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杨雪霏被风声吵醒了。
隔壁房间的木门很老旧了,又位于开放走廊的正中间,被台风一顶, 完全支撑不住了,哗啦啦啦的响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杨雪霏担心驰朝出什么事, 开了条门缝。
此时风已然很大了, 杨雪霏差点没顶住,“驰朝,你醒着吗?”
驰朝很快应声, 声线平稳,听着就没入眠过。
杨雪霏喊他,“你那个房间今晚住不了人了,你到我这边来睡。”
“没事。”驰朝说:“我拖柜子顶一顶。”
他的拒绝, 在杨雪霏的意料之外。杨雪霏没想到驰朝, 忽然变得这么生疏客气。
她疑心,是自己前些时日, 刚刚放过再也不和驰朝睡一个房间的狠话,所以驰朝才有所顾虑。
但她笃定,以驰朝的行事作风, 只要她再勾勾手指, 他就会屁颠屁颠地抱着被子过来。
没想到,又问了一遍, 驰朝还是同样的说辞。
要不是担心驰朝给台风卷走,给乱七八糟的东西砸死, 她才不会巴巴地央着男人来她的房间呢。
杨雪霏好说歹说,驰朝都不为之所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 现在的驰朝不是真的驰朝,真正的驰朝已经被人夺舍了。
驰朝不知道杨雪霏内心在灾难片和恐怖片之间,难以抉择。
若是在往常,他自然求之不得。
可上次的乌龙事件,不止给杨雪霏,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他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是他想她想得都快要走火入魔了,才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确信,他不会伤害杨雪霏。
但他担心自己,迷迷糊糊间,又酿下大错。
“你快去睡觉。”驰朝哄她,“我多搬些家具,把门顶住,不会有事的。”
杨雪霏把门缝又拉大了些,声音中裹挟着挥之不去的风声,“快点,你不过来,是要我亲自请你过来吗?”
作势就要往外走。
驰朝妥了协,乖乖地抱着被子,闪进她的房间。
地板残留着杨雪霏洗澡后留下的水痕。空地的天花板穿插着密密麻麻的裂痕,底下很有先见之明地摆好了对应的水桶。
简而言之,驰朝要想睡在这个房间,只能和杨雪霏一起睡在床上。
驰朝不是没和杨雪霏一起睡过这张床。
但那年,他们年纪尚小,共眠绰绰有余。而今,他们平躺在一起,如若不把手搭在肚子上,手肘就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对方。
驰朝睁着眼,看着顶上的白色蚊帐,听着耳畔近在咫尺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有一天,他能够顺其本心地把她揽在怀中……
而不是像现在,连呼吸都需要刻意控制,以免惊扰身侧的人,被她驱除出境。
杨雪霏昏昏欲睡,略一转身,看见驰朝睁着双大眼睛,不安于室的样子,不免莫名其妙。
想到什么,她捂紧了被子,面色警惕,郑重其事地警告。
“我睡眠很浅的,你要是做什么我肯定会发现的!要是让我发现,上次的事情不是意外……呵呵。”她阴恻恻地磨牙。
驰朝再三保证,“上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
她“哼”了声,“勉为其难相信你,赶紧睡吧。”
“还有。”她握拳,凶巴巴道:“不许做乱七八糟的梦!”
杨雪霏每夜都是要入驰朝的梦的,如果驰朝没有梦见她,只有一种可能——
他彻夜未眠。
事实上也是如此。
驰朝硬生生熬了一夜,不敢闭眼,不敢将手放在身体的两侧,不敢触碰她,不想唐突她。
次日。
吴阿妹看到驰朝下楼,惊疑不定。
餐桌上,她让杨雪霏台风过后给林珍打个电话,叫林珍回来一趟,送她去医院。
杨雪霏关心地问:“怎么了,外婆,你哪里不舒服?”
吴阿妹哀伤地说:“外婆怕是不能陪你多久了。”
杨雪霏吓了一跳。
吴阿妹忧伤地说:“外婆怕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了,我明明记得朝朝早就走了的……”
杨雪霏舒了口气,“外婆你没得老年痴呆症,你没记错,驰朝是昨晚来的,当时太晚了,就没叫你。”
吴阿妹扫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台风尚未完全过境,风声呼呼呼呼,雨声哗啦啦啦,出门完全是异想天开,只能在家中活动。
吴阿妹腿脚不便,无事不会特意上楼,杨雪霏担心她瞎折腾,就没告诉她,客房的门坏了。
所以,驰朝至少还要在杨雪霏房间过一夜。
又到了晚上。
如果不是驰朝昨夜和她同床共枕,杨雪霏真的要怀疑他昨晚做贼去了,不然他怎么会一反常态,一沾枕头就酣然入梦了。
借着电闪雷鸣,杨雪霏侧看驰朝的睡容。
只见他唇角微微上扬,也不知梦到什么了,睡得这么香,就差没留哈喇子了。没一会儿,又抿直了唇。杨雪霏硬生生地在他脸上,看出了“如临大敌”四个字。
这傻子,不会梦到自己化身钢铁侠,在拯救世界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摇了摇头,也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
驰朝被杨雪霏摇醒了,她侧躺着,巴巴地看他,说她失眠了,好无聊。
驰朝好脾气地问她,那怎么办,她想聊天吗,还是做什么。
杨雪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语气却羞涩,说,她想做一点有意思的事。
驰朝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杨雪霏就钻进了他的被子里,香香软软的一团埋在他身上,娇娇甜甜地喊他“朝朝老公”。
美人在怀,驰朝却一脸正色地问:“什么有意思的事?”
定睛一看,杨雪霏不知何时,穿上了那条一字肩鱼尾黑裙,玉臂勾着他的脖颈,娇嗔道:“明知故问,你现在怎么这么坏呀。”
驰朝想到什么,话都说不利索了,“什、什么意思?”
杨雪霏附到他耳边,呵气如兰,“还装呢,老实说,你给我买这条裙子的时候,就没想过要亲手脱下来吗?”
驰朝的脸一下红了,磕磕绊绊道:“真、真没有,你误会了。”
这太奇怪了。
杨雪霏怎么会忽然做这种事,说这种话呢。
驰朝想,她一定是在考验他。
只要他通过了这次考验,就能彻底洗清上次耍流氓的嫌疑了。
想到这里,他一本正经地推开了杨雪霏,不为所动道:“快点睡觉吧,别闹了。”
杨雪霏“哼”了声,背过身,不理他了。
驰朝心里没底,推了推她,“你别生气。”
杨雪霏转了过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柔情似水地看他,哀怨道:“我当然生气了,你还说你喜欢我,我看你就是骗人的。”
“我都这样了。”她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睫道:“你还那样,太过分了。”
不对劲。
驰朝想到什么,试探地捏了捏她的脸。
杨雪霏乖乖侧脸,让他捏另一边,又顺势伏入他怀里,模样又乖又娇。
驰朝重重地呼了口气,嘀咕道:“原来是梦啊,我就说呢。”
既然是梦,总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他翻身而上,粗暴地把碍事的衣裙撕裂,手掌顺着她的腰线一点一点上移,低低咬她的耳朵,“你想要我怎么样,嗯?”
杨雪霏正嘤咛着,驰朝忽然又一个激灵,一把把她推到了床下。
她裹着破碎的布料,叫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这语气,又不像梦了。
驰朝不确定地问:“你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的话,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杨雪霏“嗤”了声,“装什么呢,你哪晚不对我做这种事。还有,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不是都逼着我说喜欢……”
她居然清清楚楚地知道每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知道他是怎么丧心病狂地将她翻来覆去,逼她说各种羞人的话。
驰朝终于确定,这就是梦。
他没了心理负担,完全无视睡前杨雪霏警告的“不许做乱七八糟的梦”,强势地将她抱到身上……
不知翻云覆雨了多少遍,她讨饶说不要,驰朝装听不到。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了楼梯被踩踏发出的嘎吱声,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杨雪霏,起床了。”
是林珍的声音。
驰朝倏地惊醒了。
杨雪霏骤然听到林珍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一睁眼,就对上驰朝将醒未醒的眼。
听着外面急促的敲门声,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要是被林珍发现,他俩放着好好的房间不睡,挤在这张不足一米五的小床上。
跟被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杨雪霏迅速思考,她跟林珍解释,隔壁房间的门坏了,他们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林珍相信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扫驰朝的下身。
果不其然,被子也掩盖不了的存在,引人注目。
驰朝不争气的表现,让杨雪霏坚定,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可时不待人。
就在这时,林珍扭动了门把。
杨雪霏心惊肉跳。
第22章 你怎么知道驰朝看不上我……
“这门怎么还锁了。”林珍用力拍了拍门, “杨雪霏,赶紧起床了,都十点多了。”
杨雪霏这才想起, 她昨晚好像是顺手锁了门。
劫后余生的同时,她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样子, “知道了, 我再睡会儿。”
脚步声远去,楼梯又响起嘎吱声。
杨雪霏深呼了一口气,庆幸道:“我俩差点就要被按头结婚了, 幸好我锁了门……”
想到什么,她看向驰朝,驰朝的脸上果然没有庆幸和开心,只有淡淡的遗憾和可惜。
杨雪霏拳头硬了。
差点就阴差阳错, 让驰朝得偿所愿了。
驰朝许是睡懵了, 白皙的脸上唯有双颊一点红晕,杨雪霏莫名想到一个词“一脸春潮”。
她隐晦地朝某处扫了一眼, 鄙夷道:“你不会又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吧?”
驰朝沉默了。
杨雪霏也跟着沉默了。
半晌,她一言难尽道:“你收拾好了再下来。”
言罢,自顾自地往楼下去了。
大门开着, 雨不知何时停了, 地面上的积水也已消失殆尽,只剩淡淡的水痕。
林珍和吴阿妹话着家常, 杨雪霏支着下巴坐在旁边听。
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杨雪霏问:“妈, 你怎么来了?路不是封了吗?”
“今天早上已经解封了……”话音未落,林珍忽然看到高大的男人从老旧的楼梯走下来。
她揉了揉眼睛,凝神细看, 哦,原来是驰朝啊。
差点以为,杨雪霏藏了个男人在家里。
驰朝礼貌地向众人问好。
林珍慈祥地问:“朝朝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不知道。“
杨雪霏仗着吴阿妹听不到,睁眼说瞎话,“他都来好久了。”
“难怪人家招生办说驰朝不在家,都问到我们家来了。”林珍提了提杨雪霏的耳朵,“是不是你觉得老家无聊,非逼着人家陪你来的。”
杨雪霏很委屈,“明明是他非要跟来的。”
杨雪霏的恶霸形象深入人心,哪怕今天早上驰朝和杨雪霏被捉奸在床,林珍也会觉得,是杨雪霏色胆包天、强抢民男。
林珍置若罔闻,安抚驰朝道:“没事,阿姨今天就回海晏了,待会儿带你一起回去。”
驰朝摇头,微笑道:“不用,阿姨,是我自己要来的,这里很有意思。”
饭后,林珍板着面孔,把杨雪霏喊了出去。
杨雪霏忐忑不安。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林珍声色俱厉道:“驰朝昨天在楼上睡的?我刚刚上去怎么没看到他?”
林珍上了楼,却没看到驰朝,只有一种可能——
驰朝在杨雪霏的房间里。
他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得穿一条裤子长大,随意进出对方房间没错。但是,大早上的,驰朝在杨雪霏房间里,门还锁着……
林珍的目光锐利地盯着杨雪霏。
杨雪霏强装镇定,“楼上就我那个房间有洗手间,驰朝在里边洗脸呗,你当然看不见了。”
林珍“哦”了声,“我就知道。”
杨雪霏:“……?”
杨雪霏不满道:“你知道你还问,我还以为要干嘛呢。”
林珍嫌弃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看看你,早上起来头发也没梳。外边多少女孩子喜欢驰朝,人家怎么会看上你。”
杨雪霏:“……?”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驰朝看不上我?你女儿哪里差了。”
毕竟是亲生的,林珍很仁慈地没有说实话,只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从小到大怎么欺负人家的,驰朝又不是受虐狂,已经给你欺负了小半辈子了,难道还想给你欺负一辈子吗?”
杨雪霏被这么一埋汰,彻底和她较上劲了,“你怎么知道驰朝不想被我欺负一辈子?”
林珍“哦”了声,不确定道:“那你加油?”
杨雪霏忍气吞声,“说得好像我就不值得好的一样。”
“你最近不在海晏,不知道驰朝家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招生办的啊、亲朋好友啊,什么人都有。虽说你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优势,但你俩也不来电啊。乖,咱们不强求。”
杨雪霏嘟囔道:“我这次考得也不差好吧。”
她总说嫉妒驰朝运气好,但她其实运气也不差。
比如说,每次大考,她都会超常发挥,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驰朝考上同一个高中。
林珍点头,“是是是,你是考得不错。”
“哼。”杨雪霏听出她的敷衍,愤愤不平,“你就看不起我吧,等哪天我带驰朝回家吓死你。”
杨雪霏这话说错了,她带驰朝回家吓不死林珍。
她把驰朝带到床上,林珍或许都会觉得,他俩盖着被子纯聊天。
她得把赤身裸体的驰朝带到床上,才能把林珍吓死。
林珍没当回事,“行行行,那你妈就拭目以待了。”
杨雪霏转身往里走。
林珍又强调道:“你别霸王硬上弓啊,人家不喜欢你,那也没办法,不能强求的!”
杨雪霏拳头都硬了。
中午,林珍匆匆地走了。
杨雪霏在桌上看到了她留下的小礼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条钻石项链。
这条项链杨雪霏见过,许久之前,她在家里看电视,女主角就戴着这款项链。她夸了句好看,林珍当时就问她要不要。
杨雪霏觉得林珍会问这话,纯属是对这品牌的价格有误解。林珍白手起家,节俭惯了,要是让她知道一条购入即贬值的钻石项链如此昂贵,肯定不会多此一问。
毕竟,在她妈的价值观里,什么钻石啊铂金啊名牌啊,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比不上黄金。
杨雪霏美滋滋地戴上了项链,在驰朝面前晃悠了一圈。
驰朝问:“阿姨送的生日礼物。”
杨雪霏抬了抬下巴,“是啊。”
驰朝又问:“怎么没看到你戴我送的发卡?”
