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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

    第81章 81 “从前,我有很多次想象过现在这……


    柳月阑说:【拆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卖房了吗?】


    柳星砚说:【你不知道, 没来得及跟你说。手续没办完就说要拆迁了,对方就没买,还亏了一笔中介费。】


    说是那人买房时挺主动的, 办手续时不知怎么很有些拖拖拉拉,最近拆迁的风声一出, 人就不见了。


    果果动了动。小身体一拱一拱的,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哭醒了。


    果果小朋友目前只会翻身,还没有掌握翻回来的本领。柳月阑看她小猪一样趴在床上放声大哭,又好笑又着急,连忙过去把她救回来。又继续拍着果果的小屁股, 把她重新哄睡着了。


    做完这些后,又去回复柳星砚的消息:【那还不好?拆迁款怎么都比你卖房的钱多。分我来点。】


    柳星砚发了个美滋滋的表情,说:【给你来个零头,嘿嘿嘿!】


    柳月阑继续用萌娃表情包发动攻击:【[果果驾到通通闪开!]】


    柳星砚对小孩子实在没有太多额外的爱:【[微笑][白眼][再见]】


    柳月阑:【果果这么可爱, 你怎么舍得翻白眼?】


    柳星砚对这个晒娃狂魔真的绝望了:【您随便吧,随便吧……】


    柳月阑还想说几句,手还放在屏幕上, 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小肉团子动了动。


    果果小朋友伸了个懒腰,醒了。


    圆溜溜的葡萄眼缓慢地睁开,小脸肉嘟嘟地皱起,打了个哈欠。


    她看着柳月阑,甜丝丝地笑了。


    柳月阑心都化了。


    矫正月龄进入第三个月后, 果果变成了一个非常天使非常软萌的宝宝, 很少哭闹,又很会撒娇,十分黏人。


    柳月阑抱着她哄了一会儿, 实在没忍住,抱在怀里拍了个没露脸的视频。


    视频里,小小的、软软的宝宝乖乖趴在他怀里,圆滚滚的后脑勺对着屏幕,嗲声嗲气地说些没人能听懂的婴言婴语。


    柳月阑也只露了个下巴,嘴角的弧度能隐隐看出是笑着的。


    他把他的账号加了个后缀,变成了“柳月阑(种火龙果版)”,简单加了个BGM就发上去了。


    下面的评论很快就刷开了。


    【奶奶,你关注的画画博主复活了】


    【柳太太好久不见原来你去种地了啊!】


    柳月阑随便翻了几条,给夸奖果果可爱的评论点了赞。然后把果果放回床上,去给她热奶。


    一回头,顾曜已经上楼了。


    他冲柳月阑扬了扬手机:“猜是醒了,就上来看看。”


    柳月阑没说什么,只继续去热奶。


    果果小朋友奶量惊人,上午的时候又干掉了一箱水奶。柳月阑弯腰下去,搬了一箱新的出来。


    手才刚伸出来,就被顾曜挤开了。


    “我来吧。”顾曜利索地把箱子搬到自己脚下,不怎么在意地说,“画画的手别干这个。”


    柳月阑一愣。


    他抿了抿嘴,沉默着往后退了几步,颇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顾曜身后略有些尴尬地走了几圈,又回到床边,一伸手把果果抱了起来。


    就在这几分钟后,果果的奶热好了。


    顾曜试了试温度,冲柳月阑扬扬下巴,说:“你休息会儿吧,我来。”


    果果越来越重了,柳月阑单手抱她有些吃力了。


    他捏了捏果果的小脚丫,把她放到了顾曜怀里。


    奶瓶像吸铁石一样,啪地吸到了果果嘴里。


    柳月阑看了好笑,继续戳她的小脚丫:“你这个贪吃的火龙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给你喂饱奶!”


    小宝宝的小脚丫像小馒头一样厚厚软软,柳月阑最喜欢捏。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后,柳月阑抬眼,毫无防备地撞进顾曜深邃的眼神里。


    乌黑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意,像浪潮一样铺天盖地袭来,看得柳月阑心头一颤。


    顾曜其实……并不是很会表达爱意的人。


    那些浓厚的爱意,大多藏在一件又一件日常的琐碎事情里,陡然见到这样明显外露的浓重情意,柳月阑竟然恍惚觉得自己无法招架。


    顾曜大约也没有预料到柳月阑会在这时候抬头,一时之间也很是窘迫,甚至有了一丝被抓包的尴尬。


    两人对视了一瞬,又各自移开视线。


    这时,火龙果喝完了奶瓶里的美味佳肴,心满意足地吐出了奶嘴。


    也解救了处于尴尬中的两人。


    顾曜眨了眨眼睛,把火龙果放回床上,起身说:“差不多了该吃饭了,我去准备一下。”


    柳月阑低头陪果果玩,没说话。


    顾曜依然没有提回国的事情,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耗在这。


    但……日常生活里,柳月阑跟他的交流少之又少,两个人默契地分了工,各自都很少主动打扰对方。


    就像是……暂住在同一个住处的两个陌生租客。


    大约半小时后,顾曜上楼来叫柳月阑吃饭。


    柳月阑把果果小心地放到婴儿推车里,系好安全带后,坐在他旁边快速地扒着饭。


    顾曜见状放下了自己的碗,把果果推到自己面前:“你慢慢吃,我陪她玩。”


    柳月阑本想说“不用”,一抬头又撞进了顾曜的视线——


    咀嚼食物的动作微微停顿了。


    柳月阑夹了一筷子空气放进嘴里,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顾曜也没再说别的,当真专心逗弄起乖巧可爱的小宝宝。


    还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顾昭看。


    顾昭今天状态不错,很快回了一个视频过来,说果果又长胖了,好像也长高了。她感谢了柳月阑几句,又被阿姨催着去吃这一顿的药。


    挂断视频后,柳月阑吃完了饭,起身去厨房,打算热一热桌上凉了的饭菜。


    顾曜追过去,说:“我自己来吧。”


    等待饭菜加热的过程里,顾曜一直背对着柳月阑站在厨房门口。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柳月阑有些莫名,却也不想追究原因。他换了个方向,也背对着顾曜,只给他留一个后脑勺。


    顾曜却并不在意这些。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柳月阑听得清楚。


    “阑阑,你知道吗,其实……”顾曜在这里停顿了一秒,又浅浅笑了一声,“从前,我有很多次想象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微波炉“叮”的一声,顾曜的饭菜热好了。


    柳月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嘴,老半天后吐出一句:“哪种生活?当厨子啊?天天死装死装的。”


    顾曜没回答,但被这样平白怼了一句,心情竟然也诡异地很好。


    他坐回餐厅,飞快地吃完了饭。


    饭后,顾曜带果果出去玩,让柳月阑在家休息一会儿。


    那人离开之后,柳月阑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转了几圈,开始觉得无聊了。


    他苦笑着想,带宝宝虽然很累,但……


    他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只觉得每次看到果果的笑容时,都觉得腰酸背痛也是值得的。


