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话音刚落, 余光瞥到沈轻语的身影，把头顶的黑色帽子摘了下来，将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和脸颊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竟显得有些纯粹的傻气。
沈轻语在他面前站定，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雾。他目光扫过陆骁身后那个圆滚滚的雪人, 只差最后的装饰。
“怎么把帽子摘下来了？”沈轻语微抬下巴，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陆骁犹豫了两秒，还是坦白, 声音带着点冻出来的沙哑：“帽子挺暖, 就是戴着蠢。”
沈轻语没忍住，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原来这家伙也有自知之明。
“你笑什么？”陆骁板起脸，试图找回一点气势。
“没笑什么。”沈轻语移开视线，落在雪人上，“就是觉得你这雪人堆得……还挺别致。”
闻言，陆骁有些骄傲, “等我把眼睛和鼻子都安上肯定更可爱。”
沈轻语举起手机, 安静地记录下这个画面。陆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心中那股被肯定的满足和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像沸腾的汽水。
“我这个雪人, 值不值得被你邀请到家里做客？”陆骁开始讨要好处。
沈轻语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的雪人了, 你走吧。”
陆骁立刻认输，“行行行，我不去你家，那你请我吃顿饭总行吧，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沈轻语当然知道陆骁完全不差这一顿饭, 也知道他单纯是想和自己多待一会儿，但他面对着这个专门跑过来给他堆雪人的陆骁，完全无法狠下心来拒绝。
“你想吃什么？”正好上次杨余把吃饭的钱转给了他，让他有空帮忙请回去，“日料怎么样。”说着他就在手机上翻查有哪家日料比较出名，替杨余把陆骁的人情还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不想吃日料。”陆骁干脆地拒绝了，“我来的时候看见你们小区外面有云南过桥米线，吃这个吧。”
沈轻语有些诧异：“行，你确定吗？”他在心里算了算价格，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一共要请陆骁吃几十顿米线才能把杨余的钱花光？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骁不满地撇了撇嘴。
沈轻语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想吃这个，那走吧，正好有一家很好吃的米线店，我带你去尝尝。”他停顿了片刻，补充道，“但是我只能保证这家店干净卫生，味道不能保证附和你的口味。”
在学校的时候陆骁就几乎很少吃学校食堂，他嫌食堂的饭不好吃，每次点外卖都是各种私房菜馆或者高档餐厅，沈轻语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会吃不惯这种街头小店。
陆骁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
他手脚麻利地给雪人装上配件，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条小小的红色围巾仔细系上。呆板的雪人瞬间活了过来。
他拍了拍手掌的雪，笑嘻嘻地凑近沈轻语，压低声音：“怎么样，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沈轻语蹙眉，推开他靠近的脸：“你别说这种话。”
怕沈轻语真的生气，陆骁连忙说：“那走吧，你带路。”
沈轻语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雪人，把最终的样子留存在手机里。他拍照的时候陆骁就在一旁看，还指导他从哪个角度拍照才最好看，沈轻语心想，就你那个直男拍照水平怎么好意思指导我的呢？
小区主干道的积雪已清扫干净，路旁还堆着厚厚的雪。
陆骁突然弯腰捏了一把雪，在掌心用力攥紧，直到指节泛白，才摊开手，递过一个形状不规则、带着他指印的雪球：“给你。”
沈轻语迟疑地碰了碰，意外地感受到雪球上残留的、陆骁掌心的温度，那点温热让他微微一怔。雪球很快在他掌心化开。
他递过纸巾：“快擦擦，不冷吗？”
陆骁却不为所动：“你给我擦，我的手冻僵了。”说完他举起手，动作很艰难，“真的，没骗你。”
沈轻语盯着他的手掌，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抽出纸巾为他擦拭手掌，嘴边还忍不住抱怨道：“非要逞强团雪球干嘛，真是幼稚。”
“就我幼稚，你不幼稚。”陆骁垂着眼皮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柔。
“反正比你成熟。”
沈轻语把湿透了的纸巾揉了揉精准地扔进垃圾桶，得到了陆骁的称赞：“你这准度可以去投篮了。”
他知道陆骁这是拿他开玩笑便懒得搭理他，只是在路过一栋居民楼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陆骁问。
沈轻语恍惚了一瞬说没事。
宋郁家就是在栋楼……上次和宋郁联系还是在几天前，那时候沈轻语因为程澈回来了就拒绝了他的吃饭邀请，两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现在忽然想起他，沈轻语的心中竟然有着那么一丝的微妙。
鬼使神差地，沈轻语摸出手机，与此同时宋郁的一条消息显示在屏幕中央：
【宋郁：你和陆骁在一起。】
沈轻语浑身哆嗦了一下，仿佛有一股阴冷的感觉正包围着他，他抬起头，隐约找到了宋郁家的窗户，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似乎是正在向下望，和楼底的沈轻语四目相对。
【宋郁：别害怕，我在晒衣服，正好看见了。】
窗户被推开，沈轻语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一件白色的衬衫挂在床边，看上去像刚洗过一样。
【宋郁：你们要去哪里？】
在陆骁的催促声中，沈轻语不得不继续带路，边走边低下头打字，手指在风中有些僵硬，所以动作很慢：【去吃饭。】
【宋郁：哦，和陆骁出去吃饭就不怕你男朋友发现了？】
沈轻语顿时有些心虚：【他帮了我一点忙，我请他吃饭，仅此而已。】
【宋郁：那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帮过你，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宋郁：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宋郁：你们去吃什么？米线？】
沈轻语十分惊讶，他怎么会知道？
【宋郁：看来你带了很多人去吃米线。】
沈轻语一阵语塞。
【沈轻语：因为那家店很好吃。】
【宋郁：哦，好我知道了。】
沈轻语很快就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他和陆骁刚在米线店靠窗的位置坐下，门口的风铃就清脆一响。宋郁穿着深色羽绒服，身影清隽，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按照这速度，他恐怕是边发消息边下了楼。
店老板一下子看见两个熟人，憨厚地笑了笑说：“今天又一起来的？还坐一起呗。”
陆骁拧起眉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明明是第一次来，为什么这个店老板语气却很熟稔。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回头，当他看见宋郁的时候先是愣了一瞬，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本想当场质问，强忍着怒火拉开凳子坐下，动作很粗鲁，把店老爸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来了个闹事的。
沈轻语对老板歉意地笑了笑。
陆骁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径直走来的宋郁，声音不大，但充满敌意：“这么多空位，没必要挤一桌吧？”
宋郁却像没听见，目光淡淡掠过陆骁，直接落在沈轻语身上，仿佛陆骁只是嘈杂喧嚣的空气。他自然地坐在沈轻语对面的空位上，语气平静无波：“还是老样子？”
他这话一出陆骁就炸毛了，陆骁猛地攥紧拳头，手背青筋隐现，他压抑着怒火，视线死死钉在沈轻语脸上：“什么意思？你们常来？沈轻语，你说请我吃饭，这算怎么回事？”他刻意咬重了“请我”两个字。
“住一个小区，偶尔会遇到。”沈轻语试图解释，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是我请客。你想吃什么？一起吧，都…算是朋友。”
“谁跟他是朋友！”陆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眼神凶狠地瞪着宋郁。
他以前最多把宋郁当成一个没怎么交流过的室友，心情好的时候碰见他兴许能打个招呼，但前提是他心情好。以前尚是如此，现在他察觉到两人之间居然背着他有“小秘密”，他瞬间就觉得宋郁很不顺眼。
难道宋郁也喜欢沈轻语？
陆骁眉头紧锁，豁然开朗。但紧接着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危机感。
宋郁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视线转向陆骁，“没人征求你的意见。”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精准地刺入陆骁的怒火。
陆骁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猛地向前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逼近宋郁。
宋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轻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对拿着菜单有些无措的店老板平静地说：“一份招牌过桥，谢谢。”完全无视了陆骁的挑衅，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回击都更让陆骁火大。
沈轻语感到一阵头疼，他深吸一口气，按住陆骁绷紧的手臂：“陆骁！”
陆骁回头，看到沈轻语蹙紧的眉头和眼中的无奈，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你给我点吧，我不要和他一样的。”
沈轻语松了口气，赶紧给点了两份米线，只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局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灵机一动实在是有些愚蠢。陆骁好像跟谁在一起都这么暴躁，不论是程澈在的场合还是宋郁在的场合。
他性格本来就如此，一点就炸。
沈轻语捏了捏眉心，想着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这种令人窒息的局面出现了。
陆骁大概是憋着火，也可能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就要开动。沈轻语下意识提醒了一句：“小心烫，汤很热。”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关心，让陆骁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他得意地瞟了宋郁一眼，随后笨拙地吹了吹气，开始吃起来。
突然，桌下，沈轻语感觉自己的膝盖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他微微一僵，是宋郁。
沈轻语不敢抬头，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热意。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米线，味道鲜美的汤此刻却有些食不知味。
陆骁毫无所觉，他正为沈轻语刚才那句关心而暗自开心，甚至主动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火腿，想要放到沈轻语碗里：“这个给你，好吃……”
他的话音未落，桌下，宋郁的腿再次若有似无地贴上了沈轻语的小腿，这次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带着一丝固执的温热，停留了片刻。
沈轻语浑身一僵，猛地缩回腿，避开了那触碰。
第92章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胆战心惊, 沈轻语瞬间没了什么胃口，饭后沈轻语想回家，却没想到宋郁竟然邀请他在小区里散散步。
陆骁顿时警惕了起来, “行啊，一起散散步，反正我不着急走。”
沈轻语迟疑了一下, 目光在两人身上挪来挪去：“要不……你们两个散步，我先回家？”
宋郁：“……”
陆骁：“……”