杨雪霏汗流浃背了,总不能说,她觉得别扭吧。
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舍不得戴,行吧。”
驰朝不置可否。
也是在这个中午,驰朝终于收到姗姗来迟的消息。
杨雪霏见他看着手机笑,问他在笑什么。
驰朝讳莫如深。
杨雪霏让他别卖关子了。
他才欠欠地说,笑某人说话不算话,嘴上说他要是来就和他绝交,见到他,也不知道抱得多紧。
杨雪霏气得打他,谁抱你了,你不要造谣好不好。
驰朝笑着讨饶。
心里想,原来那夜风雨里,她也是为他跋山涉水。
每当杨雪霏给驰朝好脸色看的时候,驰朝总会“突发恶疾”,让杨雪霏没法对他好言好语。
这会儿。
杨雪霏差使驰朝到镇上拿快递,他居然还区别对待,只拿了女性朋友们送来的快递,其他男性朋友送来的快递,全都被他原路退回了。
杨雪霏:“?”
驰朝理直气壮道:“那些快递盒都破了,我才拒收的。”
杨雪霏眨巴眨巴眼睛,很真诚地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驰朝咳了声,大言不惭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些快递我都拆开来看过了,无非就是些淘宝没什么新意的生日礼盒,我已经下单了一模一样的,后天就到,我后天就去给你拿。”
杨雪霏:“……”
驰朝的行为受到了杨雪霏的强烈谴责,他表现出了极为诚恳的悔过态度。
但当杨雪霏说,现在把拒收的快递召回,还来得及时,他又开始装聋作哑起来。
杨雪霏这下真的怒了,“人家过生日,我给人家送礼物,轮到我生日,人家不得给我回礼吗?你这样一做,我受到了多少损失。”
驰朝不认为如此小额的损失,要被列入损失的行列。
但鉴于这个动机他十分满意,他决定勉为其难地将快递召回。
不过。
驰朝问:“陈群的呢?你没给他送过生日礼物,他就给你送礼物,算怎么回事?”
杨雪霏听到这捉奸似的口吻,颇有些不可置信。
驰朝最近是不是飘了,他好似忘记了自己只是她的朋友,而不是“男朋友”。
她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底气十足地问出口的。
驰朝还在无理取闹,“你上次背着我,接陈群的电话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收下他的礼物。”
“?”杨雪霏拧他的腰,“好啊你,还敢偷听我打电话。”
驰朝死不承认,坚称是杨雪霏当时的声音太大,吵到了他的耳朵,而不是他偷听。
幼稚死了。
杨雪霏嘴上骂他厚颜无耻,嘴角却悄悄地翘了起来。
这时,乡间小路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杨雪霏一问才知,父老乡亲们拎着锄头铁桶是去赶海的。
台风过境,急浪将海鲜裹挟上岸,一退潮,海滩上遍地都是深海的贝类和鱼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爱凑热闹的杨雪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撸起袖子和裤子,兴致勃勃地就要去赶海。
吴阿妹在后面追着喊,“小心点,不要去没人的地方,早点回来。”
杨雪霏没听见,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只有驰朝很认真地保证,“外婆你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吴阿妹一脸欣慰。
驰朝哪里会看杨雪霏,熟悉的人都知道,驰朝是最纵容杨雪霏的那一个。
就说有一次,杨雪霏不想去上学,老师说,必须要父母去请假。杨雪霏打电话给她妈,她妈觉得她异想天开,自是不肯。
杨雪霏说,驰朝朝我好烦啊。
驰朝想了想,告诉她,没关系,我帮你跟老师说。
老师知道,杨雪霏和驰朝是邻居,加上驰朝三好学生的印象太深入人心,自是无有不信。
本来就那么蒙混过关了。
谁知林珍意外提前回家,撞见本该在学校埋头苦读的杨雪霏,搁家里吃着薯片喝着汽水跷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别提多逍遥快活了。
自打那时起,驰朝完美的神话就破灭了。
林珍再也不在抨击杨雪霏满嘴跑火车时,拿别人家的驰朝做正面教材了。
事后,杨雪霏狠狠地背刺了驰朝。
她过河拆桥,幸灾乐祸地问林珍,知道驰朝其实也挺会骗人的,她心里是什么感受。
林珍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你居然压迫驰朝到了这个地步,我真是教女无方啊。”
杨雪霏:“……”
总之,大家都知道,驰朝是那种杨雪霏杀人,他在旁边递刀,杨雪霏放火,他在旁边倒油的人。
这不,驰朝嘴上说会看好杨雪霏,很快就把她带回来。
转头却拎了两个桶,巴巴地跟上,一看就是要在杨雪霏背后摇一天的尾巴。
海滩上,密密麻麻全是大风刮来的海鲜,别人拖家带口,低头在捡不费劲的生蚝和贝类。
就杨雪霏背着手,眯着眼,领导视察似的,这里冒个头,那里问一句,大爷,这海鲜还新鲜不,没事,不用管我,你们随便捡。
说得好像这海是她家的一样。
人家被她的话一噎,觉得这姑娘莫名其妙,刚想呛她两句,瞄到她身后人高马大、形影不离的保镖,又憋了回去。
保镖和这姑娘什么关系,有生活阅历的人一看就知道,热恋中的小情侣呗,还能是啥。
虽说他浑身上下都是名牌,长相也是十里八村都挑不出的绝色,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和这小渔村格格不入。
但看他在姑娘后面时不时抿嘴傻笑的样子,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没比村口那流着哈喇子的傻子好多少。
傻子见缝插针地捡了几粒形状姣好的贝壳,献宝似的捧给姑娘看。
姑娘没看出傻子的讨好,还以为他在挑衅自己。于是不屑一顾道,就这,我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个更漂亮的。
更漂亮的没找到,倒是让她捡到了个巴掌大的吟风螺。
她放到耳畔,凝神细听,面露惊喜。
“诶,你快听,真的和电视剧里面一样,可以听到大海的声音!好像有鲛人在唱歌诶!”
他接了过去,捧到耳侧,神色专注。
姑娘倏地凑近,整张小脸在他眼里无限地放大。
他猝不及防地抬眸,对上她迫不及待的眼,“怎么样,怎么样,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咚、咚、咚。
他没听到所谓的风声、浪声,乃至鲛人的歌声。
整个世界只余剧烈的心跳声。
第23章 装一辈子
杨雪霏有时候觉得, 驰朝特别恼人。
就比如说,她让他听个海螺,他居然把自己听得满脸通红, 还支支吾吾的。
就这样,杨雪霏哪里还敢听他的答案。
几乎是驰朝启唇的刹那, 杨雪霏就很警惕地捂住了耳朵, 边摇头晃脑,边喊:“等一下,我不想知道了。”
好似刚刚追问的人, 不是她一样。
旁边在玩泡泡机的小孩,顾不得吹泡泡了,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还以为他俩在演什么偶像剧。
再比如说, 她闲着无聊, 喊驰朝一起去镇上开黑上网。
杨雪霏好久没玩这款端游了,一上线, 发现策划又出了好几期圈钱的抽奖活动。
和大多数游戏一样,充值688人民币只能抽一次十连发,运气差的话要上万人民币才能抽到保底。
杨雪霏当然不会拿她宝贵且有限的零花钱, 干这种打水漂的事。
她每次都坐享其成, 直接玩驰朝的号,硬生生把竞技游戏玩成换装游戏, 而打发驰朝玩她几乎原皮的人机号。
实际上,这款游戏的装备、皮肤等都可以在玩家间相互交易。
只要技术好, 不用抽奖,在副本里同样可以刷出各种顶级装备。简而言之,驰朝玩了三年多, 不仅没在游戏里花钱,反而可能还挣到了钱。
一贯大方的驰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十分吝啬,不肯让杨雪霏玩他壕无人性的账号。
杨雪霏第一次受到这种冷待,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张牙舞爪。
本以为这样就能把驰朝唬住,但他这次态度出乎意料地坚决。
杨雪霏问为什么。
驰朝说怕你把我的战绩打得太难看。
杨雪霏更生气了。
她气鼓鼓地登上自己的账号,挂着脸自己开了一局,在这期间,驰朝居然仍执意不改,始终未曾低头。
她丢下鼠标,就说不玩了。
又和驰朝生了两天的闷气。
是,这是件鸡毛蒜皮、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这意味着,逆来顺受的朝朝小弟,居然胆敢挑战雪霏大王的权威。
驰朝怎么受得了她的冷脸,温言软语、低声下气地哄她。
杨雪霏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不理他,哼,早干什么去了。
她想不明白,驰朝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小气了。
转念一想,驰朝之前有段时间是很沉迷这款游戏,几乎到了夙兴夜寐的境地。幼稚得要命。
区区一个游戏,居然比她还重要?
她不满。
就在这时,好友群里有个朋友在吐槽刚谈的对象——
【男生都这样吗,一玩起游戏就不理人了,游戏比女朋友还重要吗。我都想分手了。】
如若是从前,杨雪霏看到这句话,可能会想,当然不是,驰朝就不这样,他是副本进度条只剩余不足百分之一,也会在她一声令下后,干脆利落退出游戏的驰朝朝。
可现在,杨雪霏想的是,天呐,我到底在纠结什么,我在闹什么别扭,怎么弄得跟小情侣吵架一样,就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小事。
一定是她被最近脑子不正常的驰朝传染了。
想到这里,杨雪霏更烦了。
报复似的,回海晏后,杨雪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三更半夜趁驰朝没注意,自行登上他的游戏账号。
杨雪霏毫无心理负担。
谁让驰朝当初要告诉她,他的账号密码的。
杨雪霏想,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付出一点代价。
驰朝说她会把他的战绩,打得很难看。
她就不信了这个邪。
想着,一定要让驰朝明天早上起来大吃一惊,刮目相看地说,可以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实力。
要是真的如驰朝所说,她没实力,会把战绩打得很难看。那也算他活该,谁让他胆敢挑衅她。
夜半三更,房间里只余显示屏的光亮。
杨雪霏喝着可乐,跷着二郎腿,输入账号密码,按下回车键。
下一刻,她因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而眯起了眼睛。
驰朝那些酷炫狂霸拽的游戏皮肤呢?
怎么还穿上了原皮?
她点开仓库一看,从前满满当当的仓库,现在完全可以用空空如也来形容。
她愣住了。
半晌,她点开交易记录,依旧是一片空白。
强烈的预感让她心跳加速,她几乎是提着心,根据手机提醒,一步一步恢复被删除的交易记录。
真相大白。
一件件的皮肤、一个个的装备,都在不久前的某个特殊节点,被驰朝抛售一空了,它们变成了精致的礼服、漂亮的鞋子、小小的发卡……
后来,杨雪霏想,驰朝真的喜欢玩这款游戏么。
或许是的,也或许,从来不是。
但毋庸置疑的是,在那个寂静无声的深夜,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某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并且,为之触动了。
她删除了后台的登陆记录,确认不留痕迹,才下了线。
次日。
杨雪霏打着哈欠下楼,忽然察觉到了异样之处。
昨夜他们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她一路风尘仆仆,到家后连灯也懒得开,就直奔房间,压根没留意周遭的环境。
这会儿,她环顾四周,玻璃柜中精心保管的勋章消失不见,客厅正中央巨幅结婚照也去向不明,家里好像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了。
她想到什么,朝楼上跑去。
一个一个房间搜罗,她爸爸在家中仅有的痕迹荡然无存了。
答案昭然若揭。
在她的记忆中,虽然爸爸工作很辛苦,往往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人影。妈妈也很忙,既要管理公司,应酬客户,又要照顾她。但他们最初也有过几年美好的时候。
一切的转折,在她小学的某一天。
那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她爸爸照样忙得不见人影,妈妈从公司回来,一个人带她去小驰朝家吃饭。
白日里,老师布置了作业,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
俞明雅问两个小朋友,“你们有什么梦想呀。”
杨雪霏骄傲地挺起胸脯,“说我以后要和爸爸一样,当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
俞明雅拍掌,“哇哦,我们雪霏好有梦想,好了不起啊。”
又问小驰朝,“你的梦想呢。”
小驰朝说:“我要挣很多很多钱。”给杨雪霏买零食吃。
高下立见,俞明雅和驰朝爸爸哭笑不得地捂脸。
林珍也在一旁笑。
回了家,一进玄关,杨雪霏甚至来不及换鞋,就见妈妈蹲在她面前,逆光的脸很严肃,“你以后真的想当警察?”
小小的杨雪霏郑重地点了头。
那时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父母从那天起,就开始频频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并不恰当。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发泄不满,一个承受怒火。
她只是隐隐约约地这么觉得,因为他们总是背着她,她听得并不真切。
直到三年前,她上了高中,成绩一时不大理想。林珍便筹谋着让她去艺考。
杨雪霏拒绝了,说,我以后想做警察呀。
林珍没说什么。
那晚,杨雪霏等了爸爸好久,想问问爸爸的想法。等到凌晨三点多,才等到他下班回家。
到了主卧门口,却听到他们压着声音吵架。
“你毁了我的一生不够,还要毁了女儿的一生吗?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女儿,我早就跟你离婚了!没想到,没离婚反而酿成更大的错!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说要一辈子给我幸福,可是呢?你看看人家张婉娴的手,你再看看我的手!这些年我就跟丧偶似的,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一个人把女儿拉扯长大……”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别的吗?你要是心里还有我,还有这个家,你就辞职!”
“对不起。”
而后是妈妈的哭声。
可杨雪霏记得,妈妈曾经告诉过她,她当时就是因为爸爸那一身警服,爱上他的。
只能说事与违愿,人生呐,处处皆是不如意。
从那天起,杨雪霏就再也没说过,要做警察的事。
她以为只要她不做警察了,他们或许就不会离婚了。
可是,事已至此,既定的结局已然不能更改了。
哪怕她已然报考了截然无关的心理学专业。她妈对她的后头是岸,颇为满意。其他人也说,女孩子嘛,差不多就行了。
只有驰朝问她,为什么,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答了,不会。
她确实不后悔,她努力了,但他们还是离婚了。
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自私。
但哪怕到了今天,他们也没将离婚的事告诉她。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只需要默默服从决定。
毕竟,他们已经为了她,把离婚这事拖了又拖,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也已经为了她做了如此大的牺牲,还不够吗?
杨雪霏知道,如果她去质问,也只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该像父母预设中的那样,默默地发现,默默地接受,彼此心照不宣。
她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杨雪霏不对劲,就驰朝一个人看了出来。
他诚恳地向杨雪霏道歉,哄着她说,他陪她玩游戏,这次让她换皮肤换到腻,满级账号嘎嘎乱杀,绝对有游戏体验。
杨雪霏本该双手抱臂,傲娇道,哼,早干什么去了。
然后一番拿乔,看驰朝伏低做小、割地赔款,最后再勉为其难地答应。
可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婉拒了他的好意。
驰朝问:“为什么?”
