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礼物

    张言心握紧裙边,声音拔高了些:“我没有蠢到那个地步,更何况,我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我赌上前程去做这件事?!”


    夏知意没有说话,默默移开了目光。


    她脑子里闪过张言心理直气壮不还钱的模样,和现在差别太大了。


    华曼音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地思索起来。


    张言心看起来确实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可如果不是她,做这事的人又图什么?


    陆梵生自从安静后,那股凉飕飕的气息就已经萦绕在她颈侧。


    华曼音思考时喜欢踱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陆梵生的胸膛穿过了一半。


    张言心挺直背脊,语速很快:“华曼音也在电梯里问过我,你们是不是都在怀疑我?我那件衣服很贵,点的麻辣烫汤多油重,我怕溅上去才拖了放一边,走的时候真忘了,哪怕警察问我,我也会这么说。”


    夏知意盯着她:“为什么不在公司吃?”


    张言心明显愣了一瞬,随即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不想让人看见,显得我很……寒碜。”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戴着面具。


    而张言心给自己的设定就是家里安排工作的“普通”富家女,午餐晚饭都在高档场所解决,一顿千元是很平常的事。


    像吃便宜外卖这种行为,张言心觉得不符合自己身份。


    所以她偶尔会占同事点小便宜,让人帮忙带东西,最后都以“这点小钱,下次给你”搪塞过去,直到对方性子软弱,不再提起。


    只是嘴瘾上来时,她也会忍不住偷偷避开公司同事点外卖。


    这次实在是等不及了,只能找外卖小哥送到公司附近。


    浓重的香水味就是为了掩盖身上的麻辣烫味。


    张言心还解释,最近因为晚上吃多了饭,胖了三斤,肚子上堆了不少肉。


    稿件事情不了了之。


    最后还是递交给了警察,警察调查后,居然发现了两个张言心,一个回了家,另一个穿着外套返回了办公室,两人是在同一时间出现的。


    有两个疑点。


    张言心明知衣服很贵,为什么偏偏忘记拿了?


    公司外设立刷脸系统,外人无法进入,那另一个“张言心”又是怎么刷脸进来的?


    可惜,这件事并不归韦清他们刑侦大队管。


    但上面明确表明,会暂时把张言心调离,不会影响双方事业。


    华曼音暗自观察起张言心的反应。


    那个女人自从早上查看监控之后,一言不发,没有了之前的开朗,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再思考着什么。


    要不……找个魂魄问问?


    念头刚起来就被她压下了。


    陆梵生就在身边,还有其他同事在,跟鬼魂沟通太扎眼了。


    华曼音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但是低头完成起工作。


    他消失了一阵,又再度出现,就那么默默无闻站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什么都没做。


    要不是察觉到那股弥漫开来的注视,她都要以为陆梵生离开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华曼音多了个心眼。


    她又拿了一个u盘,把稿件拷贝了两份,还亲自先给主编发了一份。


    夏知意见状,也多备份了一些。


    得到主编的确认后,华曼音才下班。


    走到租住的老旧公寓外廊,雨水早让扶手都生了锈。


    她家门前的地上,突兀摆放了一碰开得旺盛的太阳花。


    花瓣金黄,层层叠叠簇拥,凑近能看到花瓣间的纹路。


    华曼音不由想起了太阳花的花语。


    沉默的、无法被言说的爱。


    太阳花永远追随太阳,却相隔着绝对无法跨越的估计,被根系禁锢在原地。


    她蹲下身,花束里插着一张硬质空白贺卡,一个字也没有。


    “谁送的?”


    华曼音心尖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并屏住呼吸。


    她迅速关上门,警惕环视一圈走廊。


    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那这花,是谁送的?


    不是林宇。


    那家伙只知道在公司门口堵她,根本不清楚她住在哪。


    这套房子也是刚换不久。


    华曼音皱着眉,心跳得有点快。


    就在她视线刚从猫眼移开,准备喘口气的瞬间,一只眼睛猛地贴上了猫眼外侧!