宋郁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陆骁的眼神则瞬间冷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见两人表情难看, 沈轻语尬笑两声, 连忙傻笑道：“我开个玩笑，别当真。”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夹在陆骁和宋郁中间，只要稍微脚步慢了下来就会接收到他们灼热的目光，明明是散步，硬生生被他们所谓男人该死的胜负欲搞成了竞走, 可苦了沈轻语, 本身就比他们矮一截, 体力也不太好，绕了一圈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了。
终于在视线内看到了自己家那栋楼, 沈轻语如释重负, 摆了摆手说：“我不行了，我要回家休息了，好累……”
陆骁眉头拧起，“你体力也太差了吧。”
“我这是正常体力，你当谁都跟你们一样啊。”沈轻语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累的话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宋郁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忽地抬起手臂似乎是要戳碰他。
沈轻语都没反应过来，陆骁一个格挡拦住了宋郁的手，语气很差：“你要干什么？不许动手动脚！”跟个执法的小警》察似的。
宋郁根本没搭理他，换成另一只手，把沈轻语头顶翘起了一撮头发按了下去，“回去吧。”
被无视了的陆骁愤怒不已，沈轻语注意到他额头的青筋跳起，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那我上去了，你们回去也好好休息。”沈轻语停顿了片刻，看向陆骁，他家离这里不算近，跑一趟还挺折腾的，“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开车慢点。”
他实在懂得怎么拿捏陆骁，简单一句关心就将他全部的怒火熄灭。陆骁嘴角立刻藏不住笑意，像得了糖的孩子，得意地瞥了宋郁一眼，像是在炫耀这份独属的关怀：“那我走了，记得想我。”
沈轻语没回他，也知道他不需要自己的回复。
吃饱喝足就会犯懒，沈轻语在沙发上躺了好久才拖着身子去卫生间洗澡，正巧这是程澈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干脆就一边泡澡一边擦干手接听他的电话。
在看到沈轻语白皙光滑的肩膀和被水汽氤氲得泛红的眼眶时，程澈想说的话都堆在了嘴边，脸颊烧红，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你……你在洗澡啊。”
“我在泡澡，好舒服。”沈轻语眯起眼睛，声音懒洋洋的，看上去像一只小猫，“你吃完饭啦？”
“嗯，今天是我爸下厨。”
程澈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视线到底该看哪里。沈轻语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吸引人的，哪怕已经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招架无能。
“明天要出去逛逛吗？”
“好啊，正好杨余的生日快到了，我去给他挑选礼物，到时候你帮我参谋一下。”
程澈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主动跟他聊起就在不久之前发生的小插曲：“我妈妈来我房间看到了安全套。”
热气包裹着沈轻语，他有那么两秒钟没缓过来，直到他意识到程澈说了什么，才惊慌瞪大眼睛，急切地问：“她知道了？”
程澈安抚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是你。只是以为我……嗯……和女朋友做了这种事，还让我对人家负责，一定要做好措施之类的。”
沈轻语松了口气，骤然加速的心跳也慢慢趋于正常，“那就好……”
程澈望向他，语气很认真：“小语，要不我直接出柜吧。”
“别！”沈轻语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别说。”他无法想象程阿姨知道程澈的恋爱对象是一个男人，并且那个人还是被她当成干儿子的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沈轻语承认他是个胆小鬼，他一点都不想面对这些。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真的。”怕程澈不相信，沈轻语继续解释自己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的，就像我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姑姑，哪怕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且你就这么突然告诉她，她肯定会接受不了的，冲击太大了。”
程澈微微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他知道沈轻语说的是对的，但还是会有一丝烦躁。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有错吗？
“……好，你说得有道理。”程澈再次抬眼，“再等一等吧。”至于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多久就无从得知了。
“昨天我妈还问我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去让她见见呢。”程澈苦笑一声。
沈轻语的心脏瞬间揪了起来，紧张地问：“那你怎么说的？”
“我糊弄了一下，就说等他有空再说。”
浴缸里的水渐渐冷却，沈轻语神色复杂地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好，没关系，我等你。”程澈温柔地说，“别泡太久，水凉得快记得添热水。”
沈轻语现在已经没了再泡澡的心情，“我不洗了，先挂啦等会再给你打过去。”说着他拿起手机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光滑白嫩的胸膛瞬间出现在屏幕上，程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有些呆愣地“嗯”了一声。
很快电话挂断，沈轻语裹上浴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
第二天沈轻语和程澈约会在文城最大最繁华的一家商场。
沈轻语直奔某家盲盒店，在新出的几款盲盒中精挑细选了好久，“你觉得我给他买盲盒怎么样？还挺喜欢这家盲盒的……或者就是香水，但他喜欢的风格我不太好把握，怕买到的味道他不喜欢。”
程澈点了点头，也认真思考了一番说：“这两三款都可以，你是要给你端盒吗？”
比起端盒的全款，杨余其实更喜欢从中挑选抽出自己心仪的款式的那种刺激感，“我每一样给他挑三个，正好拼成九个，也算是端盒了。”
程澈笑了一声，“这个想法不错，就按你说得来吧。”
想好怎么送礼物，沈轻语便不再磨蹭，他不太会摇盒称重量之类的，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方式挑选——依靠第六感。
不过沈轻语对于自己的手气还是有很大的自信的，再加上他也不知道杨余喜欢哪个款式，于是很果断的随便拿了几个去结账了。
程澈非常自然地帮他拎着袋子，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牵住他的手，“抓紧了。”
沈轻语眯着眼笑得明媚，“我抓得很紧啦。”
他们现在要去顶楼吃午饭，路过一家珠宝店时突然见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就在沈轻语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哎，那是不是你儿子呀，看着怪眼熟的。”
程妈妈原本正在挑选年轻女孩喜欢的项链手链款式，听到这话随即抬起头，只是一个一晃而过的背影，她就能断定绝对是程澈，她放下手里的项链向柜姐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走出店铺时才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人是沈轻语。
程澈不是说他今天是和对象来约会的吗？
满心疑惑的程妈妈喊了声他的名字。就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程澈和沈轻语牵着手，那画面像把利刃，直直刺入她的眼帘。
“程澈！小语！”
“轰隆”一声巨响，沈轻语眼前仿佛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他浑身僵住，不敢回头，期盼那一声呼唤是他的错觉。
程澈也有一瞬间的迷茫，但他比沈轻语的更冷静，转身看到他妈妈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出柜了。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比一直瞒着强。
可沈轻语就没那么容易接受这个现实，他第一反应是甩开程澈的手，却被攥得更紧，他眼眶发红地看向程澈，试图用眼神告诉他让他松开，可程澈只是静静地望着母亲，喊了一声：“妈。”
程妈妈的朋友跟了上来，看到程澈和一个漂亮的男生手牵手的画面，震惊在原地，一时半会儿没说出一句话。
“阿姨。”程澈礼貌地问候母亲的朋友。
“你们这是……”程妈妈声音有些颤抖，落进沈轻语的耳朵里，他只感觉一阵无能为力。
好想逃走。沈轻语悲哀地想。
“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子聊天了。”那位阿姨见情况不对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沈轻语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黏在了程澈的手上，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妈，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
程妈妈脸色煞白，仿佛知道程澈下一秒要说什么，慌乱地打断了：“我们回家再说。”说罢她看了一眼沈轻语，神情复杂，“小语也一起吧。”
程阿姨温柔的声音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无地自容，他只想逃离这里，他不想看到程阿姨严重的失望和难过。
程澈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说：“妈，我跟你回去吧，小语现在有点不舒服，让他回家休息一会儿吧。”
程阿姨迟疑地“嗯”了一声，“那小语好好休息。”
“好……阿姨再见。”他终于成功松开了程澈的手，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被原谅了，临走前他转头看向程澈，抿着唇挥了挥手。
不知为何，程澈在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时心脏“咯噔”一下，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93章
沈轻语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无数次上映着程阿姨在看到他们十指交握的双手时的震惊和错愕。
还记得偶遇程阿姨和她朋友的那家珠宝店有一家很流行的款式，在最近的年轻女孩中是潮流趋势。通过上次程妈妈生日时程澈给她准备的款式来看，程妈妈到这家珠宝店一定不是为自己挑选礼物。
又想起程妈妈极力邀请程澈的那个不存在的女朋友来家里做客……
沈轻语忍不住将一切都联系起来。
去珠宝店挑选的是不是要给那个所谓的女朋友的礼物呢？
她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去挑选礼物的呢？然而这种情绪甚至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她就撞破了儿子和她关心喜爱的小辈的恋情。
这种冲击带给她的伤害和痛苦不言而喻。
沈轻语觉得或许一开始和程澈试试就是一个错误。明明知道程澈的家人希望他以后娶妻生子、希望他有着正常美满的人生，而他却还是因为一己之私……
身体异常疲惫，沈轻语没有洗澡, 费力换好睡衣趴在床上，无数个画面涌进他的大脑中，程妈妈的温柔的笑脸挥之不去。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当然能感受到程妈妈对待他的真心, 而如今他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好难过也好迷茫。
现在他们该到家了吧？他们会说什么呢？程阿姨会哭吗？
想到这里, 一股钻心的疼翻涌着，他死死捂着胸口，表情憔悴又扭曲。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才逐渐褪去，沈轻语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重获新生。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斩断这一切。这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转, 他们分开也最多只是难过一段时间。