杨雪霏懒洋洋地说:“我还有要紧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驰朝问她忙什么,她也不说,敷衍至极,含糊其词。
驰朝觉得奇怪,杀到她家里,敲了半天门,杨雪霏才不耐烦地开。
他的重点一下子歪了,奇怪道:“你爸妈的结婚照呢,哪去了?”
这没什么好瞒着驰朝的,他迟早会知道。但这一刻,不知是出于何种顾虑,杨雪霏不以为意道:“哦,那个啊,我妈说要换成我的写真。”
这理由并不充分,驰朝保持怀疑,但他又认为,杨雪霏没有任何动机,在这种事上跟他撒谎。
心事重重地跟着杨雪霏进了她的房间,她看起来真的很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
“你随便坐。再坐会儿,就该回去吃午饭了。”杨雪霏又客气,又不客气,敷衍至极。
驰朝见她没一会儿就盯着手机出神,好奇是什么又把她吸引住了,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看,屏幕上的标题明晃晃写着——
《顶流奔现被骗肯德基儿童套餐》
得,白操心了。
要真有什么事,她哪还能这么乐呵乐呵地看狗血言情小说。
驰朝满头黑线,“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
杨雪霏也不觉得尴尬,“嗯啊。”
又神采奕奕道:“这本有五十多万字呢,够我看两天了。”
言毕,又咧着大牙,开始翻页了。
驰朝拉拉她的衣角,“开黑去。”
杨雪霏头也没抬,“不要。”
过了会儿,驰朝又拉拉她的衣角,“开黑去,我这次不气你了。”
杨雪霏不为所动,“不去。”
又过了会儿,驰朝不死心地拉拉她的衣角,声音都夹了起来,“开黑去吗,零食奶茶都给你准备好了。”
杨雪霏铁石心肠,“别吵。”
驰朝等啊等,第二天就忍不住发消息问她,弃文了吗。今天中午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晚上也行。西街新开了一家日料,听说还不错,要不要去探店……
杨雪霏敷衍地回了句没有,对其他问题全都视而不见。
第三天,驰朝问,看完了吗。
杨雪霏答,看完了呜呜。
驰朝一喜,还没来得及发出邀约,又见杨雪霏兴奋地回,这文居然还有姐妹篇《误把crush骗得只剩裤衩子后》,一听就很有意思,又能再看两天了!
驰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雪霏昼夜颠倒,连看了一星期的小说,不仅没思考明白what is love,反而陷入了深深的空虚。
小说里,破镜都是可以重圆的,失去的都会再得到。而现实是,伴随成长的阵痛,她渐渐明白,所有人都不过是人生中的过客。
就像她爸,以后大抵也就是逢年过节见一见了。
就在这时,微信传来提示音。
驰朝雷打不动、坚持不懈地每日一问,还在看小说吗。
其实,杨雪霏是极少感到寂寞的,也鲜少有这种悲春伤秋的时刻。如今仔细想来,都要得益于驰朝的存在。
冷脸萌的、任雪霏大王欺凌的小驰朝朝。欠欠的、天天刷存在感的驰朝朝。热烈的、永远围着杨雪霏打转的驰朝朝。
门铃响了。
杨雪霏不用开门也知道,一定是这三五分钟的空白太过磨人,驰朝忍不住过来找她问了。
她打开门。
强势的阳光一下洒进了暗无天日的屋子,驰朝手扶着门框,笑着说了句“嗨”。
杨雪霏忽然觉得,如果是驰朝的话,装一辈子,似乎也无所谓。
她真的讨厌别离。
第24章 以后可不可以把我当男人……
在杨雪霏做出这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前, 她需要先确认一件事,驰朝到底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是否只是把对阿贝贝的依恋,误认为喜爱。把朋友间的喜爱, 误认为爱。把家人间的爱,误认为爱情。
幼稚的驰朝还在执着于, “开黑吗?”
这让杨雪霏更加怀疑了。
试试吧。
如果幼稚鬼只是受了青春期的蛊惑, 那么大家皆大欢喜。
如果……
驰朝真的理得清喜欢,如果她再点个头,那么她就再也不会和驰朝分开了。
“开黑吗?”驰朝做法似的, 从身后变出一袋早饭,“不开也没事。一看就知道你没吃饭,你先吃早饭。”
完全不记得,这早饭是张婉娴打发他去买的。他妈还在家里饥肠辘辘呢, 他却在这借花献佛。
杨雪霏和他一起吃完早饭, 才若无其事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那就和你玩一会儿吧。怎么忽然舍得把账号给我玩了?”
奇怪的, 驰朝没在她的语气中找到任何怨念,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一下就变得谨慎起来,“这话说的,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玩过。”
“上次啊, 我们去镇上开黑那次。你别装,我知道你没忘。”
驰朝终于想起什么似的, “哦”了声,“那次啊, 我当时没跟你解释吗?”
“解释什么?”
“解释我的号因为开挂,被限制登陆了。”
杨雪霏的嘴角抽了抽,没想到他能扯出这种自损八百的鬼话。
“那现在呢。”杨雪霏深吸一口气, “现在就不限制登陆了吗?”
驰朝一本正经,“我的号还限制着,不过没事,我借了两个朋友的号,皮肤比我那个还花里胡哨。”
杨雪霏这次没怼他,也没表现出任何怀疑的姿态,反倒一脸惊喜,配合他的表演,“真的吗?太好了。上号上号。”
她在笑。
他在看她笑。
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在心里骂他傻子。
怎么确定驰朝对她是情人间的喜爱,是亲人间的喜爱,还是青春期妄杂的欲呢。
这对所有理论经验,都来自女作者写的言情小说的杨雪霏来说,是比数学压轴题,还要深奥的问题。
这难以启齿的问题,自然无法求助于亲朋好友,她想了想,打开了AI。
AI反问她。
——他是否在你面前,更加注意自己的着装外表了?
答:没有,他一直很注意自己的着装外表。
AI告诉她,他或许真的没分清友情和爱情。
后面一连串的分析,杨雪霏没看,只看了标题,就忍不住回,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他还挺认真的。
于是,AI又问。
——看到你和其他异性亲密接触,他是否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嫉妒?
答:没有,他的心眼从穿开裆裤起就这么小。
于是,AI告诉她,听了您的描述,很遗憾地告诉您,他很有可能真的没有分清友情和爱情。
杨雪霏照样看了标题就回,可是,他好像喜欢我蛮久了,如果是误会的话,不至于这么久还没解除吧。
于是,AI又问。
——他有没有试图和你进行更亲密的身体接触?
答:没有,自从上次出了点小意外后,他现在特别谨慎。
AI这次很肯定地告诉她,他确实没有分清友情和爱情。
杨雪霏看着密密麻麻满屏的分析,觉得自己疯了,居然ai这种问题。
离开前,她冷冷地说,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AI,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它迅速思考,并在下一秒给出回应。
内容简而言之。
虽然它没有血肉和心跳,但有时候心跳也会撒谎,只有冰冷的数据和案例才是最切合实际的答案。如果她不相信它给出的答案,最好的办法是和当事人进行进一步的沟通。
和驰朝再进行沟通?
忽然跑去问人家,喂,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那也太奇怪了。
杨雪霏很烦,非常烦。
没有人可以让她畅所欲言,AI又不懂感情。
她在自己的树洞,也就是小红书,发了篇交友帖子,说自己好无聊,想找个互联网姐妹。
很快,就有人在下面扣了个1。
杨雪霏点进他的主页,又是这个普信男,他怎么还阴魂不散啊?
就这几秒的功夫,杨雪霏硬生生看着他主页的性别男,变成了性别女。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不是,他有病吧?
就在杨雪霏腹诽的工夫,他居然私信了她。
【嗨,姐妹。】
杨雪霏瘪了瘪嘴,已读不回。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私信她。
互联网姐妹没找到,倒是现实中的姐妹给她发了条消息,约她出去吃烤肉。
于思思发了两家最近很火的烤肉店,让杨雪霏从中抉择。
她在小红书搜了一圈,两家店的营销和差评都不少,于是发了一篇帖子问,有没有姐妹吃过,到底哪家比较好吃。
陆陆续续有了十多条回复,杨雪霏每条都回,始终拿不定主意。
到了傍晚,因为于思思和驰朝不大对付,杨雪霏就没叫上驰朝。
说实话,她还挺担心一出门就碰到驰朝的,要是他死乞白赖、死皮赖脸要跟去,她也拿他没辙。
杨雪霏鬼鬼祟祟出了门,一路无事发生,压根没看到驰朝的影子。
她松了一口气。
到了烤肉店门口,队伍已经排到了天际。
她看得两眼一黑又一黑,最后在看到驰朝在队伍里朝她招手时,差点晕死过去。
杨雪霏问:“你一个人来吃?”
驰朝微微一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杨雪霏:“……”
驰朝:“开玩笑的,我和蒋宇一起来的,他去卫生间了。”
杨雪霏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吃这家店?”
驰朝疑惑,“我不知道,巧合吧。”
杨雪霏一个字都不信。
两人正僵持着,于思思也到了,她一路小跑靠近,看到驰朝的时候,明显脸色不大好看。
杨雪霏对天发誓,“驰朝真的不是我叫来的,这是个意外。我没跟驰朝说,我们今天要来吃烤肉,他是和蒋宇约的。”
于思思心虚地“哦”了一声。
杨雪霏没看出来,只当她和驰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于是小心翼翼道:“你看这队伍这么长,现在取号至少要排三个小时。不然我们就和驰朝他们一起吃吧,快排到他了。”
于思思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杨雪霏回味着驰朝那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对哦。
不是她说的。
那是谁告诉驰朝的?
总不能是于思思吧。
怎么可能。
难道真的是巧合?
虽然蒋宇口口声声说,是他看到这家店如火如荼,馋得口水直流,好说歹说了好几天,驰朝才答应陪他出来,但杨雪霏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小红书恰巧弹出消息推送,她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点了进去。
也不对啊。
她是在小红书问了两家哪一家好吃,但没说要吃哪一家。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的准确性,杨雪霏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敌人十分警惕,而且狡猾,但逃不过她独家定制的陷阱。
杨雪霏发帖说,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给我五百块钱,那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隔日,驰朝就装模作样给她递了个红包,杨雪霏捏着厚度远不止五百的红包满脸问号。他煞有其事地说,你生日红包,我妈给的,前几天忘记给你了。
杨雪霏说,可是我已经收到阿姨给我的礼物了啊,怎么还有红包。
驰朝微笑,是的,她是个好人。
杨雪霏发帖说,看了几本小说,最近迷上温柔人夫了,特别是那种动物缘好的,一看以后就很会带娃。
没两天,就看到驰朝跟大黄在街上人慈狗孝。
她假装没看出驰朝已经在因洁癖而崩溃的边缘,兴奋地说,大黄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驰朝朝,你快摸摸它呀。
如果说,至此,她还只是将信将疑,那么最后一条帖子就是铁证如山了。
这晚,刚到十点,杨雪霏就跟驰朝说自己困了想睡觉,转头就在小红书发帖,有没有人一起打游戏啊,在线等,挺急的。
游戏搭子没蹲到,倒蹲到守株待兔的驰朝朝。
杨雪霏一上线,就被驰朝拉进了队伍。
他开着麦,不知道是不是她戴着头戴式耳机的原因,总觉得他今夜的声音格外低哑。
温柔的低音炮在问她,“不是说去睡觉了?骗我?”
没生气,只有浅浅的试探。
杨雪霏不答反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玩游戏,明天起不来给我买早饭了怎么办?”
他好笑,“起得来。”
为了不露出马脚,杨雪霏想着忍痛和他打两把游戏,就下线看小说。谁知越打越入迷,一晃眼就到了凌晨,最后还是驰朝先说,不玩了。
杨雪霏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莫名其妙的网友不是什么普信男,而是披着面具的驰朝。
解决了这个疑惑,又回到最初的问题,驰朝到底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吗。
经过精挑细选,杨雪霏终于找到了一部具有启发意义和针对性的爱情电影。
这部电影集狗血、玛丽苏、欢喜冤家、追妻火葬场于一体,内容简而言之——
男主从小就有个两小无猜的发小,两人一起上学,一起长大,。而男主也在这个过程中,对发小萌生了别样的心思。
男主勇敢告白后,发小委婉地拒绝了他。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当然了,这发小不是女主,而是女配。
女主转学到男主所在的学校以后,男主从一开始看她哪哪不顺眼,到心动而不自知。
女配发小疯狂蹦跶,每当男女主的感情有所进展时,她总会以受伤住院、过生日,乃至于心情不好这种无语的理由,把男主从女主身边叫走。
男主对女配的有求必应,深深地伤害了女主的心。
随着剧情的发展,男主渐渐看破了女配的真面目。
女配并非对男主全无感觉,只是觉得她能找到更好的,所以一直吊着男主,把既要又要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女主伤心欲绝地出国后,男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深爱着女主。
杨雪霏叫驰朝一起品鉴这部电影,当然不是想让他远离恶毒女配,而是——
“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啊?”
驰朝:“乱七八糟,难看。”
杨雪霏疯狂暗示,“你就没有从中领悟到什么吗?”
驰朝若有所思,“你是准备读汉语言专业吗?怎么开始跟语文老师一样了。”
杨雪霏恍若未闻,假意咳嗽后,才若无其事道:“诶,你觉不觉得男主很可悲啊,要不是他误以为自己喜欢女配,就不会把女主气走了,后面也不会跟女主分别七年。”
驰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言不发地看她。
她继续道:“男主最后跟女主说的这段话,真的太让人唏嘘了。原来他一直都没喜欢过女配,只是年少时,亲朋好友常常起哄他和女配,他才误以为自己喜欢女配……”
驰朝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杨雪霏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想说什么呀,就是跟你讨论一下电影剧情。”
驰朝“嗯”了声,“好,那我们就讨论电影剧情。我问你,男主发现自己喜欢发小是几岁?”
“十七。”杨雪霏不懂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对,他十七了,不是小孩子。我不认为他真的没喜欢过发小,只是不想承认罢了。”驰朝似乎觉得男女主相拥的画面太过可笑,于是关掉了投影仪。
杨雪霏不认可他的观点,“十七岁,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也还是不成熟。”
“那十八岁呢?”
“十八岁也是,这个年纪很难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爱吧。”
“知道。”他说:“知道什么是爱。”
杨雪霏不懂他为什么要重复,为什么要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听懂她的潜台词了吗,他在回应她吗。
很难听不懂吧。
这个猜测,让杨雪霏没法对抗他的视线,她慌乱地撇开眼,有些语无伦次了,“那充其量也还是男孩……”
他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论太久。
夏夜太美了,蝉鸣阵阵,微风徐徐,明月朗朗,他们不该拘泥于此。
两人沿街漫步。
吃完夜宵,喂完大黄,驰朝送杨雪霏回家。
一到她家门口,她挥了挥手,就要往里跑。
驰朝叫住她,“不喊我进去坐一坐?”