    换作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生活。


    小孩子是最纯真的。和谁相处最多,就和谁最熟悉。


    果果有点认人了——说不好是真的认人,还是仅仅只是熟悉气味或触感,总之,果果对待他和顾曜,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


    哭闹不止的时候,只有被柳月阑抱起来才能迅速止哭。


    这种被全身心信赖、全身心依赖的感觉,大概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负担。


    照顾火龙果的这段时间里,柳月阑也终于肯专心爱护起自己。


    从前,生病就生病了,熬几天也就算了。


    但现在,柳月阑不敢生病,也不舍得生病了。


    有时他出门买东西,也会惦记起在家等他回来的宝宝。担心她醒来后没看到自己会哭闹,担心就这么短短的一点点时间她就会忘了自己。


    爱是常觉亏欠。


    而在此之外,他又敬佩起顾昭。


    他不知道顾昭究竟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肯放手把果果放到自己身边养着。他无法想象这些没有果果陪伴的日子里,顾昭会是怎样的辗转反侧。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更加不能辜负顾昭的期待。


    柳星砚曾经问过他,反正早晚都是要把宝宝送回顾昭身边的,果果这么小,她根本不会记得在出生伊始,曾经有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样细心地呵护过她,这真的值得吗?


    柳月阑却说:“没有什么值得或者不值得。”


    他和柳星砚斗嘴斗习惯了。他可以说“爱记得不记得”,再温情一点也可以说“她不记得但我会记得”。


    但柳月阑都没有。


    他说:“她不会记得这段日子,但我做的这些,绝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她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但她知道她有干净舒服的衣服穿,有香甜可口的奶吃。她知道自己困了有人哄,饿了有人喂,哭了有人抱。她知道有人毫无保留地爱着她,她知道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撒娇。难道这些,在她的成长经历里,还不算宝贵吗?”


    柳月阑一边给果果收拾着洗好烘干的衣服,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


    他想,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现在,有果果陪伴的日子里,他真的被治愈了。


    他是快乐的。


    收好了衣服后,他收到了顾曜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


    他带果果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果果晒着太阳,睡着了。


    她背着光,小嘴巴微微张开,两个小拳头放在脸旁,睡得香甜。


    脸上的小绒毛被阳光照了出来,像一颗毛绒绒的水蜜桃。


    这个瞬间,温暖的阳光好像透过手机屏幕,也照进了柳月阑心里。


    他保存了这张照片,又去收拾别的东西。


    果果睡觉轻,他没什么时间收拾东西。说来好笑,来到索兰瑞好几个月了,他还没有整理好自己从国内寄回来的那一大堆行李。


    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好好整理一下。


    他钻进杂物间,开始清点起自己的东西。


    收着收着,他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包裹。


    他翻到正面看了看寄件人。


    是临风。


    想起来了,来索兰瑞之前,柳星砚曾说临风又有一个快递寄到了36号。当时柳月阑还调侃过,说临风这个智商着实有点像柳星砚,他俩确实应该做兄弟。


    想到这里,柳月阑仍然觉得奇怪。


    临风说自己准备了三份礼物,这都寄出第五份了,真是搞不懂。


    他拆开包裹——


    又是一个U盘。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柳月阑嘟囔着,把U盘连上了手机。


    临风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的语气有些犹豫,慢慢地说:“月阑,如果……如果你和阿曜还好好地在一起,那这个东西就不会寄出来。但如果……如果你们分开了,那我想,我会寄出这个东西的。”——


    作者有话说:关于照顾果果的心情,可以搭配42 43章一起看


    第82章 82 “顾曜,我给你一个机会。”……


    顾曜带着果果在外面转了一会儿。


    果果长大了一些, 觉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她在暖和的阳光下睡了二十分钟就醒了,咿咿呀呀地和顾曜说话。


    顾曜找了几个角度,给火龙果小朋友拍了几张可可爱爱的照片, 发给柳月阑。


    那人没回。


    顾曜等了一会儿,见柳月阑仍然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也就算了。


    最近这段时间……怎么说呢,明明是朝夕相处的, 但真正能见到面的时候,竟然好像也不怎么多。


    从前,顾曜或许会对这样的生活不满。


    但,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的反思真的起了作用, 现在这样的生活,这种……明明时时刻刻都能见面,却又很难真的见到面的生活,居然让顾曜感觉到了意想不到的平静和安稳。


    顾曜有时甚至会想, 或许他也老了,比起那些浓郁的爱恨,现在的他, 能够每天这样看一眼柳月阑,就是最好的了。


    果果独自玩了一会儿,有点不耐烦了。顾曜看了看时间,也该回去给她换尿不湿了。


    但果果小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肯坐婴儿推车。她在小车里左摇右晃, 嘴巴哭成了type c, 嚎叫着表达自己的不满。


    顾曜无奈,弯腰把她抱出来,一手把她搂在怀里, 一手推着婴儿车,慢慢地走回了家。


    一进门,顾曜敏锐地察觉到了柳月阑的异样。


    那人坐在沙发上,神色很平静,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顾曜愣了一下,没去管落在身后的婴儿车,先把果果放好,对柳月阑说;“……换尿不湿。”


    柳月阑依然没说话,安静地过来帮忙。


    他越安静、也不说话,顾曜越觉得紧张,越觉得忐忑。


    顾曜一边给果果换尿不湿,一边把这两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回想了一遍。


    还是没想出来。


    最后,他甚至回忆了一遍做了什么饭,给柳月阑吃了什么东西。


    依然毫无所获。


    他犹豫着问道:“……我又怎么你了?我惹你了?”


    柳月阑牵起一边嘴角,冷笑道:“你惹我的事还少吗?”


    顾曜一哽:“……最近好像没有吧。”


    柳月阑冷哼一声:“离我远点,看见你就烦。”


    之后,便抱起果果上楼了,留下顾曜一个人一头雾水。


    上楼后,临风寄来的那个U盘还放在桌上。


    柳月阑也说不出来现在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至少现在,他并不想打破这样的生活。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再和顾曜近一步的打算。


    现在这样,就很好。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


    看来自己的这段感情,的确让身边的人操碎了心。


    临风口口声声说着就是不希望自己和顾曜在一起,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里,还在想尽办法让顾曜愿意主动放手。


    可现在他们真的分开了,临风又不忍心——他人都走了,还留了个办法帮助他们重归于好。


    果果出去玩了一趟十分开心,换了干爽的尿不湿后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她躺在床上,熟练地翻了身,抬着小脑瓜笑眯眯地看着柳月阑。


    小口水又流到了下巴上。


    柳月阑把一边的床围栏立起,自己躺在另一侧陪着果果玩。


    他看着果果胖嘟嘟的小肉脸,低声说:“乖果果,好果果,你说你舅舅,是不是很讨人厌?”


    果果听不懂这些,只知道柳月阑跟她说话,她很开心。她用小胖手抓着柳月阑的脸,哇哇呀呀呜呜啦啦地说着话。


    莫名诡异起来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几天。


    柳月阑有点不想理顾曜,但完全躲着不见他是不可能的——果果的大运动进展很快,才学会翻身没多久,已经控制不住地随地大小翻了。


    换尿不湿的时候,翻!在爬爬垫上玩的时候,翻!哄睡的时候,翻!刚喝完奶,翻!睡觉的时候,翻!


