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那么十几秒钟的时间，张丽整个人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连头发丝都显出几分僵硬。


    她的嘴开了闭，闭了开，好半天，憋出一句：“你知道去年聚星杯的冠军是谁吗？”


    “我知道。”南知意轻快地说，“小铃铛，对吗？前年也是他。”


    小铃铛常年挂在天梯前百，是十分标准的技术流路人王，虽说实力比不上职业水平，但在主播里已经称得上是顶级了。


    南知意看着丽姐的表情，心里知道自己不能把秘密永久地保持下去。


    他走到张丽对面坐下，深呼吸，仿佛是做足什么心理准备一般，开口道：“是这样的，丽姐，我知道其实我不该瞒着你们……”


    “这些徽章里面有两个，是我在2020年的第三赛季，也就是7到9月完成结算的，当时我正在CG的青训营里训练。”南知意说着，停顿了一下，“我是当时指挥位的队内成绩第一名。”


    “青训？”张丽愕然道，“你以前参加过青训？CG的？”


    接着，她又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你是在青训里认识的yux？”


    CG和HYG的青训是roeCN里公认的最好的两支青训队伍，其中HYG以宽进严出闻名，而CG则在最一开始，就只会吸纳他们认为最有天赋的年轻选手进入。


    因而近几年里小有名气的新人选手，几乎都有过两支青训其中之一的训练经历。


    南知意点了点头。这也不完全算是说谎。


    他心里预料到了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张丽脱口而出道：“那最后怎么没去打职业呢？”


    说完她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收了声，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南知意的表情，才再次开口道：“是……没通过？”


    南知意安静了片刻，忽然一弯嘴角。


    他垂着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露出一种极少出现在他脸上、介乎于怀缅与释然之间的神情，轻轻地说：“没有啦，是因为一些我自己的原因放弃了。当时我受伤了，就在最终赛的前一天。”


    “所以最后……还真挺可惜的。”-


    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南知意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张丽最后同意了他参加聚星杯的决定，说手续这边她帮他搞定，还问他用不用帮忙问问别的队伍缺不缺人。


    南知意最终拒绝了。他也还没想好要和谁一起去参加比赛。


    回程的路上，他又把那个视频仔细看了一遍。


    视频总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主要在介绍天使意到底是谁，第二部分是一些所谓的“证据”，第三个部分则是视频发布者的呼吁，要他出来声明解释，否则就销号退网。


    言之凿凿，仿佛他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一般。


    而在第二个部分，对方除了列出他“代打”的证据以外，还有“开挂”和“抄袭”这两样。


    前者的证据是他曾经有一个小号曾经出现在了“官方封禁3650年”的名单上，而能被封禁这么长的时间只会有一个原因：开挂了。


    ……但实际上的情况是，南知意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个账号是怎么回事。当时他正在科研“弓箭手辅助流”，兴许是箭射得太准，被官方判定为锁头挂误封了。


    由于是小号，且只用于平时视频的录制，南知意便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拿出来做文章。


    而后者，则是由汤圆亲自晒出了一段聊天记录，证明自己在2024年10月的晚上就已经有了“利用窃贼的移速加成配合出输出装的小猫人，在天空之城地图里遛狗”的直播整活思路。


    南知意回想了一下，自己电脑里有关这个灵感最早的存档只能追溯到12月。


    视频里，汤圆义正言辞地发声：“我们绝不能让剽窃之风荼毒创作类视频，请还ROE游戏圈一片清净！”


    听着挺有文化，不像他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说得出来的内容，以至于评论区有不少熟悉汤圆的人在问他找的软文写手多少钱一条。


    南知意看完这个视频，心中更多的是无语和想要发笑的心情。


    且不说汤圆从来没做过类似的视频，也从没展现过设计套路这方面的天赋，他在这个视频里急功近利、迫切想要踩别人一头借此翻红的想法太明显，几乎都要溢出屏幕了。


    前段时间全明星的热度还没过，这个视频更是借着风头结结实实的火了一把。


    评论区里更多的人比较理智，尚在观望，觉得这波节奏又生硬又突然，证据还是一堆聊天记录截图，自己随手一P也能做个几十张出来。


    事情最大的困难就在于汤圆那边甩出了时间线记录，自己这边却拿不出来更早的。


    好在汤圆平时的风评太差，人设也和聪明沾不上边，以至于几乎没多少人相信他聊天记录的真实性。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站出来参加聚星杯。


    毕竟一万个人里总有那么几个见风使舵的串子，评论区里还有那么多他的粉丝在维护他、相信他。他自己被偶尔说上两句倒没什么，总不能眼看着她们为了自己白白挨骂吧？-


    南知意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家里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他上楼喂了鸟，接着便回到房间，有些脱力地躺在床上。


    丘成不在家倒还好，南知意眼下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


    丽姐让他不要把视频放在心上，可他觉得自己很难做到。倘若今天这个视频是出自无良营销号之手，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把视频当成笑话转发给朋友们看。可偏偏背后的始作俑者，是那些他自以为是“朋友”的人。


    他希望他们都变得很好，到头来他们却只想踩他一脚。


    南知意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对自己的“朋友们”充满敌意的游辛。兴许他才是对的，他这个人看人向来很准。而自己充其量只是爱到处散发无用的善心罢了。


    把脸蒙在被子里、安静地在黑暗中趴了一会，南知意从床上爬了起来，摸到身旁冷冰冰的手机。


    他打开早些时候的通话记录，给那个通话长达110分钟的联系人回拨了过去。


    对面几乎是立刻接起：“结束了？”


    “对。”南知意说，“我……”


    他想说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又不是真的黑料，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那头的游辛却打断了他：“你现在在家里吗？”


    “我在，刚回来一会……怎么了？”


    “我现在在你家外面。”游辛说。


    南知意：“…………？？？”


    他穿上外套，把手机放回兜里，摸黑下了楼，出门走到花园外头一瞧，那里果真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影子。


    南知意把花园的门打开：“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游辛说，怕南知意不信似的，又补上一句，“我回老家了，刚王叔开车送我回来。”


    路过……


    南知意走近了一点，夜幕四沉，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是游辛很爱用的一款男士香氛。


    他的心跳突然有点快：“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他记得他没有向对方透露过自己的住址吧。


    游辛答得很快，没有一点心虚：“问了Pigeon。他也很担心你，但是晚上有训练赛，过不来。”


    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很担心你”。


    “哦……是么。”南知意摸了摸鼻子，“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什么大事？”游辛说，


    “其实真没什么。”南知意笑了笑，“我刚已经和丽姐说好了。”


    他把两个人的安排详细复述一遍。


    游辛问：“视频最后，那个抄袭是怎么回事？”


    “那个……”南知意说起来就头疼，“大概是一块吃饭的时候吧，忽然有了灵感，当时觉得大家都是朋友，我就直接说出来了。当时没有立刻记下来，过了一两个月整理归档的时候才做了记录。”


    当时世界赛还没推进到决赛，他们尚未露出真正的嘴脸，以至于他没想过对方那么早便在背后谋划着这一切。


    游辛听完，没对他的交友不慎做出评价。


    “聚星杯？是那个打完之后能进争锋者杯的比赛吗？”他问，目光垂过来，“你现在队里有几个人？”


    “…………”南知意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有我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听见游辛说：“那现在有两个了。我来。”


    南知意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游辛仿佛早有预料：“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


    南知意觉得这理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你是职业选手，打什么主播杯？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话你！”


    “我不怕别人笑话。”话说的像什么为天地所不容的爱情发誓似的。


    “你不怕我怕，好吗？”南知意胸口微微起伏，音量比平时高了一点，“我打比赛是为了澄清我自己的假料，你是为了什么？”


    游辛：“为了你。”


    游辛的声音很轻，是南知意很喜欢的那种音调，以至于他的心脏不可控地漏跳了一拍。


    但他知道现在想这个很不合时宜：“那很抱歉，这是我的队伍，我的比赛，我能决定谁加入谁不加入，你不能加入听明白了吗？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回归到你的训练里去，现在还早，才二月，CG春季赛刚打了四场，你还有机会，就算是去别的队伍也行——”


    “好。你打算找谁一起打？”


    游辛看起来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南知意稍稍放松：“没想好，其他朋友吧。有几个朋友关系挺好的，我找他们他们马上就会同意……我这里不会缺人的，你放心。”


    顿了顿，他说：“和谁打都可以，我无所谓，我信我自己能打进决赛。但不能是你。”


    “朋友”这个字眼，或是别的话语，似乎触动了游辛敏感的神经。


    “噢。”他说，“南知意，其实我有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我们现在和好了，对吗？”游辛轻轻地说，“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南知意心想这个问题应当是我问你才对吧。


    “是呀。”他说。


    “既然我是你的朋友。那么其他朋友可以，唯独我不行——是因为我不光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前男友吗？”


    空气里很安静，但南知意觉得自己真切地听到了“撕啦”一声。游辛把他们之间小心维持的那根界线扯断了。


    从见面到现在，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两个人都在佯装无意地不牵扯起这个话题。


    但现在伪饰的面纱被揭下了。游辛站在他的花园前，一半身体沉在夜色里。他盯着南知意看，脸上不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拜托你。”南知意深吸一口气，他不得不换上恳求的语气，“别和我闹了，可以吗？上次答应和你一起拍视频，是因为那件事确实和你有关。但这次的爆料从头到尾和你有一丁点关系吗？没有的。我很谢谢你愿意为了我考虑，但这的确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现在需要解决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游辛：“我不在乎。”


    当初说起CG卡自己合同时云淡风轻的那个游辛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有些任性的口吻。


    “我在乎！”南知意几乎是脱口而出。


    “反正我现在也不用打比赛。”游辛很认真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职业从来不是我人生里唯一的选择。”


    他像是某种恶劣的家养动物，明知主人的雷区在哪里，偏偏要把桌上的杯子盖子扫落的一地狼藉，然后无辜地睁眼去看对方的反应。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是，你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来，就是想要告诉我要不打你的联赛了，跑去打什么乱七八糟的聚星杯？”南知意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响，他不知道游辛今天又是突然抽什么风了。


    深呼吸，他说：“是啊，你也说了是前男友。我们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用不着为了我做任何事。你如果真的想打，那你自己去报名一个队伍好了。”


    游辛：“嗯，确实没有。从你甩掉我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了。”


    南知意觉得自己已是身心俱疲。


    他抬手按自己的太阳穴：“我已经被那个视频闹得够累了，你一定要再来我这里继续添乱吗？”


    游辛很固执：“明明是你发短信说要和我做朋友。”


    南知意堪称尖锐地回复：“但你不也没有同意吗？”


    一语中的，游辛沉默了。


    许久，久到南知意以为他又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胡搅蛮缠的时候，游辛忽然开口了：“对不起。”


    “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一下。”顿了顿，“我是说我需要。”


    “我有点太激动了。”他很克制地说，“我好像惹你生气了……对不起。这不是我的本意。你别因为我不开心。”


    “我只是……”


    话音顿了顿，余下的话没能出口。


    南知意其实并没有太生气，毕竟对方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他并非没有预料。但现在他是真的诧异了：游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其实上一次他自己没有控制住情绪、在刚见面的时候向对方发了脾气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和以往相比，对方的性格似乎改变了许多。


    以往游辛是绝不会主动退让这一步的。每次矛盾他都一定是闹到最后不死不休的那个人。


    没有再见面的这几年里，南知意其实很轻易地就可以了解到他的生活。赛场上的他、战队vlog里的他、朋友微博相片里的他。


    但他了解的只是作为公众人物的yux，而非那个会站在这里对他剖开心意的游辛。


    “……谢谢你，能体谅我的心情。”最后他说。


    “我先回去吧。”游辛视线落在地上，说话的样子活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你好好休息……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转身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上走去。不多时又折返了回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


    游辛把袋子递过来：“路过那家店，想到你白天在睡觉应该没吃饭，给你带了点吃的。”


    “拜拜。”他很快速地说，“不要因为我不开心。”


    黑色的宾利飞驰绝尘而去。南知意站在原地，手上拎着一份热乎乎的粥。


    他低头看了一眼包装，发现是他从前青训的时候就很喜欢吃的那家店-


    一碗热粥下肚，南知意躺在床上，突然很后悔自己睡过了整个白天，结果这会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


    微信消息提示一个接一个地响，但他这会不太想去回复。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相信的，不相信的，担忧问候的……


    又过了一会，南知意翻了个身，还是打开了手机。


    他没有设置微信置顶。此时最顶上的一条消息来自一个他不太眼熟的人。


    【小鱼：意哥你好，特别感谢你之前对我的帮助，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南知意半天没想起这人是谁。他翻了好一阵聊天记录才发现对面是个不太出名的Stars主播，自己曾经帮他宣传过直播间。又点进他的朋友圈看，有些诧异地发现他是年会那晚上和自己坐在一桌、替yux反驳汤圆的那个黑头发小男生。


    他这会实在没有心情出去约什么饭局。


    刚要打字拒绝，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小鱼：意哥，其实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福至心灵一般，南知意突然想起自己还在M城的时候，丽姐透露给他的消息——“有人匿名往我的工作邮箱里发了一封邮件，说那个视频的拍摄者是你认识的人，而且他们很可能还有别的小动作”。


    【小意小意：小鱼同学，你好！可以的，我现在有空。地点你定就好】


    小鱼最后发来的位置居然一家南知意很爱吃的烧烤店。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的，要找他谈事情居然挑了家烧烤摊。还好今天店家生意一般，天色又暗了，才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小鱼背着书包出来的，有点拘谨地站在位置上等他，看起来更像逃课出来的高中生了。


    “意哥你好。”他给南知意打了个招呼，“我打听到你喜欢吃这家烤串，就定了这里。”


    不得不说，还挺有心的。


    南知意对他露出笑容：“这家味道是很好。”


    他其实刚喝过一大碗粥，这会其实对烤串并没有什么兴趣。象征性地吃了几串、和小鱼闲聊了几句最近的比赛之后，打算喝点什么。


    联想起自己上次发誓再也不乱喝酒，于是随便点了瓶鸡尾酒饮料。


    万万没想到这酒精饮料后劲十足，越喝越上头。一瓶下去，南知意已经微微有些发晕了。


    小鱼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易拉罐空掉的时候，南知意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他对小鱼笑道，“你是想告诉我和网上传的谣言有关的事对吗？”


    小鱼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地问起，顿时变得有些紧张：“我、我……”


    “别紧张。”南知意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竖起一根食指来，摇了摇，“我保证！你告诉我的话，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然就让我变成……嗯……狗……”


    小鱼眉心微蹙，担忧地看着他：“意哥，你是不是有点喝多了。”


    “还好啦，就是有点晕。我是不会轻易喝醉的，我上次喝多了就干坏事了……”


    小鱼咬着嘴唇。纠结再三，他说：“意哥，你知道我签约的这个公会吗？”


    南知意思索了一阵：“千年？”


    千年是Stars的ROE分区里很有名气的一个公会，旗下有十来个粉丝体量很大的主播。汤圆、丘成都签在这个公会里。


    很久之前，千年也对天使意抛出过橄榄枝，但南知意始终觉得签约公会太麻烦了，要按照对方运营的想法制作内容、要随时维护公会安排给自己的人设、要给别人刷礼物引流人气、要每个月直播够一定的时长……


    所以最后，他也只和Stars平台签订了经纪合约。丽姐便是平台指派给他的经纪人。


    “对，千年。”小鱼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这次黑你的事是有预谋的，好几个月前就有人在开始准备了。背后就是千年的人在捣鬼。好几个千年公会的大主播都知道这件事……他们有一次聚会的时候说漏嘴了，被我听到了。”


    小鱼声音越来越低：“意哥你之前帮过我，我觉得瞒着你不好。但千年的老板其实也对我挺好的，所以我……”


    南知意眨了眨眼。


    “你是说，好几个千年的大主播都知道？”他重复了一遍。


    小鱼点头。


    “秋城主也知道吗？”


    小鱼：“嗯，他知道。”


    南知意把手从桌子上拿下去了。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鱼还在说话，大意是千年的老板认为，只要能将天使意扳倒，ROE区的很大一部分流量都能流向千年公会的所有主播。


    但南知意的思绪已经飘向了别处。


    离开工作室前，丽姐送他到写字楼门口。


    当时她问他一个问题：“小意，其实我不太明白，参加过青训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你这些年连提都不愿意提上一句呢？”-


    南知意四岁的时候，母亲带着他毅然决然地和那个家暴她的男人离婚了，搬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成了丘成一家的邻居，认识了丘成母亲这个近交好友。


    他对于丘成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温柔的阿姨领着一个比自己略高一点、剃着寸头的男孩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对男孩说，这是知意弟弟，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弟弟的爸爸没有办法陪在他身旁，如果以后你看到有人欺负弟弟，你就用拳头揍那个人好不好？