杨雪霏“哎”了一声,“明天吧。”
驰朝开玩笑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用完就丢。”
杨雪霏心虚地别脸,“好啦,你快回去睡觉吧。”
言毕,头也不回地往里跑,飞快地上了楼。到了楼上,又忍不住偷偷到窗台边,看看他走了没。
刚露出一双眼睛,就被他人赃并获。
她走到窗台前,朝他挥挥手,笑道:“回去吧,明天见。”
驰朝笑着挥手,“明天见。”
话题本该就此终了。
可驰朝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杨雪霏:“啊?”
驰朝说:“你把我当笨蛋吗?”
没头没尾,但彼此心照不宣。
“你不是笨蛋,你是傻子。”她脱口而出。
闻言,他却笑得灿烂,“我权当你,在夸我真诚。”
杨雪霏又不说话了,只心慌意乱地背过身。
于是,她没看到,月光下的驰朝无奈浅笑。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让人疑心只是错觉。
下一秒,她听他喊——
“喂,杨雪霏。”
“以后可不可以把我当男人?”
第25章 性冲动
杨雪霏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夜晚。
她抱着枕头, 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驰朝那句“以后能不能把我当男人”,心里乱乱的, 麻麻的。
到了后半夜,才开始想, 怎么办呀, 驰朝朝好像真的不是笨蛋。
可是她那天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她现在后悔了,总不能叫他, 再说一遍。
她也是要面子的。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
雪霏大王决定为朝朝老婆量身定制一套恋爱剧本,既保住雪霏大王的面子,也让朝朝老婆不落人后。
可是, 她真的要和驰朝在一起吗。
想到许久没见的父亲, 又想到久不归家的母亲,想到失去联系的众多好友, 又想到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看看空空荡荡的家,再看看黑黑洞洞的夜。
杨雪霏无法确定,感情是否真的不能勉强。
但她可以确定, 她想要驰朝永远陪着她。至少在此时此刻。
杨雪霏表现出了百分之两百的谨慎, 安安静静地潜伏了一整周,才渐渐开始动作。
她要他相信, 他们两情相悦,要一切万无一失, 要驰朝朝乖乖做她的小狗。
恋爱剧本,part1——
驰朝热脸洗内裤,雪霏冷脸装无情。
饶是驰朝郑重其事地强调“以后可不可以把我当男人”, 第二天杨雪霏还是没当回事的样子。
他受了挫,却仍任劳任怨地任她差遣。
驰朝忙忙碌碌,洗衣做饭,显然对那句“温柔人夫”势在必行。
杨雪霏眯眼。
他警惕,她挑眉。
下一秒,她“呸”地吐了颗籽。
“你买的这个葡萄怎么一点都不甜啊?”
就这么过了一天又一天。
恋爱剧本,part2——
雪霏慢慢装关注,驰朝嗷嗷咬骨头。
杨雪霏深谙循序渐进之道,先是发帖假装漫不经心。
【咦,男生到了十八岁也还能长高吗,怎么感觉发小最近又长高了。】
过一日,补充。
【破案了,发小真的好幼稚啊!】
【自从我上次说,另一个朋友以后没准会长得比他高后,他现在哐哐哐把牛奶当水喝了。今天饭后,看他往嘴里塞了什么,我以为他偷偷吃糖果呢,他还不承认。我把他嘴巴掰开才发现,他在吃钙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过一日,补充。
【绝了,你们猜我发现了啥。】
【刚刚夜袭发小房间,发现他在蹦蹦跳跳,做奇奇怪怪的动作。他一看到我,那叫一个大惊失色,电视都没来得及关。我一看,他在跟着电视跳长高操,我要笑死了。】
评论区有人觉得哪里不对:【不是,夜袭他房间??这对吗?】
杨雪霏也回了个:【又不是没一起睡过。进个房间而已,我管他几点。】
网友震惊:【不是,你俩还睡过?】
杨雪霏回了串省略号:【什么啊,不是你想的那种睡,纯聊天。】
另一个网友弱弱地问:【你进他房间都不敲门吗?】
杨雪霏答:【看心情。】
网友这才露出真面目,发了个邪恶的表情:【那不小心撞到他在做手工怎么办。】
杨雪霏:【?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几个网友另起一楼,二话不说磕起了cp——
【我去,这姐妹是太单纯了,还是太相信发小了,忽然觉得有点好磕怎么回事。】
【就我觉得帖主的id有点眼熟吗……】
【我也,帖主之前是不是发过一条求助帖,问发小喜欢上她了怎么办?】
【原来我没记错!!不过那条帖子去哪了,帖主删掉了还是隐藏了?】
【啧啧。】
【蹲。】
【我也蹲一个。】
这晚,杨雪霏看到了驰朝顶着一串原始乱码,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地混迹在人群中评论——
【蹲,结婚踢我,我随五百。】
戏真多。
杨雪霏哭笑不得。
驰朝的回复很快被人顶到了前排,网友们纷纷表现出自己不值钱的热情:【我也随五百,记这位姐妹账上。】
从这天起,杨雪霏频繁在小红书更新。
今天发帖说,发小以为我今天要穿蓝色的衣服,特意穿了个蓝色的,估计想看别人误会我们是情侣,以为我看不出他上次暗爽的样子吗。
嘿嘿,我今天穿的白色,就喜欢看他憋屈的样子,好好玩。
明天发帖称,救命,发小他好像疯了。
今天大黄非要跟着我们进发小家,我在那赶大黄呢,发小居然主动说没事,现在外面太热了,让大黄进来乘会凉。他好像忘记自己有洁癖,也忘记他妈对狗毛过敏了……
由于发了大量垂直的帖子,粉丝也积累了不少,杨雪霏有一天忽然发现,小红书把她列为了“故事博主”。
杨雪霏:“?”
她跑去质问客服:【什么故事博主?你们到底会不会分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说的都是虚构的呢!这个问题很严重。】
客服官方敷衍地答:【尊敬的用户,您的反馈我们已经收到了。如果您有需要,咱们这边可以给您申请,调整为情侣博主,您看如何?】
可不是跟讲故事一样吗?
而且还是言情小说。
把驰朝迷得一愣一愣的,连旁边有人都不知道,比她连夜看一星期小说还上头。有好几次,杨雪霏都看到他在疯狂刷小红书评论区,一脸回味的样子。
网友:【姐妹,你真的不觉得,你有点过于关注你的发小了吗?你要不要想想,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杨雪霏视而不见,没删除,没理会,故意晾在一旁。
驰朝深受煎熬。
线上,她频频发帖,话里话外藏不住的关注。
线下,她却一如既往,吆五喝六,勾肩搭背,不把他当男人看。
驰朝沉寂的心,又开始死灰复燃了,整天都七上八下。
她好像真的越来越关注他了。
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只要一点点就好。
杨雪霏忽然勾上他的肩,“你又在想什么呢,天天魂不守舍的。”
驰朝动了动肩,抬眼看她,“你……”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莫名。
驰朝低头,无奈叹气,“算了,没什么。”
恋爱剧本,part3——
雪霏巧设连环计,驰朝误入迷魂阵。
这天,杨雪霏发帖称:
【事情是这样的,高考以后,有不少培训机构找发小,说想要他帮忙补习。发小因为上次给我送生日礼物,元气大伤。现在只要人家给得够多,他就要出门卖艺了。虽说发小称,挣来的窝囊费可以进贡给我,但还是不太爽,怎么回事。】
网友辣评:【不懂,我们这一般不叫发小,叫小情侣。】
杨雪霏回了串省略号:【都说了,只是朋友了。】
网友说:【呵呵,反正我不会因为朋友去给异性补课,而吃醋。】
杨雪霏解释:【是个小补习班啦,不是一对一的,有挺多人,男男女女都有。】
网友:【那你这醋劲可真够大的。】
杨雪霏疑似恼羞成怒:【我这是吃醋吗?有没有搞错,我只是因为我的仆人不能随叫随到,不爽而已。】
话虽如此。
隔日。
她再度发帖,几乎可以说是自打嘴巴:【发小和别人穿情侣装了。】
评论区一连串的问号,有几个看热闹不嫌大的网友还刷了一排小丑的表情。
驰朝又忍不住回帖了:【?】
杨雪霏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评论数过了一百。
驰朝早换了身衣服,在她面前晃了又晃,她视若无睹。
过了大半天,她才继续编辑:【今天本来想逗一下发小,特意骗他说,准备穿黄色那条裙子,发小来找我的时候,果然穿了件黄衣服,但其实我穿的是粉色。】
【我俩不是一块去外面吃饭吗。吃完饭了,发小去买单,买单的地方还有另一个顾客也穿着黄色的衣服,店员就以为他俩是情侣,还问他们七夕要不要到店里参加活动。】
只字不提——
驰朝第一时间大声澄清,怕她听不到似的,且在陪杨雪霏逛街的时候,随便买了件粉色的衣服,直接就换上了。
仿佛那个不洗两遍衣服就浑身难受的洁癖,不是他本人一样。
那时,杨雪霏明明还明知故问:“你干嘛忽然换衣服呀?”
驰朝欲盖弥彰,“有火锅味。”
杨雪霏偷笑。
网友看完帖子,纷纷谴责:【万恶的标题党。】
然后才说:【帖主在意的点,越来越诡异了……我赌五毛,不出一年,他们就会在一起。】
【楼上太保守了,最多半年,他俩就会在一起。】
【三个月不能再多了好吗?昨天给其他女的补课不高兴,今天和其他女的穿同色衣服不高兴。明天和其他女的一起呼吸,就得把帖主气死了。】
杨雪霏回:【我今天没不高兴啊,我哪里说我不高兴了。】
网友说她浑身上下嘴最硬,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
杨雪霏慢慢悠悠地关上手机,揉揉太阳穴。
她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吧?
从驰朝这两天欲言又止的表情,若有若无的兴奋,不太聪明的傻笑,打了狗血般的兴奋,答案显而易见。
杨雪霏表面云淡风轻,背地里的“醋劲”却越来越大。
驰朝又惊又喜的同时,仍有种走在云端的不切实际感。即使她从未承认过。
直到有一天深夜。
驰朝被手机提示音吵醒,迷迷糊糊打开手机,看到杨雪霏发了条新帖子:【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发小了。】
他一下就清醒了。
重重地揉了几下眼睛,拍了几下脸,确定不是在做梦。
他迅速起身,穿上拖鞋,就飞奔下楼。出了门,又觉得太过草率,回房间换了身正式的西装。
一路飞奔,皮鞋不比运动鞋慢。
街上的花店往往十二点就歇业,今日到了凌晨两点却还开着,驰朝展颜一笑。
不管是耶稣、佛祖还是阿拉,总之,老天保佑,他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
做完这些事情,到杨雪霏家门口的时候,也不过才过去十五分钟。
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也在想他。
他站在院门外,后知后觉地开始斟酌字词。
该说什么呢,他们该有一个堪称完美的开始,白首到老时才好娓娓道给旁人听。
他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忽然发现,那条帖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一切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他有所预感地抬头,恰好见她房间的灯暗了下去。
驰朝抱花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这个梦一样的深夜,并未给驰朝的生活带来太大的变化,只是偶尔看着杨雪霏同以往无二的笑颜,会感到恍惚。
没关系。
他告诉自己。
从朋友到恋人,本就是质的飞跃,她一时半会儿不能接受、不能适应再正常不过。
他得给她一些时间。
恋爱剧本part4——
雪霏再度探真心,驰朝竭力证真情。
这天中午,杨雪霏在驰朝家吃过饭,太阳高高挂起,她看了一眼,虽然就几步路,但也让她望而却步了。
驰朝说,先别走了,睡个午觉,等太阳落山了,他再送她回去。
杨雪霏点头。
到了驰朝房间,两人聊了会儿天,杨雪霏懒得到她自己的专属房间了,倒头就睡到了驰朝床上。
驰朝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沉沉间,也入了梦。
这次是他先醒来的。
他在平复,也在眼也不移地看她看不腻的睡颜。
更难平复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她嘤咛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眼。
他们对视了。
她眯着眼问:“你没睡觉吗?”
驰朝说:“睡过了。”
她“哦”了一声,垂眼,好似又快要睡过去了。
下一刻,她却忽然小声问:“你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
驰朝预感到了什么,心脏狂跳,“是真的。”
她嗔了他一眼,他整个人一下就酥了,脑袋完全不能思考了,说话只凭本能。
她好笑道:“你都不问我,问的是哪一句吗?”
他很认真,也很真诚,“不管哪一句,都是真的。”
她闷闷地“嗯”了声,“可是……可是,如果当初男主和发小在一起了,后来遇到了女主,才发现自己对发小根本不是喜欢,那不是很难办吗?”
她睡得太久了,脸红红的,声音也糯糯的,可爱极了。
驰朝抿了抿唇,“这是个伪命题。”
她看向他,眼里满是不解。
他一时鬼迷心窍,或许是冲动作祟,也或许是定力不足,“根本不是喜欢,怎么会有性冲动?”