    每天除了翻身,还是翻身。


    柳月阑好崩溃。


    果果太灵活了,他一个人根本控制不住,不得不和顾曜两人一起配合着。


    柳月阑不情不愿的,始终没给顾曜什么好脸色。


    顾曜追着问了几天,次次都被柳月阑怼回去,到最后也觉得好笑起来:“少爷啊,你能不能给小的一个明示啊?”


    柳月阑懒得跟他说话。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后,柳星砚那里传来一个消息。


    他们那个老破小的拆迁时间确定了。


    “要求限期内搬完,”柳星砚说了个日期,“我问过街道的联络员,说是都同意了,对赔偿款的金额都很满意,开开心心地签了合同。只是老房子不好搬,就多宽限了几天,一直等到四个月后才拆除。”


    柳星砚说着,又有些惆怅起来:“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住了那么多年。”


    柳月阑笑他:“你搬家的时候兴高采烈的,我也没看你舍不得。”


    柳星砚怒道:“你这人!你为什么老是嘲讽我啊!”


    柳月阑耳朵里塞着耳机,怀里抱着一个成长期的火龙果,心情很好地说:“看你生气我很高兴。”


    他抱着果果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调整了一个角度,给柳星砚看果果的小脸蛋:“月初去做儿保,上个月长了3厘米。果果真厉害!”


    柳星砚受不了地说:“你差不多行了啊!”


    几步之外,顾曜正在晾衣服。


    烘干机里拿出来的衣服固然蓬松柔软,但柳月阑还是更喜欢阳光晒过的味道,趁着今天出了大太阳,柳月阑便使唤顾曜去把果果的衣服拿出来晒晒太阳。


    别墅外的这个院子,顾曜原本想种菜,被柳月阑怼了一句:“是你家吗你就决定?”


    “……”顾曜脸上的表情可太精彩了,他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很多次,还是没说话,无奈地说,“行,行。我真惹不起你。”


    视频里,柳星砚从隐约的几片衣角辨认出了顾曜。


    他想起柳月阑刚刚的嘲讽,立刻想到了反击的好办法:“有些人啊,一年365天里有300天都在吵架冷战分手,每天要死要活的。嘴上说着这次真的分开了!背地里还要让哥哥去给他照顾阳台的花。哥哥,惨!”


    柳月阑皮笑肉不笑地说:“想死?”


    天高皇帝远的,柳星砚可不怕他生气,说着说着更来劲了:“柳月阑,你这人,你就瞎折腾吧!我看你也是矫情!哼哼,跟那男的生活了几天又想和好了是吧,我还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也就你能忍那男的。”


    柳月阑额角直跳:“柳星砚,你到底有没有正经事?”


    柳星砚嚷嚷着:“讥讽顾曜就是正经事。我告诉你哦柳月阑,如果有朝一日你们俩又和好了,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的!再见到他啊,我要把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暴揍一顿!”


    这时,顾曜晾好了所有的衣服,走到柳月阑身边,伸手要把果果抱走:“宝宝,来,让小舅舅跟——”


    他想了半天,没想好该怎么向果果介绍柳星砚,便作罢了:“那谁好好聊天。”


    视频里,柳星砚哼哼唧唧地说:“哎哟,好会装哦,好温柔好体贴哦。这是顾先生吗?我看不像吧!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吧!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吧!柳月阑,你这地方闹鬼啊!”


    顾曜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大概实在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样幼稚的攻击。


    柳月阑抱着果果和柳星砚说拜拜:“来,乖果果,我们和——”


    他也想了一会儿,他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叫这个称呼,最终还是沿用了果果叫自己的方式,说:“跟这个舅舅说再见吧!”


    果果笑了,咧开嘴巴嘿嘿地笑了。


    柳星砚不经常见到果果的照片,偶尔这么一看,也从心里觉得她可爱又漂亮。


    他捧着脸,说:“真的是好可爱的小姑娘啊!但是有点像顾曜,唉,好悲伤,唉,好可怜!”


    一直在旁边听得真切的顾曜:“……”


    “……”柳月阑无语地说,“柳星砚,我手机一直开着外放呢。”


    “?”柳星砚顿时紧张起来,“那你戴耳机干什么?!”


    柳月阑冷酷地说:“开会,有个插画要调整,我在听。”


    柳星砚干笑两声:“哈哈是吗你又开始工作了呀拜拜!”


    然后挂断了视频。


    顾曜已经接过了果果。他把她竖抱起来,果果靠着他的肩膀,小手撑着他的肩膀胡乱挥着。


    顾曜的表情十分精彩,大概也对柳星砚十分无语。他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笑着说:“阑阑——”


    柳月阑:“闭嘴。”


    果果适时举高了小短手,软乎乎的小手心拍在顾曜嘴巴上。


    “哈!哈!哈!”还要嗲嗲地笑。


    顾曜往后躲着,佯做嫌弃地躲开:“你手里都是汗!酸臭酸臭的!”


    火龙果大概听出了话语里的“嫌弃”,又用小手心去捂顾曜的嘴。


    小短手控制不了准头,拍在了顾曜的鼻子上。


    果果从这样的小游戏里面找到了乐趣,又去抠顾曜的眼睛。


    顾曜开始烦她了:“去去去,找你舅舅去。”


    说着就要把果果放回柳月阑怀里。


    柳月阑笑着把果果接回来。


    顾曜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覆了一下,确定他接稳后就松开了手。


    浅浅触碰过的皮肤留下了一点极不明显的温度。柳月阑抱起宝宝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停留太久,


    那一点温度,渐渐消融在温暖的阳光下了。


    顾曜没有再说什么,打算回房间时,却被柳月阑叫住了。


    “我下周要回国一趟。”柳月阑原本背对着他,说完这句话后,慢慢地转身过来看他,“不多待,大概两三天。你自己能照顾果果吗?”


    顾曜脚步一顿:“能。”


    他神情犹豫,明显是想要问柳月阑回去做什么。


    柳月阑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的:“又不长记性?说了多少次少管我。”


    不知道顾曜是当真认真反省过决定改改自己的少爷脾气,还是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真的让他转了性,总之,听到这话后,顾曜居然笑了。


    不是自嘲也不是无奈,倒像是……真的被柳月阑逗笑了。


    他挥了挥手,说:“好,不管你,不管你。你买到机票了吗?需要我帮你买吗?”