    那眼睛睁得极大,浓密的睫毛硬生生撑开眼睑,露出中间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


    华曼音深吸一口气,猛然收回视线,惊讶后退。


    她死死盯着那扇门,开始思考老旧的门是否能坚持住。


    但看刚才那双眼眸,瞳孔异常放大,不是活人能有的神情。


    门外,那个高大男人的身影迅速缩回门侧的阴影里。


    他低下头,碎发遮住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浑浊又带着病态兴奋的喘息声在寂静走廊里显得格外粗重,他贪-婪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气息。


    男人歪了歪头,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翻滚着各种念头。


    她在里面是什么反应?害怕?还是……好奇?


    他甚至开始思考,思考这一捧花带来的试探究竟能不能让她露出马脚。


    毕竟,这花可是他废了不少功夫才挑到的,算是拿到了他生前的信用卡,还好没有冻结。


    门内。


    华曼音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可能送花的人。想来想去,下午突然消失的陆梵生嫌疑最大。


    可他一个鬼魂,哪来的钱买真花?


    难道……他去干了什么不该干的?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沉。


    不过转念一想,下午看监控时,他连那种噬魂的本能冲动都能压下去,买束花……应该不至于出格吧?


    华曼音对陆梵生的身份确定了九成。


    环顾四周,陆梵生并没有出现。


    华曼音暂时压下疑虑,把那捧花远远放在窗台边,和那盆小太阳花隔开一段距离,转身匆匆进了浴室。


    花洒的水声淅淅沥沥响起。


    门外的阴影里那身影又耐心地等了好一阵,才无声无息地穿过了紧闭的大门。


    陆梵生进来时,华曼音刚好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她走得急,浴袍带子系得有些松垮,领口微微敞着,锁骨下还挂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正顺着皮肤往下滑。


    猛地看到陆梵生就杵在客厅里,华曼音惊得手一抖,下意识地拽紧了浴袍襟口,另一边却没被顾及到,微微滑落。


    几缕湿发贴在颈边,水珠滚落,没入浴袍的布料。


    陆梵生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那些未干的水痕,及她因慌乱紧张而微微泛红的皮肤,都被他尽收眼底。


    他的视线在她匆忙掩住的领口停留了一瞬。


    “浴巾要掉了。”他嘴角噙着笑,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好意提醒,“要我帮你系紧点吗?”


    华曼音被他看得脸上发烫,那句“帮忙”更让她耳根发热。


    她猛地转身,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关紧了门。


    虽然曾经和陆梵生在一起过,但大部分情侣做过的事情,他们都没有进行过。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着,总有些害羞。


    华曼音手忙脚乱地套上睡衣睡裤。


    刚提好裤子,脚下被拖鞋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预想中撞到柜子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是陆梵生在她摔倒的瞬间,主动伸手接住了她。


    也只有他主动,她才能碰到他。


    隔着薄薄的睡衣,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轮廓和那非人的低温。


    他轻笑一声,手掌稳稳扶在她腰间。


    “小心点。”他声音贴着她耳后响起,“摔坏了怎么办。”


    华曼音在他接住自己的那一刻就僵住了。


    还好她摔倒的同时及时拽住了旁边的柜子门,哪怕陆梵生不接住她,她也不会摔倒。


    华曼音感觉到了危机感,陆梵生无时无刻不在试探她,她必须伪装好,一丝马脚也不能露出。


    她逃也似得离开,手机也没玩,直接缩入被窝。


    被窝似乎给了她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陆梵生果然没有靠近床边。


    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多,华曼音实在不想再分出精力与陆梵生勾心斗角,于是早早睡着了。


    黑暗中,陆梵生无声地走到床边。


    他俯下身,一如往常般忘我亲吻她。


    许久,他才缓缓退开。


    “晚安,亲爱的。”


    低哑的声音很快在寂静房间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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