    后来的小学、初中，两个人都是同班。南知意妈妈在家附近开了家美容院，生意越做越大，但丘成家的情况始终一般。


    到了初三那年，中考，南知意考进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丘成落榜去读了职高。


    这仿佛是他生命中的某个转折点，上了职高以后，丘成的家庭条件每况愈下。南知意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丘叔叔不知道在哪里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家里开始永无止境地替他借钱，还钱……


    到了高二的某一天，他突然收到丘成的消息，对方说自己现在逃课了，要去参加ROE全国挑战赛。


    那时候ROE刚出没多久，丘成很快就打上了天梯前五百的好成绩，在这个游戏里算得上是小有天赋。尽管后来的全国大赛里他表现得并不好，被嘲讽“绝活一ban原地退役”，但他所在的队伍最终还是取得了亚军的好成绩。


    南知意记得那时候丘成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说自己收到了职业战队的青训邀请！还是HYG的青训经理找到了他，自己以后可能就要去打职业比赛了！


    他真心实意地为对方高兴，两个人一路畅想，以后丘成进了联赛，进了HYG一队，成了炙手可热的电竞明星，届时他一定要对方多给自己签几个名……然后……


    然后……


    南知意再一次见到丘成，是一星期后。


    丘成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失魂落魄地站在巷子口。


    南知意放下书包，小步快跑迎上去：“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丘成愣愣地看着他。


    南知意：“你……”


    “……他们不要我。”丘成低声说，随后猛地提高了音量，“他们不要我！不要我！！”


    他情绪激动，一面说一面把箱子往地上砸。箱子的质量不太好，裂开了，里面乱七八糟的衣服鞋袜水杯撒了一地都是。


    周围很快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南知意没敢开口安慰他，赶紧蹲下来帮他收拾散落一地的行李。这时丘成颓然坐倒在地，他看着南知意，泪水从眼角掉下来：“为什么……”


    丘成很快回到了职高里继续上学。“打职业”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就好像一块石头扔进河里，激起一片涟漪后便再无踪迹。


    到了后来，南知意来到CG的青训基地，才真正明白了那句“不要我”的含义。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怀揣着出人头地的大梦想，又紧接着被现实的当头一棒打倒。平时在排位里战无不胜的本命职业，放进训练赛里一打就是十连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更高一层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


    当然这个经历不太适用于南知意自己。毕竟当年打训练赛的时候，他和游辛属于是联手起来、让对面的小青训十连跪道心破碎的恶人阵营。


    那是他高三那年的暑假，当时丘成已经离开职高，外出打工去了。


    大概是出于某种对朋友自尊心的保护，南知意没对他提过自己去参加了CG青训的故事。


    除了当年的少数几人外，几乎没人知道他曾有一个CG.Y.South的游戏ID，也遗忘了那个夏天职业排行结算榜上两个闪闪发光的第一名的主人South0412。


    但事到如今，命运般的，他那些如群星般璀璨又美好的过去浮出记忆的水面，连同那个故事最大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一同回到了他的生活里。


    命运把刀递到他手里，要他斩断早已腐烂的陈年友谊。


    命运也把他最想见到的那个人送回到他身边。


    南知意趴在满是油迹的烧烤摊木桌上。透过摇摇晃晃的酒杯光影，他感觉自己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游辛的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真是怪事了。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把他心里想的人直接召唤到了他的面前？


    南知意有点想确认这个游辛是不是真的。


    于是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角。


    抓到了实物。


    南知意的心情顿时变得非常之好。他弯起嘴角笑了。


    被一只油手抓住了高定风衣衣角的游辛：“…………”


    另一旁还抓着南知意手机的小鱼更是早就傻眼了。


    十分钟前，他发现南知意喝得太多，无论他怎么问都问不出对方家里的地址。


    他倒是知道对方和秋城主是合租室友。但眼下出了千年这档子事，小鱼不是很想联系秋城主。


    思来想去，小鱼对南知意的手机说：“Hey siri。”


    南知意的手机：“我在。”


    “打电话给‘紧急联系人’。”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南知意的手机打给了一个备注是[蓝心]的人。


    ——并且在十分钟之后，把小鱼本人目前最喜欢的ROE职业选手、连续三年观看其比赛、心目中唯一的神yux，召唤到了现场。


    “yu、yux，你好。”小鱼结结巴巴地开口，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大鞠躬，“特别高兴见到你！我是你的粉丝！！我我我我天天都看你的第一视角复盘，我特别喜欢你的游戏思路……”


    “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游辛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热情追星。


    小鱼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呃，什么，意哥吗？我不太清楚，他今天笑得挺开心的……”


    游辛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每次不高兴就乱喝酒”，伸手揽住已经开始往他身上爬的人，防止他摔在地上。


    小鱼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又过了一会，突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抓着的东西：“对了，这是意哥的手机……”


    “……”游辛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


    这时候南知意又开始试图往他脸上抓了。他不得已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伸手攥住了南知意的手腕，控制住了张牙舞爪的对方。


    南知意挣扎了一会，发现自己实在挣脱不开束缚住自己的强大力道，只得悻悻地放弃。


    他索性顺着力道往对方身上一靠，赖着不动了。


    鼻尖传来一阵好闻的香味。


    南知意不由得蹭了蹭香气的来源，他含混地叫了一声：“游辛。”


    游辛：“……我在这里。”


    “你身上好香啊。”


    南知意醉得不轻，胡言乱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一些让别人听见了想报警的言语。


    他把头靠在对方胸前，许久没有再开口说话。


    游辛：“……”


    游辛：“小意？”


    他叫了一声，但对方没有反应。这个几个小时前还很绝情地对他说“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此刻正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眼睫安静地合拢在一起，像是睡着了。


    半晌，游辛松开他的手腕，连抱带拽的把人从烧烤摊上弄走，临走前没忘了对看起来已经有点呆傻的小鱼道了声谢，并嘱咐他不要把今晚的所见所闻说给任何人听-


    游辛花了好几分钟才把南知意完全塞进车里，因为南知意在上车之前忽然醒了，接着便总想抱住他，手进去了脚跑出来，脚进去了手又贴过来，像一条不愿上砧板的八爪鱼。


    他简直拿醉鬼一点办法都没有，认命地弯腰给他系安全带，不然他真怕车开到一半南知意从后座爬到前排去。


    一双冰冷的手覆上来。南知意笑嘻嘻地伸手摸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


    游辛浑身一僵，好半天才开口：“安分点。”


    南知意扬起脸来看他，路灯倒映在他的眼底，像星星。


    “这么凶干嘛。”他小声说，故作害怕的口吻。


    游辛停下动作，深呼吸。


    “……别乱动。”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南知意是醉了不是傻了，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警告意味，这才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前排的王叔对这副场景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他用指节敲着车窗窗沿：“去哪里，小游？送知意回家？”


    南知意闻言，顿时像上课被点名了似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回家！我要回家！”


    “回酒店，王叔。”游辛无情地否决了这个提议，关上车门，而后从另一侧坐了进来。


    车辆发动。游辛坐在后排中间，旁边的人便像某种依偎热源的小动物似的贴了过来，哼哼唧唧的：“我不舒服……我想回家。”


    游辛心平气和地给他讲道理：“你这样子怎么回家？”


    “那你让别人来接我。”


    游辛原本在拿手机，闻言动作一停。


    半晌，他问：“让谁来接？”


    “你打电话给我妈妈……让杨威来也行。”南知意闭着眼睛倒在他身上，看起来是真的不太舒服，“他们知道我家住哪……”


    他大概是真的醉得不轻，甚至提起了高中时要好的同班同学，已然忘记自己如今都快大学毕业了。


    游辛静默了一会。


    “哦。”他语气微微发凉，“打电话给你的朋友，然后让你也这样没骨头的似的贴着他们回家？”


    “你在说什么呀……”火上浇油似的，南知意又伸手把他环住了，全然忘记了他们分手已久的事实，他梦呓般开口，“听不懂。”


    南知意身高175cm，体重60kg。这些数据挂在Stars官网上他的个人简介里。


    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来说，搬动一个体重偏轻的同性还算容易，但对于常年熬夜打游戏宅在家里不动的选手和主播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好在游辛并非其中一员，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弄回了酒店房间。


    刚把人在沙发上安顿好，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游辛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南知意的手机，来电人的备注是一个[鸽子]的表情。


    他接起电话。


    那头传来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急死我了，发消息也不回微信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打完训练赛一看手机0条回复！天都要塌了！你在哪，在家不？感觉还好吧？别让那些破事影响到你了！那些几把主播我见太多了，看我一会上微博去骂死他们，有本事罚老子的款啊！……”


    宋白羽连珠炮弹似的说了一长串，随后意识到对面到现在还没出声：“喂？喂喂喂？听得到吗？”


    “听得到。”游辛说。


    宋白羽：“。”


    宋白羽：“？？？？”


    “这个声音……我没有听错。”他缓缓道，侦探一般的口吻，“你是小游神！！对吧？！”


    游辛没心情和他玩推理游戏：“他喝多了，睡了，你有事明天再找他吧。”


    然后他在宋白羽彻底兴奋起来开始要爆发式八卦的前夕精准地掐断了通话。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两只每次吵架下一秒基本都和好，超光速（翻了翻这也是now里唯二且最后一次吵架[摸头]


    今天还有一章万字（今天更2w！）最近三天更新时间都是早上零点，另外评论区掉落红包哦w


    第24章


    游辛并不像自己的同龄人一样痴迷于酒精，长到20岁，他真正意义上喝醉的次数屈指可数。


    并且作为一个洁癖症患者，也十分讨厌照顾醉酒的人，尤其是那些酒品不太好的。他通常会打电话给他们更亲近的好友或是家人，然后把烫手山芋甩给对方。


    游辛把中央空调设置在了恒温的26℃，把南知意脏兮兮的外套脱下来，叫了客房的干洗服务。又给他脱了鞋，擦脸，洗手，喂了点热水，换上睡衣，塞进被子里，一气呵成，前后花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


    被伺候好了，南知意也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地蜷在被子里。


    他似乎有点困了，眼皮一直在上下打架，但与此同时又在竭力把眼睛睁得很大，把“我不要现在睡觉”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游辛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该睡了。”他说。


    南知意眨眨眼，又摇摇头：“我不困。”


    “……”


    “你和我聊聊天吧。”


    眼下并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机，奈何南知意固执己见，先起了头：“你到底为什么要给尤青说那种话？说什么，‘我从来不需要一个世界冠军来证明我人生的意义’？”


    他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一点，但游辛觉得他没有完全清醒。否则他现在应该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而不是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和他说话。


    稍稍回忆了一下，他发现那是自己某条短信里的原话，对方竟然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下来了：“当时有点生气，所以说话比较上头。”


    南知意安静了一会：“……所以你没有要退役对不对。”


    “没有。”游辛说。


    床上凹陷下去一块。他在床沿上坐下了，谨慎地和南知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在把CG打解散之前，我是不会退役的。”他说，“我打得这么好，为什么要退役？”


    游辛仿佛知道自己说什么话能让对方开心一般，南知意一听完就笑了起来。


    然而笑容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嘴角旋即又沉了下去：“你要把我气死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


    南知意又眨了眨眼，他感觉自己的视线一阵模糊，喃喃道：“我真是个傻子。”


    “你不是。”


    “我是傻子。”灯光下，那双好看的眼睛中视线已经逐渐失去了焦点，“但你是骗子。”


    游辛颇感好笑地看着他：“为什么？”


    “哈！”南知意露出某种捉住别人马脚的神色，他语气笃定地说，“你就是骗子。你骗我说要送我生日礼物，到今天都没送给我。”


    “……”游辛面上的笑容淡了。


    良久，他轻轻地说：“嗯，我是骗子。”


    南知意没有再接话。他合着眼睛，像是终于不胜酒力，睡着了。


    游辛安静地在床沿上坐了一会，起身关掉了头顶的灯，只留下了另一侧床头的阅读灯。


    接着，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蹲下身去。


    游辛凝视着熟睡中人的眉眼，几乎是在用视线一点一点勾勒轮廓。他可以想象到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样子，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接受着他们的爱与祝福。


    于是随即他的心又变得冰冷下去。游辛伸出手去，抓住了南知意落在被子外的一只手。


    他抓着那只手，缓慢地凑了上去，眉心却拧着，像是对自己的接下来的行径感到极度不齿一般。


    我是骗子。游辛想。我是自私鬼。我太贪心。


    他在最后一刻堪堪偏过了头，唇角擦过对方的手背。游辛最终将脸侧贴在了那只手背上，静了静，起身将有点发冷的手塞回到了被子里-


    游辛第二次遇到南知意是在学校附近的网吧。


    那时他和家里的关系不上不下，学校也是个回不去的地方，一踏入校门便会被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以及被许多争先恐后想要得到尤青签名的人包围。同班同学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他们现在用“尤青弟弟”这四个字来代指他。


    他在角落里要了个位置，打开roe客户端，登录了自己的账号“yux”，排进一把古堡图，选用了女巫，开始全图屠杀。


    一把结束，又立刻开了下一把。


    天梯排名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小，他一秒钟都不肯停下，仿佛中途但凡停下一瞬，他都会从高高的排名上坠下去，坠入冰冷的现实……


    “你的女巫玩得真好。”旁边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真没想到你也玩永恒呢，我看你长相，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乖的好学生。”


    游辛动作一停，但没有回头。


    他的分段很高，玩的又是游戏里最受欢迎的主C位，网吧里看到他天梯排名的人几乎都会来和他搭讪。有找他要好友位的，有希望他开一把带自己的。


    那人见自己没有搭理他，并没有“识趣”地走开，反而异常自来熟地拉开他旁边的座位坐下了。


    “要是我排到的队友玩得有你这么好，我也不用每把都那么累了。”他语气里透着苦恼，“你现在多少名了，我看看……325？真是奇了怪了，我现在174，怎么排到的全是菜的人呢？难道我被elo制裁了？”


    游辛这时才转过头去，一下便对上了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


    时隔多年，游辛依旧能回忆起那个时候南知意的模样。他坐在阳光里，双手捧着脸，偏着头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是你好像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吧？”南知意看了眼时间，又关切地看了看他，“要不我请你吃饭？你爱吃家常菜吗？我妈妈刚好做得有点多。”


    他“咣当”一下从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饭盒。


    游辛：“……”


    游辛：“你妈妈给你做的饭？”


    “对呀，她觉得我吃外卖不健康。”南知意把盖子揭开了一个角，“我看下今天都有什么……番茄炒蛋，芹菜虾仁，水煮牛肉……”


    “她知道你出来玩了？”今天貌似是星期四、工作日吧？


    “她知道。我这两天复习有点累，就让她帮我请假了。家里电脑配置不太好玩不了永恒，干脆我就出来玩了。”南知意笑嘻嘻地说，语气很骄傲，“我妈妈就是这样的，她对我特别好——诶，我去找他们借一下微波炉热菜。”


    他捧着那个巨大的饭盒蹦蹦跳跳地走远了。游辛坐在角落里，盯着他的背影。


    经过几次偶遇之后，南知意似乎摸准了游辛的出没地点及规律。


    每回游辛在座位上坐下，周围都有概率立刻刷新一只南知意出来。


    南知意喜欢看他玩游戏。如果说观众也能分三六九等，南知意绝对是最优秀的那百分之一——从不指点他的操作，从不评价他的决策，只是一位地夸赞，赢了夸，输了夸，就算他失误了从桥上掉下去都能大夸特夸他的幽默细胞。


    其中发出最多的感慨就是：“说真的，感觉好多职业都没你玩得好。”


    游辛将这些一概归入到对自己的无脑吹捧一类。


    除此以外，有时候也会上机和他一起玩。


    南知意玩的是辅助。玩了几把之后，游辛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和他一块双排，自己几乎不用动脑。因为南知意的每一个决策都完全正确。


    终于，经过南知意持之以恒地“偶遇”努力，在两个人第六次双排完后，南知意如愿以偿地加上了游辛的联系方式。


    “回见！”他站在门口，兴高采烈地对游辛挥舞着手机，“下周再约！！”


    游辛开始在游戏以外的地方关注对方。


    首先便是在学校、这个二人交集最多的地方。他发现似乎很多人都认识“南知意”这个名字，说他是高三年级一个挺有名的学长，性格好，长得也好看，很多男生女生都乐意和他一起玩，但并没有“某某女生喜欢他”、或是“他喜欢某某女生”的绯闻传出。


    南知意的脸是那种精致的好看，上天偏爱他，五官经了精雕细琢过一样，皮肤更是传闻中的冷白色，怎么晒都晒不黑。


    游辛站在高高的露台上，看下面的篮球场里，南知意的几个朋友在试图教会他打篮球，结果他笨手笨脚，一出手必然能砸中其中一人的头而非篮筐。


    那几人齐齐发出一声：“靠——”随即又笑成一团。


    游辛心里泛着一点奇怪的、说不出的滋味。


    游辛为数不多的两三个朋友大多上私校，或是早早就被父母送出国。在同学们眼里，他多数时候都显得离群又孤僻。虽然这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因而他也未曾想过，自己走在路上，会因为除了尤青以外的其他原因被人叫住。