    柳月阑没说话。


    回国这事,是今天和柳星砚通过电话后临时决定的,自然不会提前订机票。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顾曜的问题。


    他把怀里的宝宝抱得更紧,抿了抿唇,望向顾曜。


    “顾曜,我给你一个机会。”柳月阑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就这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想。”


    第83章 83 他怕真到了那一天,他怎么都不肯……


    顾曜一愣。


    即便是从前争吵的时候, 柳月阑也鲜少说出这样的话。


    顾曜看着他的神情,联想起他最近几天冷冷淡淡的模样,又一次认真地开始审视自己。


    想着想着顾曜又觉得好笑——这段时间的自我反省, 都快成习惯了。


    他自然也听到了刚才那通电话的重要内容,犹豫再三后, 试探着说:“……照海市的城市更新做了很久了,年初的时候计划排到了你和柳星砚之前住的那个地方。我听说之后, 把这件事按下来了。”


    话一说出口,顾曜就知道自己没说对——柳月阑明显不是在问这件事。他的表情很意外,甚至有一种“竟然还有这种事”的疑惑。


    顾曜:“……”


    很好,不仅没有解决上一个问题, 还引发了下一个问题。


    顾曜琢磨了半秒钟,又打算审判起自己做的另一件事。


    但柳月阑制止了。他比了个手势,示意顾曜继续说,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我看看你又作什么妖了”的无语。


    顾曜也很无语, 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当时没想那么多,我记得你说柳星砚始终不想搬家, 就觉得,如果那里拆迁了,他又不知道住去哪里,我……”


    顾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柳月阑的神情,堪称小心翼翼:“我不想让他老来打扰你。”


    “哦——”柳月阑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皮笑肉不笑地问, “那么请问这位顾先生,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那老破小的拆迁已经启动了哦。”


    顾曜无奈地应对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他不是搬走了吗,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影响了, 就没再管这件事。”


    柳月阑对这样的回答不知是否满意,他抱起火龙果,站起来走了两圈,又回过头来看顾曜,似笑非笑地说:“顾先生,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顾曜对此倒是很坦然:“是有很多。有些事情不想说出来烦你,更多的,是不重要。”


    说完他又想起自己这个被分手的前男友人设,补充道:“我觉得不重要,但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柳月阑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一直看到怀里的小宝宝扭拉扭去才收回视线。


    柳月阑冷淡地说:“顾曜,刚刚你说的这件事,不算。除了这件事之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最好一次给我交代清楚。”


    顾曜面容扭曲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这趟回国,柳月阑并不打算多待——他放心不下果果。


    他只在行李箱里塞了几件衣服,便匆匆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照海比索兰瑞更冷,在机场时还不觉得,坐进出租车里柳月阑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冷意。


    照海大概已经入冬了。


    司机问他去哪里,他犹豫了一瞬,说:“去……林西路36号。”


    半小时后,他提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


    这个瞬间,柳月阑竟觉得恍若隔世。


    门口的保安和管家依然笑着和他打招呼,最多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无人追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好像他只是短暂地出了一趟差。


    再回来时,36号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


    他慢吞吞地进了电梯、打开房门——


    地暖开着,暖烘烘的房间顿时疏解了那点刺骨的冷意。


    柳月阑这才发觉,他的脸都被冷风吹僵了。


    他搓了搓脸,把行李箱提了进来,仔细地打量着久未回来的家。


    36号一切都好。


    柳星砚大约是经常过来帮忙打扫卫生,地面一尘不染,窗子十分透亮。


    就连桌上的几支雪柳叶都开得很好。


    要说哪里不好,大概就是——


    阳台上那一整面的花花草草都蔫了。


    也正常,这个东西打理起来十分困难,既要花时间,又要花心思。


    从前……从前顾曜愿意打理,现在顾曜不在,别人估计照顾不来。


    柳月阑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渐渐地开始觉得冷了。


    这么大的家,即便开着地暖,没有人住也依然显得冷清。


    几分钟后,柳月阑起身走到餐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小花瓶。


    他用手指捏了捏某枝雪柳叶,掏出手机给柳星砚打了一个电话。


    “月阑?怎么啦?”柳星砚接起电话,还有些疑惑,“跨国电话很贵哦,长话短说。”


    柳月阑说:“有点事回来一趟,我在36号。”


    柳星砚挺欣喜地“哎”了一声:“待多久啊?”


    听到柳月阑说明天下午就回去时,又无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柳月阑觉得好笑,又坐回沙发上,说:“下次回来再找你,这次太急了。你经常来36号吗?”


    柳星砚哼哼几声:“还不是帮你打扫卫生!”


    他喋喋不休地说:“你这个可恶的资本家,每次打扫卫生累死我了!”


    柳月阑敷衍地说:“嗯嗯辛苦你了谢谢。”


    说着说着,柳月阑笑了,这次语气还带上点温暖:“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也很会养花。我看到那几支雪柳叶了,养得很好啊。”


    柳星砚却说:“你在说什么啊?”


    柳月阑迟疑着坐直身体,慢慢说道:“雪柳叶啊,这不是你买的吗?”


    “……”柳星砚古怪地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如果你是说去年我买的那几支……鲜切花能存活半个月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直养大半年。”


    柳月阑长久地沉默了。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电话那旁的人都有些不安了。柳星砚急急地“喂”了几声,一直叫她:“月阑,月阑?还在听吗?”


    柳月阑轻轻“嗯”了一声。


    这次回来,柳月阑本没有打算去找柳星砚——他还要去趟老破小,时间太紧了。但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


    他应了一声,说:“你明天上午在家吗?我过去一趟。”


    挂断电话后,柳月阑没再耽搁,立刻动身前往他和柳星砚的那套房子。


    据柳星砚说,那里所有的住户都已经签了同意拆迁的知情书,但因为搬家事宜过于繁琐,政府便宽限了一段时间,让他们好好搬家。


    但柳月阑发现……大部分的人,应该都已经搬走了。


    他站在这个破败的楼栋门口抬头望去,只觉得眼前的视野里空无一户。


    他慢慢地上了五楼,站在那间熟悉的房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记得柳星砚之前把这间房子挂出去卖了,也记得是有人想要买的,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交易终止。


    柳星砚没有换门锁,从前的钥匙还能用。


    久未住人的房间,推开门后也不显凌乱。


    然而柳月阑推开门的那一刻还是愣住了。


    这个房间,和先前柳星砚独自居住的时候,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柳月阑从这里搬走后,柳星砚对房间的布局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整。但这里毕竟住了那么久,东西太多太杂,真的想要彻底更改布局实在太难了,便只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


    现在柳星砚搬走了,这里反而被恢复成了原来两人居住时的样子。


    但真的让柳月阑感到震惊的,是……


    现在,面前这个房间的布局,竟然和临风在索兰瑞购置的那间别墅一模一样。


    推开门的那个瞬间,柳月阑甚至恍惚地以为他回到了索兰瑞,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哄哄的小婴儿。


    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拼成了一张完整的画。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顾曜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在那间别墅的院子里种菜,比如为什么自己在提起这别墅的主人是临风时顾曜总是欲言又止,比如,临风明明说自己准备了三份礼物,怎么会莫名其妙多出这么多别的东西。


