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杨雪霏条件反射地坐起，吓出一身冷汗。
下一秒，她想起什么，劫后余生地舒了一口气，躺了回去。
“妈，好不容易考完试，你就让我再睡会儿吧。”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说。
“赶紧给我起来，你不是要去同学聚会吗？人家驰朝在楼下等你半天了！”
半小时后。
杨雪霏怒气冲冲地下了楼，顺理成章地将起床气撒在驰朝身上。
“醒了？”驰朝挑眉，“昨天晚上九点给你发消息，到现在都没回，还以为你早睡了，刚刚听阿姨说，你昨天两点还在吃夜宵。”
一米八五的人双手抱臂，懒懒支在她的粉色迷你小电驴前，一点也不显得违和。
黑色短发在灿灿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略一含笑，便硬生生将满园怒放的绣球花，比了下去。
饶是早就对这副皮囊见怪不怪，杨雪霏还是嘟囔了一句，“花枝招展。”
她对他的谴责视而不见，兴师问罪道：“你这个扰人清梦的罪魁祸首！”
“快把我的巨无霸铜锣烧赔给我！我在梦里刚吃了一口，就被你吵醒了。”
下一瞬，被迎面而来的铜锣烧堵住了嘴。
她眼一亮，一大口咬了下去，酸奶在味蕾蔓延，瞬间起床气就没了。
“好好吃！张姨买的吧？好羡慕你啊！驰朝，有这样温柔善解人意的妈妈，要是张姨是我妈妈就好了……”
杨雪霏上个星期，看到同学在吃新开的网红铜锣烧，馋坏了。
但那家店离她家太远，她也担心高考期间闹肚子，就没去买，在驰朝耳边念叨了好几天。
驰朝上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杨雪霏眯眼笑，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边的酸奶，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像我妈，只会给我五块钱，让我自己去买包子吃！”
杨雪霏背对着家，没看到二楼窗台上那道身影。
林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我妈”两个字，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又编排你妈什么呢，死丫头……”
底下的人头也没回，一下跳上车后座，催着人上车载她。
看着突突突远去的小电驴，林珍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雪霏一手吃东西，一手抱着驰朝的腰，脚尖在底下垂呀垂。
鉴于刚才碰瓷效果显著，她眼咕噜一转，灵机一动。
“驰朝朝。”
一听到杨雪霏这样黏黏糊糊地喊他，驰朝就知道她又开始打坏主意了。
“嗯？”
杨雪霏看不到他上扬的唇角。
“其实，我早上还梦到了巨无霸草莓坚果冰激凌……”她疯狂暗示。
“行吧，回来赔你一个。”
不大情愿似的，但杨雪霏还不了解驰朝吗，她乘胜追击。
“还有薯角培根披萨……”
也就这点出息。
驰朝在后视镜中，只能看到她扬起的发丝，但他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她此刻狡黠的表情。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
他笑了笑，“行吧，还有什么？”
“还有……”杨雪霏舔了舔唇，“185八块腹肌大帅哥。”
这话不知触到了驰朝哪根神经，车头忽然颠了一下。
杨雪霏只当他刚才在走神，煞有其事地强调。
“我梦里是和185八块腹肌大帅哥共进晚餐的，所以你得赔我一个。”
驰朝确实走神了，不过不是刚才，而是现在。
这句话会是暗示吗？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杨雪霏着急地戳了戳他的肚子，“驰朝朝，你说话呀。”
咦？
感受到指尖坚硬的触感，她默了默，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嫉妒。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练腹肌了？”她酸溜溜地说。
大概是昏了头，驰朝完全忽略了她的语气。
她说，赔她一个185八块腹肌大帅哥。
然后戳了戳他的腹肌。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更深入的联想。
“不然你把你那个同学赔给我……”
杨雪霏和驰朝同校不同班。
一语未了，车子忽然一个急刹，她一头撞到了驰朝背上。
她捂着额头，夸张地哎哟了一声，“你干嘛突然停下？”
还没来得及以此为由，变本加厉地敲诈勒索，便噤了声。
驰朝朝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驰朝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问她。
“哪个同学？蒋宇还是张不凡？”
杨雪霏心中警铃大作。
驰朝朝的表情好诡异。
难不成，驰朝朝吃醋了？
杨雪霏茅塞顿开。
谁让驰朝朝从小就是个小气鬼，看她身边这个不顺眼，那个也不顺眼，想要做她唯一的好朋友。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杨雪霏觉得自己就好像驰朝的阿贝贝，就差被驰朝栓在裤腰带上了。
哎。
驰朝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杨雪霏苦恼地想。
但善解人意的雪霏，还是真诚地向他保证。
“驰朝朝，你放心，就算我有了男朋友，你也依然是我宠爱的小狗……啊不，是最好的朋友。”
驰朝的脸色白了又绿，绿了又黑。
杨雪霏期待地看着他。
所以，可以给我牵桥搭线了吗？
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驰朝才开口，“蒋宇还是张不凡？”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她喜欢上了哪一个。