    “游、辛——”


    遥遥的，有人在背后叫他。游辛转过身去，看见南知意背着书包，欢快地朝他奔来。


    “快走快走。”南知意刚一站定就小声催促道，他跑得有些气喘，“他们想让我回去开黑让我带他们，但是我看到你就想和你玩，就骗他们说我已经和你约好了——好不好？上周我们确实是约好了的。”


    游辛的视线越过他，在他背后看到了几个在等他的同学。


    这时南知意抓住他袖口，象征性地摇了摇：“好不好？好不好啊？你说话。”


    游辛看着那几个南知意的朋友，又看了看身边翘首以盼等着自己开口同意的少年。


    “……好。”


    就在那一天，那一个瞬间，他心里生出了那个从今往后困扰了他无数日夜的念头——


    要是他们全都消失就好了-


    南知意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


    他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跑去和什么人干架了，为什么手和脚都酸得抬不起来，轻轻一动都像要了老命似的。


    南知意只能慢慢地、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


    他房间的床是靠墙放的……只要能够到墙，他就能借着力道侧过身再爬起来……


    然后他就撞上了一堵“墙”。


    看清自己身旁还躺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南知意霎时间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他的想象力在不该丰富的时候丰富了，本能地做了一个捂着屁股的动作。


    一抬眼，对上明显是被他撞醒了、满眼困惑的游辛。


    南知意：“…………”


    游辛：“……”


    南知意触电一样从对方的身边弹开了，结果一动身上又疼得他直叫。


    “我我我……”他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坐在原地，瞪着睡眼惺忪的游辛，“你你……我……啊！！！”


    “……”游辛揉了揉眼睛，“大早上的，你叫什么。”


    南知意确信自己的脸红透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游辛也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瞧着比南知意镇定了不知多少：“是你昨天拉着我不让我走。”


    南知意的内心在尖啸。他举双手以示清白：“我昨晚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拼命回忆，只能回忆起最后自己倒在桌上，小鱼担忧地过来摇他，但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你朋友打电话给我。”游辛说，“喝多了又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家里，万一吐了呛到怎么办。”


    南知意：“……”这倒霉孩子！摇谁不好，把这尊大佛给摇过来了！！


    他挣扎着爬下床，找到自己的外衣外裤，一股脑地全部抱在怀里，逃命似的躲进了厕所换衣服。


    十分钟后，南知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慢吞吞地从卫生间里挪了出来。


    游辛也已经换好了衣服，这会正端坐在书桌前翻看菜单。


    听见南知意出来，他问：“吃什么？我让楼下送早餐上来。”


    前一天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已经彻底因为今晨的尴尬烟消云散了。


    “……”南知意偷看菜单，“有什么啊。”


    “西式和中式的。”


    “那就，中式的吧。”


    南知意坐回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机，开始搜索：睡一觉起来浑身疼是怎么回事？


    早餐很快送了上来。南知意胃口不佳，沉默不语地把自己那份吃完了。


    “我，我想回家洗个澡……”他没敢说自己不愿意在这里洗澡的原因，“那什么，谢谢你昨晚照顾我啊。”


    游辛没太客气，“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南知意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住脚步。


    “那个。”他回过头来，很真诚地问出了那个困扰自己一早上的问题，“我们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游辛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疼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很禽兽、很无耻的人吗？”


    南知意看起来很想表现的信任对方，但是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对了，”想了想，他在关上门前说，“等我回家收拾一下，一会……你有空吗？我们到时候聊一聊吧。”-


    回家的路上，南知意整个人都处在大脑宕机的状态。系好安全带，他拿出手机，开始机械性地刷微博，迫使自己的大脑忘记今天早晨醒来的那一幕。


    他心不在焉地划着屏幕。直到一条互相关注微博被推送到了他的主页。


    【@WD.Pigeon：@ROE汤圆 傻逼// @天使意的毛线球：针对昨晚网络平台上发酵的内容……】


    南知意一愣。


    他点开了“天使意的毛线球”这个助理账号的原始微博，发现丽姐行动极其迅速，已经在账号上发布了一则声明，表明那所谓的三条“罪名”都是无稽之谈，己方需要一段时间收集证据，对造谣者诉诸法律，希望大众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热评第一发现了声明中的亮点：【告的是诽谤啊？看来工作室确实心里确实硬气。】


    除此以外，这条微博的转发区也格外精彩。


    【@陶星星星：相信小意 //@天使意的毛线球：针对昨晚……】


    【@ROE月球：有的人嘴巴里能不能放干净点？跟吃了屎似的。一个捕风捉影的事骂的那么难听是家里没有父母教吗？还找代打都来了，天使意玩solo吊打评论区99.999999％嘴臭的人[呕吐]还有@ROE汤圆真是没脸没皮到一种境界了，纯小丑一个//@天使意的毛线球：针对昨晚……】


    【@……】


    南知意看了一会，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他又发现转发区敢出声支持他的账号，没有一个属于千年公会，恰巧印证了小鱼昨晚的话。


    秋城主自然也不在其中。


    只不过……南知意翻着翻着，突然间翻到了奇怪的内容。


    【@Meng宋蒙：相信[抱拳] //@天使意的毛线球：针对昨晚……】


    南知意：“……？”


    他点开这条微博，评论区里的人们和他一样也全是问号。


    【我去，meng神诈尸了，两年没发微博了】


    【meng这是要复出了吗？我先替我主队接一下】


    【接鸡毛，hyg不接好吧，退役的时候就够菜了，两年没打现在估计打个次级都费劲，还当现在是三年前呢，宝刀不老？】


    【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转发这条微博，但是听我一句劝，把这个删了好吗？还没有定论的事就不要贸然转发，对面还是个主播，你就算退役了也最好不要掺和这些事，别让粉丝再担心你了】


    南知意不由得看了一眼微博的发送IP地址。


    S市。


    他一个电话给宋白羽拨过去：“你拿你哥的账号发什么微博！”


    现在不是WD的训练时间，这会训练室里也没人开播，宋白羽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复他：“你干嘛！我这不是给你出头吗！你还凶我！”


    南知意：“你不好好训练你出什么头呢，你后天就要打CG了你还给我出头，小心比赛输了被骂死，说你不好好训练上网挑事。”


    “哇，你居然还记得我的赛程～”宋白羽感动地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南知意被他一顿歪理输出：“你把那条转发删了吧。顺便把你哥的也删了。”


    “我就不删！我的微博我做主！好端端地删什么删，显得我心虚吗？”宋白羽理直气壮，“你也别担心我哥了，我问过他他同意了我才用他的号发的！你先好好担心下你自己吧！你看看你交的什么朋友，嘿，表面和你称兄道弟的，背后卯足了劲要弄死你！”


    “白羽——”


    “好了好了你别想着说服我了，我转发微博是我乐意，我乐意为了你挨骂、乐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好么？挨两句骂怎么了，能有去年十六强游回家的时候挨的骂多吗？”


    “况且，”宋白羽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这和你当初为我做的比起来都差远了。”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严肃：“当年如果不是你把名额让给我，我也不会在选秀的时候拿辅助第一，也不会这么顺利地在WD一队拿到首发……这个位置本来该是你的。”


    南知意失笑：“什么叫让给你，别自我感动了。那是我自己退出放弃了好不好。”


    “但是我真的一直挺谢谢你的。”宋白羽说，“我就是乐意为了你挨骂，我是m，行了吧？别劝我了。”


    南知意沉默了一下：“你都让我有点感动了……”


    “怎么，你要哭鼻子啦？”宋白羽“哼哼”了两声，“那你还挺性感的。”


    南知意：“…………？”


    “哦对。”宋白羽忽然道，“说到性感……”


    严肃的语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邪恶色彩的八卦口吻：“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打了好多个都没有接。最后你猜是谁接的？是——”


    “啪”的一下，南知意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了-


    南知意回家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吹头发的时候他查了一下自己昨晚喝的所谓“小饮料”，发现它里面加了伏特加，专门残害自己这种喝酒小趴菜，当即将其拉入了黑名单。


    吹干头发，南知意躺回床上纠结了一会，给游辛发去了消息：【我好了，一会哪里见？】


    对面的回复很快跟了过来：【我还在酒店里。】


    南知意内心对这个让他充满了尴尬回忆的地方产生了一百万个拒绝。但两人又不能在任何公共场所见面——本市遍布他们的粉丝，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认出来，要是被听见聊天内容直接一百万个大完蛋。


    好端端的谈话，弄得和地下情似的。


    【小意小意：到我家可以么？家里没人】


    南知意是在开了门、把游辛放进小花园之后才突然想起叨叨还在家里。


    他一瞬间变得很紧张，这点变化没能逃过游辛的眼睛：“干什么？我又不吃人。”


    此刻南知意倒宁愿是他会吃人。


    他把游辛安置在客厅里，说去给他泡杯茶，自己蹑手蹑脚进了一楼的书房，同时在内心祈祷他的鸟千万不要……


    然后房子里的两个人都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噶！！！”


    南知意：“…………”


    能不能别。


    他追出去的时候，一楼的客厅里已经没人了。


    二楼鸟房的门开着。南知意进去一看，发现叨叨已经从鸟架飞到了游辛的头上，后者正在试图把它从身上抓下来。


    “你小心它会咬人……”南知意有气无力道。


    游辛无所畏惧，摁着鸟的翅膀把它从头上揪了下来，放在掌心仔细地端详。


    南知意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刑架上烤。许久，他听见游辛说：“贺洲说他拜托给别人养了，原来是给了你。”


    南知意微弱地“嗯”了一声。


    游辛：“我知道你有只鸟，但不知道是它。没在你直播里看到过。”


    南知意的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你还看我直播？”


    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游辛淡淡答道：“你不也来看我的比赛吗？”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一人落落大方，一人心怀鬼胎。


    良久，南知意转开视线：“我那天接到你朋友的电话，他说叨叨在家里抑郁得厉害，拔毛，请了保姆天天照顾都没用……我就接过来养了。”


    这只蓝黄金刚是游辛十六岁时的生日礼物。


    南知意记得它被送来的那天，自己正在游辛独居的小房子里。


    当时的鹦鹉身上还长着灰色的绒毛，但体型已经不小。两个人围着纸盒子里的幼鸟一顿研究，保暖、喂食，定了闹钟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奶，半夜哈欠连天地被闹钟叫起来……王叔提出要帮忙还不乐意，就这么一把屎一把尿地给它拉扯大了。


    后来游辛去打职业，他的鸟连同他的人都一起被扫地出门。游辛不得不把它托付给了自己某个有钱有闲的大少爷朋友。


    两年半后，南知意在贺洲家的花园里见到叨叨，差点没认出来。


    那时候它秃得厉害，身上一大片的羽毛都被拔得精光。南知意心疼地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放在怀里摸头，鹦鹉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找了好多人看都没用，说是鹦鹉的脾气倔，就认那么一个主人。”贺洲在一旁头疼地说，“我听它老是叫你名字来着……什么‘小意、小意’的，就联系你看看你能不能养着。如果你那边不方便就算了。”


    南知意在心里细细地盘算着。如果是一年前的话他的确养不了，因为那会他还住在学校宿舍里。但现在他开始做博主了，收入还算不错，能够支撑他在学校外租一套大点的房子……


    “没事，给我养吧。”他对贺洲说，“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别告诉游辛？你就说交给另外的朋友养了。”


    贺洲愣了一下，旋即咧开嘴笑了：“干嘛？不想让前男友知道你还养着你俩的小宠物啊。”


    “……”南知意轻轻拨弄着鸟柔软的颈毛，心不在焉地回答，“可能是吧。”


    ——到今天，一切终于还是败露了。


    叨叨用鸟嘴亲切地咬着游辛的手指。南知意在旁边看着这“父子相认”的感人一幕，内心五味杂陈。


    良久，游辛把叨叨放回鸟架上，叨叨不舍地咬他的袖子。


    “我以后能经常来看它吗？”他问。


    这简直和在家里埋了一个定时炸弹没什么区别。但南知意不可能说不：“当然可以，你是它的主人。”


    游辛却说：“它现在是你的。我只是想来看看它。”


    不知怎么，南知意总觉得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会很危险。


    他拼尽全力把话题拉回到今日主线上：“我找你主要是想问你……你说你要打聚星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转会期窗口现在已经关闭了。”游辛说，“再怎么操作，我能上比赛也要到夏季赛的时候了。”


    南知意试图从根源上掐断他的念头：“但你的合同还在CG手里。聚星杯是有奖金的比赛，你知道吧？你的合同里应该有一条规定了你不能参加任何有奖金的比赛，否则就是违约。”


    游辛轻飘飘地说：“我都不归队了，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点吗？”


    南知意：“…………”


    南知意：“主办方不会同意的。”


    “我有办法。”游辛说，“当时我和CG签的合同里有一条，关于禁赛的。如果选手在合同期内被禁赛两个月及以上，合同所有条款会自动废除。”


    南知意内心霎时警铃大作：“你该不会要搞什么违反犯罪的事吧？！”


    “干什么。”游辛失笑，“我看着很像法外狂徒吗。”


    “……就不能选温和一点的方式吗？打官司不行吗？上次你不是把你哥他们公司的律师给搬过来了……”


    “走法律途径的时间太长了，我等不起。”


    游辛说得其实很在理。一个民事纠纷的官司，有时候打个两三年时间都不一定能有最终判决结果，到那个时候合同期早结束了，世界赛打完不知道多少届了，黄花菜都凉了。


    南知意找不出话来反驳他了。


    他绞尽脑汁，搬出了最后一个可行的理由：“那你爸爸让你上的学呢，不去上了？还是已经上完了。”


    “还没有。”游辛说，“我翘课了。”


    “学费不便宜吧……要不然还是回去上课？”


    南知意循循善诱。


    游辛面无表情：“不要。钱已经浪费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南知意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他今天遇到的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讲理！！！


    “你为什么要找这么多借口阻止我呢，就因为我多了一个职业选手的身份？”游辛没有看他，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鹦鹉的羽毛，轻声说道，“我明明只是想和你一起比赛而已。”


    他语气放得很软。南知意的心也软了。


    其实，也许……他应当给游辛这样一个机会。


    南知意想起那些在微博上争先恐后替他发声的朋友。他们都那么勇敢。


    ……或许自己也应当更勇敢一点。


    “好吧。”


    南知意说完这两个字，游辛的眼睛明显亮了亮。


    “但是……但是。”他抬手，阻止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现在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参加聚星杯需要你在平台有五十万粉丝以上的账号，并且线上比赛的时候要全程直播你这边的画面。你的账号现在被CG控制了，怎么办？”


    游辛想了想：“我再开一个不就行了。”


    “但离报名时间只剩下一周了，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游辛缓缓地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一开直播就到那个粉丝数。”


    “……买粉？”


    游辛：“卖腐。”


    南知意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卖、腐？”


    他有点费劲地重复了一遍。


    “卖腐啊，我和你。”游辛说得很大方，“不可以吗？之前在全明星上互动，效果不是很好么。”


    南知意深呼吸：“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但游辛话峰一转，三言两语就将事态扩大化了：“这次又是只有我不行？你之前和你的那些朋友，直播的时候不都是会这么做吗。”


    “什么？”南知意难以置信，他直播的时候和谁卖腐了，“我没有！！”


    “你有。”游辛很冷静地说，“你还读了写你们的小说。”


    “天呐！”南知意震惊到失语，“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那是我pk的时候输了，他们强迫我念的！说我不念就是玩不起！”


    况且那都是他好久之前的一场直播了，输了pk抽到的大冒险是朗读同人文，读第一篇的时候还有点尴尬，读到最后一篇的时候已经麻木了，内心只剩下对粉丝们想象力的敬佩。


    游辛连他那个时候的直播都看过了吗？


    “我……其实这件事，卖腐，对，有时候公司也要求我们这样。就是……多合体营业，之类的。”南知意有点窘迫地解释说，“说粉丝爱看，就播这样的内容。但我不想调整我直播的节奏，而且我真的不想靠这个吸粉，总感觉很奇怪……所以就拒绝了。”


    游辛听完，冷静地思考了一会。


    “你只是不想调整你的直播节奏。”他指出，“你并不觉得和朋友卖腐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南知意愣了一会：“当然。”那不都是假的么？


    “那么你和我这样，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吧。”游辛说，他表现得无比坦然，就好像在探讨什么技术性的问题一般，“还是你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让你认定了百分之一千、一万，绝对不可以和我这样？”


    这个反问很奏效。半晌，南知意干巴巴地说：“没有。”