    再比如,为什么这栋别墅会在索兰瑞——大概一年之前,索兰瑞开放了同性恋人可以注册登记结婚的政策。


    柳月阑在这间老破小的门前,心中五味杂陈。


    更荒唐的是……就在这一刻,就在他眼前的这个景象,竟然无意中佐证了临风在那最后一件礼物中所说的话。


    还在上学的那些日子里,柳月阑断断续续画过一些在这间老破小里的生活。虽然没有刻意地画过这间老破小的样貌,但总有那么几张画一笔带过了背景。


    而顾曜,从那寥寥几笔的画作里拼凑出了这样一个拥挤而狭小的家。


    那些沉闷愁苦的生活,轻飘飘地记录在一张张画纸上,这些年里辗转多次,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呈现在了柳月阑的面前。


    前几天,他在临风寄出的U盘里,听到临风说——


    “其实,给你准备的这些东西,基本都是顾曜弄的。”U盘的录音里,临风缓缓说道,“那些画册就不说了,他本来也该帮你收着。毕业纪念册……其实一直在他那里。他把它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就让我把这个东西送出去。他说,他怕真到了那一天,他怎么都不肯放手。”


    就在这时,顾曜给他发来了消息。


    果果喝完了下午的奶,正被他抱着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顾曜单手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果果圆乎乎的小肉脸蛋占据了大半个镜头,顾曜只露出了一截下巴,却不难看出笑意——


    作者有话说:因为最近两周工作太忙太忙,连续加班很多天,一直没空写文,我的存稿用光了[可怜]以后大概没办法日更,但不会坑文!


    这篇剩的内容不多了,估计只有几万字啦,会尽快完结[可怜]


    第84章 84 月阑,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顾曜问:【应该已经到家了吧?我看一个小时之前已经降落了。】


    他解释了一句:【刚刚在哄果果睡觉, 她成功把我哄睡着了[晕]睡醒才看到】


    柳月阑看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回复。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的手指悬在上面, 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按下几个字:【我在老房子这。】


    发送出去之前,又都删掉了。


    他把手机锁了屏攥在手里, 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在面前的小床上坐下。


    布局能还原, 但总有还原不了的东西。柳月阑摸着身下的床单,苦笑着想,从前他和柳星砚可用不起这样柔软细腻的床单。


    他脱了鞋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脑袋里反反复复回想着U盘里临风录下的话。


    “去年的时候,阿曜托人给我寄了一大堆东西,说是不知道保存在哪里比较好,只觉得这应该都是你的重要物品, 不想随便收纳,就想让我帮忙保管,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你。收到之后我拆开一看, 原来是这些年你画过的画。我觉得很奇怪,这些东西保管在哪里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千辛万苦寄到我这儿。月阑,你没见过那些画册的包装,真是……阿曜给每一本都裹上了减震泡沫, 寄到我这里时, 只有一本的包装裂了一个口。”


    从前和柳星砚一起生活的时候,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确实都是柳星砚在做。后来他和顾曜住在一起,这些事就变成了顾曜的工作。


    至于顾曜为什么心血来潮整理这个, 柳月阑大概也知道。


    他想起来了,前两年的时候,“柳月阑”这个名字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议。


    他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给一位业内挺有名的原画师当助手。他们这个行业,老师勾线稿,助手帮忙上色,算是个公开的秘密。


    柳月阑也给那位老师上过色。但他们风格不太像,几年之后被人翻了出来,当作污点指责那位原画师。


    这事情过了太久了,柳月阑已经不记得了,被人问起的时候也没有去查证,只随口说了一句“不像是我画的啊”,由此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骂战。


    在工作上,柳月阑这个名字引发过的争议可不止这一件,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自己没往心里去,也没让顾曜帮着处理。


    但……这一件事在顾曜看来,大约和别的事情不一样。别的争议,多少都有些柳月阑自己口无遮拦的因素;这件事,柳月阑是真的无妄之灾。


    因着这件事而有了整理画册的念头,也正常。


    “我就问阿曜,这些都是你的东西,怎么不交给你,非要让我一个外人来保存,他也不说,就把东西塞给我。后来我想,总归是个纪念,也就收着了。还有一样东西,毕业纪念册,之前也一直在他那里。我也是去年才拿到的,和那些画册一起。”


    说到这里,临风很无语,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再虚弱,小声骂了几句顾曜:“这人真的,哎我真服了,他把这两本纪念册给我,甚至没有给我找到我自己的那一本!我真是……好气啊,好想揍他。”


    柳月阑还记得自己翻开那本纪念册时的心情,还记得看到那句毕业祝福时的复杂感受。


    ……他当然可以不理会顾曜的纠缠,他可以视顾曜为空气,不去理会那人的所作所为。


    甚至,就像卫枫或者温霁川所说的那样,他大可以利用一些人、利用一些事,远远地躲开顾曜。


    但顾曜……又愿意放手了。


    为那一句年少时的祝愿,顾曜放手了。


    紧绷得下一秒就要断掉的关系,因为顾曜的主动离开而渐渐缓和下来。


    后来又因为果果,因为这个可怜也可爱的宝宝,他们又兜兜转转绑到了一起。


    脑海里,临风的话语始终没有暂停过。


    “那天晚上,我跟阿曜打了很久的电话,但他并没有说很多,只是一直沉默。最后他只说,如果有一天他留不住你,至少也别阻碍你。月阑,把这个东西给你,是他的意思,他担心有一天你想离开时他怎么也不肯放手,就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柳月阑仍然攥着手机坐在沙发上,


    临风的录音混着那一晚凌乱的记忆,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


    那个混乱的雨夜里,顾曜受伤的手臂上血水雨水混成一团。但他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坐在沙发上,膝盖放着那本自己亲手写过的纪念册,像被漫天的悲伤淹没。


    极少流泪的男人,那一夜滚落的一滴眼泪,终于在几个月后的这一刻,落进了柳月阑的心里。


    老房子没有采暖,柳月阑坐得冷了。


    他揉揉僵硬的肩膀,慢吞吞从床上站起来,穿好鞋子打算离开。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看这里。


    从这里搬走已经太久太久了,狭小的房子里早已没有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那些和柳星砚相依为命的时光,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看着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过往那些困苦的日子又好像一幕幕重新回到眼前。


    最难捱的那段时间,也只像是树上掉落的一片叶子,被风吹着晃悠悠落到了地面。


    轻得没有留下一丝声响。


    重新锁上房门时,柳月阑竟然也有了一丝不舍。


    从36号离开的时候、登上出国的飞机前往索兰瑞的时候都不曾出现过的不舍,在离开这间他唾弃无比、即将被拆迁的老破小时,竟然悄悄地钻进了柳月阑的心里。


    五层楼很矮,却是这栋陈旧破败的筒子楼里次高的楼层。


    柳月阑站在楼下,最后一次抬头看了看这里。


    熟悉的房间黑漆漆的,和周围其他的房间一样,被吞没在傍晚的昏暗中。


    回到36号的时候,柳月阑意外发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


    柳星砚来了。


    明明说好第二天一早自己过去找他,可他大概怎么都坐不住,大晚上跑过来了。


    抠门精这次没再念叨着拆迁款的事,他带来了一大袋子新鲜水果,说:“我买了好多水果,你带走呀!”


    柳月阑:“……我又不是去无人区,用得着大老远从国内带水果走吗?”