过了好几秒,杨雪霏才渐渐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果然捕捉到,他毯子底下那欲盖弥彰又不容忽视的存在。
第26章 你呢,喜欢我吗
杨雪霏被烫到了似的, 飞快撇开眼,强装镇定地咳嗽。
“不喜欢就不会有冲动了吗,我看网上说青春期有冲动正常, 梦到什么姐姐妹妹都有可能,更何况是发小。”
驰朝很无奈, “拜托, 那是变态。”
杨雪霏不置可否。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
他忽然又低低补了一句,“我又不是变态。”
我又不是变态。
喜欢,才有冲动。
杨雪霏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把脸埋到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困死了, 我再睡会儿。”
恋爱剧本part5——
雪霏坏心耍小狗, 驰朝被骗团团转。
没多久,杨雪霏发了一篇帖子:【一万赞就跟发小在一起。】
网友:【?】
【好好好, 别说三个月了,才一个月,就不装了。】
【上班暂停, 我去摇人。】
【上学暂停, 我去摇人。】
【洗澡暂停,我去摇人。】
唯一显示帖主赞过的回复是:【好家伙, 一万赞,你是一点都没想和发小在一起啊, 拿网友找乐子呢。】
她哪里是在拿网友找乐子,她在拿驰朝找乐子呢。
杨雪霏爆过不少千赞的帖子,但离万赞还遥遥无期。
一想到驰朝大半夜忙到冒烟, 又是注册账号点赞,又是加网上的什么互赞群,疯狂给别人点赞,求着别人赞回来,没准还会被骗,她就觉得好笑。
她时时注意着点赞数量的增长。
许是因为没什么劲爆的故事情节,这篇帖子在小红书的初始投流并不佳,但陆陆续续一直有人在点赞,按照这个进度,明天起来能有五百赞都谢天谢地了。
杨雪霏在点赞列表中看到了驰朝。
她眯了眯眼。
鱼儿上钩了。
然后很坏心眼地给他发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要是在往常,驰朝哪里会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是今天,驰朝拒绝了。
他说,今天不想玩,改天。又很贪心地表示,要把这次打游戏的机会,暂时保存,等到有需要的时候使用。
她故作生气:【你居然敢拒绝我,还你有需要的时候使用,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把我当什么东西啊。】
驰朝冤枉得要死,明明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的人,是杨雪霏才对。
但一想到她笑起来甜甜的样子,想到她睡醒时糯糯的声音,想到她趴在他身上时软软乎乎的感觉,想到她发间香香甜甜的味道。
想到她颐指气使、有恃无恐的表情,想到她生气蹦起来提着他耳朵的娇俏,想到她破口大骂、哼哼唧唧的语调。
想到杨雪霏的所有。
想到可以日日夜夜同她黏在一块,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她的存在,他就没法保持冷静,他没有时间和她在此刻玩笑吵嘴,也没有办法哄她。
杨雪霏见驰朝只回了句:【今天有点困,明天早上陪你玩。】
更兴奋了。
这恰好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机会。
她佯装不满,说:【我才不管呢,还有啊,你别以为你装睡就没事了,你今天下午睡了那么久,现在才十点就困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驰朝没时间再和她聊天了,小红书有固定的推流机制,第一波流量如果没有抓住,帖子基本就废了。
理智告诉他,别再回她了,明天再回也一样,就说他睡着了,她生气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可他没办法漠视杨雪霏的情感需求。
她现在很无聊,很需要陪伴吧,不然也不会找他打游戏。
她哪有这么早休息,如果他就此沉寂,她至少还得生两个小时的闷气。
驰朝回:【真的困,打游戏手速跟不上,待会儿输了别怪我,要不咱俩聊会儿天?】
杨雪霏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
她坏心眼地说:【好吧,那算了,我问一下别人有没有空吧。】
下一秒,他果然道:【上号。】
杨雪霏笑得栽进被子里,好半天,久到驰朝忍不住问她,人呢,别和别人玩,他们菜。
她又开始拿乔:【算了吧,你手速不是跟不上吗,别坑我。】
驰朝:【突然不困了。】
杨雪霏:【哦。】
杨雪霏:【那是够突然的。】
两人上了号,期间,驰朝显然在一心二用。
杨雪霏有时候喊他两遍,他都没反应,等她喊第三遍,耳机里才传出他慢一步的反应:“嗯?刚刚说什么?网有点卡。”
杨雪霏听他心不在焉,猜他此刻备受煎熬、坐立难安,差点要笑出声。
于是,玩了两个小时,心地善良的雪霏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
第二天。
看着足足五千赞的帖子,杨雪霏目瞪口呆。按照这个进度条,今晚或许就能破万赞了。
她不知道驰朝是这么做到的,狐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科技手段。
她让后台客服核实帖子的数据,得到了确认真实无误的回复。
当晚,电脑显示屏分成了好几个窗口,驰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右下角的点赞数。
随着时间流逝,点赞数稳步增长,9700、9800、9900……
驰朝的心跳越来越快。
眼睁睁看着数据到了9999,下一秒,点赞数消失了,帖子也消失了,只剩下空白的页面和冰冷的一串文字。
驰朝只来得及看清“不存在”三个字,页面便自动跳转到系统推荐的下一条帖子了。
她把帖子删了。
在接近万赞的最后一刻。
意识到这个事实,驰朝紧绷了一天的身体,彻底瘫软了下来。
他疲倦地靠到椅子上,闭上布满血丝的眼。
杨雪霏的反复,不在驰朝的意料之中,因他昨夜昏了头,被美梦缠花了眼,根本没想那么多。
此刻仔细一想,她一时没法越过这道关卡,在中间来来回回地纠结、往返,再正常不过。
小时候,她买个棒棒糖都要纠结半天,一会儿说草莓味,一会儿说橘子味,一会儿又担心偷偷吃糖回家被妈妈发现挨打。
说不失望,自然是假的。
驰朝自以为,能自然而然地掀过这一页,但到了杨雪霏面前,还是让她看出了端倪。
她一脸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到底?前几天魂不守舍,这几天郁郁不得志的?”
他自然不能让她发现,他不仅视奸了她的小红书,还为此夜不能寐,心情跌至谷底。
也永远不会告诉她,为了推广这条帖子,他花掉了承诺上贡给她的万元补课费。
驰朝强颜欢笑,“有吗?”
“有啊。”杨雪霏肯定地点头,“拜托,你有什么好郁郁不得志的,我要是考你这个分数,我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
考场是得了意,那情场呢。
驰朝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抿了抿唇。
杨雪霏伸出两根手指,一左一右,抵在他的脸上,提出了一个笑脸。
他配合地扯了扯唇,她才满意地收手。
许是看出他兴致不高,杨雪霏没多说什么,又窝回沙发上玩手机了。
很快,驰朝的手机亮了亮。
他点开一看,是杨雪霏分享的小红书帖子,大意是某某市状元这次拿了多少多少的奖金。
她眼巴巴道:“你的奖金什么时候发下来呀?”
驰朝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心情稍微好了点,“不清楚,应该快了。”
她“哦”了声,又低头继续刷手机了。
驰朝退出杨雪霏分享的帖子,界面自动跳回小红书首页。
他习惯性地点进她的主页,刷新间,那条消失的帖子居然又重新出现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
明显是刚刚放出来的。
她原来没删。
只是隐藏了。
隐藏后又公开的帖子,通常不会再被系统投流了,点赞数仍停留在9999。
驰朝下意识抬眼看她,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的手忽然有点颤抖,手忙脚乱地就要摇人点赞,可还没来得及点下分享键,那不圆满的9999,忽然就跳成了圆满的10000。
他也激动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杨雪霏抬头看他,“?”
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一言难尽道:“你干嘛,一会儿闷闷不乐,一会儿又蹦又跳的……”
驰朝这会儿正兴奋着,别说杨雪霏只是随口一问,就算杨雪霏此刻对他拳打脚踢,他也收不住嘴角的笑意。
杨雪霏见他不停地笑,也不答话,就没管他,继续低头看手机了。
驰朝傻乐。
过了半小时,杨雪霏仍在看手机。
驰朝仍在傻乐。
过了一小时,杨雪霏看起了电视。
驰朝有点乐不动了,欲言又止,又不敢说什么。
过了小半天,杨雪霏打了个哈欠,关上电视,说要上楼睡觉。
驰朝的嘴角彻底耷拉下去。
怎么剧情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她怎么还不坐到他怀里,甜甜地喊他名字,害羞地说她也好喜欢他,乖乖地亲他的脸,说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驰朝下意识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杨雪霏疑惑地看向手腕。
驰朝:“我……”
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一会儿,他缓缓地松开手,笑得很勉强,“午安。”
杨雪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午安?”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知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才敢表现出失落,驰朝垂下了头,低低地叹了口气。
杨雪霏在楼上站定,没回头,似乎是随口那么一问:“晚上一起去吃LIKE吗,有事和你说。”
驰朝猛地抬头,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好。”
声音竟有些颤抖。
LIKE是海晏赫赫有名的西餐厅。当然了,驰朝第一次听到“LIKE”这家店的名字,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而是从杨雪霏的口中。
还记得那天放学,杨雪霏穿着校服,鬼鬼祟祟地在班门口等他,拉着他当起了狗仔,跟在她班上一对男女后头,“张明好像要和佳佳表白了!我就说他俩不正常吧。”
驰朝一直不能理解,杨雪霏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关心别人的事。
但她神神秘秘、神神叨叨的样子,又让人移不开眼,于是跟着她躲躲闪闪,当了一路的狗仔,直到那对男女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还记得杨雪霏那时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说这家餐厅多么多么昂贵,多么多么适合情侣约会,说她现在百分百确定,张明就是要表白了。
驰朝见她两眼放光,便说刚发了奖学金,请她进去吃。
她却不肯,说那是约会才去的地方,他俩一块进去像什么话。
……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驰朝没马上走。
坐在楼下刷了好半天的小红书,确定帖子没有再凭空消失,才回家郑重其事地准备。
张婉娴难得接到驰朝的电话,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出什么事了?!我在河清旅游,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哦,也没什么事。”听声音还挺遗憾的。
张婉娴一头雾水:“没什么事,是什么事?”
“从河清旅游回来,记得给你儿媳妇带点礼物。”
张婉娴尖叫,“儿媳妇?你追到雪霏了?”
他得意洋洋,“没,不过快了。”
张婉娴:“……”坏了,儿子爱而不得开始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了。
驰朝正等着张婉娴不可思议地问雪霏也喜欢你吗,然后他超绝不经意地“嗯啊,她也喜欢我啊”,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电话被张婉娴挂断了。
驰朝气得要死,又无可奈何。
心里想,不信是吧,等她回来看到他和杨雪霏你侬我侬,不得被啪啪打脸。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明显好转,甚至哼上了小曲。
本来还想昭告天下的,但担心其他人跑去问杨雪霏,就错过了杨雪霏给他的惊喜了。
反正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晚上尘埃落定了,再广而告之也一样,驰朝甚至已经开始编辑朋友圈文案了,免得晚上太忙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还没收到杨雪霏的召见。
驰朝当机立断,出发前往她家,哪怕冒着杨雪霏因起床气把他大骂一顿的风险,他也要把她叫醒。
可一进到她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林珍一听到动静,就猜到是驰朝来了。
她在厨房里喊:“朝朝来了啊,吃晚饭了吗?阿姨做了排骨,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啊。”
拿着锅走出厨房,她终于发觉异样,“呦,穿得这么正式啊,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驰朝笑得很勉强,“没有。”
就在这时,杨雪霏慢慢腾腾地下了楼,也是一脸疑惑,“妈,你回来了啊。”
又看向驰朝,笑说:“你怎么忽然穿成这样。不过,该说不说,你穿西装还蛮帅的嘛。”
驰朝彻底笑不出来了。
杨雪霏忍住没笑。
爱面子的雪霏大王,怎么会主动向朝朝小弟表白,她要朝朝小弟摇尾乞怜,求着当她的小狗。
杨雪霏提议道:“到我房间看会儿动漫吧,昨天又更新了一集,看完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慌里慌张道:“算了,要不还是去门口走走吧。”
就差把“房间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挂在脸上了。
驰朝拔腿就往楼上跑。
杨雪霏在后面又追又打,“你给我站住。”
林珍看他俩跟小孩一样打打闹闹,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回厨房做饭去了。
驰朝率先推开房门,见床上大摇大摆地摆着个开着的银色置物箱。
那是杨雪霏从小到大的百宝箱,从来不让人碰的,里面据说藏着她最心爱的东西。之前驰朝试图看过,但杨雪霏跟防贼似的,仿佛给他看一下,就会被他偷走一样。
仔细一看,置物箱正中央摆着条贝壳项链。
项链下方整整齐齐地收纳着一排形色各异的贝壳,是在渔村时,杨雪霏看也不看、百般嫌弃的赔礼。而它们此时,都和她视如珍宝的钻石项链摆在一块。
驰朝一下就愣住了。
如果说,在网上看到杨雪霏发的帖子,他还觉得飘忽忽的、没有实感。
那么此时,他终于开始在内心确信,她真的对他情有独钟。
驰朝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她。
杨雪霏一脸懊恼,被他一看,似乎是觉得不好意思,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恼羞成怒般的,她猛地上前,一把关上了置物箱。
就是此刻了,驰朝脱口而出,“杨雪霏,我喜欢你。”
她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收拾置物箱。
没关系,他可以说到她听到为止,“杨雪霏,驰朝喜欢……”
“你说那么大声干嘛?!”杨雪霏猛地回头,一把关上了门,“我妈还在楼下呢。”
他看着她的眼睛,可怜巴巴的,“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
“嗯啊,一点点吧。”她傲娇地说——
作者有话说:第10000个赞是谁点的呢。
第27章 日日夜夜不分开
杨雪霏第一次觉得驰朝的脸皮厚得可怕, 和她相比不遑多让。
不对,她该甘败下风才对。
哪有人告完白,第一件事, 就是冲下楼,要喊对方的妈做妈的。
杨雪霏拦住他, “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在一起了?”
驰朝不可思议地看她, 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杨雪霏于心不忍,“好吧,不跟你开玩笑了, 在一起,在一起,行了吧。”
他眼一亮,越过她, 又要往楼下冲。
杨雪霏彻底无语了。
她整个人都挂到了驰朝身上, 对他又打又咬,才勉为其难绊住了他的脚步。
驰朝也没想到, 和她恋爱的第一件事,是被她理直气壮地要求——
“地下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 呵呵, 你就死定了。”
“为什么?”
“很简单啊,要是分手了多尴尬啊,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啊,要是他们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又分手了, 又看到我们一如从前勾肩搭背,肯定觉得我们不正常。”
“你也知道不正常?”
驰朝一时想不通,是刚在一起, 杨雪霏就想着分手离谱,还是她居然还妄想着,分手了还要做朋友离谱。
杨雪霏不管,“反正你不准跟别人说,你要是跟别人说,那、那我们就不要开始好了。”
“当然了。”她咳嗽了一声,心虚地画饼说:“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们要结婚了,他们迟早都得知道。”
即将暴走的驰朝听到“结婚”二字,冷静了下来。
原来,她也想了要结婚,不是一时兴起。
杨雪霏见他的唇角渐渐勾起,心里舒了口气,刚想这傻子怪好骗的,就见他勾到一半的唇角又压了下来。
驰朝后知后觉、不可思议道:“结婚?你准备等结婚了再告诉他们?”
杨雪霏更心虚了,声音不自觉提高,“我打个比方而已,谁让你在这里抠字眼的!”
说罢,就要胡搅蛮缠地打他,转移他的注意。
埋头间,忽然听到脚步声,以及林珍惊讶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杨雪霏抬头,回望,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腿,还夹在驰朝腰上,整个人也挂在他身上。
驰朝唇微微一动,似乎要说些什么,杨雪霏眼皮直跳,一把捂住他嘴巴。
林珍横眉瞪眼,“干什么,干什么,赶紧从人家身上下来,天天就知道欺负人家,像什么话!”