    游辛露出一点笑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轻快道。


    南知意：“……”


    他绝望地抬头：“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可是，”南知意感觉自己的面色此刻一定无比痛苦，“你让我干这个，我不会啊……”


    提到这个词语，他脑海中简直一片空白。


    卖腐？和游辛？让他怎么卖……？


    游辛闻言，不以为意道：“我可以教你。”


    “很简单。”他不动声色地朝南知意贴近一步，“只要让别人觉得你和我足够亲密、足够暧昧就可以了。”


    “你把手伸出来。稍微抬高一点。”


    南知意半信半疑地伸出手，下一刻，却见游辛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径直将自己的脸侧贴上他的手心。


    后脑的长发随着动作滑落，游辛抬起眼来，从他的手心上看着他：“比如这样。”


    南知意险些倒吸一口冷气。


    他“刷”地把手缩了回来，本能地后退一步，差点撞翻背后的鸟架。


    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大，于是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就……这样吗？结束了？”


    游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演。”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南知意感觉一股热意不可控制地直往脸上涌，“噢，对，是的！我突然想起，我刚刚说要给你泡茶……我要下楼去找茶叶！！”


    他把游辛丢在原地，转身慌不择路地往门外跑。


    游辛站在原地，把双手插回兜里，看了一会他离去的地方，片刻后无声一笑，跟着他下了楼。


    作者有话说：


    这里面合同啊条款啊都是我瞎编的，可能不太符合现实，请轻拍


    更了2w燃尽了，虽然有存稿但是得一直修修修[化了]


    第25章


    南知意找了半天才找到那袋未拆封的茶叶，好不容易泡上，第一次发现自己丢进杯子里的是包装袋，第二次发现自己倒的是冷水。


    等他终于泡出一杯正常的茶时，游辛已经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他快十五分钟。


    其实游辛平日里并不怎么喝茶，但南知意迫切地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烫。”


    “谢谢。”游辛看着他说。


    手上一空，南知意顿时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短短一天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游辛非要和他去打聚星杯、他喝醉酒和对方“睡”了一整宿、方才总算是说开但对方又提出要和他卖腐……以至于他站在这里，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不太对。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南知意看了一眼来电，是丽姐，顿时有种看到了救星般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去接个电话。”


    他转身上了二楼，把游辛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仿佛是某种巧合般，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了密码锁开门的声响。


    游辛转过头去，和门口留着寸头，面上看起来有点憔悴、像熬了个大夜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对方看见他，明显是愣了一下。


    是丘成-


    丘成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去年的联赛双冠双fmvp选手，传言中高冷不近人情、一到休赛期就连个人影都没有的yux，一脸漠然地坐在他家里的沙发上。


    丘成一愣，脑海中下意识地盘算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yux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和他的室友南知意有关。


    而此时此刻，对方神情极度不悦——看来，虽说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回来前聊了什么，两个人都聊得不太愉快。


    丘成立刻在面上堆出讨好的笑，他反手把门关上：“小游神？你好你好。没打扰到你吧？”


    游辛看他一眼，一声没吭地收回了目光，低头开始玩手机。


    丘成：“…………”


    丘成其实对这位的破烂性格早有领会。


    他第一次听说“游辛”这个名字，是许多年前的一次闲聊，听南知意和他的共同好友提起，说南知意最近茶饭不思，卯足了劲要认识他们学校国际部一个叫“游辛”的人。


    丘成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朋友谈恋爱了，心说什么类型的女生才会让自己这位八百年不开窍的朋友主动开追，一细问才知道对方也是个男的。


    “那小学弟长得挺帅的，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搭理人。”共友如此描述道，“小意也是够锲而不舍的，我看他每次在食堂碰到那个人都要把碗端过去一起坐，搞得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怎么一起吃午饭了。结果回头一问，两三周了，他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这话落在丘成耳中，总觉着有几分古怪。但丘成没太放在心上。下一次碰到南知意的时候，他随口打听起了此事。


    没想到南知意一脸高深：“他这个人很神秘的。”


    丘成：“……什么神秘不神秘的，那不就是装比吗？”


    “不一样啦，你不懂。”南知意对他摆摆手，“他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顿了顿：“而且你知道吗？他长得特别好看。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给丘成看对方的照片，丘成一脸嫌弃地挡开他的手机：“别拿给我看，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这要对方是个妹子，我都以为你改行当起舔狗来了。你对一个男的这么感兴趣干什么？”


    “哪有，他会带我打游戏的。”南知意仿佛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似的，他高兴地说，“他永恒玩得特别特别好。”


    丘成嗤之以鼻：“能有我厉害吗？”


    南知意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下次我拉上他一块玩，你和他玩一下就懂了。”


    丘成不懂他口吻中的骄傲从何而来。他向来对自己的游戏水平自信异常：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大多段位都在黄金白银，更不要论天梯排名了。那些平日里考试比他高几百分的朋友们，放学了依旧会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带自己上分。


    当周周末，他就收到了南知意的游戏邀请。


    进了房间，里面果然还有一个陌生ID“yux”。


    那场游戏里丘成开了麦、南知意也开了麦，但yux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埋头杀人。


    当局结束，打副C位的yux拿下了12个人头，输出占比41％，丘成拼尽全力也没能变成带飞游戏的那个人。


    然后他就看见yux在聊天框里打字：【家里有事，先下了。】


    南知意似乎有点惊讶。他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在语音里追问道：“你怎么啦？”


    但yux已经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南知意也紧跟着退出了语音。房间里只剩下了丘成的角色孤零零地做着待机动作。


    “莫名其妙。”丘成摘下耳机，点评道。


    他去拿了点零食吃，又刷了会手机，一抬头，发现在【最近游戏】的那一栏里，“yux”的状态还显示【在线】。


    鬼使神差地，丘成发过去一句私聊：【兄弟，打solo不？听说你游戏很厉害】


    结果这个方才声称自己家里有事要下了的人居然飞快地回复：【行】


    ……那天之后的事，丘成已经不太愿意再回想，只记得对面下了死手，自己五场solo全部惨败。


    他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还在HYG青训营的时候，站在沟壑之下，仰望着那些他遥不可及的天才们。


    及至后来，CG.Yux这个ID上了联赛，打进世界赛，又在次年拿到春夏双冠双fmvp，丘成才终于释然。


    那五场几乎要灭绝他尊严的solo赛，也随着时间流逝，在他的口中被美化成为“yux还没出道的时候，我就和他一块儿打过游戏”的谈资。


    丘成在沙发上坐下。


    “你是来找小意的？”他说，“怎么把你一个人撂这儿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东跳西跳的，特容易冷落人。”


    游辛瞥了他一眼，但依旧没说话。


    丘成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那个，其实我是小意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那种，咱们以前还一起打过游戏呢？当时小游神你C了一整把。你还记得不？”


    沉默。


    游辛对他的吹捧似乎充耳不闻。


    丘成在内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那什么，我刚和几个朋友在外边玩，这才刚回来。HYG的soso你认识不？就是他组的局，唱k啊打打牌啥的。之前我还想带小意一块儿去呢，结果他说什么都不肯去，搞得我们那儿缺人，再摇人还得摇半天。你说他这样是不是还挺没意思的。”


    游辛的眉头已经微微蹙着。但丘成还沉浸在能和yux套近乎的想象中，无知无觉：“其实我以前在HYG打过青训呢，和他们几个首发都特熟。小游神你要是想的话，以后咱们可以一块——”


    “你说够了没有。”


    游辛冷冰冰地开口。


    他的话音里含着不加掩饰的厌恶，以至于丘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笑容还僵硬而滑稽地挂在脸上：“嗯？你说什……”


    游辛从沙发上站起来了，拍拍并不存在灰尘的衣摆。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身上粘到了什么脏东西：“我和你很熟吗？”


    丘成彻底地怔在了原地。


    南知意接完丽姐的电话、刚一下到一楼，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一愣，快步走到游辛身旁，小声问：“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游辛没吭声。他整个人很紧绷，充满敌视地盯着沙发上的丘成。


    南知意又转向了一旁满脸茫然的丘成。


    “下个月搬走吧。”他开门见山地对丘成说。


    丘成一愣：“什么？”


    “房子到期了，我要换地方住了。”南知意尽量平静地陈述道，“当然，如果你想继续住这里也行。我到时候把房东阿姨的联系方式给你。”


    之前的房租一直是他负责交，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是他在办。丘成至今甚至没有房东的微信好友。


    “住得好好的，干嘛突然要搬走？”丘成看起来很错愕，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南知意合了合眼，事到如今他已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该夸赞他是演技派吗？


    这时，他感到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人轻轻碰了碰。


    一侧头，对上游辛询问的眼神，像是在问他“走吗”？


    丘成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


    他先前再想不明白，此刻也该明白了——这两人从前不欢而散，南知意从未和他提起过具体的缘由，他就先入为主地觉着必然是南知意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对方，这才说了先前的那些话。


    岂料yux对南知意，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仇视的关系。


    本想拍对方的马屁，结果拍到却是老虎的屁股。


    “走吧。”


    见南知意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游辛索性直接伸出了手，抓住了南知意的手腕。


    他看也没看丘成一眼，丢下一句：“吃晚饭前看到你这样的人，真的很倒胃口。”-


    直到走到停车场，游辛才松开抓着南知意的那只手。


    他从左前门上了车，南知意则坐上了副驾驶。


    车门合拢，他担忧地看着游辛：“他刚才没对你怎么样吧？”


    游辛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周身的气压都比平时低好几度。


    半晌，嘴里吐出几个字来：“没怎么。”


    南知意：“你看你这像是没怎么的样子吗？他要是对你说什么了你和我说呀。”


    停车场上有行人来来往往。游辛盯着窗外一个在玩气球的小孩：“南知意。”


    “嗯？”


    “你能不能别当你的烂好人了。”


    ……原来是这个啊。


    南知意有点无奈地往车窗上一靠：“这件事情很复杂……”


    他瞥了眼游辛的表情，继续解释道：“赵阿姨，就是丘成的妈妈，她一直对我和我妈妈都很好。那时候我年纪小，只有我妈妈一个人，她又要看店又要照看我，根本忙不过来，所以一有空阿姨就会接我到家里去吃饭。”


    “后来丘成成绩不好，高中也没有读完。她知道我和他在一个城市里，就拜托我照看丘成，我答应了，总得说到做到。”南知意叹气道。


    他说完，瞥见游辛面色依旧不善，连忙补上几句：“好啦，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为表忠心似的，又说：“你看我都打算要搬走了，断绝关系也得一步一步来，是吧？不说别的，大家工作上会有一定的交集，当主播和当选手不一样的，不是游戏玩得好所有人就会买你的账，大家面子上不能闹得太难看。不然你天天和这个吵架，和那个闹矛盾，粉丝就会觉得：‘哇这个主播怎么这么事多？取关了！’”


    “我看那个汤圆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游辛指出。


    南知意无可奈何：“这种属于狂犬病的类型，别管他了。”


    游辛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好了一点。


    “真要搬走？”他瞥南知意一眼。


    “嗯，就这两天吧。”南知意心不在焉道，手里扯着坐垫上的一个线头，“最近事情好多啊，还得找队友，换房子，搬家，弄新的工作间，还有……”


    还有那个该死的，他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卖腐。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南知意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忽然间，灵光一闪，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鬼点子：“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


    “——你说，你找个会盗号的，把你的Stars账号从俱乐部手里盗回来怎么样？”


    “账号的实名认证也是你自己的，从他们手里拿回来最多算物归原主，和犯法的事不沾边。”南知意越想越觉得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而且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去卖、嗯，卖腐了……你说，这个办法是不是很棒？”


    游辛：“？”-


    南知意很快在朋友圈发布了两则告示。


    【小意小意：找合租室友（预算高），要求1.互不打扰（房子面积很大，只要不特意上门都不会打扰到）2.接受我养一只宠物鸟（不是特别吵，但是偶尔会大叫，叫声穿透力很强。平时关在单独的房间里，爱咬人，不是很疼，但是会咬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最好不要随便去它的房间），可承担房租大头3.……】


    南知意发完之后上下检查了一遍，觉得自己的条件太苛刻，很可能找不到，于是在评论区里不抱希望地补充道：【找不到就算了，我也可以自己住T T】


    第二条则是：【聚星杯招队友，主C/辅助位已有人选，要求1.有Stars账号，50w粉以上，粉丝不够也没关系我帮你想办法 2.天梯排名前百，有标最好，感兴趣的私聊我报名（会有试训环节），队友超高水平可带飞！！】


    他刚发没多久，评论区就有了回复。


    【WD.Pigeon：超高？有多高？】


    【小意小意回复 WD.Pigeon：比你高】


    【WD.Monster：报名，还招坦吗？我Stars刚好50w粉】


    这人是WD战队的坦克。南知意失笑，回复：【招的招的，欢迎欢迎】


    【WD.Monster：我看你还在找房子，要不这样吧，你到我们基地来住，把鸽子踢了，一举两得[赞]】


    【WD.Pigeon 回复 WD.Monster：？】


    【WD.Pigeon 回复 WD.Monster：不是哥们】


    【HYG.老徐：小意考不考虑来HYG？[坏笑]】


    老徐是CG从前的青训经理，后来跳槽去了HYG，现在负责的是首发一队。


    【小意小意回复 HYG.老徐：徐总给我发offer我就来[企鹅旋转]】


    【WD.Pigeon 回复 HYG.老徐：徐总我也想来[害羞]】


    【HYG.老徐回复 WD.Pigeon：……WD经理在吗？是这个人自己贴上来的，我真没有要违规接触哈[投降][投降]】


    【HYG.Milk：还招副C不？我可以打副】


    【WD.Pigeon 回复 HYG.Milk：我草裴哥，裴哥nb，下周打我们轻点打】


    【小意小意回复 HYG.Milk：裴哥你敢来我不敢招啊[捂脸]】


    很快，这条朋友圈的评论区便沦为了职业联谊大会现场。


    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对这件事的热情比他还高——宋白羽在评论区里锲而不舍地刷屏了半个小时。


    【WD.Pigeon：你招了谁当主C啊？有多高水平？能把我吊起来打不？】


    【WD.Pigeon：不会是连我这关都过不了的小垃圾吧？】


    【WD.Pigeon：要不然你求求我，爸爸我直接明天训练赛不打了！赴汤蹈火！给你当C！】


    【WD.教练Ash 回复 WD.Pigeon：？】


    又过了一会，南知意的朋友圈消息提示里冒出一个白色小狗冲着镜头微笑的头像。


    【yux 回复 WD.Pigeon：1】


    南知意：“…………”


    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


    他的朋友圈爆炸了。


    【WD.Pigeon 回复 yux：？】


    【HYG.老徐回复 yux：？】


    【WD.Monster 回复 yux：？】


    【WD.Pigeon 回复 yux：？！？！？！？？】


    第26章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南知意联系了之前的租房中介，白天看房，见缝插针地回复那些希望加入他的队伍的消息，到了晚上再对他们统一进行试训。


    结果过去了两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大概是因为“yux”这个ID在他的队伍里，南知意心理压力极大，总觉得这支队伍应当不只是奔着争冠去的，还得进争锋者杯和那些职业队伍掰掰手腕。


    但时间不等人，眼见着报名时间只剩下一半，终于，在第三天，南知意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Meng：我可以吗？】


    南知意讶异地看着屏幕。他点进对方的微信资料，确认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人给自己发信息了。


    【小意小意：哥，你怎么也要来主播赛啊？】


    【Meng：嗯，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Meng：我已经快两年没怎么碰游戏了，之前打低段位都有点费力，不知道适不适合进队伍】


    南知意自然是一百万个欢迎：【当然可以啊！队里刚好还缺副C】


    话是这么说的，真实情况是他一个人都还没招到。


    【Meng：太好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试训？】


    南知意简直哭笑不得。


    【小意小意：你还需要试训吗，我直接给你开绿灯】


    【Meng：这样不太好吧】


    【小意小意：有什么不好的！别的队不觉得我们欺负人就算够好了！！到时候说我打个主播杯还带两个职业在队里……】


    终于有了副C位的人选，南知意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至于最后剩下的坦克位，他思来想去，决定主动出击。


    【小意小意：小鱼同学，你好，我是天使意。你有没有兴趣打聚星杯呀？我们队里刚好还缺一个坦克^ ^】


    几秒钟后。


    【小鱼：z】


    【小鱼撤回了一条消息】


    然后南知意眼睁睁看着屏幕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地出现又消失。


    “……”


    过了不知多久，小鱼终于发来了一句完整的：【我真的可以吗、意哥】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打字时的颤抖。