沈轻语承认, 他就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明明知道分手并不能解决问题，程澈的性取向也不会再改变, 但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这样做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思绪混乱, 沈轻语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彻底黑了，窗帘没有拉，他躺在床上向窗外看去，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灯光, 连月光和星光都很微弱，对比着广阔无垠的大地，他更加觉得自己只是世间最渺小的存在。
他站起身，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拖着沉重的脚步喝了一杯温水，他才想起到现在还没有看一眼手机。
他在玄关的柜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点亮所剩不多，一打开就是程澈的消息。
他看见程澈的名字时心脏猛地漏掉了一拍，好不容易被他强压下去的酸楚再一次席卷全身，他指间轻微颤抖，点开和他的聊天对话框，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一片。
他草草把所有消息扫了一遍，目光定格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程澈：我在你家门口。】
沈轻语用手背蹭掉热泪，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鼓起勇气打开大门。
程澈正靠在门上，这里不冷，但他的四肢却有些麻木，听到开门的轻微响动，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仿佛有星光闪过。他喉结滚动了一番，迎上前，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先进来吧。”沈轻语垂下头，没去看他的眼睛，他怕自己说不出口。又知道他在外面等了许久，怕他冷怕他渴，想让他进来暖一暖喝口水。
程澈换上之前在这里居住时他的拖鞋，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的一角，望着沈轻语为他倒热水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当沈轻语转身的刹那，程澈本能地站起身：“我来吧。”
他主动接过水杯，抿了几小口就放在了桌子上。
他们面对面坐着，一时间谁都没说出一句话。
沈轻语终于舍得抬起眼皮观察他，目光落到他的脖颈时一顿。他穿了一件加绒款的卫衣，或许是因为这里太热，他扯了扯领口，露出了一道红色的伤痕。
“程阿姨打你了？”他的声音颤抖地问。
程澈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把领口重新整理了一下，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妈不舍得打我，是我爸，一气之下用腰带抽了我两下，就看着吓人，其实不疼。”
沈轻语突然挪开视线，鼻腔发酸，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骗子。”
怎么可能不能疼呢。
这让沈轻语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或许只有这样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我和我妈妈聊了很多，她有点不能接受，觉得这样不好，她在我面前哭了一会儿，就说想考虑一段时间。”程澈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表情中有也带着一丝疼痛，“小语你放心，再等等，我妈妈不是那种油盐不进的人，她会想开的……”
“程澈。”沈轻语开口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仿佛是心有灵犀，程澈隐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瞳孔猛地收缩又放大，摇了摇头想让沈轻语不要说出来。
沈轻语闭了闭眼睛，“我们开始分开吧。”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攥住，他在说这句话时甚至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气。
沈轻语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程澈的瞳孔猛地一缩，那双总是盛着温柔眼睛，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痛楚。他几乎是本能地反驳，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不……小语，别这么说。这不是解决问……”
“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沈轻语猝然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锐。
他猛地站起身，背对着程澈，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程澈，你还不明白吗？问题不在程阿姨能不能想开，问题在我！是我受不了了！”
他转过身，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红肿着，装满了痛苦和自我厌弃。
他指着自己的脸，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我甚至不敢去想程阿姨的脸！我愧疚！我觉得是我把你变成了这样，是我破坏了你们家本该有的平静！这种压力我承受不起！”
程澈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上前抱住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却被沈轻语抬手阻止。
“不，你听我说完！”沈轻语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汹涌的情绪，泪水却流得更凶。
“你总觉得我很好，觉得我哪里都好……可我不是！程澈，我自私又懦弱！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的坚持，可我现在只想逃跑！因为我受不了你妈妈可能厌恶我的眼神，受不了你因为我和你父亲起冲突，更受不了你身上的伤……”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程澈的脖颈，那道伤痕刺痛了沈轻语的眼睛。
“我会想，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按照他们的期望，和一个女孩交往，或许还会带着她去那家珠宝店，程阿姨会开心地帮她挑选首饰，你们家会和乐融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鸡飞狗跳……你还要挨打……”
沈轻语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的残酷：“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定，也没有那么勇敢。在你这样的付出和坚持的对比下，更显得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根本就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我骗了你好多、好多。”
和宋郁和陆骁之间发生的很多事他都隐瞒着程澈，他是个说谎者，总想着用善意的谎言去掩盖着一些，而事实是他根本无法承担这些，导致他在程澈心中的形象越来越美好，他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被程阿姨撞破恋情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沈轻语觉得他无法处理好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说完这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用手背死死抵住嘴唇，却抑制不住那破碎的呜咽。
泪水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滑落，打湿了他的睡衣前襟。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又绝望，整个身体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蜷缩起来。
程澈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经历过数次重击，每一次击打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他看到沈轻语泪流满面的样子，看到他严重深不见底的愧疚和自我否定，所有的劝说和反驳都堵在唇边。
他忽然明白了，此刻沈轻语承受的煎熬，并不比他少。家庭的阻力是外部的风暴，而沈轻语内心的这场自我审视，才是更能摧毁一个他的绝望。
他不能再逼他了。
程澈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轻语面前。他没有试图去拥抱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
他的指尖感受到那片皮肤的冰凉和湿润，程澈心疼得更加厉害。
“别哭了……”程澈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要说你自己不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同样深刻的痛楚，却也多了一丝妥协和理解。
“好。”他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沈轻语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看到程澈眼中同样闪烁的水光。
“但是小语你记住，”程澈深深地看着他，“这不是结束。我同意分开，是我不想看你这么痛苦，不想逼你。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等我妈妈能够接受……我还会再来找你，我不会放下你的。”
“我认定你了。”他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沈轻语望着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泪水流得更凶，既有说出分手的解脱，更有不舍和心疼。他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下头，情绪太过于复杂，连他自己都不能很好地分辨。
程澈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牢牢记住。随后他毅然转身，换鞋开门离开，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再说一句话。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沈轻语双腿无力，整个人虚弱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压抑许久的痛哭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后面还有一点陆骁和宋郁的“狂欢”[让我康康]
第94章
分手之后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一个人会有点无聊。
杨余生日当天，沈轻语把礼物送给他的时候盯着那几个和程澈一起挑选的盲盒，不自觉发了会儿呆, 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杨余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发什么呆呢？怎么，舍不得把这些送给我啦？”
闻言, 沈轻语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淡笑：“怎么会，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
杨余知道他和程澈分手的事情，但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旁敲侧击了几次也都被他敷衍过去, 大概猜到肯定是有什么伤心的特别原因，杨余便没再追问，给足他时间自己消化，直到他愿意讲述出来，那么他会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一起来拆吧。”杨余分给他几个，“看看咱俩谁的运气更好一点。”
沈轻语说：“这些都是我买的, 要说运气好肯定是我运气好吧。”
杨余深吸一口气：“好像是这个道理……没事不纠结这些了, 要是能出我喜欢的款式, 我就请你去酒吧看男模。”
沈轻语：“我看是你想去看男模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之前可舍不得去。”杨余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 “你就当陪我去嘛。”
沈轻语知道他是想带自己出去放松放松, 不像辜负他的好意，便只好点了点头，无奈地应道：“好，陪你去，但是说好了, 不许喝那么多酒。”