    柳星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噔噔噔跑去厨房,切了一点赶紧分着吃了。


    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他看到了柳月阑提起的那几支雪柳叶。


    柳星砚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把装着水果的小盘子放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只小花瓶,说:“你这房子,除了我之外,也有别人会定时过来打扫。你知道吗?”


    柳月阑不太清楚,但大概也能猜到——顾曜没搬走的时候,是安排了人定期来打扫36号的,只是这位先生太有少爷脾气了,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于是保洁便只挑两人都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做的工作也都是些基础打扫,扫扫地倒倒垃圾之类的,其余深入的清洁,都是顾曜找时间自己处理的。


    柳星砚继续说:“这几支雪柳叶,应该都是那些人按时换的。我隔一段时间会过来一下,但也不是太经常来。不过每次过来时,这几支雪柳叶都养得很好。”


    他这样说着,视线飘去了阳台。他看着那一面墙,神情像是也有些无奈:“几支雪柳叶养着,那一整面的花倒是没怎么管。”


    他叹了口气,终于看向柳月阑:“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


    过去这些年里,他们两人聊起顾曜的次数并不多,偶尔说起的那么几次,也总是有些不欢而散。


    更别说……现在闹得这么一遭,导火索就是因为顾曜去找柳星砚的麻烦。


    然而现在提起那人时,柳星砚也挺心平气和的:“月阑,我不知道……那天的事情,顾曜和你说了多少。”


    他见柳月阑想要开口,便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弟弟先不要开口,听完自己的话:“他跟你说了什么,其实不重要,我想说的是,那一天,我也跟他说了很多。”


    说到这里,柳星砚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你真应该看看顾曜当时的表情,可太精彩了!我把他说得哑口无言!”


    柳月阑怀疑道:“你?”


    柳星砚得意地说:“对啊!我!”


    小小的得意过后,柳星砚认真起来:“我当然没有他能说会道,我只是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柳月阑手一抖,小叉子上的圣女果滚落回了盘子里。


    耳边,柳星砚依然轻声说着:“月阑,你是爱他还是不爱他,是跟他和好还是就此分手,都是你的事情,都取决于你自己。你开心,你愿意,那才是最重要的。”


    柳月阑把手里的盘子往边几上一放,又欲开口,却也又一次被哥哥打断:“月阑,我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也不是一个好哥哥,或许我没有能力为你遮风挡雨。但是,如果你不想跟他在一起——”


    柳星砚抿了抿嘴,小声说:“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柳月阑心里那股美好兄弟情的小火苗像被小狗刨了一爪子,啪地一下被拍哑火了:“……什么死死活活的?”


    柳星砚哼哼一声,看那表情就知道“超雄法制咖”这五个大字就在嘴边。


    几秒钟之后,柳星砚卸下那副伪装出来的恶狠狠的样子,语气和神情都恢复了最常见的没心没肺:“能放下,或者是放不下,都取决你自己,你到底……开不开心,愿不愿意。”


    说着,他也有了些惆怅:“不瞒你说,月阑,其实,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盼着你们快点分开的。但你们真分开了,我又觉得……”


    他看向柳月阑,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担忧:“我看不惯他的一些做法,但,如果我站在他的角度,如果我是他,我大概也能理解他的一些想法。我跟他并不是对立的,至少在你的事情上,我们应该是有一样的初衷。”


    柳星砚目光闪烁,手指小小地伸出一点距离,又很快缩了回去。他抓着自己的裤子,轻声说:“说到底,也只是希望你快乐。如果在一起时你快乐,那我就希望你们在一起。如果分开才比较快乐,那我也支持你们分开。月阑,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说罢,他又轻轻地出了个声儿:“不过,顾曜这个人,我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他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这位顾先生:“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性格更差的人!”


    柳月阑浅浅地笑了一下,不知是笑柳星砚这种幼稚的报复,还是笑别的什么。他没有为顾曜辩解,顺着柳星砚的话说:“是啊,他老是做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事。”


    他扭头看了一眼哥哥,说起另一件事:“你那个房子,知道先前的买家是谁吗?”


    柳星砚的表情迷茫了一瞬。联想起上下文,又很快明白了。


    他不敢置信:“啊?!”——


    作者有话说:柳月阑自己并不知道,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一个鼠了老公的寡妇


    第85章 85 如果顾曜、如果任何一个人希望他……


    柳月阑浅浅笑着, 说:“莫名其妙吧。我今天下午过去了一趟,这才知道。”


    柳星砚一琢磨,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那房子不好出手, 柳星砚又不肯要弟弟的钱,背着一身房贷每天抠着指头过日子, 于是出手阔绰的顾先生很大方地买下了房子——至于是不是真心想要帮助柳星砚,那是题外话了, 总之,这个动作做出来,就已经解决了柳星砚的燃眉之急了。


    后来,顾曜大约是听说了拆迁的事, 发现拆迁款比那套房子的卖价更高,便单方面决定终止这个交易,让柳星砚自己拿下那笔拆迁款。


    柳星砚拿人手短,事到如今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他叹了一口气, 对柳月阑说:“他怎么老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柳月阑耸了耸肩:“谁知道他。老干些没人能懂还让人生气的事。”


    柳星砚失笑。


    夜色深了。


    柳星砚没有回家的意思,特别自顾自地一直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盘子水果吃着。


    柳月阑又去招惹他:“你不是给我带的水果吗?你自己都吃完一半了。”


    柳星砚没回答他, 只继续吃着嘴里的东西。


    又拌了几句嘴后,柳星砚主动开口:“我今天能留下吗?太晚了。”


    柳月阑:“让那谁过来接你。”


    柳星砚:“这么晚了,野哥过来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他长得很安全。”


    “哪里安全了?”柳星砚不满道,“万一被人掳去做明星了怎么办!”


    柳月阑:“……我是脾气太好了没揍你了是吧?”


    柳星砚放下手里的盘子,洗干净了手, 抱了一床被子跑进了柳月阑的主卧, 坐在床上很谨慎地看他。


    说起来,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光里,他们两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同床共枕的机会。


    即使有, 也早就消失在漫长的记忆里了。


    柳星砚见弟弟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打开被子坐了进去,仰着脸问:“照顾宝宝好玩吗?”


    柳月阑看了他一眼:“你给那男的生一个,我也给你看小孩。”


    柳星砚抄起个枕头砸他腿:“去你的。”


    胡乱说了一堆没营养的话后,柳月阑不再继续这种幼稚无聊的话题。他简单冲了澡,也坐进被子里,语气淡淡地说了个日期:“我要在索兰瑞待到这个时候。”


    柳星砚粗略一算:“那就是还有小半年哦?为什么是这一天?有零有整的。”


    柳月阑说:“你别管。”


    柳星砚撇撇嘴,切了一声。他眨了眨眼睛,坐得离柳月阑近一点,又问:“那……那谁呢?”