    【小意小意：你觉得合适的话来报名试训嘛】


    南知意和对方排过几把，觉得他的游戏风格非常适合自家现有的两个C位——平时爱保人，不乱冲，关键时刻敢打敢拼。


    最重要的是：够听话，没有那些有名的乱七八糟的大主播的架子。


    小鱼在天梯上的排名非常高，各类坦克职业也玩得很出色，但性格有些沉闷，加上喜欢保队友、玩不出什么节目效果，因此他直播间人气十分低迷。


    【小鱼：可是，意哥，我的粉丝数不够，只有2万，不符合报名条件[哭泣.jpg]】


    南知意：“……”


    他心里一横。


    【小意小意：这个问题不存在的[哈哈]咱们队里还有0粉丝的人呢，到时候一块给你们解决了】


    南知意能感受到小鱼的疑惑，但对方依旧答应了下来。


    当晚小鱼就在他这里通过了试训。南知意非常满意，并且告诉了他另外两个队友是yux和meng的“好消息”。


    小鱼在麦那边听起来好像激动得快昏过去了，又花了十分钟反复和他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担此重任。


    次日，南知意将加班加点填写好的资料交给了丽姐，对方看后大惊失色：“你找了两个职业来打杯赛，会不会太夸张了？！”


    南知意很想解释“是职业非要进队的我拦不住他”，最后只说：“姐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会在位置上做一些小调整，不会显得太欺负人的。况且能争冠的话后面还有争锋者嘛，打那个的话别人也不能多说我们什么了。”


    游说了好久，张丽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加入，提醒他一定要在审核时间截止前满足队伍成员的粉丝数要求，并且要他再三保证不会产生“带了两个职业打主播杯虐菜”的舆论。


    挂断电话，沉思良久，南知意给游辛发去消息。


    【小意小意：有信心打辅助位吗】


    对面秒回。


    【yux：用脚打都行】


    南知意：“……”


    是挺有信心的。就是好像有过头了。


    ——决定好队伍人选之后，南知意便和游辛商量，两个人交换位置参加聚星杯，队里最强战力yux去了看起来对对局影响最不大的辅助位。


    再加上一个两年没碰游戏的meng，这下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他带职业欺负人了。


    【小意小意：还有，那个……】


    【yux：卖腐的事？】


    看起来已经学会抢答了。


    南知意头疼。


    若是只需要拿回游辛有几百万粉丝的账号还好，但现在的队伍里，小鱼是实打实的只有两万粉丝。


    要想在短时间内上涨几十万……


    南知意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组建心目中最完美的队伍，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


    【小意小意：对…卖腐的事】


    【小意小意：到时候你就】


    就怎么样呢？南知意的指尖悬在键盘上。他在这方面的经验简直一片空白。


    【小意小意：正常点，就行了】


    话虽如此，可“正常的卖腐”又该是什么样？


    只剩下几天时间了，现场报名一个演技培训班显然已经来不及。


    关掉手机，南知意从床上爬起来，认命地打开电脑，在Stars上搜索关键词“卖腐应该怎么卖”。


    哗啦啦一下，各类视频都跳了出来。


    【3分钟速成卖腐：如何“不经意”地碰到好兄弟的手？】


    【进来学习！如何鉴别你嗑的cp是真是假？】


    【卖腐经济学：同性恋是工作，异性恋是生活】


    ……


    南知意越往下翻，越觉得胆战心惊。


    良久，他缓缓拿过桌上的手机，缓缓摁亮屏幕，缓缓打字，又缓缓删除。


    最后。


    【小意小意：[分享]涨粉秘籍！流量密码！主播声称达到两万粉丝就直播女装，一夜之间竟然涨粉整整六万！】


    【yux：？】-


    在被喷“天天贴着yux麦麸炒作”的第不知道多少天，南知意恐惧地发现，这些黑粉们马上就要预言成真了。


    他在Stars上发布了第二天的直播预告，但没有提及直播内容，只含糊其辞地说“到时候会有一位特殊嘉宾参与”。


    也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成真之后，那些当初骂他的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兴许是南知意的朋友圈太过人多眼杂，在直播开播前的当天上午，“天使意要参加聚星杯，听说yux也在他的队伍里”的消息不胫而走。


    南知意朋友圈的截图被营销号转得满天飞，每个人都着重把yux回复pigeon的那个“1”圈了起来。


    紧接着，又一条重磅消息放出，爆料人是电竞圈内知名的瓜主，一手消息源，转会期爆料准确度高达90％。


    此人晒出了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聊天截图：【博主你好，投稿，今年2月份的时候我在M城的中央公园偶遇了一个很像yux的人，当时我就拍了下来。后来和朋友对比辨认确定就是yux本人。当时他在遛狗我就没上前打扰他，想问问其他粉丝他今年是真的想摆烂了吗？我是去年世界赛入坑的CG，同时也粉了他，现在感觉对他很失望，不知道该怎么调理……】


    第二张则是一张照片，偷拍的角度，画面左侧是穿着黑色连帽衫牵着狗的青年的身影，右边则是一条跟在他腿边的小白狗。


    【这年头的营销号能不能编点好的，21岁退役去打主播杯是吧】


    【狗都带出去了，这也不是旅游吧，哥们真不打了？世界赛亚军也不是什么很差的成绩吧[疑问][疑问]】


    【就不能是旅游？就不能是朋友的狗？投稿人你真的不是反串吗，是yux的粉丝不盼着点他好，偷拍别人私生活发到网上博流量？】


    【话说有没有人注意到……那是一只小萨摩诶，好可爱……】


    【呃，这个，好吧，懂得都懂】


    【懂+1】


    【不好，又让我要到饭了】


    ……


    中午十二点，宋白羽哈欠连天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昨晚排位九连跪后破碎的心前往二楼的基地食堂。


    十二点是WD基地队员们的早餐时间。宋白羽看到自己的另外三个队友以及教练Ash已经齐刷刷地坐在餐桌旁，每一个人都拿着手机，每一个人都眼冒精光。


    “太炸裂了……”坦克monster手里举着一个包子，感慨道。


    “所以wind他真的……搞那个？”主C v3看看左，又看看右，小声发问，“我看他女粉不是挺多的吗？每次现场都一大堆，还都是什么女友粉。CG工资也没苛待他吧，他干嘛去做……这个啊？”


    “那女的可能有什么背景。”教练Ash正在剥一个鸡蛋，用平时赛后复盘的严肃态度认真分析道，“wind长得在咱们里面算是数一数二了吧？他要是只想单纯找个美女的话，肯定随便找都有一大堆人愿意啊。你看v3长成这样都有漂亮妹子看上他。”


    v3：“灰哥，不带这么外貌歧视的吧？人家说不定是看上我美丽的心灵呢？”


    “不过CG那个教练的脚确实有点那个，香飘万里。”monster咬了一口包子，继续评价道，“你记得不，去年世界赛的时候，我不是去了一趟CG的休息室吗？一进去就看到那个人坐在沙发上，脱了鞋子在抠脚。哎哟我去，那个味啊，感觉像什么东西发酵了，给我熏的马上就出来了——你们说他们队里其他人是不是都有鼻炎啊？闻不出来？”


    v3的脸立刻痛苦地皱起来了：“你妈的，吃饭呢！恶不恶心啊！”


    宋白羽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不是，你们都在说啥呢？”


    那四个人看他来了，立刻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八卦王醒了，这事你可千万不能错过。”monster放下包子，站起来招呼他坐下，“你刚没看手机啊？yux发微博了。”


    “我草！！”宋白羽大叫一声，马上从裤兜里开始掏手机，一边极速解锁屏幕一边快速道，“可他不是从来不发微博吗？他有啥事他发微博啊？他是不是和CG撕破脸皮了？”


    monster作思考状：“应该……算是吧？”


    “我草！我草！”宋白羽心脏狂跳，“他说啥了？说自己要转会了？揭露宫斗内幕？他有没有说stone对他干啥了？哎哟我去这破手机咋这么卡啊！！”


    微博页面上漂浮着一个打着转的小圆圈，宋白羽内心的好奇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峰——


    然后在页面加载出来的一瞬间，化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CG.Yux：[图片]】


    图片内容一看就是网图，右下角还有没截去的水印。


    【坦白局：你@那个TA，我来留下对他的评价～】


    宋白羽：“？？？”


    这怎么看着像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玩意呢？说好的宫斗现场呢？怎么啥都没有就一张破图？


    他一头雾水地点开了评论区。


    【@yux要成为世界冠军：小游评价一下@CG.Zds 呗】


    这条评论下，折叠了1456条楼中楼。


    点开评论。


    【@CG.Yux：不爱洗脚，袜子到处乱扔，在的地方很臭。俱乐部去年双十一买了四十多瓶空气清新剂】


    宋白羽：“？？？？”


    他退出楼中楼，又找到下一条评论。


    【@我们夺冠好不好：……@CG.Stone】


    楼中楼有2400条评论。宋白羽怀着激动的心点开。


    【@CG.Yux：腿挺短的，有点像霍比特人】？


    宋白羽不死心地点开下一条。


    【@ffdhjs：评价一下这位[图片]】


    图片里是CG的副C选手beer。


    宋白羽点开评论区一看。


    【@CG.Yux：感觉腮帮子里囤了一些过冬的粮食】


    再往下。


    【@每天都睡不醒a：@CG.Wind】


    【@CG.Yux：挺爱当小三的，去年夏决前被原配找上门了，在基地里闹了三四天，打扰训练，很烦。到现在还没分手】


    宋白羽：“？”


    宋白羽：“？？？？？”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兄弟战队宫斗大戏、资本邪恶行径的揭露、声泪俱下的控诉小作文、双方当面对峙的剑拔弩张。


    ——可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为什么评论区里全特么是纯正的人身攻击啊？？？


    宋白羽不死心，疯狂地划拉起屏幕，试图在评论区里找到一点有关宫斗线索的蛛丝马迹。


    待到屏幕的滑动停下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ID。


    【@今天我cp认识了吗：小游神，求评价@天使意】


    从左下角的时间来看，这条评论刚刚发布了不到一分钟，但游辛出于某种原因，在众多黑子白子串子的大混战里精准地选中了它。


    对于这个问题的回复是游辛留下的所有评论里最短的一条。他只回了简短的两个字，外加一个标点符号：


    【喜欢。】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上夹，所以明天的更新晚上23点才会发，大家凌晨早点睡！！


    另外打个广告，推荐基友南歌玉转的古耽《拯救苍生从拆cp走起》，喜欢看仙侠少年群像的宝贝们可冲！！已经70多万字了，很肥，近段时间很快就会完结了！！


    ——放个文案——


    贺亭瞳生存在一本集穿书，系统，重生各方大佬于一体的筛子修仙文里。


    而他的身份：平平无奇吃瓜群众路人甲。


    在这个穿书多如狗，重生遍地走的奇葩世界里，每天都有师徒虐恋，死对头相爱相杀，道尊正主替身，还有什么豪门抱错，追妻火葬场……总之，最顶层的天之骄子们爱恨交织，恨海情天，痛不欲生，为一人让苍生陪葬……


    然后这个世界就重启了十八次。


    次次哀鸿遍野，天地倾覆。


    贺亭瞳和所有人不一样的是，他带着所有记忆，也跟着重来了十八次。


    第十九次，天地苍生之一的贺亭瞳麻了。


    去他妈的谈恋爱，老子给你们全拆了！都给我滚去修无情道！


    二、


    傅风烟一生都被锁在那座白色的高楼内。无情无欲，五感尽失，积年累月坐在高台上诵经。


    父亲说，他是封印，是天道，生来便是要拯救苍生的。


    于是他便用命去拯救苍生了。


    这个世界毁灭了多少次，他便用命填补了多少次。


    第十八次填补世界。


    五感重启的那日，傅风烟站在业火里，化作灰烬的前一刻，却看见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小小修士背离所有人，朝着他奔来。


    傅风烟以为向他奔来的是爱情。


    贺亭瞳：好小子，世界重启键就是你对吧！


    ————


    拆cp大队队长心态稳的一批乐观小太阳受X自毁倾向严重人机天然呆攻


    第27章


    2月26日这天中午，一个神秘的词条窜上了热搜。


    #yux 表彰大会#


    路人刷到这个词条后大多莫名其妙，而但凡有一点了解ROE电竞圈的人，每一个人都怀着疑问点进词条，怀着震撼的心情走出词条，十分钟后开始在各大群聊里发布“卧槽！！”等内容。


    南知意一觉刚睡醒，就收到了来自Pigeon的十多条60秒语音。


    他依次按下转文字。


    “……我看已经有人扒出来了，wind谈的那个对象就是他榜三的那个富姐，听说是什么拍戏的投资人大佬，四十多岁了，不知道是怎么搞上的，可能富姐就吃这一口吧。”


    “还有那富姐的老公其实也是个小白脸，只不过是个领了证的小白脸。他一看自己的正宫地位受到威胁了，就天天上CG基地去闹事，不过看起来富姐对wind还是爱得挺深沉，到现在都没分手。”


    “不过该说不说的，yux这招简直太狠了。我看wind那些女粉都快爆炸了，没几个人顾得上骂他。但凡他直接发微博质疑CG质疑队友，现在那帮人绝对在帮wind说话。要我说这就叫打蛇打七寸啊！直接拿捏住了粉丝的痛点！！”


    ……


    南知意听完一头雾水，不由得打开微博看了一眼。


    刚一点进CG.Yux这个账号的主页，一条新提醒就跳了出来——


    【相互关注：你们已成为互粉好友】


    南知意眨了眨眼。游辛把他的账号拿回来了？


    然而当他叉掉这条提醒、再点进对方发布的最新一条微博的评论区时，差点被点赞数量最高、回复数目最多的那条评论晃瞎了眼睛。


    【CG.Yux：喜欢。】


    南知意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退出微博又重进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紧接着，又忽然回过神来：这就是他说的卖腐对吧？


    不得不说，游辛这招卓有成效。此时此刻，在评论区里众多的【此时的CG基地里：红温小子x4】以及【哥，锐评业务能拓展到我主队吗】中，冒出了许多画风不同的内容。


    【？？求不双标教程】


    【喜欢？什么喜欢？喜欢谁？？你给我说清楚啊！！！！】


    【yux在线打脸唯粉哈哈哈哈哈哈到底是谁教他这样的，疯掉】


    【消失四个月疑似进修麦麸的艺术只为打脸自己唯粉，小游神他真的我哭死】


    南知意：“…………”


    这些人真是问出了他心底的疑问。


    不是，到底是谁教他微博发这种内容的啊？？


    南知意深吸一口气，退出微博，又找到联系人里标记为[蓝心]的联系人，一个电话拨通过去。


    对面很快接起：“怎么了？”


    “……”南知意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一定要明知顾问吗。”


    听见他的声音，那头似乎心情很好，轻笑了一声：“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你那天提到盗号，给了我灵感，我就找了个朋友帮忙，今天真的把账号给拿回来了。”


    南知意崩溃：“我让你盗号是干这个的吗？！而且我已经定好了今天晚上直播——”


    “噢，对。直播。”游辛一副“你提醒我了”的口吻，电话那头传来打字的声音，“嗯……220412，不见不散。好了，发布。”


    南知意：“？？？”


    他开了免提，重新点进了CG.Yux的微博主页。


    那里果然刷新出了一条发布时间是“刚刚”的新微博——


    【@CG.Yux：今晚八点做客@天使意直播间，玩玩游戏聊聊天，Stars房间号220412，不见不散。】


    南知意两眼一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撅过去了-


    某种意义上，游辛的确是炒作热度的天才。


    平日里低调做人，一出手就是掀翻圈子的大动作。


    登上联赛两年时间，他只亲自发布过五条微博，分别是两次夺冠感言、一次给秋城主道歉、一次“表彰大会”，最后一条便是刚才的双人直播广告。满打满算，竟然有三条都和南知意有关。


    傍晚，7点50，天使意还未开播的直播间里已经浩浩荡荡地聚集了六万多人。


    除了吃瓜路人以外，贵宾席上还齐齐整整地蹲满了WD全队成员，还有挂着MTT、HYG等诸多战队标志的ID，能看出来大家今晚都没有训练计划。只有CG战队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此露面。


    南知意提前一个小时就开始折腾直播设施，确保自己的摄像头、麦、耳机还有各种道具都安然无恙，最后才开始修改直播间的标题。


    【双排+小游戏，和@yux1107】


    他特意把游辛新注册的账号圈了出来——据此人称，朋友请来的黑客轻松盗回了他的微博账号，但Stars平台的防护太强，直播账号怎么也拿不回来，南知意对此表示充分怀疑，但又不太方便去质疑对方的动机——又把这个新账号添加到了【合作者】的选项里，这样他直播间的观众便可以直接跳转到yux的直播间。