杨余连忙点头，他对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把沈轻语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那我先来咯。”沈轻语没有丝毫的犹豫，拆开面前的一个盲盒，抽出一张卡片，他在后面的图鉴上看了看，“没有这一款啊。”他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好像开到隐藏款了。”
杨余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啊？真的假的？这款隐藏市价超级高！”
聊起价格，沈轻语可算来了点兴致，但他拆开包装袋，看到丑萌丑萌的小孩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好丑。”
杨余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丑。”
“那为什么市场价这么高？”
“可能因为他丑得很别致吧。”
沈轻语：“……”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沈轻语一口气连拆三个，除了最开始的隐藏款，剩下两个都是杨余喜欢的款式，他恨不得抱着沈轻语猛亲两口，被沈轻语装作一脸嫌弃的模样推开了。
“我决定晚上要带着它去酒吧看男模。”杨余捧着沈轻语拆出来的隐藏款，笑嘻嘻地说，“怎么越看越顺眼了呢。”
沈轻语盯着他的笑颜看了一会儿，有些感慨杨余的心态就是好，经历了渣男劈腿后的分手却依旧能保持良好的状态和心情过每一天。
“小语，咱俩身高体重都差不多，我的衣服你也能穿，等会咱俩吃完饭你去我家，我给你挑几身衣服试试。”
“我就算了吧，我穿这身挺好的，保暖。”沈轻语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针织毛衣，看上去很乖年龄很小。
“好是好，但是在酒吧里太格格不入了。”杨余哄道，“你就听我的吧，酒吧里面开了空调都很热的。”
沈轻语被他磨得没办法，只能答应：“好吧，但是我不穿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
“放心吧，相信我。”
沈轻语还是有点怀疑，有一种被骗进了贼船的无奈感。
事实证明杨余的话只能信一半。
当沈轻语跟他进了家门，眼睁睁看着他打开了衣柜，里面一件又一件让他两眼一黑的衣服赫然挂在里面。
“你……”
“这件怎么样，我买回来一次都没穿，你试试。”杨余拿出一件领口和左侧腰部镂空的真丝衬衫在他面前比量了一下，“感觉你穿肯定好看，送你了。”
沈轻语面色复杂：“我……算了吧。”
“别害羞呀，这衣服漏得又不多，你锁骨这么好看，腰这么细，皮肤还白，多适合你。”
杨余快把他夸出花来了，沈轻语硬着头皮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换好，出来的时候有些扭捏。
在看到沈轻语的那一刹那，杨余眼前一亮，拽着他到镜子前，“你看，太好看了，这还有两根丝带，我给你绑上。”他边说边帮沈轻语把丝带系在了另一侧，勾出一道盈盈一握的腰肢，衬得另一侧镂空的皮肤更加诱人。
“裤子的话你现在这条就很适合，我再给你找一条项链。”杨余翻箱倒柜，找出一条银色的锁骨链，“我之前觉得这条项链很好看，但是一直没有合适搭配的衣服，平时戴显得我脖子特别短，今天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沈轻语就像一个洋娃娃一样任他摆布，等一切都穿戴就绪，杨余自己也换了一身性感的紧身衣，两人在落地镜前拍个没完，杨余还指导沈轻语应该怎么摆动作拍出来更好看，沈轻语却觉得他说的动作有点做作，却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意外的好看。
把照片发到朋友圈，杨余意外地收到了陆骁的点赞和私聊。
上次在饭桌上两人加了联系方式，但一直没有过联系，这是第一次陆骁找他。
【陆骁：你们去哪里？】
杨余看了一眼沈轻语的侧脸，犹豫着要不要说。
【陆骁：我不告诉沈轻语是你说的】
【杨余：要去XX酒吧。】
【陆骁：Ok】
杨余有些心虚地揣起手机，清了清嗓子说：“那我们出发吧，打车去，你今晚在我家住吧，我爸妈都出差了。”
沈轻语点了点头答应了，反正他一个人在家住很无聊，和杨余待在一起就不会忍不住想起那些事情了。
叫的车很快就停在了楼下，两人慌慌张张穿上羽绒服下楼，户外是刺骨的冷意，和车里的温暖截然相反。
两人晚上都没吃饭，到了酒吧先点了一堆吃的和两杯柠檬水。沈轻语有些诧异，没想到杨余居然一杯酒都没点。
而杨余的目标很明确，今天他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来陪沈轻语一起看男模的。
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在看到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帅哥以此出现在面前时，杨余兴奋得说话都有些颤抖：
“我靠，身材真特么好啊！等会他们下来的时候我要摸一摸。”
沈轻语大为震惊：“还可以上手摸？”
“当然了，只要你花钱，还可以和他喝交杯酒呢。”杨余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票表情有些得意。
“……”
“你喜欢哪个，别害羞！”杨余指着最中间那个肌肉蓬勃的男人说，“这是我的菜，长得看上去坏坏的，肌肉大大的，手感肯定很好。”
沈轻语的目光略带审视地扫过那个男人，抿了抿嘴，说：“还行吧。”这六个男模他一个都没有喜欢的，甚至觉得平平无奇，不值得这么多人尖叫呼喊。
“差点忘了你吃过国宴。”杨余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们寝室那几个帅哥比起来肯定是一般般啦。”
什么类型的男模都有，肌肉男、小奶狗、小狼狗，甚至还有金丝禁欲西装男，只不过他的衬衫是全部解开的，为了展示腹肌。
沈轻语看了几眼，觉得很别扭。他还是不习惯这种场合，兴致缺缺地坐着吃意面。
这家酒吧的夜宵很好吃，意面和部队火锅都和外面的餐厅没什么区别，价格也不贵，有不少人都专门来这里吃饭。
几个男模依次走过来和台下的顾客互动，杨余兴奋地挥着手上的红票票，指了指其中那个肌肉男，肌肉男非常识趣地朝他走来，主动喂杨余喝柠檬水，还握着他的手腕让他在自己的腹肌上抚摸，摸到紧实的肌肉，杨余的脸激动得发红，和沈轻语嚷嚷着：“手感绝了！”
沈轻语干笑两声，他觉得这个肌肉男的腹肌不好看，反正肯定没有陆骁的好看。
想起陆骁，沈轻语顿时愣住了。
杨余以为他也好奇，便主动说：“小语，你也摸摸！”
“我……我就算了吧。”沈轻语干笑两声。
这男模也是个会来事的人，见沈轻语害羞，长得也好看，一只手握着杨余的手腕，另一只手就握着沈轻语的手腕，硬是拽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触碰到肌肉，沈轻语尴尬得手臂微微发抖，好在下一秒手机响起，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赶紧甩开他说：“我接个电话，你们玩！”
沈轻语就跟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儿钻了出去，逗得杨余哈哈大笑。
离开这片区域，沈轻语感觉呼吸都顺畅的几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陆骁的电话在几秒钟之前挂断了，他刚要回拨，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他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道人影堵在墙上，慌乱中看到是陆骁，沈轻语紧绷的心脏才松弛下来，他虚弱地靠在墙上，抱怨：
“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陆骁面色很差，板着脸瞪他，不说话。
沈轻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不行吗？还是说你不想被人看见自己在玩男模？”
沈轻语如鲠在喉，解释：“我没有玩男模，我是陪杨余来的，今天是他生日。”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手都伸到那个傻逼男身上了，”陆骁贴紧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妒意，“他的身体好摸吗？所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你别瞎想好不好。”沈轻语有点无奈，怎么就这么巧被陆骁看见了呢？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你男朋友知道你出来摸男模吗？”陆骁咬牙切齿地说，“摸男模都可以，摸我不行？”
沈轻语眼前一黑又一黑，怎么又扯到他自己身上了：“不是……我觉得你搞错了一点，我根本就不想摸他，是杨余非让我摸，我拒绝了的！”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画面。”陆骁捉住他的手，死死箍着，然后强迫他将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沈轻语依旧能摸到结实完美的肌肉线条，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说：“是我的好摸，还是他的好摸？”
沈轻语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说：“你的好摸。”——
作者有话说：憋屈了许久的陆骁终于在这方面硬气了一把！[愤怒]
第95章
沈轻语丝毫不加掩饰的夸赞极大程度上满足了陆骁的虚荣心, 他故意用力，让肌肉的形态更加饱满，语气十分骄傲地说：“那是, 也不看看我这身肌肉练了多久，这种男模跟我可比不了。”
比不了你还问我谁的好摸？沈轻语非常敏锐地找到了他前后矛盾的地方，但没说出来, 否则陆骁肯定又要缠着他问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了。
“你快松开我的手，我要回去了，杨余该担心我了。”沈轻语怕他听不见，抬高嗓音大声说。
谁知陆骁却箍得更紧, “那你说, 你为什么要看男模。”
“我刚才都跟你说过了，不是来看男模，只是杨余生日，我陪他而已。”沈轻语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再说了，你不是也来这里了么, 难道你是来看男模的？”
陆骁如鲠在喉, 嘴唇抿了抿, 有些不自在，他声音很小地说：“我是来看你的。”
这句话恰好被节奏强烈的鼓点盖过, 沈轻语根本没听见, 只是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
“程澈放心你来酒吧？”陆骁松开他的手，表情轻蔑，“他这个男朋友当得可真不称职。”
沈轻语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陆骁却一句话就让他想了起来, 他垂眸，情绪低落地说：“我们……暂时分开了。”
陆骁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是雀跃和惊喜，他的胸膛起起伏伏，用了好一会儿才理解沈轻语说的话是什么含义，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才颤抖着声音问：
“分开了……是什么意思？”
沈轻语咬着嘴唇，“就是字面意思。”
陆骁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嘴边呢喃：“太好了……终于……你终于……”
沈轻语一把推开他，蹭了蹭眼角，声音听上去有些愤怒：“陆骁！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太好了？”
好讨厌。他在心中暗暗想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余见沈轻语迟迟没回来有些心急，正要给他打电话，才看到他红着眼眶出现自己面前，吓得杨余赶紧凑上去：“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怎么还哭了？”
“没哭。”沈轻语气鼓鼓地说：“被陆骁气的。”
杨余微微一怔，大概猜到刚才他是去见陆骁了，这下终于放心了，他装作不知道陆骁会出现在这里，好奇地问：“他怎么在这里啊？还挺巧的。”
他若是不说，沈轻语还不会觉得不对劲，但……
沈轻语眯起眼睛打量着杨余：“是不是你跟他说我们要来这里的。”
杨余举手：“怎么可能，你别冤枉好人呀！”
从他脸上看不出说谎和心虚的痕迹，沈轻语只得作罢，回到位置上继续喝饮料吃饭。
没多久陆骁就跟了上来，他一点都不客气地拉开凳子坐在沈轻语旁边，指尖点了点桌子：“好吃吗？”
沈轻语吃了一口意面，“好吃。”
“那我再给你点一份，今天我请客。”陆骁心情好就格外大方，转头对杨余说，“你想吃什么喝什么？”
杨余蠢蠢欲动地看了一眼这家酒吧的特色酒品，想喝却怕自己喝多了，陆骁看出他的心思，又说：“你放心喝，我今天负责把沈轻语送回家。”
听到自己的面子，沈轻语迟钝地抬起头，腮帮鼓起，一嚼一嚼地说：“我自己能回家，不用你送。”
“不行，我不放心。”陆骁相当霸道专制地驳回了他，视线在他的身上游走一番，嘴角挑了挑，“刚才太暗我都没看清，原来你穿得这么……”他话到嘴边顿住了，但沈轻语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想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陆骁也知道这话要是一出，沈轻语肯定会生气，犹豫了两秒还是咽了回去：“好看，很适合你。”
杨余说：“是我帮小语挑的！”
陆骁轻哼一声说：“但是这衣服以后你不许穿了。”只准我自己看。
沈轻语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吃东西，把最后两口意面吃完，用手纸擦了擦嘴唇说：“我吃饱了，你不要再给点了，听到没。”
