪里不太对,学校不是这么教的啊。


    这一夜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耿直来给何长宜开门时还在打哈欠。


    何长宜放两人回去补觉,她亲自守着店,心里琢磨人手还是不够用,得再雇几个人。


    店里客人不算多,中午何长宜热了个罐头吃,才要动筷,她看到清洁妇在门外迟疑地徘徊。


    何长宜了然,立刻起身开门,热情邀请对方一起来吃点。


    清洁妇盛情难却,勉强吃了两口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何小姐,你要小心。”


    何长宜问:“小心什么?”


    清洁妇不安地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话。


    “昨夜楼下停了辆卡车,好几个人沿着外面的铁梯爬到了三楼,他们想进去偷你的彩电……”


    何长宜悚然一惊。


    他们是怎么知道仓库里有彩电的?


    她紧紧盯着清洁妇,怕吓到她,尽量轻声细语地问:


    “您是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您没被那些家伙发现吧?”


    清洁妇带着些羞耻地说:“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我……我住在卫生间。”


    何长宜有些惊讶,旋即就明白过来。


    在联盟解体前,人们可以免费居住国家分配的赫鲁晓夫楼,即使人均住房面积无法达到九平米的最低标准,但至少还有个住的地方。


    而在联盟解体后,峨罗斯政府进行了住房私有化改革,居民在获得住房产权的同时,也需要开始支付物业费、取暖费、水电费、维修费等杂费,居住成本骤然上升。


    而一旦开始拖欠费用,就准备和自家房子告别吧。


    清洁妇就是由于无法清偿债务,被迫出售了唯一住房,只能悄悄躲在大楼的卫生间睡觉。


    卫生间临窗,紧挨着仓库,夜晚安静得出奇,几乎能听到流浪猫的脚步。


    清洁妇先是听到了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接着大楼外的铁梯响起数人上楼的踩踏声。


    她悄悄去看,发现了一群年轻的流氓正站在仓库外,正试图用撬棍撬开铁窗。


    未果后,这帮人压着声音骂骂咧咧,冲下楼跳上大卡车跑了。


    清洁妇得知他们想要偷走钟国商店的彩电,犹豫了许久后,她才下定决心去提醒钟国商店的老板。


    “总之,你是个好人,你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何长宜听完后没说什么,径直起身找了个不透光的黑袋子,将货架上摆着的所有用得上的商品装了满满一大袋,最后从现金柜里抽出厚厚一叠钱,塞到了最下面。


    她将沉甸甸的袋子一把塞到清洁妇怀里。


    “你今天没有来,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这些不要被人发现,用完了再来找我拿。”


    清洁妇的脸涨得通红,抱着袋子的手想要推拒,又有些不舍。


    “我……”


    何长宜将人半推半拉带到了门边,先看看外面有无人,再打开门,送清洁妇出去。


    “这不算什么,是你应得的,我很感激你。”


    清洁妇终于找回了舌头,她看起来甚至有点羞愧,为自己之前的犹豫。


    “不,我什么也没做,这太多了……”


    何长宜没纠缠多不多的问题,转而说道:


    “我要开一家新商店,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来做售货员?包吃包住,每月一万卢布工资。”


    清洁妇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您说的是真的吗?”


    何长宜笑着说:“我需要一位正直可靠的本地员工,而您已经通过了面试。”


    清洁妇带着一脸梦幻的表情回到了暂居的卫生间。


    她的女儿正趴在马桶上写作业,看到母亲回来,她懂事地上前接过袋子,没防备,被沉重的袋子坠得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妈妈,这是什么?”


    清洁妇突然用粗糙的手捧住女儿的脸蛋,劈头盖脸亲了好几口。


    “亲爱的,我们就要有一张床了,或许,你还可以有一张看书写字的桌子!”


    在得知有小偷团伙盯上仓库这批彩电后,何长宜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怎么说呢,要是一切顺顺利利的话,她反倒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宇宙,比方说治安良好犯罪巷,争创文明城市哥谭(……)


    她带来的一千台彩电虽然在国内是卖不出去的落后产品,但在峨罗斯,这可是顶尖的好货,到手就能转卖出去,就算不卖也能拿回家自己用。


    在彩色屏幕上,叶某钦那张醉酒的红脸蛋看起来更明显了呢。


    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何长宜特地要求彩电厂不得在包装物上写有任何透露内部物体的文字和图样,即使是用中文写的也不行,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峨罗斯人看得懂。


    她在货运站提货时也检查了一遍,所有彩电的外包装都没有被拆开的痕迹,排除火车站搬运工内外勾结,还有谁会知道?


    何长宜再次想起了鹰钩鼻警察。


    这家伙的眼神可真糟糕,像个饿疯了的秃鹫。


    但她和鹰钩鼻警察的交集只有对方敲诈未遂那一次,该不会这家伙格外记仇,至今念念不忘她这头肥羊吧?