    很快，弹幕纷纷注意到了这个新的改动。


    【他圈出来的那个账号是谁？yux本人？新号】


    【看起来是小号，很久之前就注册了，但是没粉丝】


    【yux真的失心疯了？先在微博喷人，现在比赛不打了去做主播？？要开始爆粉丝金币了？真以为自己不是现役了还会有人买他的账吗？？】


    【怎么可能是为了做主播，他连直播合同都没签，Stars给他开的千万级别的合同他都没接，说是只想专心比赛……这样的人可能为了直播放弃比赛吗，很显然是有其他阻力】


    弹幕太多太混杂，南知意再次确认自己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完毕：翻开的笔记本、一副像扑克牌一样的东西、桌面上开好的语音房。


    他开了播，同时打开了摄像头。


    各类闲杂讨论一瞬间便被粉丝们的问好压下去了。


    【呜呜呜你终于知道开播了妈妈好想你】


    【一个月了，你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吗】


    “那个……晚上好。”南知意开口的时候居然磕巴了一下。拜游辛所赐，他内心的紧张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比他第一次露脸开直播的时候还生疏。


    他想在语音房里拉人，结果一个手抖把房间给叉了，又手忙脚乱地重新开了个房间。


    “滴”的一声，显示“yux”加入了房间。


    “喂。”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得见吗？”


    南知意这会正在偷看他的笔记本。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整页的文字，其中最上面是郑重其事的四个小字【卖腐笔记】。


    小到只占据了格子的一半，颇有一种见不得光的丢人感。


    下面的第一行则是【1.用含有生活气息的话题和对方打招呼，让大家觉得你们之间非常熟悉，私下交好，例如问对方“吃过晚饭了吗”？】


    南知意：“我吃得……我听得见。”


    游辛：“？”


    “……”若不是摄像头开着，南知意这会已经想捂脸了，“我是想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游辛语气自然地回答，“等你开播到现在，有点饿了。不然一会你请我？”


    南知意：“…………”


    他又本能地去看笔记本，但是上面没教怎么回答。


    大家一般不都是说吃过了吗？！


    好在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主播素养拯救了他。大脑宕机一秒之后，南知意回答：“哦，那好吧。”


    【我靠我靠我靠，真是yux！！吓死，他今天微博发疯又突然直播是想干什么？！】


    【主播今天怎么感觉不在状态，说话有一股人机味……】


    【见偶像紧张吧，之前全明星上不是说他是yux粉丝吗】


    【依我之见，并非粉丝】


    【报告！yux的直播间也开播了，但是没有摄像头】


    南知意眼尖地瞥见了那条弹幕，他牢记自己今天的真正使命：“大家快去给yux直播间，去给他点点关注。”


    呼啦啦一下，他的直播间人数骤减了好几万，全部跑进yux直播间看热闹去了。


    压力全部给到了对面，南知意简直松了一大口气。


    他轻轻晃了下头，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直播状态里，然后介绍起了直播内容：“今天我要和yux选手玩一个小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这里有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牌，yux那边也有一副。”


    南知意对着镜头展示了一番游戏牌。


    “一会我们两个人会比赛谁在一局游戏里拿到的人头更多，位置不预选，随机打乱排。输了的那个人必须由对方抽一张牌，完成上面的挑战。”


    卖腐笔记第二条。


    【2.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能够快速拉进感情的环节！注意选用一副话题比较劲爆的牌）】


    【主播，你手里的大冒险牌是情侣版主播】


    【刚来，听说这里有人在玩情侣游戏？】


    【……有人懂我现在的感受吗？一开始全明星合体的时候我是激动的，后来yux发微博我是惊讶的，现在我的内心只剩下恐惧了……】


    【别卖了，我有点害怕】


    进游戏房间的时候，南知意在手机上偷偷看了一眼，“yux1107”这个账号已经有接近6万关注了。


    看来他在网上搜的攻略还挺有用。


    加上yux这个ID本身自带的热度，南知意觉得今天有望达成50w这个数字。


    他原本还想好了，如果报名截止前游辛的账号还没达成要求，他就去买点水军僵尸粉充数。比赛规则上又没写50w粉丝一定要是活粉。


    两人今天用的号都不是天梯高分号。游辛拿了个钻石段位的小号，南知意更是开着自己被诟病已久、只有铂金段位的大号。


    这个段位不像高端局人那么少，可以任意选择地图。南知意勾选了古堡图。


    游戏加载，进入了Pick环节。


    宛如聚星杯的预演一般，天使意在1L，排到了主C位；游辛在2L，排到了辅助位。


    “你玩什么？”南知意习惯性地问。


    游辛毫不掩饰，“当”的锁下了红精灵：“我要k头。”


    南知意：“……”红精灵的技能里有一个灼烧效果，能按百分比血量斩杀对面。


    南知意感觉自己不能太被比下去了，当即选了个高伤害的元素法师。


    两人一前一后地选出一对怪异的职业组合。这时，3L的副C路人突然打字【有病吧？选的什么东西】


    【3L：本来连跪六把就够烦了，还排到你们这种人，真晦气】


    游辛“嗤”一声：“说得好像连跪那六把不是他自己在玩似的。”


    南知意一下联想起今天的“表彰大会”。为了避免游辛还沉浸在“颁奖人”的设定里无法自拔，他打起圆场：“我和他说一下吧。”


    他正要打“没事，2L是高手”，却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住。


    十秒钟后。


    【1L：我家2L是高手～】


    卖腐笔记第三条。


    【3.“专属称呼”！用我家+对方的ID/昵称，拉近别人眼中你们的关系，效果更佳】


    南知意感觉自己打字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条肌肉都在竭尽全力阻止他打下那两个字。


    这样真的有用吗？他绝望地想。但是他的确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然而众人的反应似乎和“卖腐教程”里教得并不一样。


    他的弹幕里瞬间充满了问号和【哈哈哈哈哈】。


    路人3L同样抠出了一个【？】。


    挂在语音房间里的游辛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又戛然而止，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


    “……”南知意感觉自己再不说句话就要憋死了，“你笑什么啊。”


    游辛清了清嗓子：“我没笑。”


    “你笑了。”


    “我没有。你听错了。”


    “你绝对有！”南知意恼怒地说，他这会已经有点回过神来，看着聊天框里的“我家2L”几个字，有种想穿越回两分钟前掐死自己的感觉。


    这种冲动在他面前飘过一条【主播别撒娇了，小心真让他爽到了】的弹幕之后变得愈发强烈。


    “好吧。”游辛说，“你真的没有看见我的ID吗？”


    南知意依言望去。


    【2L 红精灵】


    【昵称：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


    南知意：“？”


    南知意：“？？？？”


    他大为震撼：“你……你为什么要把名字改成这样啊？！”就算是卖腐也太明显了吧，比他的我家XX还刻意！！


    “这不是我改的。”游辛很无辜，“这是我借的号。Pigeon给我的。”


    他提到宋白羽，南知意才忽然间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具体事件发生在三个月前他和对方的那次双排之后，他私下里嘲笑宋白羽还得靠他躺分，宋白羽大言不惭地表示“我就躺怎么了，爱抱大腿决定好辅助的一生”并当场把某个小号的ID改成了这样。


    “…………”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名字是游辛改的？


    南知意感觉自己今天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杀人还要诛心一般，屏幕上跃动出了一个巨大的环状特效。


    【WD.Pigeon 送出了星环*1】


    价值整整一万块的礼物，南知意只能咬着牙：“……谢谢Pigeon送的一个星环。”


    带着炫彩边框特效的弹幕跳了出来，格外醒目。


    【WD.Pigeon：不用谢[飞吻]】


    【WD.Pigeon：囍】


    作者有话说：


    以后恢复晚上九点更新


    另外大家的捉虫我有看到！最近比较忙，后续找个时间统一改改！感谢！


    第28章


    宋白羽身为辅助大师，带的一手好节奏。现在屏幕右侧的弹幕栏上已经刷满了红彤彤的【囍】字，南知意费了很大力气，才说服自己没有马上把它给关掉。


    古堡地图是ROE的四张地图中最具特色的一张，室内场景多、拐角多，是老阴比们的最爱。弓箭手这类吃远程精准度的职业在室内场景下完全派不上用场，大家多选用适合打遭遇战的近战职业。


    地图的场景非常复杂，总体呈长方形，中心是三层高的主堡以及地下一层的地牢，周围有东西两座尖尖的瞭望塔，对战双方的开局出生点便位于这两座塔上。


    开局落地，元素法师自然地往视野开阔的露台上走，观察对面位置。红精灵则默契地在塔楼三楼安置了复活点，接着直接从窗口跳进了主堡的三层。


    弹幕纷纷吐槽了起来：


    【这个熟悉的开局跳露台，主播没少看yux比赛】


    【天使意最喜欢在三楼那个位置放复活点了……我看某人也没少看直播啊】


    古堡地图的前几波己方资源刷新在出生的瞭望塔里，第一波中立资源则在主堡一楼的宴会大厅里刷新。


    元素法师落地时自带一根法杖，南知意拿了己方的部分开局资源，购买了能够增强法术输出的小装备。


    正当他跃跃欲试、准备在第一波中立资源团战里率先拿下人头时，播报里突然跳出了一条击杀信息。


    【剑士】zhdv3385击杀了【红精灵】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


    几乎是在播报信息跳出来的同时，本就对他们的职业选择怀恨在心的3L立刻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带不动三条狗】：送你**呢送


    【带不动三条狗】：打个钻石全**是演员


    【带不动三条狗】：恶心到家了


    南知意轻轻地“哎呀”了一声。ROE里的喷子比例不算太多，但有时候运气不好，总能碰上几个怨天尤人的。


    他切了下队友视角，打量了一下红精灵的尸体，发现他死在了宴会厅的正中央。一个很不应该的位置。


    但为了避免游辛和对方喷起来，他决定先当和事佬。


    正要开口时，聊天框里冒出新的消息。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不好意思啊，玩得不是很好。


    与此同时，游辛的角色小人头上冒出一个[哭]的表情。


    南知意手一抖，元素法师差点从城垛上跳楼自杀。


    【？？？？？】


    【？谁？这是谁在说话？】


    【被盗号了？鬼上身了？？？】


    3L明显对红精灵的示弱并不领情。这时他刚好也被对面杀了一次，钢琴弹得更欢快了。


    【带不动三条狗】：你也知道你玩的是个**啊


    【带不动三条狗】：别**打游戏了找个厂上班去吧


    南知意眉头一蹙：“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又问游辛：“你没事吧？”


    “没事。”游辛那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稳，和他打出来的文字内容截然不同，“刚才不小心死了。”


    他似乎今天心情还算不错。


    南知意便又打字。


    【天使意】：都道歉了，别吵了


    【带不动三条狗】：你还有脸叫，这**不就是你带的妹


    南知意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脑子一抽，发了一句【这是我带的弟】。


    【带不动三条狗】：……


    【带不动三条狗】：我管你弟妹的，自己菜成这样还带妹带**呢


    3L打字的几乎同一时刻，宴会大厅的中立资源刷新了。


    南知意占据了楼梯拐角一个很刁钻的位置，先贴脸用近战爆发的法术技能秒掉了对方半血的副C，再轻巧地从楼梯跳到了宴会厅的桌子上，以上打下解决了对面的坦克，拿到了宝箱里的全部金币。


    元素法师以一个漂亮的双杀结束了这场战斗。3L忽然便不吭声了。


    宝箱里一共有三千金币，在被取出前金币可以任意分配，取出之后不能在队友之间分配。


    南知意从里面取走了三分之一金币，他在频道里打字【红精灵来拿宝箱】。


    游辛在麦的那头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过来。”


    “哎呀，我故意的。”南知意的尾音微微上扬，“想气一下那个人，他太烦了。”


    这时红精灵从复活点赶到了宴会大厅。游辛打开宝箱一看，里面还剩了整整两千金币：“这么多都给我？”


    元素法师原地空挥了一下法杖，南知意很大气地说：“给你了你就拿着。”


    “不会拖你的发育吧？”


    “我装备落后也能杀对面。”


    “哦。”游辛笑着应了一声，“好的。”


    红精灵在原地停了几秒钟。


    紧接着，南知意看到频道里跳出新的文字。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谢谢哥哥


    南知意：“…………”


    他飞快地跳下宴会桌，一口气狂奔到主堡三楼。


    直到把红精灵甩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才极不自然地开口：“你……你别这么叫我。”


    “那要怎么叫你？”红精灵蹦蹦跳跳地从楼下追了上来，“跑这么快干什么，我都跟不上你了。”


    元素法师又开始往东瞭望塔逃：“……反正别这么叫就是了！”


    “你不是说我是弟弟么？”游辛很无辜地说，“我也是为了打字给那个人看而已。”


    南知意简直欲哭无泪。游辛虽然小自己两岁，但从前叫他“哥哥”这两个字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通常发生在他没安什么好心的时候。


    他们认识的最初游辛连名带姓地叫他，后来熟了，就跟着他的朋友管他叫小意。那时的南知意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个称呼，点着对方的鼻子说“你要管我叫哥哥才对啊，不能没大没小”，于是最终称呼在游辛的嘴里演变为了“小意哥”。


    摄像头此时正不偏不倚对着他的脸。南知意用尽毕生的职业素养想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主播你的脸好红啊】


    【怎么比那次直播的时候误点黄色网站的时候看起来还红，主播你有什么头绪吗主播】


    【yux现在都菜成这b样了，玩个钻石局被对面单杀，还要靠别人让资源带】


    “我……没有。”南知意尴尬地解释，“是天气太热了，我没开空调……”


    但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下一条弹幕，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调出弹幕助手，左手操纵着方向键在城墙上飞檐走壁，右手送了串子一个999天封禁套餐。


    【好快的封】


    【主播你……我……哎！！】


    【主播！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主播！我刚从隔壁直播间回来，他刚才那个头是故意送的啊主播！！！】


    【带节奏的串子永远想象不到yux是在为了当绿茶怒而送头：）】


    可惜南知意一封完人，立刻便把弹幕区挪远了，这会一个字也没看到。


    接下来的游戏里，仿佛是为了打3L的脸一般，但凡是他拿到手的金币，他都会分一半给红精灵，证明自己“带得动人”。


    十五分钟过去，打开经济面板一看，身为辅助的红精灵已经吃成了全场经济最高，堪比皇帝一般的待遇。


    二十分钟时，主堡地牢里的中boss刷新了——一只巨大的蜘蛛和它的卵们，击杀巨型蜘蛛可以获得它看守的宝藏。


    双方在此爆发了一波4v4团战，元素法师一波高额输出，直接将对面主C在团前打成了残血。


    南知意正要收割对方的人头，信号框里突然亮起了来自3L的求救信号。


    他余光一瞥，发现3L几乎被对面副C打到丝血，眼看着就要死亡。


    平日里玩辅助的本能让他马上朝那个方向移动了一点。


    却在此时。


    【红精灵】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正在请求【元素法师】协助


    ——游辛此刻正在地牢的其中一个小房间里，拖住了对面坦克的支援。


    南知意想也没想便调转了方向。


    然而，等他赶到小房间里时，发现红精灵的血条是满的，魔法树藤下躺着敌人的尸体。


    与此同时，3L已经被对面副C杀死了。


    【带不动三条狗】：？


    【带不动三条狗】：眼睛瞎了？谁是残血看不清？


    “你满血叫我过来干什么？”南知意难以置信道，“我刚要去救人呢。”


    “那个人点了一下，我顺手跟着点了一下，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对不起。”游辛说着道歉的话，话音里一点真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要继续打字。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不好意思啊，我只是随便点点，没想到哥哥真的来救我了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哥哥只是太关心我了而已，你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带不动三条狗】：……


    【带不动三条狗】：你们能不能别**恶心人了啊？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没感觉有恶心人啊。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只感觉好像踢了路边的狗一脚，狗一直在叫


    【带不动三条狗】：你***了个***


    【带不动三条狗】因本局不良发言次数过多被禁言！


    【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狗怎么不叫了


    弹幕里划过一片【哈哈哈哈哈】和【他终于不演了，我已经看累了】。


    南知意：“………………”


    游辛在麦那头笑得很开心，完全不顾弹幕里满屏的【小游神求你别笑了感觉真的被鬼上身了】。


    二十分钟地牢团战的溃败让对面无力再与己方接战。五分钟后，南知意便率领队伍拿下了本局游戏的胜利。


    结算界面，游辛很高兴地表示：“我赢了。”


    南知意：“嗯？”


    “我比你多一个头。还多亏了你让给我。”游辛说，他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什么东西，“我要开始抽牌了。”


    南知意：“……”


    南知意：“？？等一等！”


    ……他忘记了！


    忘记这一把游戏是比谁的人头更多的，真心话大冒险局！！


    明明第一波团战之前的时候他还记得这件事的！记得要多拿几个人头！！


    可后面游辛一死，这么忽然地一搅局，他就把这件事完全地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开始扮演“带弟”的角色了。


    结算界面里，他输出四万三，红精灵输出一万二。


    他六个头，红精灵七个。


    红精灵多出来的那个人头甚至是自己让给他的……


    南知意顿时感觉自己像一个无能的昏君，被巧言蛊惑，亲手将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


    “不……等一下……”