“好吧，那你喝点什么？”陆骁问，“我看着你，你想喝的话可以喝点。”他觉得沈轻语现在大概是会有点难过的，适当的酒精可以麻痹负面情绪。
沈轻语本来拒绝，但看到他严重认真的神情，思索片刻点了下头：“那我就少喝一点吧。”
陆骁给她们一人点了一杯特调的鸡尾酒，自己则是点了杯苏打水喝。
有意控制酒量，杨余只是微醺，乘上了回家的出租车，走之前拍了拍沈轻语的肩膀说：“别太难过啦，三条腿的男人到处就是。”
沈轻语轻笑了一声和他挥手道别。
眼见着杨余离开了，陆骁立刻上前帮沈轻语把衣服拢了拢，嘴上碎碎念个不停：“穿这么少也不怕冻感冒，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去。”
沈轻语低着头，看向他在冬夜中冻得发红的手背，轻声说：“谢谢你啊，陆骁。”
陆骁的动作一顿，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的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说：“谢我干什么，我对你有预谋。”
“？”
“我巴不得你和程澈赶紧分手，这样我就可以上位了。”他自豪道，“宋郁还不知道这事吧，要我说就别告诉他了，省得他再对你有别的企图。”
陆骁不知道宋郁和沈轻语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自从那次一起吃过米线之后，在他的潜意识里就认为宋郁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沈轻语叹了口气，哈气在空中飘着他伸出指尖戳了戳，“快走吧，我好困。”
陆骁立刻说：“你在我的车上可以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想回家睡。”因为他其实并没有多困，这么说只是想岔开话题让陆骁不要再提分手的事情了。
陆骁嘴角动了动，有些不情愿地说：“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不用害怕。”
不知道陆骁怎么就联想到这里了，沈轻语觉得有些好笑，上车后熟练地系上安全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说：“我知道啊，我也没觉得你会对我做什么。”
“真的吗？”
“真的。”沈轻语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骁望着他专注认真的眼睛，心中一片动容，没忍住靠近他，“沈轻语，我可以……”
沈轻语立刻变得惊觉起来，向后缩了缩，说：“不可以！”
陆骁的眼眸暗了暗，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那好吧。”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原本不困的沈轻语在这样的氛围中也忍不住打起了瞌睡，直到车停在楼下，沈轻语彻底睡着了。
实在是这种画面太难得太少见，陆骁根本不舍得把他唤醒，而是就这么静静地一直望着他。
沈轻语大概睡了半个多小时，坐着睡不太舒服，他揉了揉腰睁开眼，看到陆骁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看你睡得太香。”
沈轻语欲言又止，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我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拜拜。”说完，他逃似的跑了。
陆骁望着他仓皇逃进楼道的背影，喉结轻轻滚动。他忽然推开车门，大步追了上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电梯久久没下来，沈轻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慌乱地回头，看见陆骁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跑什么？”陆骁的气息有些不稳，将他轻轻抵在墙边，“我话还没说完。”
沈轻语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偏过头，试图避开那双过于炽热的眼睛，“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等不到明天。”陆骁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迫使他转回头来，“我刚才想说你能不能让我亲一口，但知道你这么小气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想说……”
声控灯恰好在此时熄灭，黑暗中，彼此的呼吸格外清晰。沈轻语感觉到陆骁的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
“陆骁，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沈轻语的声音有些发颤地打断了他的话。以陆骁的性格，他要是不直白点，恐怕会被当成在害羞。
“既然你都分手了，就别躲着我了，好不好？我还会继续等你的，等到你什么时候想谈恋爱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考虑我。”
沈轻语一时语塞，他想说点什么，声控灯却因楼上的响动再次亮起。骤然恢复的光明，让他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陆骁深邃的眼眸中。
陆骁就着这个姿势，深深地望了他几秒钟，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沈轻语的手。
“上去吧。”陆骁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语调，只是略微有些发紧，“看你进电梯。”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恰好到达的电梯。指尖有些发颤地按了楼层，他站在逐渐合拢的电梯门内，看着陆骁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目光沉静地追随着他。
突然间，电梯的门顿了顿，陆骁按住了开门键闯了进去，他在沈轻语错愕的眼神中俯身，温软而带着一丝凉意的唇，精准又轻柔地印在了沈轻语的额头上。
这一触即分的吻，轻得像是沈轻语的错觉，待他再次缓过神后，陆骁已经退了出去。
门渐渐合死，沈轻语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嘴唇动了动，小声地骂了一声。
果然不能相信陆骁说的话。
还是让他亲到了！有点可恶。
第96章
第二天沈轻语一觉醒来发现窗外一片白茫茫,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偶尔下雪会带给他惊喜感，但下个没完没了就有点痛苦了，尤其是他今天还和社区约好了要去做实践活动。
文大的学生每个学期寒暑假都有校外实践活动, 今年的任务是社区服务。
他提前给社区打电话约好了今天要去，总不能因为下雪就不去。而且他光看外面这么大的雪，就能猜到社区会让他做什么了。
——除雪。
沈轻语百般痛苦地从床上翻下去, 给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穿上厚厚的衣服，手套帽子围巾一个不落下，还换上了一双雪地靴。穿得太多以至于沈轻语走路都有点受限制。不过他在楼下绕了两圈之后便习惯了这种厚重感。
社区中心离沈轻语这栋楼有点远，他大概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站在社区中心的大门口处, 他见到了身穿一身黑羽绒服，带着灰色围巾的宋郁正在门内和他对视。
沈轻语微微一愣，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和宋郁似乎总是能这么巧妙这么默契地偶遇，虽说同在一个小区，遇见不是难事，但他觉得这个频率未免太高了一些。
而且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沈轻语看见宋郁的写满了情绪, 仿佛是等候多时,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宋郁的眼睛弯了一瞬, 主动为他拉开大门, 声音也顺着簌簌落下的雪花飘了过来：
“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吧。”
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沈轻语这才回过神，睫毛上落了一片雪，他一边眨眼睛一边进了社区中心, 刚要摘下手套揉眼睛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伸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一丝温柔：“闭眼睛，我帮你。”
沈轻语不自觉地顺从他的话，缓缓闭上眼，他感受到宋郁的手指很轻柔地帮他抹去了已经化成水的雪花，挪开手掌时还不经意地蹭过他被冻得发红的脸颊。
“怎么不戴个口罩。”宋郁问，“脸都冻红了。”
沈轻语讪讪一笑，说：“我以为戴围巾就够了，没想到外面风还挺大。”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围巾总有顾不住的地方，还是戴上口罩更好一些。
“你怎么在这里？也是来做实践活动的吗？”沈轻语好奇地问，一圈一圈摘下自己的围巾，忽然想起等会可能还要出去铲雪，又默默地缠了回去，他的举动落在宋郁的眼里，看得宋郁心脏一片柔软。
“我来做义工。”宋郁淡淡道，“正好把假期实践做了。”
沈轻语称赞：“做义工很有意义呢！”
宋郁瞥了他一眼，轻声说：“反正我也不谈恋爱，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沈轻语一哽，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而宋郁说出这话似乎本来也就不打算得到他的回应，垂下眼眸说：“走吧，我带你去找负责人。”
宋郁将他带到一个办公室门前，敲门在得到许可后两人一同进去。
负责人是一名中年女性，一头清爽的短发看上去雷厉风行，她给沈轻语打了一张表单出来，让他添上自己的信息，随后又让宋郁带沈轻语去拿工具除雪。
“你们两个先去吧，今天还有几个学生要来，到时候我让他们找你们汇合。”负责人说。
沈轻语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他庆幸还好有宋郁在，不然他一个人笨手笨脚有可能会拖别人的后腿。
宋郁全然不知自己在沈轻语的心里已经成为一个“盖世英雄”，帮他找了一个轻便一点的铲子后自己随便拿了一个铲子，两人并肩走出社区中心。
“除过雪吗？”宋郁问。
沈轻语摇了摇头说：“没有。”他停顿了几秒，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说：“上学期放寒假之前我在学校除过雪，不过当时整个学院的人都在，所以一点都不累。”
“没事，你累了就休息，有我呢。”
沈轻语闻言，难为情地抿了抿唇，“这怎么行，我也会努力干活的，不会全让你一个人干。”
宋郁“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两人开始在外面的雪地里忙碌起来。沈轻语虽然动作稍显生疏，但干得很认真。
宋郁则效率极高，很快就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还时不时地帮沈轻语把他那边堆积的雪铲掉。
偶尔沈轻语会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抬眼间，看到不远处有一对情侣互相搀扶着走过，男孩细心地把女孩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两人说说笑笑，姿态亲昵。他看着这一幕，眼神不自觉地黯淡了下去，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
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宋郁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放下铲子走近，轻声问道：“这是触景生情了？”
沈轻语错愕地看着他。
“你和程澈分开了吧。”宋郁这话说得十分笃定。
沈轻语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宋郁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点开了陆骁的朋友圈，递到他面前。
沈轻语低头看去，只见陆骁在凌晨发了一条动态，文字是：【得偿所愿，有志者事竟成。】
沈轻语万万没想到，宋郁得知这些竟然是因为陆骁的一条朋友圈。并且通过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猜测到了他和程澈已经分手。该说不愧是宋郁吗，在这种事情上也这么敏锐。
他低下头苦笑一下，这两天沈轻语心情低落都没看朋友圈，陆骁嘴上说着不能让宋郁发现，但还是想炫耀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于是选择用这种方式分享情绪，他肯定也没想到会被宋郁一眼看穿吧。
“现在，”宋郁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那清冷的声线此刻带着认真和沈轻，“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喜欢你了吧？”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牵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我不让你喜欢，你会同意吗？”