杨雪霏“哦”了声,乖乖从驰朝身上跳了下去,但手仍然捂住他的嘴,一副生怕他告状的样子。
“……”林珍看了直摇头,“别闹了,下楼吃饭。”
到了饭桌上,杨雪霏还没安分下来,一直偷偷瞪人家驰朝,林珍一看驰朝那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心疼。
她敲了敲桌子,训杨雪霏道:“怎么回事啊到底,刚来那会儿不是好好的,怎么又闹起来了。”
又看向驰朝,温声细语道:“朝朝啊,怎么回事,你跟阿姨说,阿姨帮你做主。”
杨雪霏吓得冷汗直冒,赶紧朝驰朝挤眉弄眼,用眼神警告他。
林珍作势拧她的耳朵,还没碰到,她就开始“哎呀哎呀”直叫。
驰朝哪能真见她挨打,忙道:“没事,阿姨,我跟她闹着玩呢。”
林珍半信半疑。
饭后,杨雪霏气势汹汹地扯着驰朝进房间,拽着他的领子,装模作样地握起拳头,再度警告,“不许告诉别人!”
驰朝“哦”了声,不当回事的样子。
杨雪霏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就、就不跟你好……”
驰朝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杨雪霏哪会就此罢休,呜呜呀呀地反抗,哪怕他根本没使什么劲。
软而湿的唇在他手心动呀动,晃呀晃,戳得手心直痒,驰朝被烫到了似的,猛地收手。
在杨雪霏持之以恒的死亡威胁下,驰朝不得不应下这个霸王条款。
两人就此休战。
驰朝等着她坐到他怀里,甜甜地喊他名字,害羞地说她也好喜欢他,乖乖地亲他的脸,说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像他无数次设想的那样。
可事实是,杨雪霏对他的识时务,点头表示满意,而后就自顾自地躺到床上玩手机去了。
边打开手机,还边碎碎念,“前几天都没看小说,让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驰朝:“?”
杨雪霏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确实是一时冲动,只顾着把驰朝变成她的所有物,只记得自己的权利,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什么义务。
和驰朝在一起,意味着使唤他更有理有据了,欺负他更天经地义了,玩弄他更信手拈来了。
还有,她的限定小狗成了永久小狗了。
此时的杨雪霏早就忘了,一个多月前,于思思问她,如果驰朝跟她表白她会答应吗。彼时,她是多么惊恐地说,那我岂不是要和他这样那样?!
如果现在让她想起这一茬,她怕是会当场反悔,不好意思地说,驰朝朝,我仔细想了想,我对你好像是朋友间的喜欢,不过幸好,咱们还没开始,现在退一步还来得及。
杨雪霏好几天没看小说了,这一看,就发了狠,忘了情,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知过了多久,绿色软件提醒她该注意休息了,她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一睁眼,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
驰朝慢腾腾地起身,当着她的面,从衣帽间里拿了条毯子出来,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要走?”
杨雪霏:“?”
驰朝躺到沙发上,“我今晚睡这。”
杨雪霏:“什么鬼?”
驰朝:“小情侣就应该每天黏黏糊糊,到哪里都黏在一起,日日夜夜都不分开……”
这话越听越耳熟,杨雪霏终于想起,这是她在磕某对小说的cp时在评论区留下的激情发言。
他俩书城账号是互关了没错,但她还真不知道,他平时还会看这个?!
他是有多无聊。
杨雪霏扶额,“你别闹,明天早上让我妈看到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杨雪霏眼一瞪,丢枕头砸他。
他笑着接过枕头,顺势枕了上去,“谢谢。”
杨雪霏目瞪口呆。
“好了。”他笑说:“开玩笑的,阿姨已经走了,我刚才听到开车的声音了。”
闻言,杨雪霏下了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被什么吸引了似的,慢慢朝他靠近。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驰朝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她终于想起,他现在的身份是她的男朋友了吗。
她大力推荐的言情小说,他每本都看过。她看了就忘,他却熟记每一处细节,比方说,睡觉之前得有个温柔的晚安吻……
咫尺之遥。
她弯下腰,与他对视。
驰朝一脸期待地看她。
下一秒,被人毫不客气地提了提脸。
“奇怪啊,这脸皮摸起来也不厚啊。”
驰朝:“……”
次日早上。
杨雪霏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那人卧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
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她忍不住问:“你没睡觉吗?”
他“嗯”了声,坐起来,直勾勾地看她,“太兴奋了,睡不着。”
杨雪霏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于是催道:“我要换衣服了。你赶紧回家洗脸刷牙换衣服去,然后给我买点蜂蜜小面包回来。”
他仍没要走的意思,“等会儿。”
杨雪霏无语,“我要换衣服了,你还要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啊?”
他“嗯”了声。
杨雪霏大受震惊,“?”
在她骂他不要脸前,他慢慢补了一句,“先看看你今天要穿什么。”
“怎么,想跟我穿情侣装啊。”
他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的样子,“想。”
他看着她说:“我想。”
杨雪霏撇开眼,又是找拖鞋,又是找水喝,“好啦,别闹,赶紧回去,我还没想好要穿哪件呢。”
“红色。”他说:“红色应景。”
杨雪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应什么景,又不是结婚了,你还偷偷摸摸给自己升咖。我才不穿咧,红色土死了。”
骂骂咧咧把驰朝推出了房间,她背靠着门,烦恼地挠了挠头。
一门之搁,驰朝驻足良久,才转身离开。
再见面,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杨雪霏还在房间里。
驰朝敲门。
她没应。
“我进来了。”他拧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驰朝走到门口,高声喊她的名字,依旧无人回应,他忽然有些心慌。
一间一间地找她。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电话也始终无人接听。
她是不是反悔了,跑了。到外边躲几天,过段时间再若无其事地回来,当一切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无人接听的电话忽然快速有了回应,只不过不是她鲜活的语调,而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电话被挂断了。
驰朝心一沉。
下一刻,就被人从后头一跃而上,手脚并用地挂住脖颈。
“你又想什么呢,天天发呆,怎么那么多心事啊,驰朝朝。”
这次,落在耳侧的是鲜活的语调。
驰朝微微侧脸,先入目的是她娇俏的脸,然后注意到一抹暗红,是她的衣袖。
杨雪霏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目光的停留,不自在地咳了咳。
他身上一轻,她落了地,走到他面前转了个圈。
“刚刚忽然发现这条裙子还挺好看的,蛮漂亮蛮复古的。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买的,挂在角落里,我今天才发现。这裙子是不是还挺漂亮的?”
她说这么多,不过为了表达一个意思——
你别得意,我才不是专门为了你才穿红色的呢,是因为这条裙子好看,而我正好看到了。
驰朝眼含笑意,杨雪霏觉得他在挑衅自己,气鼓鼓地就要顺手拧他的腰,可刚抬手,就听他说:“漂亮。”
“非常漂亮。”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第28章 好得跟亲兄妹一样
在杨雪霏点下第一万个赞前, 她其实失眠了一个晚上。
那一整晚,脑袋跟幻灯片似的,不受控制地乱翻。
一会儿是, 小雪霏和小驰朝咿咿呀呀地跑来跑去。
一会儿是,初具雏形雪霏大王在朝朝小弟头上作威作福。
一会儿是, 欠欠的驰朝非要惹她生气, 又低声下气地来赔礼道歉。
一会儿是,驰朝朝孤零零地站在她家门外,徘徊驻足。
那他们人生的, 下一个篇章呢。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永远都有人陪。
她承认,她是个庸俗胆小的人,她无法独自对抗光阴的漫长、世事的无常和人生的虚无。
她想得太多了, 一时没考虑到那些即将发生的、让她无所适从的细枝末节。
杨雪霏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什么。
在她开始恋爱的第二天。
杨雪霏本来准备再战一天, 看完昨夜未看完的那本小说,但驰朝非要在旁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我前两天听补习班的学生说,最近有部电影还不错。”
杨雪霏眼睛盯着屏幕,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哦。”
驰朝把手机递到她眼前, 挡住了她的视线,“你看这个片段, 挺精彩的。”
杨雪霏推开他的手,“别吵, 刚要亲上呢。”
驰朝“啧”了声,“看人家谈恋爱那么兴奋,自己谈恋爱就冷落男朋友。”
杨雪霏抬眸, 皮笑肉不笑:“啧什么啧,开始原形毕露了是吧。我跟你说,我可是要对你进行定期考核的,考核不及格,就要考虑劝退你了。”
驰朝一噎,敢怒不敢言。
没消停多久,又小声道:“真的好看,我做过攻略了,笑点很密集。”
杨雪霏眼也没抬:“哦。”
驰朝:“这喜剧演员演技挺好的,你之前还夸过。”
无人理睬。
驰朝泄了气。
不知过了多久,杨雪霏伸了伸懒腰,抬头道:“准备走吧,买了几点的票?”
化身望妻石一动不动的驰朝,一下回神,闻言,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不是想看吗?买票了吗?”杨雪霏说:“还没买就算了,那就先不去了。”
他手忙脚乱地找手机,“买了已经。”
“几点?”
他在手机上飞快操作,“七点,吃完晚饭过去正好。”
杨雪霏觉得,自己愿意陪驰朝去看电影,已经仁至义尽了。可他居然恩将仇报,频频把手伸进她的爆米花桶里,抢她的爆米花吃。
不知是第几次手指发生碰撞,杨雪霏有些无语地说:“刚刚买的时候,问你吃不吃,你说不吃,现在好了,一桶有半桶都给你吃了。”
说着,她抓起一大把就塞进嘴里,生怕给他抢走的样子。
驰朝没告诉她,不管她脸颊鼓鼓、哼哧哼哧的样子,还是嘴上嫌他吃得多,却不动声色地把爆米花往他手上挪动的样子,都让他想要扯唇。
过了会儿,不知电影放映到了什么情节,她一双杏眼瞪得圆溜,嘴巴也不自觉张大。
驰朝想,这场电影看对了。
直到电影到了尾声。
杨雪霏从剧情中脱离出来,才想起,驰朝已经一个小时没有瞎引起她的注意了。
她疑惑地看向他,光影明灭中,他淡淡俯视着大荧幕,清晰流畅的下颚线、隆起有致的喉结,共同打造出绝佳的立体轮廓。再一对比,和大荧幕上的超级巨星同屏,也不落下风。
杨雪霏不得不承认,他这副样子,有时候还挺唬人的,跟霸总预备役似的。
如果忽略掉他耳廓的薄红的话。
是空调打得不够低的缘故吧,她想。
前排有不少人细声耳语,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对接一对的情侣牵手离开,一群又一群的闺蜜挽手离开。
杨雪霏也低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正要伸手拍驰朝的大腿,说都到片尾曲了,你怎么还看得这么认真。
可抬起手,刚伸到他大腿上方,还没来得及拍下,就被他攥住了。
杨雪霏心说,他眼睛长腿上了不成,这都能预判。
还有,她这回真的只是想要提醒他准备走了,而不是想要暗算他。
她下意识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动。
下一秒,她感到桎梏自己的力量一松,还没来得及收手,就见他五指微张,强势而霸道地挤进了她的指缝,紧紧握住。
杨雪霏眼皮一跳,完全没想到这个走向。
再一抬眸,只见他眼神飘忽,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靠……
杨雪霏绝望了,他不会以为,她想和他牵手,才握住她的手的吧。
视线朝下。
看着那只几乎把自己的手完全裹住的大掌,她感到了手心陌生的痒意和湿意,忽然尴尬得无所适从。
她几乎是下意识想要挣脱。
驰朝:“怎么了?”
手中力道不减。
杨雪霏眼神也开始乱飘。
怎么了,他心里没数吗。
指缝都快要被他撑爆了,还有他握那么紧干嘛。
“你手心有汗。”她说。
指缝一松。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敛眸,认认真真用湿巾擦了一遍手,连指缝也没有放过,又拿纸巾重新擦了一遍,仿佛在进行什么很神圣的仪式。
仪式过后,他越过两人中间的分界线,再度牵起了她的手,十指紧握。
“擦干净了。”他笑得腼腆。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法忽略那些心理上和生理上无比诡异的感受。
快把他的手甩开,她在心里疯狂地说。
你不是在他面前当皇帝唯我独尊吗,那就不要委屈自己,不想牵手就说不想啊。
他今天敢牵你的手。
明天就敢亲你。
后天就敢x你。
杨雪霏全想起来了。
顿时头皮发麻,脚趾抠地,手心痒得就像有几万只蚂蚁在爬,想要重重甩手,大声尖叫,说对不起,我只把你当朋友,能不能当这几天的事没发生过。
可抬眼看到他红透的耳、含笑的眼、羞涩的表情,以及呼之欲出的雀跃。
她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反复告诉自己,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坚持到底。
杨雪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因为她一路上都在神游,只有放空了大脑,才能忍住本能的冲动。
她觉得自己一定像一个提线木偶,一看就是行尸走肉,完全无意识地行事,但凡稍微细究,就能看出端倪。
可驰朝似乎也陷入了这种诡异之中,一路上没有主动开口和她说过话,只有五指挤得越来越深。
最诡异的是——
他们一言不发地排队买了奶茶,逛了好几家门店,还在销售夸张的“你们好有夫妻相啊,要不要来我们店当模特”“哇,你俩真的太般配了,男帅女美,穿什么都好看”之中,买了三套情侣装。正好一只手够提。
杨雪霏的眼神始终飘向远方。
大老远,仿佛就看见了家的召唤。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杨雪霏自觉任务完成,解脱般地甩手。
甩了甩。
没甩动。
她沉默了。
“我要上厕所。”她有合理的理由。
闻言,他才慢慢吞吞地松手。
杨雪霏咳嗽了声,“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摇头,不明所以,“哪里?”
杨雪霏很想说算了,当我没问,可有那么一瞬间,眼神很诚实地落到了他手上。
他顿时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反问道:“你觉得不舒服?”
好似只要她说一句“不舒服”,就是全天下最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于是杨雪霏强颜欢笑,“应该是不太习惯吧。”
闻言,驰朝笑了笑,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我们多牵会儿,早点让你习惯。”
杨雪霏:“……”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再加上驰朝似乎真的觉得,她说不习惯,是在暗示他要习惯习惯,所以他时不时就要牵过她的手。
如果不是她委婉地表示,一只手玩手机不方便,他怕是恨不得把手黏她手上了。
更让杨雪霏浑身不适的是,不知从何时起,驰朝牵过她的手,不再止于十指紧扣,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心爱的玩具,要一点一点、里里外外地观察、探索。
虽然杨雪霏不明白每个人的手不都长得差不多,有什么好观察、探索的。
他的视线黏在她手背的时刻,他翻来覆去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的时刻,他的指尖在她手心轻抚的时刻,都让她忍不住想要抽手。
不知忍了多久,杨雪霏觉得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许是她抽手的反应太大,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错愕的表情,杨雪霏偏开脸,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如既往的娇蛮:“很痒诶,不准玩了。”
久久,未传来他的回应。
杨雪霏忍不住看他。
和她的想象完全相反,他不仅没有伤心,反而有点雀跃的样子,“你害羞了吗?”