    何长宜将疑点记在心中,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紧急转移彩电并不现实,以现在峨罗斯的治安条件,就算是警察局的警械室和银行的金库都不能百分百确保安全,小偷的内线也不会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


    何况谁知道现在外面有没有同伙在盯梢。


    别回头她前脚将彩电转移到自以为安全的新地址,后脚人家闻着味儿就过去了,简直白费功夫。


    再者,虽然何长宜有搬家的打算,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营,她和大楼物业的工作人员维持着良好关系,遇上事儿了知道找谁帮忙,勉勉强强也能算是根据地。


    要是没有清洁妇的通风报信,等小偷把彩电搬走了,她才会反应过来。


    而在当下这个危险的时刻,何长宜更需要来自大楼物业方面的帮助。


    说干就干。


    何长宜让补觉回来的耿直看着店,自己去找管理员说明情况。


    管理员有些迟疑地说:“你需要我帮你报警吗?但恕我直言,小偷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危害,而且这也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辞,警察不会重视的。”


    何长宜说:“我了解,所以我需要您夜晚派一队保安在仓库外巡逻。”


    管理员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是拿眼睛去看何长宜。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拍出一个小信封,管理员以魔术师般的手法迅速将信封塞进兜里。


    “好吧,理论上我们应该为租户提供安全保障……那些该死的小偷,他们会发现自己找错了地方,我们保安队的好小伙会将这群家伙吓得屁滚尿流!”


    今天晚上,何长宜就没让耿直和郑小伟守夜,把他们赶回了她在附近租的员工宿舍。


    郑小伟高高兴兴地下班走人,耿直反倒脑子灵通一回,问何长宜:


    “老板,是不是仓库又闹贼了?要不我留下陪你吧……”


    何长宜拍拍他的肩膀,难得柔声细语地说话。


    “好孩子,我心领了。不过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派不上用场,还是把自己养得壮实点再说吧。”


    耿直:“……凭什么小狗能留下?”


    何长宜更温柔地说:“唉,不是我打击你,但论起战斗力,三个你捆一块儿也不是它的对手。”


    小黑狗配合地汪了一声。


    耿直:……


    都说他说话噎人,可分明老板说起话来比他还扎心……


    夜晚的商店只有一人一狗。


    何长宜反锁了大门,只留下一盏夜灯,半躺在仓库里的行军床上,手边放着阿列克谢送的格洛|克手|枪。


    小黑狗安静地趴在床边,不过现在它的体格已经不能被称为“小”了,肩高到何长宜的大腿处,体重约七十斤,站起来比小学生还高一头。


    何长宜原来以为捡的是不值钱的小土狗,要不狗贩子也不能随便就扔车上,但随着小黑狗一天天长大,丰厚的被毛和凸出的吻部渐渐展露,体型也越来越往大型犬的方向靠拢。


    而在脱离奶狗期后,小黑狗对陌生人毫无友好可言,攻击性和护卫性与日俱增。


    何长宜出门时不得不用指头粗的铁链子把这家伙扯在腿边,免得陌生人因为离她太近就惨遭恶犬攻击。


    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至少何长宜再没遇过扒手,而想要抢劫勒索的家伙在看到她身边的大狗后,也会先估量估量自己顶不顶得住这狗来一口。


    小黑狗是天生的护卫犬,懂行的人夸何长宜养了条好狗,这可是再纯种不过的高加索犬,相当值钱,放到市面上可以换一辆摩托车。


    何长宜:……值不值钱她不清楚,但这玩意烧钱的速度可比烧油的摩托车快多了,要不是她做生意手头宽裕、不愁吃喝,光是喂狗就是件难事儿。


    谁能想到,小黑狗一顿的饭量比耿直和郑小伟两个青少年加起来都多呢。


    当然,屎量也很可观,咳。


    总之,在何长宜好吃好喝的喂养下,小黑狗皮毛油亮,骨骼粗壮,一口尖牙泛着白森森的光,咬合力相当可观,轻松咬断牛棒骨。


    何长宜在弗拉基米尔市时就把狗带在身边,能预警能攻击,还不会被收买,比保镖靠谱多了。


    夜色渐渐浓郁,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会传来遥远的车辆行驶声,很快又归为寂静。


    小黑狗睡得四仰八叉,肆无忌惮地露出肚皮,还发出打鼾的声音。


    何长宜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地向床下伸出手,精准捏住了毛茸茸的嘴筒子,鼾声一顿,小狗委屈地哼唧一声,湿漉漉的鼻头用力顶在她手心。


    何长宜没什么诚意地拍拍狗头。


    “睡吧睡吧。”


    小黑狗就像个小人似的重重叹了口气,站起来啪嗒啪嗒走到床尾卧下,免得坏主人再来骚扰它。


    就在人们睡意最浓重的时候,何长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卡车发动机的声音。


    虽然下一刻司机就熄了车,但小黑狗已经原地弹了起来,冲到铁窗旁,冲着外面疯狂咆哮起来。


    “呜汪汪汪汪汪——”


    何长宜翻身而起,拎着枪就走到窗边,正好与楼下正沿着铁梯往上爬的小偷们对了个正脸。


    这帮小偷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不超过二十岁,正是最无法无天、不知轻重的时候。


    见仓库有人发现了他们,小偷不但没有退却,反而还加快了上楼的步伐,为首的拿着捆了刀片的铁棍,正好能从护栏缝隙处塞进来。


    有人呼喝着说:“快快快,这只有一个钟国女人!”


    何长宜面无表情地拿出枪,枪口瞄准了楼下的小偷,扬声道:


    “谁想尝尝子弹的味道?”


    小偷们集体一惊,立刻有人就要退缩,为首的大喊:


    “都给我上!那是把假枪!”


    何长宜也不多话,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危险地与小偷们擦身而过。


    “现在,谁还怀疑这是假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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