“不行。”宋郁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问我做什么？”沈轻语觉得有些好笑。
宋郁的眼里也漾开浅浅的笑意，低声说：“这是为了得到你的认可。”
沈轻语脸上微热，低下头，拿起铲子假装继续铲雪，含糊道：“……快干活吧。”
宋郁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心情很好地重新拿起了工具。
又过了一会儿，沈轻语想移动位置，没注意脚下有一块被踩实的冰，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忍不住惊呼一声。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个结实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点。”宋郁声音平静，“否则我会以为……这是你对我的投怀送抱。”他半开玩笑地说。
沈轻语顿了顿，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他紧紧锢住。心想不是我对你投怀送抱，是你想让我对你投怀送抱吧。
“去休息会儿吧，不着急。”宋郁道。
长时间用力握着铲子，他感觉胳膊有点酸痛，腰也有点直不起来。于是便不再勉强，坐在花坛边缘的小台子上，脚不着地，在半空中晃荡来晃荡去。
“我好像看到其他两个人了。”沈轻语伸出手指着不远处拿着同样铲子的两个人，他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用力挥手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太好了宋郁，有帮手了！”
说着沈轻语就要作势从台子上跳下来，宋郁怕他站不稳，把铲子扔下站在台子边缘扶住他的腿，让他慢慢跳下来。
有他在一旁，沈轻语也不害怕，很轻松地落地后，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叉腰说：“怎么样，我落地的姿势帅不帅。”
宋郁勾了勾唇，“帅。”
沈轻语忽然注意到他的帽子上落了很多雪，寒气进入帽子里会很冷的，沈轻语咬了下嘴唇，“你蹲下。”
宋郁愣了愣，听话地半蹲在他面前，沈轻语抬手用手套拍掉了他帽子上的学，解释道：“你帽子上积了很多雪，我帮你拍掉。”
“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都是朋友。”
宋郁沉吟片刻，“那开学我可以回寝室住吗？”
沈轻语：“……”
远处那两个人拖着铲子，笨拙地在地上铲了铲说：“那个……我能打断一下你们吗，我怎么撬不动呢？”
沈轻语装作没听见宋郁说话，非常热情地凑上去教他们。分明这技巧是刚才宋郁传授他的。
“哦！原来是这样，谢谢啦。”那两个学生恍然大悟，依着沈轻语教的方法尝试起来，果然顺手了许多。
四人一起除雪，效率提高了不少。雪依旧在下，但气氛却轻松了许多。沈轻语偶尔指导一下那两位同学，像个经验丰富的小老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经验”不过是身边这个人刚刚倾囊相授的。
站在一旁的宋郁状似不经意地旧话重提：“所以，开学后我能搬回寝室住吗？”他的声音不高，恰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他瞥了宋郁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扭过头，耳根微热，语气带着点故作镇定的随意：“宿舍床位费你又没少交，我想赶也赶不走啊。你想住就住，问我干嘛。”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实则是一种默许。得出这个结论，宋郁满意地轻笑了一声。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负责的区域的积雪被清理的差不多。负责人出来检查后，满意地让他们结束了今天的实践。
回到社区中心，屋内的温暖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沈轻语脱掉厚重的外套，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去接了两杯热水，递了一杯给宋郁。
热水氤氲的白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也柔和了周遭的声音。沈轻语捧着一次性水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幸福地喝了两口，然后放在一旁说：“其实我觉得除雪还挺有意思的。”
宋郁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捉住了他空闲的那只手腕。
“手都冻红了。”宋郁低声说，指腹轻轻摩挲过他微凉的指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郁却突然低头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如同雪花落地，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一片滚烫的触感。
沈轻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绯红，又羞又急地压低声音：
“你……我还没洗手呢！”刚才铲雪戴着手套，虽然不脏，但总觉得不太卫生。
宋郁直起身，看着他那慌乱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语气却一本正经，“没关系，我不嫌弃。”
“你……”沈轻语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住，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瞪着他，莫名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像极了昨晚陆骁偷亲成功的样子。
什么时候宋郁也变得这么坏了？
沈轻语在心中腹诽，继续拿起水杯抿了小口。
还剩小半个月就要开学了，他现在根本不敢想象开学之后他们寝室会多么混乱。
沈轻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苦恼，甚至祈祷最后清净的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作者有话说：正文里这俩吃不上是对他们的惩罚，做错事就要立正挨打[菜狗][菜狗]一个最开始欺负小语，一个一直暗戳戳偷窥小语，这么轻易就吃到就是奖励了[愤怒]
第97章
开学那天, 气温转暖，前阵子的积雪也都化得差不多了，沈轻语带着两个行李箱回了学校。
文大和上学期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不仅主干路被翻修了一遍，连沈轻语最常去的那个食堂也重新装修了，整个食堂看上去更加明亮, 桌子和椅子也都全部换新了，甚至食堂里还多了很多之前没有的新窗口。
在食堂吃了一顿午饭，沈轻语才回寝室整理。
他到寝室的时候里面没人，没想到吃了个饭回去, 宋郁就来了。许久没在寝室里见到他, 沈轻语甚至感觉有些恍惚。
宋郁正背对着门口，默不作声地整理自己的床铺，动作一丝不苟。铺好床，他又拿起笤帚，开始清扫地面。一抬头，便看见沈轻语正跪在床上跟床单较劲, 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床单皱巴巴地团在一起, 怎么都铺不平整。
宋郁放下笤帚，走到他床边, 声音清淡：“需要我帮忙吗？”
沈轻语犹豫了片刻, “你帮我拽着床单吧。”
宋郁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捏起床单的两角，两人默契地同时用力一抖，皱褶瞬间被抚平。沈轻语赶紧将边缘仔细掖好，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宋郁看着他, “被罩我也帮你吧。”
“好！”这次沈轻语答应得很快。
两人配合着套好被罩，气氛十分和谐。沈轻语想起包里带的零食，便趴在床沿的围栏上，对下面的宋郁说：“我桌子上有袋果冻，你帮我拿一下。”
宋郁伸手递给他，沈轻语接过来，却从大包装里麻利地摸出几个，塞回宋郁手里：“喏，就当是谢礼。”
没等宋郁回应，他自己先拆开一个，一口吸进嘴里，冰凉甜滑的触感在舌尖化开，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宋郁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被果冻汁水浸润得亮晶晶的唇瓣上，有些出神。
“吱呀——”
寝室门被推开，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
程澈站在门口，一眼就撞见了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氛围。
沈轻语趴在床上，嘴唇湿润，宋郁站在床下，抬头望着他。沈轻语的眉眼间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概在他出现之前，沈轻语和宋郁聊得很开心。
一段时间不见，程澈觉得沈轻语似乎清瘦了些，但气色还好。他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灼热视线，却还是被敏锐的沈轻语察觉了。
沈轻语咽下口中的果冻，将包装袋随手扔进床边挂着的小收纳筐里，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分开不到一个月，也没有任何联系，可程澈却觉得心底那份感情非但没有冷却，反而在分开的这段时间内变得愈发浓烈酸涩。
“垃圾给我，我帮你扔了吧。”宋郁像是没有感知到逐渐冷却的空气，出声打破了这股氛围，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让程澈觉得很刺耳。
放在以前，这种时候哪里轮得到宋郁来献殷勤？程澈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真是风水轮流转，可笑又可悲。
沈轻语摇了摇头，自己翻身下床扔垃圾，然后继续整理东西，他背对着两个人，仿佛是在逃避，也仿佛是不愿意面对这些，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里。
陆骁是最晚回来的，手里拿着两袋烧烤，非常自然地放到沈轻语的桌子上：“给你买的，趁热吃。”
沈轻语瞥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烧烤，虽然不饿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一串。
“怎么样，好吃吧？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伍呢。”陆骁有些得意地说。
“挺好吃的。”沈轻语认真说。
陆骁闻言，眼珠子一转，颇有些得寸进尺地说：“既然这样，你答应我一件事。”
沈轻语眯起眼，警惕地看着他：“你先说什么事。”
“肯定不是让为难的事情，你先答应。”他神秘地说。
“我不，你还是把烤串拿走吧，我不吃了。”
陆骁撇了撇嘴，有点郁闷地说：“不是吧，你不用这么冷酷吧？我就是想说马上不是你生日了吗，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过生日。”
沈轻语微微一愣，他自己都快忘了，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他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
“我提前这么久约你，你总该有时间了吧？”陆骁非常自信他绝对是第一个对沈轻语发出邀请的人，“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说罢，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程澈和宋郁，发现他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沈轻语身上，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
“我没时间。”沈轻语说谎了，他当然没有跟人约好，但是他此刻也非常清楚，他不能答应着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生日我想和杨余过，晚上要去姑姑家。”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没时间跟你出去，不好意思。”
陆骁看上去像一只沮丧的小狗，垂头丧气地说：“你和杨余过也不耽误带我一个啊。”
沈轻语很坚决地摇头：“不要。”
“小气鬼。”陆骁嘟囔了一句，手还极其不老实地在沈轻语的头上揉了一下，“那礼物总会收吧，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保准你会喜欢。”
沈轻语抿了下唇，“你别送我太贵的东西。”
“多少钱算贵？”陆骁挑眉，在他认知里，价格很少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沈轻语一时语塞，勉强划了条线：“……一千块以上就算。”
陆骁极轻地“啧”了一声，没接话。
“你已经买好了？”沈轻语看他这反应，心头一跳。
陆骁含糊地“嗯”了一声，“反正你别管了，我觉得不贵就行。”
沈轻语：“……” 他感到一阵无力。
陆骁有些嘚瑟地坐下，在和程澈目光对视的时候狠狠翻了个白眼，程澈也不甘示弱地翻了回去，他冷哼一声，声音不低也不高，但却嘲讽意味十足：