    柳月阑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随他吧。”


    他本以为柳星砚今晚留宿,是想好好问一问这段时间的事。没想到问过这么几句后,柳星砚竟然准备睡了。


    他躺进被子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你这房子好大。”


    柳月阑耐着性子问:“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柳星砚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挺久没见了。”


    说着说着还闭上了眼睛,好像是真的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了。


    柳月阑:“……别装,你天天熬夜不睡觉,以为我不知道吗?”


    柳星砚委屈道:“我都改了!”


    柳月阑关了灯,也被他的哈欠传染了。他也躺进被子里,闭着眼睛轻声问:“哎,柳星砚。”


    身边毫无动静。


    柳月阑以为他在等待自己接下来的话,便自顾自地说:“你就不生气吗?”


    柳星砚还是没回答。


    柳月阑又以为这样的沉默多少是因为有些埋怨,语气放得更轻:“我不是因为打算和顾曜和好才来问你这些。不管我和他以后怎么样,都不妨碍我很在意这件事。柳星砚,你——”


    说到这里,柳月阑诡异地沉默了。


    因为他发现……


    柳星砚睡着了。


    呼吸沉稳均匀,安静得不得了。


    柳月阑:“……”


    他刚才在心里为柳星砚的长久沉默想了很多种理由,只是实在没想到,这人竟然,只是,睡着了。


    柳月阑好想把他锤醒。


    朦朦胧胧的黑夜里,柳月阑就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着兄长侧脸的轮廓。


    柳星砚此人睡姿一向很差,从前还在老房子时,柳月阑经常半夜下床去给他盖被子。


    现在也是。


    他一只手捏成虚虚的拳头横在两人中间,丝毫不在意柳月阑躺下时会不会压到他的手臂。


    被子里面不知道是怎样扭曲的睡姿,总之,柳星砚右腿的膝盖露在外面。


    柳月阑啧了一声,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嫌弃的意味有点明显。


    他胡乱伸手,把那人的被子整理好。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柳月阑不知想起了什么,按住被角的手指竟然有了些微微地颤抖。


    紧接着,就连眼睛都红了。


    偌大的主卧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漆黑的夜晚又掩去了一切情绪和动作。


    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一刻柳月阑想起了什么,更无人知晓此刻他的心中翻滚着怎样的情绪。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像是怕谁知道一样匆忙移开侧脸,想要把涌上心头的复杂思绪藏得更深。


    几分钟后,柳月阑吸了吸鼻子。他又重新看着柳星砚,看着看着,像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伸手在他哥脑门上弹了一下。


    柳星砚在睡梦中无辜被攻击了,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清醒。


    柳月阑又低头看了一会儿,过了很久才终于睡下。


    柳月阑改签了第二天上午的飞机,一早就准备出发了。


    这趟回来,本来也只是为了看看那栋老房子。现在房子看到了,柳星砚也见到了,他心里实在惦记着果果,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柳星砚说送他,柳月阑拒绝了:“你又不会开车,去了机场还要打车回家,到时候又要找我要车钱,不给。”


    柳星砚撇撇嘴。


    他又想了一会儿,和柳月阑一同坐电梯下楼时问了一句:“哎,月阑,如果……”


    “什么?”


    柳星砚眨眨眼睛:“哦我是说——”


    “你想好了再说。”柳月阑淡淡地威胁道,“我看你那表情就知道你现在又不想问刚才的问题了,正在想借口糊弄我。”


    柳星砚一脸被拆穿了的表情:“……唉!”


    他也不再绕圈子,小声问道:“我刚刚是想问你……照你说的,果果妈妈身体不好,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带宝宝。如果、如果……”


    柳星砚说不下去了。


    电梯到了。


    他接过柳月阑手里小小的行李箱,和他一起出了电梯。


    他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太阳,又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我乱说的,你别当个事。”


    他不想再提,柳月阑却偏偏要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哥哥想问什么,无非就是——


    如果果果需要他,如果……顾曜和顾昭都希望他能陪在果果身边,他会不会真的就此留下。


    留在果果身边,也留在……顾曜身边。


    柳月阑诚实地说:“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


    顾昭身体不好,一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她这样的状态,柳月阑不可能、也实在说不出让她打起精神早点接走果果的话。


    更何况,或许顾昭根本不希望果果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顾家长大。


    柳星砚似乎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回答——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知道这样的答案,才不肯再问出口。


    听到这样的回答,柳星砚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不知是不是柳月阑的错觉,他竟觉得这样的回答,反而让柳星砚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两人一起提着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行李箱,磨磨蹭蹭走到了36号门口,


    等待网约车的时间里,柳月阑忽然出声问道:“拆迁之前,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以为柳星砚在那里独自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多少会有些不舍,没想到柳星砚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不去啦。”


    还说了句很有哲理的话:“以前很在意那里,因为只有那儿才是我的家。但现在不是啦。”


    柳星砚把手里拎着的小行李箱放下,伸手抓了抓柳月阑的袖口。


    他浅浅地笑着,说:“以前不懂这些,才总想着要一直守在那儿。现在我知道啦,有家人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网约车到了。


    柳星砚再次提起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他把柳月阑推进车子里,自己拉开车子的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


    之后,他站在车子外面,微微弯下腰,笑着和柳月阑道别:“等你回来啦。”


    室外风并不大,但还是吹乱了柳星砚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被风吹着落下耳边,又被他伸手拂了上去。


    柳星砚笑盈盈地说:“你早点回家啊!天天在外面浪。”


    柳月阑抿了抿嘴,压下了唇角一点笑意,捏了一个像是敷衍的语气,说:“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


    *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柳月阑毫无困意。


    他靠在座椅上,反复翻着自己独自回国的这两三天里顾曜发来的消息。


    那人就像高中那段长达三个月的冷战时期一样,给他发着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完全没提自己,说的都是些果果的事情。


    果果睡着了,果果睡醒了,果果号啕大哭了,果果撒娇要抱抱了。


    柳月阑把这几张照片保存下来反复看着,生怕自己错过了果果的成长。


    他看得仔细,看得认真。


    收起手机的时候,柳月阑不禁又想到了方才柳星砚问的问题。


    如果顾曜、如果任何一个人希望他为了果果留下来——


    他会吗?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让柳月阑倍感疲惫。下了飞机后,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那栋别墅。


    再站在这里的时候,柳月阑只觉得哭笑不得。


    本来是为了拆迁的事情回去一趟,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这栋别墅的主人都换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太迟钝,还是顾曜太能……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顾曜这种行为。


    死装死装的,说句实话能要他命。柳月阑在心里吐槽。


    他正这么想着,身后,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日落了。


    远处,橙红色的光圈划开天空,在来人的头顶落下一片金黄。


    他怀里抱着不安分的小宝宝。小肉团子见到柳月阑后兴奋得很,左扭右扭恨不得立刻扑到柳月阑的怀里。


    那人“哎哎”两声,扔开右手推着的婴儿车,快步朝柳月阑走来。


    “哎,你回来了啊?”顾曜的声音朦朦胧胧,落在柳月阑耳中像隔着一层纱,几秒钟后才缓慢清晰起来,“我还说回来之后找人去接你,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


    柳月阑回头看他。


    算上来回飞行的时间,他离开索兰瑞,前后不过四天的时间。如今再见,他竟然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曜了——


    作者有话说:和好肯定是真正的和好,不是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被绑着才会和好。所以这是一个剧透,原因暂且不说,但他们和好不是因为果果需要柳月阑[可怜]


    第86章 86 他们依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


    柳月阑接过果果。


    几天没见, 实在是想她了。


    果果确实是认人了。没见到的时候不记得这回事,真见到了反而觉得委屈。


    被柳月阑抱过来的时候还是笑着的,下一秒就委屈得哭出来了。


    小脸蛋皱着, 眼泪花都掉下来了。


    柳月阑看了心疼,抱着她拍拍屁股, 喔喔喔地哄着,还低声跟她道着歉:“错了错了, 舅舅错了,怎么能一声不吭离开我们小果果这么多天呀?太坏了,舅舅坏,果果好!”


