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再来一份绿色那个。”


    一道健硕的身影半趴在玻璃柜台前，将收银台的灯光遮去大半。但是这人毫不在意，浅黄色的眼睛在聚精会神挑选甜点。


    他似乎心情很好，橘黄色带环节的尾巴轻快地扭动着。


    [今天五条没有出差吧？]


    找到了新的收入来源，赫克托整个人都自在许多。他回忆一番，对着店员小姐补充：“红色也要。”


    掂一掂轻飘飘满当当的袋子，他脚步轻快地走出店门，在夕阳的漫天霞光中熟练钻进地铁站。


    到达高专时，恰好看到那名中年男……学弟……伊地知？夹着一摞文件准备上车。记起五条格外信任这人，赫克托便扬手招呼：“知道五条在哪吗？”


    “布雷德先生？”对方一愣。


    在心中斟酌一番，瘦削的文职人员谨慎试探道：“五条先生去处理虎杖同学的事了。”


    “啊，这个啊。”心知对方的顾忌，赫克托便也含糊地暗示道：“他昨晚有和我说。”


    不想弯弯绕绕来回试探，他直接亮明来意：“你是要去找他？带上我。”


    “呃、诶？好的，我和五条先生确认一下。”伊地知洁高被这过度的直白哽了下。


    他掏出手机，下意识瞄向赫克托手中的大只购物袋：“您需要先把东西放下吗？”


    “不用。”下意识背过手，赫克托轻咳一声：“走吧，路上再和五条说。”


    “请您稍等。”伊地知洁高坚持道。


    直到他的手机滴滴响起，赫克托这边也收到了来自五条的定位信息，这位柔弱的辅助监督才拉开车门：“可以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难怪五条会信任他。]


    一言不发坐进副驾驶位置，赫克托从后视镜中观察起来：[不错嘛，这家伙。]


    伊地知洁高起先在专注地开车。但变换车道时，他遵守行车规范检查后视镜——并在里面发现了一双黄眼睛。


    而且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见自己发现了，这双眼睛不闪不避，甚至转而与自己对视，目光炯炯有神。


    伊地知：……


    哈哈，汗流浃背了。


    “有什么事吗，布雷德先生？”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伊地知拘谨地发问，全无上车前坚决的气势。


    “你看起来不是武斗派的。”赫克托顺势打开翻译软件：“你的工作是什么？”


    “啊，我是文职人员。”黄眼睛挪开了，伊地知放松下来，流畅回答：“负责辅助战斗在一线的咒术师们。”


    “但是你能看到咒灵吧。”


    “是的。事实上能看到咒灵的人很多，只是有能力祓除咒灵的很少。”


    “hummm……”赫克托捞过尾巴尖：“有多少能达到五条那种水平？”


    “多少、这个？五条先生是最强的咒术师了。”伊地知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与他同为特级的现在只有一人。”


    “也像他一样忙碌吗？”


    “呃，那位大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辅助监督疯狂思考措辞：“有自己的安排。”


    “fine.”


    赫克托懂了。


    他抬手打个响指，转换话题：“今天我在商业街，看到很多人身上都有咒灵。不过等级挺低的，这种你们怎么解决？”


    “有出现伤人事件吗？”辅助监督神情一凛，正色道。


    “没有。”


    “呼……”


    像是从严肃警戒的山羊变回了软绵绵小绵羊，伊地知熟练地解释：“我们会找出伤害人类的那些，优先解决。”


    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笑到，赫克托嘴角抽搐着艰难忍住笑意：“那玩意，除了伤人，没有别的影响是吗？”


    这算是个好消息吧？


    “不是的。”辅助监督轻声打破他的庆幸：“它们对人体和心理都有负面影响，甚至可能诱导人类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唔。那么，不伤人的部分怎么清理？”


    这一次，伊地知洁高沉默的时间格外长。


    “……人手实在不足，我们只能优先解决棘手的部分。”


    最终，他只是巧妙地回避了问题。


    “人手不足？”


    赫克托十分诧异：“你刚刚才说，很多人能看到咒灵。”


    “首先，这是相对于咒术师而言的多；其次，大部分人身体素质不足以与咒灵作战。”


    赫克托扭头，认真地上下打量他：“我看你打低级咒灵不成问题。”


    “感谢您的夸赞，”辅助监督受宠若惊。


    他平复情绪，客观分析道：“但对于能形成任务下发的那些咒灵，我无力解决。而这些咒灵数量多且危害大，是最优先目标。”


    “因此，”伊地知冷静地总结：“我们辅助监督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后勤工作。”


    “是么……”赫克托对此存疑：“我看到你们这里存在警/察，还有消/防站。他们不可以清理低级咒灵吗？”