    他试图出言阻止，但“欻”的一声，游辛已经洗好了牌，从众多惩罚扑克里抽出了一张。


    麦的那头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游辛朗读牌面规则的声音：“这是一张真心话牌，受惩罚的玩家必须如实回答牌面上的提问，不能不回答，也不能以‘不清楚、不知道’等含糊其辞。”


    游辛语气轻松、平静地发问：“你的初恋是个怎样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直播间镜头里的画面和弹幕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卡顿住了。


    接着，弹幕开始以肉眼完全看不清的速度疯狂地向上刷屏。


    【？】


    【？？？？？】


    【小游神好狠，一上来就是这么刁钻的问题哈哈哈哈哈】


    【回答他！回答他！】


    【这有啥刁钻的，主播是母单啊，直接回答没有不就可以了】


    过了五六秒钟，南知意才呆呆地回过神来。


    “我……”他张了张口，有点局促地换了一个坐姿，手从桌面上收到了身旁，“我的……”


    【？主播你说句话啊主播】


    【坏了，这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初恋的样子】


    【这么难以启齿啊，依妈妈看，多半是已经分手的初恋啊】


    【+1，还是很难忘的那种】


    又过了一小会，南知意发现自己正在盯着弹幕看，机械性地阅读上面的文字。


    他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规定里说，不能用‘不知道’回答。”游辛善意地提醒他。


    “……”南知意感觉自己大脑空白，张口结舌。


    明明回答一个形容词就能解决的问题，此时此刻，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决定求饶：“还有换一个问题的机会吗？”


    出乎他意料的，游辛说：“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给一个理由。”


    “……”


    南知意小声道：“那个，你不是知道问题的答案么……”


    他语速有点快，声音压得很低，直播间里有一大半的观众都没有听清。


    而听清的那一小部分已经炸锅了：


    【yux还认识天使意的初恋？？他俩到底认识了有多久啊？？？】


    【不好，我嗑的cp好像有点be了……】


    【快点艾特那些爱嗑cp的人来嗑糖啊[狗头][狗头]天天叫着他俩是一对呢，结果连人家初恋都认识】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管我不管，初恋而已，说不定早就分手了！重在当下好不好！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弹幕如何评说，总之游辛认可了这个回答：“那换一张吧。”


    弹幕顿时一片哀鸿遍野，直呼南知意“玩不起”“耍赖了”。


    可紧接着，游辛就抽出了下一张牌：“——你到现在为止，一共谈过多少次恋爱？”


    作者有话说：


    不演了


    第29章


    又是恋爱问题。


    南知意突然有点恨自己照着“卖腐攻略”买了一个恋爱版的真心话大冒险牌了。


    好在这次的问题不再是开放式问答，他可以很快说出那个确定的答案：“……就一次吧。”


    【前面的你猜对了，他绝对是对初恋念念不忘】


    【小意是不是从来没谈起过自己的恋爱经历啊？？感觉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也不一定是女生，万一是男朋友呢[思考][思考]】


    游辛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不一样的关注点：“‘吧’？”


    “……”南知意只得重新回答，“就一次。”


    “可以了。”


    游辛似乎终于对这个回答满意了。


    南知意如释重负。他回到了组排房间里，重新点了准备，发誓道：“你等着……这把我绝对不会在放水了，这把绝对能拿下！！”


    “拿下的话罚我干什么？”游辛状似无意地问。


    “当然是罚你大冒险。”南知意毫不犹豫地说，“我记得牌里有一张是要跳钢管舞的。”


    “…………”


    南知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赛场上惯常严肃的小游神挂在一根钢管上旋转。他笑出声：“要是抽到这个不准抵赖！要录视频！这把我绝对拿下，不拿下我就……我就不姓南了！”


    游辛轻飘飘地问：“那要改姓游吗？”


    他成功反将一军。


    南知意瞬间不吭声了，开始假装对自己角色上的耳朵绒毛产生了某种兴趣，鼠标疯狂点击。


    弹幕上又是齐齐整整的【？？？】


    终于，游戏排了进去，这一把随机到了丛林图。


    很不幸，这一局南知意分到了极其不好拿头的辅助位。


    方才刚放出的豪言壮志瞬间不保，“带弟大哥”的身份眼见着也要湮灭了。偏偏这时，他们队里的1L主C还开始发言。


    【1L：来个猫带飞】


    【1L：我绝活】


    南知意瞬间便看穿了对方的身份：99％的概率是普信玩家，1％的概率是打单子的小代。


    他效仿游辛，一声不吭地锁下了【弓箭手】。


    【1L：？】


    【1L：明演？】


    南知意也打字。


    【3L：我也是绝活】


    【1L：？】


    【1L：****】


    南知意继续学1L说话：【来个猫带飞呀】


    消息刚一发出去，“叮”的一声。


    2L的游辛锁下了【小猫人】。


    “……？？”南知意惊恐发问，“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猫么。”游辛很理所当然地说，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乱选职业。


    “我那是开个玩笑！！”


    “上把你让我赢了，这把当然要让你赢。”游辛根本不在意，“钻石局而已。”


    言下之意，随便玩玩都能赢。


    1L看看两人的职业选择，又看着两个人的ID，立刻便歪曲了两人的关系，输出密码的强度更高了。


    与此同时，4L忽然也开始发话。


    【4L：天使意？真是天使意？】


    又被路人认出来了。开大号玩的时候难免有这样的场景。


    南知意很大方地承认：【是我】


    紧接着。


    【4L：那个开挂的主播？】


    【4L：挂狗怎么还能直播啊】


    南知意打字的动作僵住了。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他的粉丝，或是看过他的视频。


    毕竟以前他遇到的、认出他的人都是二者之一。


    【666贴脸开大】


    【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


    4L的话像一撮火星，瞬间便点燃了那些在他的直播间里埋伏已久的黑子们的热情。


    弹幕里群魔乱舞，房管们封号根本封不过来，不得已只能开始设置屏蔽词，但那些人又开始变着花样地用谐音继续发弹幕。


    在开播前，南知意其实预料过直播里会被提起这个话题。


    丽姐让他在公开场合尽量避免谈起这个话题。毕竟在讨厌他的人眼里，他做任何事都是错的，再多解释也只会多说多错。那些人只会拿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断章取义，再衍生出新的攻击点。


    分明从一开始就子虚乌有的东西，在他们口中却仿佛成了既定的罪行。他们视自己为正义的审判者，开启一场以施暴为乐的狂欢。


    南知意微微垂下眼睫。他开口：“我没有……”


    “他没有开挂。”游辛的声音在麦那头响起，冷冷的。


    “空口无凭？要什么凭证？这不应该是你们先拿出凭证吗？”


    “封禁名单？检测机制又不是十全十美的，误坐了挂车也会被封禁，更何况每年成百上千的人被误封。官方没给出实质性的证据之前，空口无凭的人貌似是你们吧。”


    南知意抿了抿嘴唇，心里砰砰跳。这时候游戏已经在地图里加载了。


    游辛仍在继续和弹幕聊天。


    “不敢发誓？有什么不敢的。”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又读了什么弹幕内容，“可以啊——要是官方认定天使意开挂的话，我第二天就直接宣布退役好了。”


    “砰”的一声，南知意把桌上的水杯碰倒了。


    保温杯盖着盖子，水没洒，但杯子已经咕噜噜的又顺着桌沿滚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南知意没去捡杯子。他依旧坐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椅子里。


    “说到做到。”游辛还在说话，很无所谓的口吻，“我什么时候没有说到做到过？”


    “停，停下——等等。”南知意终于出声打断了对方，他提醒道，“直播呢，别乱说话。”


    游辛：“闲聊而已。”


    南知意深吸一口气：“别和那些人讲道理了，你讲了也是白搭。再聊下去一会你要退役的词条就要上热搜了。”


    “爱上不上。”游辛“嗤”了一声，“那些人好像觉得编两个词条放上去，自己就成了金科玉律似的。”


    南知意对他简直束手无策。


    “大家别听他瞎说。”他转而对弹幕道，“关于之前的事，助理账号上已经回应过大家了，我自己也报名了聚星杯，到时候线上线下赛都欢迎大家来看。”


    “yux不会退役的，他会好好地打完今年的比赛。”停顿了一下，南知意继续道，“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这时乱跳的串子账号已经被房管封的差不多了，清一色的【相信你】中，南知意瞥见了一条【主播你笨死了，你现在哄他两句他马上就老实了】。


    读完弹幕，他下意识地开口道：“游辛？”


    麦的另一头安静了一瞬，只剩下轻微的电流音，像在等待。


    南知意试探性地放软语气：“以后别乱拿这种事发誓，好不好？”


    很长一段时间里，游辛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叮”的一声，地图加载完成了，麦里才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他果真没有再和弹幕再争执。


    南知意松了口气。得亏弹幕提醒了他，这种生物倔起来简直只能顺毛捋。


    接下来的一整局游戏南知意的发挥都还不错，弓箭手一人拿下11个人头，而方才上蹿下跳的4L却只打出了1-4。


    他大概是中途偷偷进了南知意的直播间，发现他在直播后便没敢再吱声，并且在结束对局之后迅速地关闭了加好友功能。


    这期间游辛的小猫人始终只挂在弓箭手一个人身上，放任4L被对面围攻而无动于衷，甚至在对方倒下后买了瓶伤害药水扔到他尸体上。


    游戏结束，己方胜利，这一回轮到南知意抽牌了。


    他当着镜头的面把那一打游戏牌洗了一遍，闭着眼睛，从里面随便抽了一张出来。


    依旧是真心话牌。


    【你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南知意心说这套牌里还是有正常牌的嘛。


    他把牌面读了出来。


    【这个，简直送分题啊】


    【你看他刚刚那样他像是在乎的样子吗】


    【已经开始怀念纪录片里全力输出句句爆典的小游神了】


    然而游辛听了，却问：“‘别人’是谁？”


    南知意愣了愣，有点莫名：“别人……就是别人啊？这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游辛静了静。


    “我当然不在乎其他人。”最后他说，“但是如果‘别人’是你的话，我会的。”


    仿佛着重强调一般，游辛又从头说了一次：“南知意，我只在乎你。”-


    南知意原定直播三个小时，五把排位，加上真心话大冒险环节，他赢三把，游辛赢两把，刚刚好。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游辛根本没有要公平竞争的意思——又或者说这本身才是真正的公平竞争，在乱玩了两局之后，他顶着“天使意的躺分小甜心”这个ID轻松带飞剩下的三把游戏，三局加起来拿了四十五个人头，令天使意本人望尘莫及。


    第三次抽牌，游辛又一次抽到了真心话。


    “——你身边最接近你理想型的人是谁？”


    真好。又是一个地狱极难度的提问。


    南知意自己对这个问题都不是很清楚，但游戏规则里规定了不能用“不清楚、不知道”来回答。


    他双眼一闭，心一横，索性道：“Pigeon吧。”


    【WD.Pigeon：？？？？】


    【WD.Pigeon：兄弟，你不要害我啊？兄弟！！】


    【WD.Pigeon：我不就发了个囍吗？你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Pigeon的炫彩弹幕一秒钟就跳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在直播间里挂了有多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主来了】


    【主播撒谎了！绝对撒谎了！我观察过好多次！他撒谎的时候就喜欢闭眼睛！！】


    【↑心理学带师】


    【重抽牌！重抽牌！】


    “我没有。”南知意面对着满屏幕的起哄，理不直气也壮，“我的理想型就是……就是游戏比我玩得好的人。”


    又抓住弹幕里的宋白羽质问：“怎么了你，夸你打游戏好也不行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面前现在就有一个比Pigeon玩得还好的人】


    【懂了，主播真正的理想型另有其人，只是他不好意思承认[玫瑰]这个人就在直播间，让我们一起请他出来好吗】


    【WD.Pigeon：滚啊！！我还要找对象的啊！！】


    【WD.Pigeon：我特么的不是gay！！！！】


    Pigeon触目惊心的哀嚎一直持续到下一把开局前才结束，同一时间其他的WD队员也都打包一块消失了，看起来像是被教练抓去打训练赛了。


    第四把游戏结束之后，又轮到游辛抽牌。


    这一次总算不是真心话了，但内容是要南知意模仿脑白金广告里那一对小老头小老太太跳舞。


    南知意：“……”


    他沉默地起身，沉默地推开凳子。


    直播间里很快响起了一阵劲爆的音乐：“今年过节不收礼——”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主播小心点别闪着腰了】


    【原版是双人舞啊！建议小游小意再出一个双人舞版本】


    而第五次抽牌，游辛摸索许久，缓缓又抽出一张真心话来。


    “——和上一任分开之后，有觉得遗憾吗？”


    他刚一读完题目，南知意便跳起来不干了：“为什么每次你都抽到这种牌！你是不是作弊了！！”


    南知意的怀疑有理有据——游辛只进了语音房、开了播，却没有开摄像头，抽牌是否作弊全凭自觉。


    他根本就是在借着这个真心话大冒险的名目耍自己。


    然而，游辛斩钉截铁：“没有。”


    “……”


    “不信的话，可以开视频重抽。”


    南知意看见自己这边的弹幕已经在闹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看懂，每次都抽到“这种”牌是“哪种”牌？】


    【真心牌吧，你们没发现每一张牌都和初恋这个话题有关吗hhh小意真的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好奇死我了他初恋到底是谁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别是什么网红吧？】


    【主播已经耍赖了一次不能再耍第二次咯】


    南知意绝望地想，他今晚就应该把规则定成“谁的助攻数最多”。


    他垂头丧气地坐回位置上，半晌，轻轻地说：“有点吧。”


    语音频道里安静了一瞬。


    接着，连接毫无征兆地断开了。


    南知意愣了一下。他查看房间里的在线人员，发现只剩下了自己。


    与此同时，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yux：忽然停电了】


    南知意知道他在本市没有固定住所，目前是暂住在朋友家里、用对方的设备直播的。


    【小意小意：没出什么事吧？】


    【yux：没事】


    南知意看了眼时间。现在也快到十一点了。


    游辛的直播间显示断开连接，但他头像下面的那个关注数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南知意数完之后又数了一遍，难以置信。


    ——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yux1107”这个账号的关注数量居然已经突破了一百七十万。


    南知意盯着这个数字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


    yux的粉丝明明有那么多，貌似……他们正常直播，甚至于他自己随便开个直播，也可以随随便便过50w才对啊……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对方卖这个腐呢？？


    南知意深吸一口气。那种后知后觉自己被摆了一道的想法愈发强烈了。


    目标既然早已达成，他索性对着镜头说：“yux那边出了点状况……那今天我们的直播就到此为止了。下次见，下次再见。拜拜。”


    【怎么这么突然】


    【不要啊不要啊！！我还没看够呢！！】


    【有人赢了四把之后就偷偷跑路了】


    【晚安小意ww早点休息哦】


    南知意一边说着下播台词一边关掉了直播画面，只留下了黑漆漆的屏幕。


    这时，手机上又收到了新消息。


    【yux：请我吃饭？】


    看来是还惦记着刚开播那会的事。


    【小意小意：吃什么】


    游辛回答的很快，像是早就想好了答案。


    【yux：烧烤】


    南知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泄气一般往电竞椅里一躺，伸手用五指盖住了自己的脸。


    半晌，微微挪开一点。


    直播间里虽然已经黑了屏，但还有许多人并未离开。


    弹幕里，有人仍在持之以恒地刷屏。


    【主播为什么要跳过第一个问题不回答啊？？我从几个小时前好奇到现在了，求求你了告诉我答案吧，我今晚真的要睡不着了[大哭][大哭]】


    透过指缝，南知意看到了这条鬼哭狼嚎的弹幕。


    【真心话：你的初恋是个怎样的人？】


    他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嗯……”南知意思考了一小会，最后得出答案，“他是一个爱吃烧烤的人。”


    随后彻底掐断直播，只留下无数的【？？？？】在直播间里徒劳地刷屏。


    第30章


    被请吃饭的人不太客气，自作主张选定了地址，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了定位，是一家离南知意住的地方不远的小烧烤店。


    烧烤店藏在居民楼的小巷子里，南知意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店面。


    游辛已经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面前等他了。


    半夜出门，南知意只很随便地穿了休闲装，对面这位竟然又换了另一件长风衣，内里套着一件高领的黑色毛衣，很板正地坐在那里，胸前照例挂着一个亮闪闪的银制项链。


    这家店的生意通常是九十点的时候最好，到了快十二点钟时已渐趋冷清。


    这会小小的店面里除了两人和老板以外，只剩下一个闷头喝酒的大哥了。


    南知意坐下之后才发现对方已经把菜点好了：“你都点了什么了？”


    游辛言简意赅：“你爱吃的。”