杨雪霏下意识反驳,“害羞个鬼!”
不知驰朝脑补了什么,总之,他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坐实了恼羞成怒这个词,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要是在从前,她准要骂他不要脸。
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这个美妙的误会,有必要持续下去,不说别的,至少他不会闲得没事就反反复复地描摹她的手指。
如果能忽略掉他时不时蠢蠢欲动的眼神,就更完美了。
这是杨雪霏的一面之词。
在驰朝看来,他们现在两情相悦、你情我愿。
日日夜夜都黏在一块,别提多惬意了。
以上夸大了其词。
事实上,驰朝白天经常有各种各样的事外出,晚上睡的沙发也和她的床,隔了足足半个房间远,所以他得见缝插针地牵牵小手、看看小脸、说说小话。
杨雪霏害羞别脸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到时,心跳简直快要溢出喉口。
虽说目前的一切,和他当初畅想的恩爱日常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但这意外之喜,足以填补内心一切的缺口。
久而久之,杨雪霏渐渐脱了敏。
现在别说驰朝轻抚她手指了,就算驰朝舔她手指,她也会不动如山。当然,驰朝还没变态到那个地步。
她刚这样想。
就见驰朝把玩过后,意犹未尽般的,捧起她的手,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似有若无的……痴迷?
她的手被带得离他的唇越来越近,起初,杨雪霏还安慰自己,先别激动,没准、没准他只是想闻闻护手霜是什么味道。
可他好像沉迷得有点忘乎所以了,连她无法抑制地露出惊恐的表情都没发现。
她仍在犹豫,仍在安慰自己,直到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她的指尖。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方寸之间,感官也无限地放大。
挠在心尖的痒意、无法抑制的呼吸、指唇相贴间柔软的触感。
杨雪霏这一瞬间想的居然是,驰朝的唇怎么这么软。
然后指甲被什么东西勾了勾,似乎是舌头。
她猛地抽手,失声尖叫。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她反客为主,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狗吗,怎、怎么还舔人啊?”
他抬头看她,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没有半点浪荡的样子,流畅地切换到了可怜巴巴的小狗样。
小狗在说:“是狗的话,就可以舔你吗?”
杨雪霏在他说出更无下限的话之前,忙道:“不可以!”
小狗失望地“哦”了声,退而求其次地牵过她的手,又开始揉揉捏捏,力道很轻,所以带着磨人的痒意。既怕把心爱的宝贝弄坏,又怕弄痛她,忍得她生气,要把手收回去。
杨雪霏简直怕了他了。
也或许是,被他那一下试探的舔舐吓到了。
她现在忽然觉得,摸摸手而已,想摸多久就摸多久,只要他不突然发病,舔她一下,她就谢天谢地了。
临近午间,雪霏大王终于找到理由让他放手,她催朝朝小弟去洗手作羹汤。
现在或许应该叫朝朝老婆才对。
吃过饭,朝朝老婆凑到她旁边,眨眼睛,问这次饭菜是否还算可口,这次有没有加分,对他这几天的表现还满意吗,届时能不能顺利通过她的考核。
杨雪霏想了半天,才想起她胡诌的要对他进行定期考核的事。
霎时,她背靠沙发,双腿交叠,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装模作样地说:“还算凑合吧,不过,单单凑合可不够。”
他当即忠心耿耿地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
杨雪霏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让他别坐旁边挡位置,她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会儿。
驰朝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可以躺下了,把头枕他腿上就好。
杨雪霏的嘴角抽了抽。
她本来觉得这姿势、这动作有点别扭,但想到,如果她枕着枕着睡着了,睡那么一下午,把他大腿枕麻,他以后或许就老实了,至少做事情之前会思量一下必要性。
杨雪霏能感觉到,她枕下的那一刻,他的大腿紧绷了一下,很有力量感。
她没在意,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入了梦。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也没有多久,杨雪霏觉得只有那么几刻钟的工夫,就听到了“嘎吱”的轻响。
她没去思考是什么声音,也没打算睁眼,但下一刻就听到张婉娴高呼驰朝的名字。
她顿时睁开了眼睛,忙不迭地从驰朝腿上起来。
张婉娴这才看到杨雪霏也在。
张婉娴站在门口。
她刚进门时,只看到背对着她的沙发上露出一颗完美的后脑勺,一看就是她精心建模的那颗。
喊完驰朝的名字,忽然听到窸窣的响声,没几秒,一张迷迷糊糊的脸从沙发底下伸了出来。
张婉娴一时没想通,他们俩刚刚是个什么姿势。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即使互相挨着,这沙发也没那么长啊。
她渐渐露出疑惑的神色。
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驰朝特别嘚瑟地给她打电话说,马上就要追上雪霏了。
那时,她还以为他在异想天开。
虽然他俩本就亲密无间,且目前也没有很明确的证据就是了。
但她十分愿意相信这微乎其微的可能。
她一挑眉,笑说:“雪霏刚刚在睡觉吗?阿姨是不是吵醒你了?”
杨雪霏讪讪地笑笑,“没有。”
张婉娴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那点微乎其微的概率,在她心中忽然以指数形式暴涨。
就在这时,驰朝露出了三分暗爽、七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张婉娴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打转,缓缓问:“你们?”
驰朝“哼”了声,没说话。
以张婉娴对他的了解,他嘚瑟着呢,就差没把“让你看不起我”挂在脸上了。
这下轮到张婉娴欣喜若狂了,她的嘴角刚要咧到太阳穴,就听到杨雪霏疑惑地重复,“我们?我们怎么了?”
张婉娴的嘴角快速沉了下去,用眼神问驰朝,咋回事啊到底。
在她的视野盲区,驰朝被人重重拧了拧腰。
杨雪霏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
驰朝倒抽了一口气,不要命地把手环到了杨雪霏肩上,“我们……”
张婉娴的嘴角再度提起,用眼神鼓励他快说下去。
驰朝又低低地抽了一口气。
杨雪霏忙道:“我们好着呢,好得就跟亲兄妹似的,最近没吵架,每晚都是平安夜。”
闻言,他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地把杨雪霏揽进自己怀里。
杨雪霏吓了一跳,而后听到他说:“是啊,我们好着呢,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一字一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又像是一声又一声无声的打脸声。
张婉娴一言难尽地看着驰朝,露出了“果然如此”“少年人就是爱吹牛逼”“有梦想是好事,但是也要有自知之明”等诸如此类的表情,驰朝有口难言。
过了没多久。
院子外传来汪汪的狗叫声,杨雪霏一听就知道是大黄来找她了,忙从冰箱里找了根香肠,一蹦一跳地往外跑。
驰朝刚要跟上,就被张婉娴叫住了。
驰朝本以为,他妈要落井下石地嘲讽他两句。
没想到,她只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生就是充满着遗憾,这世上没有人能事事如愿。我看雪霏真对你没半点意思,你再努力努力,实在不行,那也没有办法,感情是不能强求的。”
驰朝心想,净说些不爱听的,还不如嘲讽他两句呢。
还有,杨雪霏明明也喜欢他,刚刚是为了避嫌才那么说的。
驰朝一脸憋屈,又没法开口反驳。
杨雪霏足足过了半小时才回来。
彼时,张婉娴在客厅里和姐妹们打电话。
杨雪霏直接上驰朝房间找他。
他刚刚没追出来,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禁有些好奇,驰朝忙着做什么呢。
推开门,驰朝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深受打击的样子,看到她也仄仄的,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杨雪霏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雪霏“哦”了声,不管他了,自顾自地靠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驰朝拿乔未果,委曲求全地起身,凑到她旁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怎么了?”她看向他。
“你说我们像亲兄妹。”他的声音闷闷的。
“这不是我们说好的吗?暂时先不告诉别人。”
他仍一瞬不瞬地看她,失意的模样怪可怜的,没多久杨雪霏就受不住了。
她道:“好啦,明天陪你去看电影,就当补偿你的。”
“不够。”他说:“这个补偿不够。”
杨雪霏好脾气地问他:“那你要什么补偿?”
她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很强了,只要他不舔她的手,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下一秒,他的眼神落到了她的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结也跟着滚了滚。
第29章 谁家哥哥这么亲妹妹?
杨雪霏大惊失色、如临大敌, 忙不迭站起来,背对着驰朝,“先说好哈, 不许狮子大开口。”
房间静得可以听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听到他站了起来,正要转身, 忽然被人从后环抱住了腰, 她还没来得及理会腰间无所适从的酥痒和不适,就听到他的呼吸声渐近。
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呼吸声近在耳畔。
两张脸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连带着他的语气也充满缱绻,“想亲你。”
尾音微微下沉,带着点近乎恳求的轻叹。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刹那,她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低头看自己下意识抓地的脚尖, 先入目的却是他有力的充满荷尔蒙的臂膀, 似乎只要那么一松,轻轻一掐她的腰, 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抬到空中,为所欲为。
她咽了咽口水,“不可以。”
他不满, 刨根问底, “为什么?”
她默了默,“反正就是不行。”
他的语气越发黏腻, 撒娇般的,“可是我就想要这个奖励。”
说话间, 他的头微微侧偏,向着她的脸。
杨雪霏被他渴望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极了。还有他说话间的鼻息,落在她下颌时, 简直让人痒得发颤。
他还在坚持,希冀她给予一点怜悯,“好不好?”
“不好。”她偏开脸,不叫他看见自己惊恐的表情。
他委屈地说:“可是你想亲我的时候,我都有给你亲。”
杨雪霏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亲过你?”
他的语气有点害羞,“小时候玩过家家,你不仅亲我,还喊我朝朝老婆。”
杨雪霏怕了他了,“我亲的是你的脸,而且那是在做游戏,你不要偷换概念。”
他闷闷地“哦”了声,杨雪霏以为他放弃了,又听到他隐隐期待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杨雪霏边甩头,边甩手,“再说吧,赶紧给我放开。”
许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亲昵,也许是杨雪霏摇头的动作太大,也许是驰朝的唇几乎贴近她的下颌。
杨雪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就甩了那么一下头,他俩的唇怎么就一擦而过了。
他也有些错愕的样子。
杨雪霏掰开他的手,退远了一步,才面向他,说:“意外。”
想到什么,忙又改口,“口误,不是意外。你不是想要亲吗,这也算亲过了。”
她自觉敷衍,眼神也跟着飘忽。
这副表情,被驰朝解读为害羞。
“你害羞了。”他肯定道。
刚刚也是因为害羞,才没第一时间答应他的。
他越想越觉得,正是如此。
杨雪霏觉得,这个美妙的误会有必要延续下去,于是咳嗽了一声,“我是害羞了,所以不要老是说这种奇怪的话,做这种奇怪的事。”
驰朝只听见了前面五个字。
她真的在害羞。
是害羞,不是不想。
他简直想要扇扇自己的笨嘴,这种事情,怎么能如此直白突然地开口,到底要她说想,还是不想。
又想起,她有段时间极其沉迷强制爱小说。
有一次,作者卡了一个关键桥段好几章,把她钓得在评论区激情发言,“别墨迹了,这男主,给你机会不中用,赶紧口口口口。”
想到这里,驰朝的心头一动。
杨雪霏好好跟驰朝说着话,就见他忽然朝自己逼近了一步,她本来没觉得什么,又见他逼近第二步。
他挡住了灯光,在她身后投出一片阴影。
杨雪霏紧张地后退一步。
她一步一步后退,他一步一步逼近。
没几步,她背抵住门,退无可退。
她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和他隔出安全距离,一脸警惕地问:“你、你干嘛?”
下巴被他抬起,他迫使她,与他对视。
她越发紧张,刚要虚张声势地拍手打他,让他松手,就见他缓缓地俯身。
杨雪霏瞪大了双眼。
她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凭本能行事。她自觉自己的表情足够凶悍,足以吓退他。
但他似乎把这“凶悍”的表情,视为呆呆的默认。
她的脑海几近空白。
而他的吻不偏不倚地落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足以在两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杨雪霏天塌了,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她来不及思考什么,因为这时,驰朝又不知不觉露出了那一副近乎痴迷的表情。
他的眼神正黏在她的唇上。
杨雪霏头皮发麻,下意识一推,他没防备,一下被推得老远,眼神渐渐清明。
她先发制人,“亲也亲了,已经补偿完了,不许得寸进尺。”
他的眼神仍黏在她的唇上。
“你喜欢吗?”他意有所指。
杨雪霏真想提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刚刚跟你说不要说奇怪的话,你又说,耳朵是聋了吗?
可她现在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也担心,说不喜欢,他没完没了,说要继续表现。
于是,她强颜欢笑道:“嗯啊。”
话音刚落,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不由分说地按在门上,按住后脑勺,揽住腰,堵住唇。
说是堵,其实不太准确,用咬或者啃,应该更为贴切。他像只几百年没见到主人的大金毛,本就黏人得要命,乍一相逢,激动得又扑又压。
杨雪霏这下真的呆了,浑身僵硬得像假人,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睫,她眼神空洞。
走廊脚步声渐近,但他俩一个也没听见。直到脚步声停止,身后的门板被人拍响,杨雪霏的后背随之颤动。
她霎时清醒了,担心被一门之隔的人察觉异样,不敢发出大动静,只敢小心地推他。
他无动于衷,自顾自地索取,细细密密地咬,既怕将她弄痛,又忍不住占有的冲动。
她急得咬他,也是轻到不能再轻的一口,生怕将他的唇咬破,被张婉娴看出端倪。
驰朝似乎真的太投入了,连近在咫尺的敲门声也未听见,还将她的不满,当成了回应。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半敛开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灵巧的舌尖顺势钻进了她的口中。
软的,湿的,滑的,让杨雪霏崩溃的。
她差点就要失声尖叫了,也不想管,到底会不会被张婉娴发现,但张开唇,只会完全失守,给他更多可乘之机。
“驰朝,雪霏,吃饭了。”张婉娴又敲了两下门。
门板带着杨雪霏的身体一起颤抖,她颤巍巍地,又泄愤地,狠狠咬了下他的舌尖。
尝到一股腥甜。
她终于逼停了这个吻。
他听到门口的催促声,看到她的怒目,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张婉娴没得到回应,以为他们出去了,嘀咕着,下楼找他们去了。
脚步声一消失,杨雪霏就快准狠地出手,狠狠拧他的腰。
他“嘶”了声,“痛痛痛。”
她以为他怕了,气得跺脚,慢慢地收回手。
就在此时,他猝不及防地亲了她一口,吧唧一声响。
杨雪霏唇早麻了,此刻,人也麻了。
亲都亲了,还能怎么的,大不了,大不了,就当被狗啃了。
刚这么安慰完自己,就听到狗男人欠欠地问她——
“好得跟亲兄妹一样,嗯?谁家哥哥这么亲妹妹。”
他的眼神渐渐又深了,指腹在她唇上摩挲。不足一秒,就被杨雪霏狠狠拍开,“只说给你亲一下,你亲了那么多下,我要扣你的分!”