杨雪霏抚着下巴老神在在，“蒋宇的丹凤眼好好看，张不凡酷酷的也好帅……好难选啊，你说呢，驰朝朝？”
驰朝：……
得，原来是见一个爱一个。
在杨雪霏的再三催促下，驰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别看他俩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肚子上全是肥肉，年纪轻轻就有啤酒肚了。”
那语气别提多嫌弃了。
杨雪霏一脸震惊，随机，狐疑道：“可我刚刚说八块腹肌大帅哥的时候，不是你先提到他俩的名字吗？”
驰朝神色认真，“你理解错了，八块腹肌又不是批发的，哪能说有就有。”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我这腹肌也是……”
杨雪霏只听完前半句，便失望地叹气，“好吧，那就算了。”
驰朝一哽。
没良心的某人已经开始催司机师傅别偷懒了。
海晏是南方的沿海城市，他们上了环海公路，一路沿着海岸线前行。
海岸线边的风车不徐不疾地转圈，海风送来夏日的清爽，带着微咸的海水味儿。
四下无人，杨雪霏没在意她四起的头发、快要走光的裙摆，玩心大起地去戳驰朝被吹得一鼓一鼓的蓝衬衣。
一下、两下、三下……
他完全没反应。
驰朝朝怎么又在走神？
驰朝心不在焉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毕业聚会开场。
毕业聚会在海边的一家民宿举办，因为两个班的老师相同，老师们稍后也会来，所以便安排在了一起。
于思思一看到杨雪霏，就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拉她到角落说小话。
于思思是杨雪霏的同桌，因着杨雪霏的关系，她和驰朝也算是好朋友。
当然，是杨雪霏忽略他俩常常给对方上眼药的事实，一厢情愿地这么定义。
于思思笑着朝远处使眼色。
“雪霏你看那边，驰朝班上帅哥好多啊，你待会儿，让驰朝给我引荐一下呗。”
杨雪霏一口保证，“没问题，你看上了哪个？”
“蒋宇吧，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杨雪霏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要不你换一个？”
于思思纯属见色起意，以为蒋宇让杨雪霏看上了，本着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原则，快速转移了目标。
“他旁边那个酷哥呢，叫什么来着？”
“张不凡。”杨雪霏一脸同情，“要不你再换一个？”
在于思思的再三追问下，杨雪霏才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听驰朝说，他俩肚子上全是肥肉……”
于思思的表情和她当时一样震惊，“不是吧，那他俩的肉还挺会藏的……？”
远处的两人轮流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一回头，只看到两张略带嫌弃的脸，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蒋宇“呦”了声，“那不是驰朝的小青梅吗？走，过去认识认识。”
张不凡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不要命了？小心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你忘了之前那个姓吴的了？”
想到什么，蒋宇打了个哆嗦，但看热闹的心还是战胜了恐惧。
“靠，我又不是吴家乐那种变态。我没要对他小青梅怎么样。认识认识，方便我以后近距离八卦总行吧。”
“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没看到驰朝守在旁边。速度，速度。”
又问：“诶，你说他俩天天腻在一起，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了？”
张不凡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
“他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蒋宇一脸莫名。
张不凡又不说话了，蒋宇最讨厌别人这样，但又拿他没办法。
好不容易，他把张不凡生拉硬拽了过去。
“雪~霏~妹~妹~”
杨雪霏起了身鸡皮疙瘩。
不知是不是蒋凡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两个女生的眼神十分诡异。
说话不看脸，视线还若有若无地飘向他们……脖子以下？
一定是错觉吧。
蒋宇自动忽略了这点古怪，自我介绍了一番，寒暄了没几句，就忍不住直奔主题。
“雪霏妹妹，我问你个事呗，你和驰朝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杨雪霏的内心毫无波澜，因为她早就辟谣不下十次八次了。
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个刚认识她的人，都会偷偷摸摸问她这个问题。
她轻车熟路地解释。
“当然不是。我俩在娘胎就认识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跟亲兄妹似的。”
于思思举手，“我知道，在心理学中，这就叫韦斯特马克效应。”
蒋宇不解，“什么是韦斯特马克效应？”
驰朝走到他们身后时，正好听到这个问题。
于是，他听见杨雪霏答：“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之间，会对彼此失去性吸引力。”
后面其实还有一句——
甚至会对对方产生性厌恶。
驰朝在心底补充。
杨雪霏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以后听到有人散播谣言，麻烦大家都帮我辟个谣，我和驰朝纯纯纯友谊！”
“我发誓，我真没把驰朝当男人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