    “他们看不见，而普通的武器无法杀死咒灵。”


    “不是有工具么？”赫克托下意识扶住咒具刀柄：“那个眼镜，还有咒具。”


    随着他的动作，辅助监督也看向他的腰后。


    “咒具昂贵且珍稀，除了自己购买，就是向总监会申请。”伊地知推推眼镜：“但申请流程很繁琐。”


    “您的这把，应该是五条先生从自己私库里拿的。”


    “……”


    赫克托沉默地摩挲刀柄。


    造型利落而简洁的刀具安稳躺在鞘中，如同那个人的关怀，犀利又静默。


    “啊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伊地知赶忙圆场：“五条先生相当信任您的！”


    “我知道。”赫克托轻声说。


    [不如说，他过于信任我了。]


    “您显然是能驾驭冷兵器的！”辅助监督还在努力解释：“五条先生向来不拘小节，他大概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我知道。”赫克托沉声打断他：“我没有误会。”


    “但是你说‘冷兵器’？”


    尾巴悄悄卷紧了短刀，赫克托压下悸动的心脏，转移话题：“没有热武器形式的咒具吗？”


    他想起老家的怪物。


    除了向猎人求助，普通人经过训练后结队作战，一样可以保护自己。热武器的诞生更是极大减轻了人类的生存压力。


    “据我所知，没有。”


    差点好心办了坏事，伊地知松口气，赶紧解释：“杀死咒灵本质上需要咒力。普通人无法操纵咒力附着在子弹上，目前也做不到批量化生产咒具子弹。”


    “这样就奇怪了，我今天看到的普通人并不慌张。”


    赫克托搓搓下巴：“难道他们不知道咒灵？”


    “是的，我们有保/密条/例。”伊地知目视前方专心驾驶，但手指攥紧了方向盘。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不可以让普通人知道咒术界的存在。”


    “哈！简直可笑。”赫克托气笑了。


    “如果冒犯到你，那么我先道歉。”嘴上说着抱歉，他实际上毫不客气：“你的家人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辅助监督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是的，他们不知道。”


    “那么，他们遇到咒灵如何自保？”


    “……”


    “不好意思。”


    看着伊地知的表情，赫克托后知后觉地缓和了语气：“我换个说法。普通人没有任何办法自保，对么。”


    他得到颤抖的肯定：“是的。”


    “准确来说，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打哪个电话求助。”赫克托还是没忍住，冷冷地点评道。


    “……”


    大概是心绪波动实在难平，辅助监督没有再回答。


    两人都不言不语，车内如同冻结般，陷入一片死寂。


    唯有道旁树木的阴影穿透车窗，在座椅上穿梭跃动，仿佛此方狭小空间中唯一的“活物”。


    半晌，似乎是平复了情绪，辅助监督伸手扭开车载收音机，主动活跃气氛：“布雷德先生有没有想听的？”


    “滋、滋滋……下面是今日趣闻！”电台主持人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赫克托的回答：“据悉，今日午时，警/方成功抓获潜逃两年之久的xx案逃犯！此人的悬赏金可是有xx万円之多哦！”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下面，有请负责此案的田中刑事！”


    “嗯？”两人下意识侧耳倾听。


    咚咚锵的音乐声过后，赫克托听到一道男声。


    “此人是在地下偶像yy团体的演出现场落网的！有一位穿戴兽尾的热心群众认出了他，当场制伏！”


    接着是好奇的记者：“犯人当初是从包围中逃跑的吧，为什么群众一下就抓到了？”


    这位刑事的状态，一如下午交接时那样的兴奋且激昂。他说：“真的是很灵活的尾巴……我是说，他很强壮！”


    毕竟是娱乐消息，记者的关注点也跑偏了：“尾巴？”


    “是的，我们猜测是兽耳文化的狂热爱好者。”田中刑事补充：“他的帽子下面还装备了耳朵，非常逼真！”


    “喔喔！”记者也激动起来：“是位非常有想法的好心人呢！不知道我们是否有机会采访他？”


    “他没有留名字。”田中刑事咂咂嘴，有些遗憾。


    “但是，”他紧接着补充：“还是有机会找到他的。他戴着深棕色帽子，上面绣了个白色的数字5，特别特别白！”


    “我们在此也提醒广大市民朋友，追凶有风险，请量力而行……balabala……”


    后面的内容，车内两人都无心再听下去。


    伊地知小心瞥赫克托：“……”


    赫克托撇开棕色帽檐：“……”


    深棕色帽子上面，白白亮亮的巨大的刺绣数字5，熠熠生辉。


    ……


    伊地址：[……嗯。]


    原来如此。


    问那些问题，他可真是又别扭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