他问:“满分是一百分吗?”
杨雪霏:“?”
“我刚刚亲了三次,扣了三分,还有九十七次可以亲。”他蠢蠢欲动。
杨雪霏没招了,“不准!”
“为什么?”
“不习惯,你总得给我时间习惯习惯吧。”
“这个啊,多亲亲就习惯了。”
“走开啊。”
……
张婉娴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已经在餐厅了,还挺惊讶,“你们回来了,刚刚上哪去了?”
驰朝面不改色,“从隔壁过来的。”
张婉娴不疑有他,招呼他们上桌吃饭。
她熬了鸡汤,先给杨雪霏盛了一碗,催她尝尝味道会不会太淡。
杨雪霏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入口的刹那,被吮了好半天的唇受到热度的刺激,刺得她一痛。
油光浮在她的唇上,显得小小的唇更加饱满红润了。张婉娴见状,忙让她慢点喝,又给她夹了些菜堆在碗上,“嘴巴这么红,是不是上火了,多吃点蔬菜。”
杨雪霏差点被呛到。
对面传来几不可闻的轻笑,她假装没听到。
张婉娴终于想起自己刚受打击的儿子,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破天荒地,给他也盛了一碗汤。
驰朝接收到她的目光,十分憋屈,闷闷地喝了口汤,才想起舌头的伤口,他痛得一“嘶”。
张婉娴以为他也被烫到了,“你们慢点喝,一个两个怎么今天都这么急。”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夜。
杨雪霏又失眠了。
驰朝倒在沙发上睡得挺香,睡觉前,还臭不要脸地讨要晚安吻,被杨雪霏无情拒绝。
她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子乱糟糟的,一闭上眼,又跳出各种各样的画面。他牵她的手,他吻她的唇,他误以为是梦放肆揉捻……
她催自己赶紧入梦,入完梦,就不会再想起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了,但好不容易入了梦,梦里的场景居然比回忆更深入、更加露骨。
在某个关键的节点,杨雪霏吓醒了,一身冷汗。
一睁眼就看到驰朝坐在她床边,眼巴巴地等着她起床。
她的眼神下意识往下,只一秒,就心慌意乱地撇开眼。
第30章 本钱不俗
驰朝连杨雪霏今天穿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情侣装, 上次逛商场买的其中一套。
本以为杨雪霏不一定会同意,因为昨天张婉娴临时告知,她将驰朝的升学宴定在了今晚, 让他俩腾出时间去酒店吃个席。
堂而皇之地穿上情侣装太大张旗鼓、昭然若揭了,不符合杨雪霏的计划, 驰朝早知如此, 所以只是随口一提。
他抱着被拒绝的打算,甚至想好被拒绝以后,要讨要什么补偿。
想到这里, 他的眼神越发幽深了。
可杨雪霏居然二话不说地答应了,面对他震惊的目光,还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虽然没要到补偿,也不知道她态度骤然转变的原因, 但驰朝还是欣喜若狂,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让众人皆知,就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第一个看到他俩穿情侣装的人, 是张婉娴。
驰朝昨日满脸的憋屈一扫而光,现在只有春风得意,他甚至已经排演好了剧本——
张婉娴一看到他们, 一脸惊疑不定, 随后是狂喜,一边亲亲热热地牵过杨雪霏的手, 一边找从驰朝奶奶那传承下来的玉镯,往她手上套。自此签字画押, 再无她反悔的余地。
可事实上是——
张婉娴百忙之中只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就低头继续回姐妹的微信语言了。回完,看也没看他们, 只喊了一句,餐桌上有吃的,不知道凉了吗,凉了要热一下再吃。
驰朝觉得她八成没看清楚,黑着脸吃完饭,又跑到张婉娴面前蹦跶,没话找话地问她,晚上升学宴几点开始,都通知到位了吗。
张婉娴这才放下手机,边回话,边看了他们两眼,看到杨雪霏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定住了,好几秒,才恍然大悟道:“等一下,我上去拿个东西。”
在驰朝期待的目光下,张婉娴拿了个礼盒下来,“瞧我这记性,从河清带回来的礼物都忘了给你了。”
驰朝:“……”
许是驰朝脸上的绝望太过明显,张婉娴和他眼神交流道,不是你要我回来记得带礼物的吗。
驰朝,得,对牛弹琴。
到了晚上,酒店里觥筹交错,父母两边的亲戚不断上前说些客套话。
过去稍微往来频繁的亲友,都知道杨雪霏的存在,他们的反应和张婉娴一样,就是压根没反应。
有些亲戚驰朝压根就没见过,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于是只敷衍地扯唇。
下一刻,听到面前不知该称呼为“表侄女”还是“表外甥女”的小不点扯着他的裤管问:“哥哥,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她指的人是三米开外的杨雪霏。
杨雪霏从坐下起就没挪过屁股,头也不抬地吃着满汉全席,闻言,连筷子都没停住。
驰朝蹲下身,随手给面前的小不点塞了个红包,声音温柔,音量却不低,“为什么这么说?”
小不点得了红包,嘴巴开心地张成了o型。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所以特别骄傲大声地说:“你们装着情侣装呀,就像安娜和克斯托夫一样!”
说着说着,她还鼓着掌唱起了let it go……
不认识或者已经忘记杨雪霏的亲戚,在他俩一唱一和的提醒下,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张婉娴。
张婉娴眼皮直跳,生怕那么一两个不靠谱又爹味的亲戚说出“呦,驰朝这么早讨媳妇了。小姑娘哪里人啊?父母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个小孩?”诸如此类的话,影响杨雪霏的食欲。
于是忙道:“什么女朋友,雪霏是咱们邻居家的女儿,打小和驰朝一起长大的,跟亲兄妹一样。衣服都是我和她妈妈一块逛街买的,同一个系列的男款和女款而已,不是情侣装。”
言毕,还警告地瞪了驰朝一眼——
收收你的阴谋诡计,再在外边引导造谣,坏雪霏名声,我真要开个认亲宴,让你们做亲兄妹了!追女孩不是这么追的,歪门邪道不可取!
驰朝:“……”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杨雪霏愿意二话不说地穿上情侣装了,合着就算是真情侣装同时出现在他俩身上,也只会被当成同款。
最离谱的是,张婉娴似乎真的以为这衣服是她买的。
全程埋头猛吃、恍若未闻的杨雪霏,借着喝汤的契机,偷偷勾了勾唇。
这大概就是狼来了的故事。
谁让驰朝以前常常拿同款碰瓷情侣装。
久而久之,压根就无人在意了。连一年半载才见上那么一面的亲戚,都没成功被误导,更何况隔三岔五就会见面的朋友呢。
驰朝的期待落了空,连嘴角客套的笑都维持不住了,没多久,就借口去卫生间。
杨雪霏悄悄地跟了出去。
到酒店顶楼的时候,驰朝正背对着她,撑在栏杆上吹风。将近50楼的大厦,足以俯瞰大半座纸醉金迷、光怪陆离的城市。
芸芸众生皆在脚下,空气中只有凉透的风在流动,难免让人感到寂寥。
杨雪霏悄悄上前,出其不意地拍拍他的肩,“想什么呢?”
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刚才的视线并没有落点,直到她出现。
他见到她出现,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受到关心的喜悦,但下一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马上调整了表情。
面无表情的、生无可恋的,“没什么。”
杨雪霏有些好笑,觉得他用力太猛了,但还是很配合地又问了一遍。
他欲言又止。
杨雪霏故意道:“不会是因为,没人相信咱俩穿的是情侣装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笑眯眯地自问自答:“不是啊。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幼稚。”
驰朝泄了气,不说话了。
杨雪霏“噗”的一声笑了场,“还真是啊,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又认命的样子,“知道你还问。”
杨雪霏越想越好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笑完才注意到,他背过身去了,还抬了抬手,疑似在悄悄抹眼泪。
她心一凛,凑过去看。
他别开脸,不让她看。
不是吧,还真哭了?
杨雪霏想不通怎会如此,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但一想到许多人恋爱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动不动就悲春伤秋、天天你到底爱不爱我的,又觉得情有可原。
虽然对她来说是无妄之灾,但心地善良的雪霏还是温柔小意地拉过他的手,勾起他的小拇指,摇啊摇,“好啦,别难过了,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把他们都吓死。”
驰朝别着脸,没反应。
杨雪霏试探地说:“那我补偿……”
几乎是开口的瞬间,裹挟着凉风和炙热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下。
杨雪霏懵懵地瞪眼,然后才看清他得逞的笑意。
她回过神来,气得打他,“敢骗我!”
说话间,又被他钻了空子,唇被强势地堵住,只余破碎的咿咿呀呀,再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词。
她被他掐得很紧很紧,几乎可以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就好像不是怕她跑了,而是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如果在场有第三个人,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上半身紧紧相贴,下半身遥遥相隔。
修长有力的十指左右掐着女孩的腰,手背上的青筋近乎暴起,克制又温柔,似乎在竭尽全力地忍耐着什么。
还能忍耐着什么呢。
忍耐着不游走、不唐突,不将佳人吓跑。
直到女孩被吻得全身瘫软,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
贴上的瞬间,她感觉到有什么几乎把她的肚皮顶得凹了进去。
凉风又是一吹,她顿时一个激灵。
下一秒,两人同时睁开眼,推开对方,别开脸。
“你、你怎么老这样,不要脸!”她尴尬得开始口不择言了。
他还有脸委屈,“你同意让我亲的。”
她结结巴巴,“我、我让你亲,没让你这样啊。”
他低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似乎是觉得这话太敷衍,太没有说服力,他又低低地补了一句,“忍不住。”
杨雪霏心想,还不如不补。
她尴尬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几秒,才干巴巴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反省反省。”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驰朝想要追上去解释,可刚迈出脚步,某个不争气的部位就提醒他冷静一会儿。他低头一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杨雪霏跟张婉娴打了个招呼,说想回家休息了。
张婉娴让杨雪霏等一下,一个电话打给驰朝。
“人呢,跑到哪里去了?赶紧来送雪霏回家。我晚点送外婆回去,今晚待在外婆家,不回去了。”
驰朝说:“十分钟。”
张婉娴叫杨雪霏坐旁边等一等,杨雪霏表面应好,趁她不注意,就自己溜回家了。
一进家门,她就把大门反锁了,给驰朝发消息,说她今晚要和于思思煲电话粥,让他不要过来打扰。
没有生气,没有闹别扭,只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尴尬和无所适从,想要延缓突飞猛进的进度条。
杨雪霏本来准备看一宿小说转移注意力。
但刚看了两章,男女主就吻在了一起,吻着吻着就不知天地为何物,开始又摸又揉又捻了。杨雪霏想到什么,脸色不大好看,本来还克制着自己把手机丢掉的冲动,下一页,看到作者着重描写男主的本钱有多么值得骄傲,她彻底绷不住了。
她也不想联想,但……
她不自觉回忆了一下肚皮凹陷的大小,不禁头皮发麻,他的本钱好像也……挺不俗的。
刚这么一想,她就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啊啊啊,都怪驰朝那个流氓,害她每天被迫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一会儿,杨雪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妙计,她抬起头,激动地打开小红书。
与发小的连续剧,在断更许久后,终于更新了。
帖主苦恼地表示——
【虽然我和发小在一起了,但是我俩这进度也太突飞猛进了,真的好烦啊啊啊,有点不习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网友秒跟帖——
【细说突飞猛“进”。】
【难怪这么久没更新,原来酱酱酿酿去了,哎,年轻真好。】
有个顶着momo名字的网友口出黄言:【怎么样,大吗?】
底下有一堆人回帖,说我男朋友多大多大,有多少多少厘米,生理性喜欢根本分不开,还发了和男友露骨的聊天记录以示真实性。
momo表示很无语:【谁问你们了?】
有网友安慰momo道:【小红书是这样的。】
有网友问:【怎么个突飞猛进法?】
杨雪霏回:【他亲我了。】
网友:【??】
杨雪霏:【亲亲我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我们也没在一起多久,要那啥的话,我觉得太快了。万一他下次想那啥,我怎么拒绝啊?姐妹们给我支支招。】
网友:【拒绝啥,人家都憋了多久了。我等你的八百字do后体验。】
杨雪霏没有回复网友黑的白的全都说成黄的的言论,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没多久,她看到了驰朝的回复。
网友:【憋了那么久,居然只亲亲,他不会不行吧。】
驰朝:【(微笑jpg)大概是个意志坚定的好男人吧。】
驰朝行不行杨雪霏不知道,反正她被逗得不行。
关上手机,杨雪霏的烦恼一扫而光,心想,驰朝确实也挺惨的,他以后想亲,她就让让他吧,反正亲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只要不x她就行。
夜半三更。
杨雪霏骤然一个人睡,还有点不习惯。躺了十多分钟没睡着,她抱着枕头,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驰朝房间的灯出乎意料还亮着。
杨雪霏心想,很好,就该趁热打铁,告诉他,他今晚的表现吓到了她,以后注意一点。
说来奇怪。
她今晚让驰朝别过去找她,他居然一点也没有挣扎。
想到这里,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上了楼。
一片寂静之中。
她猛地推开门,“你干嘛呢,怎么还不睡觉?”
下一秒,两人面面相觑。
许是头顶的白炽灯太亮了,令她头晕目眩,出现了短暂的幻觉,不然她怎么会看到,这种做梦也想象不到的画面。
她第一个想起的,是网友乌鸦嘴的那句,随便开门不小心撞到他做手工怎么办。
彼时,她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与啪啪的打脸声,同时响起的是内心的第二道声音——
她的感觉没有错,他的本钱真的……不俗。
如果他的手没有放在那个该死的位置,他没有低低哑哑地收住她的名字,这一切或许还能够挽回。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能。
更糟糕的是——
似乎是由于她的突然出现,给了他莫名的刺激。头晕目眩间,她只来得及捕捉那道骤然迸发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