“前男友就没必要待在寝室里碍事了吧？”
程澈的脸色瞬间煞白，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看上去有些渗人。
“陆骁，”程澈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又危险，“你再说一遍？”
“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陆骁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故意抬高声调，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和挑衅，“我说——前、男、友！既然都分手了，就该有点自知之明，别总在眼前晃悠了，惹人烦。”
他还特意在“前男友”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以为能让程澈不痛快。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变得浓烈，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事实证明他确实坐到了让程澈心里不痛快，但沈轻语叠衣服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背对着两人，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
“呵。”
一声很轻的冷笑响起。
宋郁极少参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觉得陆骁或许是真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反倒只会让沈轻语心里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所谓的竞争者是这样的货色，宋郁就既兴奋又不屑。
兴奋的是这就相当于他的对手根本就不存在。
而不屑的是……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和自己竞争。
他藏匿好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迎上陆骁的目光。
“你笑什么？”陆骁没好气地问。
宋郁却轻轻摇了下头，放下手中的书，“这里是寝室，你们要吵就出去吵。”
沈轻语也立刻附和：“对啊，要吵出去吵。”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把手里的衣服往柜子里一扔，起身的时候大腿不小心碰到了凳子，摩擦地面发出“滋啦”的一声刺耳的声音。
宋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却被他的眼镜很好的遮挡了起来。
——
大二下学期的课程依旧繁忙，但沈轻语早已适应这种状态，只是他突然意识到早上没人再陪他吃早餐了，心里还是有点寂寞的，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时，他的桌子上竟然摆放着几个热腾腾的灌汤包和一杯豆浆。
沈轻语有些许错愕，他的目光在其他三个人身上扫过，有点不确定这是谁的手笔。
陆骁几乎很少这么早起床过，所以沈轻语很难不怀疑他是想做点什么才起这么早；宋郁向来自律，晨跑回来帮他买一份早餐好像也说得过去，毕竟在上学期他就为自己买过早餐，不过那个时候他和程澈还在恋爱；程澈……就更不用说了，恋爱期间他们每天都会一起吃早餐然后去上课，只是这次的早餐看上去不是他们常吃的那家，让沈轻语一时间十分茫然。
到底会是谁呢？
他试探地伸出手，手掌碰到热乎乎的小笼包时，他发现三个人的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
沈轻语：“……”到底是谁啊！
“这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沈轻语小声地问，同时观察着其他三个人的表情。
只见他们三个谁都没说话，像是提前约好了要看沈轻语能否猜出正确答案一样。
强压下心里那股诡异的感觉，沈轻语凭借着自己的直觉，看向宋郁：“是你吗？”
在他静下心来思考的那几秒，沈轻语很快就推断了出来。陆骁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早起给自己买的，肯定会像昨天的烤串一样，巴不得让沈轻语知道是他专门买的。
至于程澈……沈轻语了解他，知道以他们现在尴尬的身份，就算他想为自己做什么，也会怕沈轻语不高兴，所以他大概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宋郁嘴角微微一弯，压出一抹很淡的笑，他点了下头：“嗯，是食堂新开的一家早餐店的鲜肉包，味道还不错。”
沈轻语顿时松了一口，如释重负地捧着灌汤包咬了一口，皮薄馅多，咬一口汁水就涌了出来，沈轻语赶紧叼住才没让汁水流出来，味道刚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眯起眼称赞：“好吃！”
吃完早餐，在去上课的路上，沈轻语不禁感慨，还好他聪明猜对了，不然他都不敢想如果猜错了又会掀起怎样的海浪。
第98章
沈轻语的生日在三月底, 正好天气转暖，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羊羔外套。
本来和姑姑约好晚上去家里吃饭, 但是因为姑姑的婆婆身体不太好一直反反复复住院，她晚上要去帮忙照看，不想姑姑为难, 沈轻语便主动把吃饭改成了中午，理由是下午想和朋友去欢乐谷玩。
姑姑做了许多沈轻语爱吃的饭，他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姑姑见他跟恶鬼似的, 还问他是不是学校食堂的饭不好吃。
沈轻语笑眼盈盈地说：“是姑姑做的饭太好吃了。”
姑姑被他哄得喜笑颜开，从冰箱里拿出她早上现做的小蛋糕，一脸歉意地说：“不能给你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姑姑心里很愧疚。”
蛋糕只有四寸大，小小一个很精致，蛋糕最上层用了蓝莓和树莓做点缀。
沈轻语垂下眼皮, 声音很轻但却很认真地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够完整了。”能吃到他爱吃的饭餐、见到他的亲人, 这样就够了。
姑姑抹了一把眼角, 找出蜡烛：“不管怎么样仪式感都得有，快许愿吹蜡烛。”
他接过蛋糕捧在掌心, 闭上眼很虔诚地在心里许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愿望。随后睁开眼, 笑着吹灭了蜡烛。
沈轻语知道自己这个愿望或许有点太贪心，但一年就过这么一次生日，他必须要多许一些，到时候不管能实现那个愿望都不算亏。
蛋糕是淡淡的甜，一点都不腻, 香醇的奶油一下子就在口腔里化开，沈轻语眼前一亮，称赞道：“好好吃！姑姑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蛋糕呀？”
“就是最近几天，失败了几个都让你弟弟吃了，本来以为做不成了，没想到最后一个这么完美。”
难怪沈轻语刚才把蛋糕切好给表弟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原来是这几天吃试验品吃腻了。
沈轻语的眼角弯了弯，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拍照了，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但还是给小碟子里的切块蛋糕补了一张照片，他非常高兴地分享到寝室群里，还发了两个小兔子转圈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沈轻语：我姑姑亲手给我做的！[图片]】
陆骁第一个出现，回复了两个大拇指。紧接着他又说：【咱姑手艺真不错】
他不要脸的水平见长，沈轻语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咬着嘴唇气势很足地说：【那是我姑！】
【陆骁：你姑就是我姑改天我去拜访她】
沈轻语自觉和他聊不到一起去，干脆无视他这条消息。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两个人的回复，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上周他就把宋郁重新拉进群里，这一整周他都没在群里发过消息，要不是看到聊天对话框最上方显示的数字是“4”，他差点都要以为宋郁其实根本没进群了。
至于程澈……
沈轻语一想到他，心情就down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份沮丧从自己的身体里甩出去。
今天零点的时候，程澈卡着点给他发送了生日祝福，沈轻语把这短短一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只回了“谢谢”这两个字。
饭后沈轻语回家换了身衣服去找杨余，为了今天去欢乐谷，他还提前在网上买了几套衣服，最后留下了一套V领针织衫，搭配衬衫，把沈轻语大学生的活力和朝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杨余却不太满意。
“怎么不穿上次那个衬衫啊，你捂得也太严实了吧。”杨余前前后后把他打量了个遍，语气有些遗憾，“我带了好几个设备帮你出片呢。”
沈轻语顿时也有些心慌：“是不好看吗？”
杨余否定：“那不是，好看肯定是好看的。”
沈轻语松了口气。
“但是就是看上去太乖了。”杨余挤眉弄眼，一脸坏笑，“在我的畅享中，今天会帮你出好几张风情万种的……咳咳照片，但是你穿得这么清纯，让我很难下手！”
“我才不要什么咳咳照片呢。”
“真的吗？我的水平可是很好的哦。”杨余卖力地推销自己。
沈轻语面对诱惑，不为所动，非常冷漠且干脆地拒绝：“不要。”
杨余耸了耸肩，语气有些遗憾地说：“那可惜了。”
周末的欢乐谷人不少，他们排了会队伍才检票进去，入目便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华丽的城堡，杨余挽着他的胳膊，直奔离他们最近的海盗船入口排队。
沈轻语记得他上次来这里好像还是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学校每逢春秋游就会组织学生来欢乐谷。以前沈轻语总觉得来这里玩没劲儿，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再到这里，他还会觉得有些亲切。
站在排队处，杨余就开始低头玩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嘴角扬着一抹很浅的笑，他好奇地凑到杨余脸庞，朝着他的耳廓吹了口气，把杨余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你干嘛呢，笑得这么诡异。”沈轻语审视地说。
杨余的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说：“没啊，没干什么。”
以沈轻语对他的了解……“你要谈恋爱了？”他笃定道。
只见杨余表情凝固了一瞬，仿佛闪过一道龟裂的痕迹，他的眼皮狠狠抖了一下，“当然不是你别乱猜了！”
“……好吧。”沈轻语没想到自己猜错了，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杨余最后瞄了一眼手机，然后揣进了兜里，目光看向沈轻语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排了大概十来分钟，沈轻语忽然感觉自己有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转头，没想到和与他隔着几排距离的陆骁四目相对。
沈轻语：“……”他终于知道刚才那股不好的预感是来自何处了。
陆骁也愣在原地，他本来想到海盗船上坐在沈轻语的旁边给他一点惊喜，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沈轻语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就迅速地定格在他身后的陈启明身上，以及陈启明身后的程澈身上。
不是？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的？
不，准确来说他们两个并没有凑到一起，因为中间隔着一个陈启明，陈启明不会顾此失彼，转头跟程澈说几句话之后就会上前和陆骁讲几句，时间规划得刚刚好，堪称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
陈启明很快也看到了沈轻语，他知道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复杂程度不是他能分析清楚的，于是愣头愣脑地朝沈轻语挥手，还大喊：“好巧啊你们也在！”
闻言，沈轻语立刻瞪了一眼陆骁。他要是再猜不出刚才杨余在和谁聊天那就太蠢了，现在他合理怀疑上次陆骁出现也是有他的手笔。
杨余立刻装傻：“干嘛这样看我啊。”
“是不是你告诉陆骁我们今天要来欢乐谷的。”沈轻语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才不是呢。”杨余解释，“他问我今天和你什么安排，我没告诉他，然后他猜出来的。”
“他能猜出来？”沈轻语对陆骁表示怀疑，“就算你没有明确跟他说，肯定也给他提示了！
杨余视线乱飘：“那我就不知道了……”
沈轻语佯装愤怒地用手掐住他的脖子晃了几下，但是又拿他没办法。他现在更好奇的是为什么程澈会和陆骁一起出现在欢乐谷，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好不容易排队到沈轻语，他看了一眼陆骁和程澈，放慢了脚步，被杨余拉着坐在最后一排。当他坐下的时候，只见两道高大帅气的身影“嗖”的一下抢在其他路人之前分别坐在了他的一左一右。杨余和陈启明相当识趣地离远了一些。