    南知意眨眨眼。这时老板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串过来了，看到桌上多出来的人，不由得眯起眼睛辨认了一番，随后惊喜道：“小意啊？真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


    “骆叔！”南知意笑眯眯地和对方打招呼。


    “好久没见着你了，还以为我手艺不好了，做的东西你不爱吃嘞！”老板笑道，把盘子搁到桌上，“倒是小游还经常来，我还打听你嘞，他说你上学很忙。怎么样，读书累吧？是不是快毕业啦？”


    南知意：“不累，今年就毕业了。”


    他从烤串里抓起一串牛肉，一口咬下。熟悉的香味在唇齿间迸发开来，顿时一阵心满意足。


    “哎，小心烫。”老板叮嘱道，接着话题又绕了回去，“毕业了是不是要找工作了？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可辛苦了，之前好几个小年轻半夜一个人到我店里来吃东西，吃着吃着就哭起来，弄得我也不知道怎么整了。”


    烧烤店老板是个年近六十的大叔，从乡下老家来到大城市打拼，凭一手做菜的本事站稳了根基，至今还用不明白智能机，自然也根本不清楚眼前两个闷头吃烤串的年轻人的具体职业。


    南知意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虽然比同龄人幸运，但也不可谓不辛苦，于是猛点头。


    老板怜爱地看着他们：“慢点吃。一会还想吃什么再添啊，我给你们打折。”


    “谢谢叔！”


    老板慢悠悠地回到摊子面前去了。南知意在他背后小声道：“天呐，他居然还记得我。”


    “他经常问起你。”游辛说，“印象很深刻，说几个小孩，看着还像高中生，结果老是凌晨一两点钟过来吃夜宵。一开始还以为是不好好上学混社会的。”


    南知意笑了。


    这家烧烤店离CG的青训基地很近，几百米的距离。从前他们训练到半夜饿了，便出来到店里搓一顿，久而久之就被老板记住了脸。


    几串牛肉下肚，南知意才勉强想起正事。


    “现在你的账号粉丝够了，小鱼的还不够。过两天我们拉上他一块三排，但是都不开直播，就让他一个人播。”他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对方听。


    “嗯。”


    “还有训练的事。我下周的时候，周二周三左右，问一下认识的主播，看能不能和他们约到训练赛。”


    ROE的天梯局里只能单排，段位较低的四排又没什么含金量，想要磨合训练只能和其他队伍约训练赛。


    “嗯。”


    “现在是线上赛，我们就先线上训练。蒙哥我到时候问他有没有回来的意向，不然训练时间估计不太方便。他和白羽都是本地人嘛，住也方便。”南知意又抓起一串烤土豆片，“等到了线下赛环节，就得考虑一下训练场地了。现装一个训练室肯定来不及，只能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现成场地。”


    “嗯。”


    南知意一抬眼，发现游辛虽然句句只回一个单字，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面前的烧烤也晾着不吃了。


    “你吃东西呀。”于是他说，“看我干什么？”


    “没事。在想你应该去应聘CG经理。”游辛说，“你做事比杨磊有条理多了。”


    “天，我才不去。”南知意失笑，“你们队里那几个重量级人物我可管不了。”


    游辛不置可否：“队伍安排好了，你自己呢？”


    “我？”


    “你的房子。不是要搬家么？”


    提到搬家南知意就头疼：“现在有几个比较合适的房源，但是室友还没找好……条件确实太苛刻了。实在不行我就先一个人搬进去住。”


    南知意不太喜欢独居，总觉得家里只有一人一鸟实在过于冷清。虽说做主播这一行的大多是离群索居的状态，毕竟要找一个生活习惯和作息相近的室友实在太难，但他始终觉得能有人每天陪自己说说话更好。


    游辛把目光移开了。他垂下眼，忽然说：“我比那几个人好管理。”


    南知意：“嗯？”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室友。”


    南知意的第一反应是跳起来慷慨陈词，表示自己绝对不可以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之前借住在他家只是迫不得已的情况。


    但紧接着他又立刻想起对方那一套“朋友”的说辞——就仿佛眼下谁拒绝这个提议，谁心里就怀着鬼胎似的。


    南知意一时间被不上不下地架住了，好半天，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太好吧。我还要直播……”


    “我不会打扰你直播。”游辛立刻说，“我可以住一楼，不上二楼。你有事叫我就行。我能帮你拿外卖，你不想吃我也可以做饭。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能帮你喂鸟。要交流训练也方便。”


    他把自己包装的不容拒绝，一副迫不及待要推销出去的模样。


    可问题在这里吗？


    南知意头疼。他绞尽脑汁地搜刮着拒绝的理由，却在这时，一旁的塑料门帘发出碰撞的响动。有新的客人进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来人却是先出了声，嗓子很粗，夸张的语调：“哎哟，我没看错吧？”


    是一个大腹便便、头顶的秀发有点稀疏，但瞧着却很面善的中年男人。他一面说着，一面把头伸出塑料门帘外，冲外面的人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南知意认出了他：“徐哥？”


    HYG战队的经理老徐一转头，这才认出背对着门口坐的南知意：“小意也在啊！你俩出来搓夜宵呢？”


    说话间，门外头的人也走了进来，身上裹了一件厚外套，里面还穿着HYG黑金色的队服。


    milk进了店，看清里面坐着的人，也是一愣：“这么巧啊。”


    “来来来，坐一桌坐一桌。”老徐极其自然地招呼道，又回头冲着老板的方向喊道，“老板！再来三十串羊肉三十串牛肉！”


    南知意和游辛挪了个位置。几人重新在一张大桌子上坐下。


    “要喝点不？”老徐搓着手，跃跃欲试，“好久没见着你俩了都。”


    南知意：“我们都不喝。你痛风好了？”


    老徐脸色一变，兴致顿时弱了下去：“都不喝啊，那算了——老板！再拿两瓶豆奶！！”


    片刻后，两位roeCN的明星选手、一位知名主播和一位战队经理，每人手捧一瓶热豆奶，沉默地各自咬着吸管。


    最后老徐率先放下了手里的饮料：“最近过得不太平吧，你们两个？小意，你和那些个主播是咋回事啊？怎么那么多人在网上说你。”


    南知意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老徐听后“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到爷爷家了，说你开挂？没看过你打比赛吧，你上去打，能给这群嘴碎的揍出屎来！”


    milk从刚才起便一直兴味盎然地听着两人对话，这会突然插嘴道：“比赛？”


    “你不知道吧？小意以前是CG青训的。我亲自挖的人呢。”老徐闻言，立刻挺直了胸膛，像一个骄傲的老父亲般介绍了起来，“他和yux都是我挖到的，后来他俩一块来的青训。”


    milk：“怪不得，那天全明星我看你们怎么那么熟。”


    老徐仍在气恼：“说你开挂，那不扯淡吗？从前训练哪次你不是队里第一名？那几个标不都明明白白是你自己打的吗？”


    “成绩这么好，怎么不去打联赛？”milk好奇道。


    “……身体条件不允许。”南知意想了想，解释道。


    老徐：“是呀，多可惜一个苗子！后来他就上学去了，白羽选秀的时候拿了第一。”


    milk：“白羽？”


    老徐一挥手：“就是上回soso要转会来HYG、结果他不小心在直播间说漏嘴给他爆了的那个。WD的辅助。”


    南知意在一旁笑得不行。milk恍然大悟：“Pigeon啊，你说名字我没想起来是谁。”


    说完南知意，老徐的话题又立刻对准了游辛：“小游你也是，怎么就和队里闹成那样？我去年可盼着你夺冠呢，到时候发个朋友圈风光一把，说这可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冠军呢。”


    “队里气氛不好。”游辛说，“估计以后也不会在CG打了。”


    “当时你出道的时候，都说你是后浪，我要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milk闻言，在一旁打趣道，“结果现在你还没上岸呢，也要被拍死在沙滩上咯。”


    他这话说得很尖锐，但却又算的上是事实——如今的CG已经在春季赛中六连胜了，新上场的、接替yux的小将xww更是在赛后采访中口出狂言“感觉yux也就那样吧，他没拿到的那个冠军，我会带CG拿到”，被各路营销号纷纷转载，配上“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推文。


    游辛想了想，表示：“我去年亚军，他呢？你呢？”


    milk的脸瞬间垮了：“……说话就说话，别扎我心啊。”


    HYG去年没进世界赛，作为唯二拥有世界赛冠军的队伍之一、CN赛区老牌明星战队，这显然是不太能接受的结局。


    今年春季赛开赛一个月，HYG同样以2-3的负战绩落在了中游。


    milk和yux私下里关系似乎还不错，和他们的粉丝群体之间水火不容的态势完全不同。


    南知意不由得感到一阵新奇。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分别这几年里实实在在的时间长度。


    说到成绩，milk便也笑得没刚才那么开心了：“说实在的，要不你找下家的时候考虑下HYG吧，没啥别的要求，能带我夺冠就行。”


    “喂喂喂！我还在这儿呢！”老徐立刻露出十万警惕的神情，“裴新野我警告你啊，人现在还在合同期里呢，出来吃个夜宵，你别给我干到法庭上去了。”


    游辛没理会他：“带你夺冠？那你想把谁踢走？”


    “就那谁呗，元素法玩得像屎。”milk冷笑，“反正我也受够他了。”


    南知意隐约嗅到了一丝宫斗的气息。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职业选手背后蛐蛐队友”此项活动，立刻竖起耳朵。


    这时，他记得老徐青训那会带队出来吃夜宵，都是带上一整队的人，不由得说：“今天不是刚和MTT打完么，你们HYG其他人怎么不一块儿出来吃？”


    “赛程记得这么清楚啊你。”老徐诧异看他一眼，“那几个都没心情吃饭了，训练赛打得稀烂，今天打个MTT也费劲，回来的路上几个人就闹起来了，这会全都在基地里生闷气呢。”


    南知意好奇：“谁和谁？”


    “soso和另外两个。”老徐说，“他们觉得soso不练新职业，现在版本变了想打新体系都打不动。”


    “CG去年差不多也这样。OTG体系很多，zds天天死守着一套练，一上去就被对面摁死了。”游辛接话道，“beer以前在WD的时候就在练弓箭了吧？加上去年，整整两年了，比赛要用了还是拿不出来。”


    “这就是你第五把拿女巫的原因？”milk问，“当时我还以为你选错了要重开，结果你锁了。”


    游辛一点头：“算是吧。”


    “beer我不太熟，他来的时候我已经从CG走了。”老徐在一旁皱着眉头说，“不过我猜wind才是主要原因吧……啧。说到这个，你还给他当小三这事爆出来了。”


    “wind说服了另外两个人，联合起来不让我参加训练赛。”游辛说，“之前还只是言语上的摩擦。去年打完决赛之后，他就和stone说以后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南知意愕然：“什么？！”


    milk听了，也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其实我猜到了，多半和他有关系。”老徐耸了耸肩，“wind这个人从来就是这样，表面上和你笑嘻嘻的，背地里不知道捅你多少刀子。前年的时候，当时在一队的meng不就是被他这么宫走的吗？还有nova，拿了冠军，人气那么高，就不满意上面的代言拍摄安排，后来状态一下滑就被踢了。”


    “我就是受不了他们这么搞才走的。wind，stone，和CG那老板、那几个投资人……”


    CG目前最大的老板姓晏名锋，今年刚满四十五岁，主演的电影曾在二十年前天南海北的大火过，后来便退居幕后做起了投资生意。


    十几年下来、积累了数十亿的财富之后，晏锋于六年前，也就是roe正式发行的第二年，创办了CG电子竞技俱乐部。


    听说晏老板本人根本不懂游戏，但那支CG却在后来误打误撞地拿下了世界赛冠军。夺冠后成了豪门，俱乐部便也这么一年年地做下来了。


    至于今年尤青也加入了股东的行列，自然也是由于他和晏锋本人的关系。


    南知意大概也知道一点，由于晏锋本人做着甩手掌柜，所以CG内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经理stone、这位晏老板的心腹之一。


    可wind和投资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老徐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十分精彩：“这个么……要不然你问小游？”


    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抛了出去。南知意立刻转向游辛。


    “wind傍上的那位是晏老板的亲妹妹。”游辛淡淡地说，“当初成立俱乐部其实也是她要求的。杨磊很听她的话。”


    南知意：“…………”


    这也能行？！


    “我去，这么劲爆。”骤然吃到大瓜，milk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怪不得CG天天捧太子爷一样捧着他。”


    “这件事我没听说过，我倒是有听说wind挺嫉妒你的——好像说是因为你比他长得好看？觉得你每次比赛的时候都要打扮自己、很做作？这还是他和我们队的人吃饭的时候说的。”


    游辛很不屑：“我本来就比他长得好看。”


    老徐差点被呛住：“虽然你是挺有这方面资本的，但这是不是有点太不谦虚了。”


    “脸是爹妈给的，美丑都是事实。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游辛说，“最怕的是人丑还要多作怪。”


    南知意原本知道了wind的所作所为后心情有些压抑，这会实在有点忍不住想笑。milk更是笑得锤桌：“说你们队那个beer是吧……我听说他还想着去整容？”


    “他好像觉得把自己的脸削小一点，就能有更多粉丝喜欢他，然后人气高了他就能当明星选手拿高工资了。”游辛漠然道，“也不看看自己弓箭玩成什么样，削成锥子也没用。”


    南知意想起了什么：“啊，怪不得你要说他脸大呢。”


    感情那天的“表彰大会”不是毫无章法的人身攻击，全是火力精准的核打击。


    milk和老徐在旁边笑得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几人欢声笑语地吃完一顿烧烤，老徐表示明天下午一早还有训练赛，就先领着milk回去了，临走之前说什么也要把一桌的账给结了。


    milk跟着站起身来，正要离开，又忽然停住脚步。


    “天使意，我还没你的微信好友。”他对南知意说，“要不加一个？”


    南知意正要拿出手机，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游辛。


    milk“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咱们加好友你看他干什么呀？搞得像要和对象报备似的。”


    南知意顿时像被踩了尾巴，“刷”地抽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扫你吧……哎，你这头像挺可爱的。”milk发送了好友申请，顺带点评道，“这好像就是你的游戏角色是吧？我看yux的微信头像也是一只长得差不多的小白狗。怪不得网上有那么多人觉得你俩是一对。”


    南知意：“？”


    milk全无察觉，还在继续：“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看手机还刷到了，粉丝群里有好多人在你俩的直播，都不看HYG比赛了。还截一堆图发群里，刷了好多好甜？什么的。”


    “…………”


    能鼓起勇气在网上卖腐是一回事，被别人，甚至是不怎么相熟的人当面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者最多需要一点不要脸，而后者对于南知意来说，和在大街上脱光了裸奔没区别。


    他感觉耳后一片火辣辣的烧，偏偏这时老徐还要嘴欠：“切，那些人是没见过他俩青训那会。那才叫腻歪得要死，一个人没喝完的奶茶另一个都能帮忙喝……唔！”


    南知意一手抓起一瓶桌上两人没喝完的豆奶，一边塞到milk手里，另一边直接堵上了老徐的嘴：“不要浪费食物了带上喝吧，明天训练赛加油我就不送你们了——拜拜拜拜！！”


    送走两尊大佛，南知意脱力地往座位上一瘫。


    游辛在对面提醒道：“你耳朵好红。”


    南知意没忍住瞪了他：“你看到了能不能不要说出来啊。”


    “又不是笑你。”游辛说，“就是觉得你不好意思的时候挺可爱的。”


    “……”


    南知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转身就往烧烤店外走。


    游辛从后面追上来，诚恳表达歉意：“这个点不好打车吧，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南知意硬邦邦地说。


    “我真不逗你了。”游辛把面上的笑意收了回去，“王叔已经睡了，我自己开车出来的。”


    他这一招不动声色的话题转移很有成效，南知意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前年。休赛期的时候。”


    “我到现在还没考呢。本来说去年寒假的时候学完。”南知意不由得想起自己三次夭折的科目三，“一上路就有点害怕。”


    “你考了之后我教你。”游辛说，“走吧，外面冷。”


    游辛的车技比大多数网约车司机要好得多，一路开得四平八稳，大概是把游戏里微操的天赋也带到了司机这个职业上。到家门口的时候，南知意已经快要靠着窗子睡着了。


    半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游辛已经停好了车、熄了火，坐在黑暗里安静地注视着他。


    “到了啊……怎么不叫我？”南知意犯困地揉了揉眼睛，伸手解开了安全带。


    他在黑暗里摸到了车门扶手。


    正要拉开时，游辛开了口。


    “南知意，你连叨叨都愿意收养。”他低声道，“就不能再多一个我吗？”


    作者有话说：


    图 穷 匕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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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消息，今天发现自己收到了奖学金，于是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顺便今天更个长的[三花猫头]有福同享hhhh


    另外祝大家节日快乐（好像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