沈轻语：“……”
他们这个位置视野很好，沈轻语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夹在程澈和陆骁之间有些尴尬为难，但也正是因此他克服了对海盗船的恐惧，因为他知道有这两个人在。
也不知道宋郁现在在做什么。沈轻语忽然想起他。从早上醒来之后就没见过他，手机里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气氛有些尴尬，沈轻语主动开口：“你们也来玩啊。”
程澈“嗯”了一声。
陆骁冷冷“哼”了一声，似乎是不满程澈比自己率先开口。
“你们三个一起来的？”沈轻语问。
“怎么可能。”陆骁说。
“我和陈启明来的。”他们开口，声音整齐响亮。
沈轻语：“……”究竟是谁说了谎？
没有沈轻语想象得那么可怕，反而他是在凌乱的风中度过的这短短几分钟。
海盗船结束后，沈轻语腿脚发软地踩在地面上，找到了几分真切感。杨余一脸兴奋地扑了过来问他感觉怎么样，沈轻语说还好。
“你有没有问陈启明，他们三个怎么一起来了？”沈轻语贴在他耳边问。
杨余说：“陈启明说陆骁和程澈都约他来欢乐谷，他想着都是兄弟就都答应了，一起玩更热闹。”
沈轻语：“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我还想再玩一次海盗船，小语你要一起吗？”杨余喜欢这种刺激的游戏项目，但沈轻语就不太行了。
他摆了摆手说：“我在下面等你，不着急，你想玩几次都行。”
杨余朝他飞了一个吻，继续去排队。
坐在休息区域，沈轻语点了杯喝的，刚坐下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圆滚滚的玩偶正在发传单，有不少小孩排队和他合影。
他刚举起手机想把温馨的画面拍下来，面前就出现两道人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默默放下手机，沈轻语向后挪了挪：“一起坐？”——
作者有话说：陆骁、程澈、宋郁：我们想要咳咳的照片[可怜]
第99章
他们两个相继在沈轻语身边, 让周围的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凝结。
沈轻语捧着饮品时不时小啜一口，其实他觉得欢乐谷里的饮品并不好喝，价格还很贵, 如果不是程澈和陆骁同时坐在他身边的话，这杯饮品他可能连碰都不会再碰了。
没办法，谁叫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忙碌。
陆骁很快就坐不住了，他拖着凳子靠近沈轻语的方向，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在程澈瞠目欲裂的表情中支起脑袋, 声音懒洋洋地问：“好喝吗？”
距离太近, 陆骁的呼吸时不时拍打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感到一阵酥痒，没忍住抬起手挠了挠脸颊，挠出一条淡淡的红印，陆骁盯着那一条红印看了一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手触碰。
“还行吧, 一般。”沈轻语坦诚地说。
陆骁狼狈地收回目光, 他“哦”了一声, “让我尝尝。”
沈轻语愣了一秒，紧接着像一只“护食”的小动物, 紧紧攥住了杯子, 一脸警惕地说：“你又不差钱，自己去买，我不给你喝。”
“嘁。”陆骁轻嗤一声，“可我就是想喝你这一杯。”他当然知道沈轻语不会答应，但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逗弄他, 每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惊慌又警惕的小表情时他都觉得格外满足。
“不要。”沈轻语微微偏过头，正对上程澈灼热得几乎能把他烫穿的视线，他抿了下嘴唇，感觉到自己嘴唇发干，于是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程澈只敢在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用那样肆无忌惮的眼神注注视着他，当他真的面对自己的时候反而只能做出“逃避”这一个选择。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不想沈轻语的注意力过多地被陆骁带走，便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鼓起勇气，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吓到他一样：
“想吃东西吗？”
他的眼睛看向了别处，但沈轻语却非常肯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不吃。”中午子啊姑姑家吃了太多，他到现在仍然感觉胃部有饱胀感。
程澈低下头，自然卷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勾出一抹苦笑。
一时间无言，沈轻语只能继续把目光放到远处的人形玩偶身上。
那只玩偶是欢乐谷的代表角色，虽然看上去圆圆滚滚，却丝毫不显臃肿，沈轻语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个玩偶皮下工作人员是一个很高的男生。
这么想着，那个玩偶就忽然转了个身子，面对着沈轻语这个方向挥了挥手中的传单，沈轻语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会看到自己，有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
陆骁和程澈很快就注意到了沈轻语的目光，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玩偶的方向看过去。
放在桌子上的手攥紧了一些，沈轻语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陆骁看到有小朋友主动找玩偶合影，打趣地说：“怎么，你也想去跟它合影？”
“……不是。”沈轻语迟疑了两秒，总不能说他觉得那个玩偶在和他打招呼让他过去吧？
正在他思考间，杨余和陈启明结束了新的一轮海贼船，两人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让沈轻语怀疑要不是需要排队，他们真的有可能一直玩这个项目。
“久等啦小语，我们去玩别的吧。”杨余从背后抱住他，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脸颊。
沈轻语“蹭”的一下站起来，挽住他说：“那我们走吧。”
杨余的步子还没迈出去就感受到了两道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对沈轻语说：“既然这么巧，要不然一起玩？反正人多热闹。”
陈启明立刻附和：“对呀对呀，人多才好玩呢。”
陆骁站起身，语气轻描淡写：“我是可以啊，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指的就是沈轻语。
程澈说：“我尊重……小语的想法。”
话虽如此，但沈轻语却用余光瞥到他眼中期待的神情。
无奈，沈轻语只能点了点头：“那一起吧，正好有的项目我不太想玩，你们可以陪杨余去玩。”
其实在杨余提议来欢乐谷过生日的时候，沈轻语还犹豫了好久，他当然觉得能出来玩很好，但他不是一个喜欢玩刺激项目的人，他怕杨余和他出来玩不尽兴，现在有陈启明在，沈轻语就完全不会有这种顾虑了，他可以放心地玩一些小孩子的游戏，然后逛一逛、欣赏这里的风景了。
杨余雀跃地“耶”了一声，拉着沈轻语找到最近很火的打卡点位拍照。
陈启明主动帮他们拍了两张照片，却因为技术实在是一言难尽被杨余笑话了好久，沈轻语见程澈一个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这里的热闹都和他无关一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程澈。”沈轻语咬着嘴唇喊他。
“嗯？”程澈有些惊喜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问：“有事吗？”他差点要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能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程澈接过他的手机，指导他们两个人摆出上镜的姿势。
当杨余看到他的拍照成果时没忍住朝沈轻语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眼神中满是赞叹。
“你干嘛这样看我……”
杨余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男人吗，拍照水平真不错！”
沈轻语哭笑不得地把杨余推开，他看到那个玩偶依旧在看向自己，脚步停顿了片刻。
当路过玩偶的时候，沈轻语接过他递过来的传单，低头看了一眼，被杨余拉住了：“哎小语，我们跟这个晴天娃娃合照吧，这可是欢乐谷的吉祥物呢。”
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玩偶身边，沈轻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摆动作时肢体和表情都很僵硬。
一张照片拍完，杨余率先上前看成片，而沈轻语则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衣角，他诧异地回头看，却发现这个晴天娃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几支玫瑰花，笨拙地呈在沈轻语面前。
沈轻语愣在原地，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他脑中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不伸手接，晴天娃娃就不收回去，两人僵持着，沈轻语终于接受了这一束花。
紧接着晴天娃娃摘下自己笨重的头套，露出一张清冷俊逸的脸。在看到宋郁的这一刻，沈轻语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嘴唇动了动，发出很低的惊呼声。
“宋郁……？”
“嗯。”宋郁轻轻应了一声，“在这边看你很久了，终于等到你过来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找了份兼职。”他垂下眼，怀里抱着硕大的头套，手指时不时摩挲了几下，“好巧，在这里碰到了……你们。”
沈轻语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是和杨余一起来的，没想到会碰到他们。”
听到他的解释后，宋郁嘴角弯了弯，“原来是这样。”
“他怎么在这儿——”陆骁猛地抬高嗓音，警惕的目光在两人徘徊，看到沈轻语怀里的玫瑰花时又气又恼，“这是他给你的？”
沈轻语抱紧玫瑰，无措地应了一声，“他是在这里兼职的。”
陆骁觉得这未免太巧合，狐疑地说：“这么巧刚好在你生日这天，出现在欢乐谷兼职？”
“有问题么？”宋郁却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眼中没有丝毫的心虚。
“既然是兼职，你还摘下头套是什么意思。”陆骁怼道。
没想到宋郁的目光幽幽地在沈轻语身上停留片刻，说：“所以只能偷偷地。”
沈轻语的心脏像是被一片羽毛扫过，带着一些几不可察的酥麻，他急切地说：“那你快点戴上吧，别被发现了，我们肯定不会说的。”
“我可没说我不会说。”陆骁抱胸，一脸不爽。
“你别这样。”沈轻语瞪了他一眼，还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腰，“陆骁开玩笑的，他肯定也不会说的。”
宋郁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谢谢你的玫瑰花。”沈轻语低头轻嗅玫瑰花的香气，“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宋郁深深地望着他，让他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值得。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戴上头套，又变回那个被小朋友们喜爱的吉祥物玩偶，沈轻语温柔地摸了摸玩偶的脑袋，在陆骁的催促声中离开了。
杨余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同时见到了沈轻语的三个爱慕者，他的心脏都提起来了，生怕目前来说还算稳定的气氛被打破，他心惊胆战地看着宋郁重新戴上玩偶，与他们隔绝开，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你处理的好，”杨余拍了拍沈轻语的手背，“不然我都不敢想象会是多么可怕的修罗场。”
他语气十分夸张，把沈轻语逗笑了，“还好吧，他们三个都不难相处。”
“他们三个好相处，不代表他们三个同时出现的时候好相处。”杨余说。
想到以前的一些画面，沈轻语意识到杨余其实说得很有道理。
“这玫瑰花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我们回学校。”沈轻语用手指点了点玫瑰花娇艳的花瓣。
虽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仪式，但沈轻语最想见到的人都在身边——
作者有话说：虽然很想，但真的不能同时allin啦，但三个攻都会有分别的番外[垂耳兔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