    这样那样地哄了好几分钟, 果果才逐渐停下哭声。


    几步之外,顾曜找了个地方坐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柳月阑。


    几天没见,顾曜胆子变大了, 居然胆大包天地嘲讽起柳月阑:“谁让你非要回去。”


    柳月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闭嘴。”


    顾曜闷声笑了,没再说话。


    果果几天没见到柳月阑, 闹腾极了,那天晚上折腾到快12点都不肯睡。


    长途飞行,柳月阑也很疲惫了,中间抱着果果睡着了,还是顾曜进来看看情况才猛地惊醒。


    还好, 果果已经睡了。


    顾曜用口型无声说着:“你去休息吧, 我来。”


    柳月阑沉默着摇了摇头,把果果的小被子裹好,说:“我来吧, 反正都已经睡了。”


    顾曜没敢立刻走,就怕柳月阑这里还有需要帮忙的,便说:“这样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柳月阑实在很累了,闻言也没有坚持。他揉了揉眼睛,躺到床上后,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身体很疲惫,脑袋里也接收了太多东西,然而这一觉睡得实在安稳。


    睁开眼时,天都亮了。


    果果大约也才睡醒,正吮着手指趴在床上看他。见他醒了,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咿咿呀呀地要他过来抱着。


    柳月阑睡眼惺忪地挪了过去,把热乎乎的小团子搂进被子里。


    另一侧,床单凌乱着,枕头也被睡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柳月阑愣了愣,伸手一摸——


    还热着。


    这时,房门被小心敲响,顾曜在门外轻声叫他:“阑阑,醒了吗?”


    柳月阑抿了抿嘴,单手抱起果果,下床去开了门。


    顾曜接过宝宝,两人一起默契地给果果换了尿不湿,又热了奶。


    收拾好这些后,柳月阑才去吃早饭。


    顾曜抱着果果坐在地上玩。他背对着柳月阑,好像很不经意地问道:“这趟回国,还顺利吗?”


    柳月阑说:“没待多久,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


    他反问道:“你呢?想好要坦白什么了吗?”


    顾曜的背影一僵。


    他转过身来,无奈道:“你回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柳月阑立刻追问:“这房子既然不是临风买的,为什么不说?”


    顾曜很坦诚地说:“一个原因是丢脸,所以不想说。另一个原因是……”


    他思考了一会儿,缓缓继续道:“不管是谁买的,不管过程如何,总之现在的结果,都是你住在这里——你带着果果住在这里。这样就够了。这是谁买的,不重要,你现在在这里,这才重要。”


    “那如果我一直都不知道呢?如果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临风的礼物呢?”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顾曜浅浅地笑着,耸耸肩,道,“临风又不是外人,你把这里当作是他的一片心意,那也可以。总之——还是那句话,是谁买的,不重要;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买下的,也没那么重要。现在你住在这里,你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安稳平静,就足够了。”


    柳月阑捏紧了勺子,想要再从碗里舀起一勺汤时才发现,面前的碗里早已经空了。


    他干脆放下勺子,轻声对顾曜说:“阿曜,你老是做这些自以为是的事。”


    顾曜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气急败坏。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啊,我老是做一些自以为是的事。”


    柳月阑鼻腔酸涩。


    他避开顾曜的视线,微微低着头走向顾曜,弯腰将果果抱了起来。


    一夜过去,果果已经忘记了柳月阑的不告而别,她窝在柳月阑怀里,既不委屈,也不乱动,只亲密地贴着他的肩膀,小手紧紧抱着他。


    顾曜仍然坐在地上,抬着头看着柳月阑。


    柳月阑背对着他,却仍然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


    身后,顾曜低声开口:“这几天里,我想过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想过很多。”


    柳月阑的背影微微一顿。


    “我想,如果真的要瞒你,肯定还是有办法的。”顾曜的语气平静,声音里的情绪很淡,“我还复盘过,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说着,他自己都笑了:“阑阑,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是哪里暴露了?”


    柳月阑没有回头,只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低声说:“临风。临风告诉我的。”


    顾曜说:“果然,我猜也是。”


    他像是在自嘲:“我没有临风这样的朋友,我不懂你们之前的感情,从他那里暴露,也正常。”


    怀里,果果吃着手,好奇地眨着大眼睛看着柳月阑。柳月阑低下头,用鼻子碰碰她,又把她搂得更紧。


    热乎乎的温度透过层层衣物,熨帖地抚着柳月阑的心。


    半晌,他轻声说:“费这个劲干什么。”


    顾曜笑了一声,没有解释,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阑阑,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道:“如果说是因为不想跟我结婚,那就算了。如果说是因为柳星砚,那我去跟他道歉就好了。我始终不明白,总觉得,怎么都有解决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大发雷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路过了那里——你以前住过的那个地方。”


    当时,柳星砚已经把房子挂出去了,早就不住在那里了。顾曜路过后,心血来潮地上去看了看。


    中介刚好过来拍照,一眼就看出顾曜身份尊贵,便积极地推销起这间房子。


    “老实说,一开始,其实没有想那么多。”顾曜坦然道,“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柳星砚着急用钱,那我帮帮他也无所谓,就当是给你赔罪也行。可是,后来中介打开了那扇门,我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说话的语气逐渐紧绷起来:“柳星砚搬走了,那屋子里没剩什么东西了,可即便如此,那里依然能看出来,曾经有一个人长久居住过的样子。”


    顾曜起身,慢慢走到柳月阑身后,伸手碰了碰果果的小脸蛋,低低地说:“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


    果果不满地扭动着身体避开顾曜,左动右动地打着挺。


    柳月阑换了个姿势抱他,余光瞥到顾曜的视线时,又下意识匆匆避开。


    “那里,像是柳星砚自己的家。明明那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完全没有你存在过的痕迹了。”顾曜的语气很轻,说出这几句话却像是有些吃力。他说得很慢:“本来我还在想,其实那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从那里搬出来已经那么久了,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可后来,我回到36号的时候,竟然觉得……”


    顾曜也换了个姿势,手掌越过柳月阑的肩膀,摸了摸果果的头顶。


    高大的身体站在身后,和柳月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靠近一步就能把他整个拢在怀里。


    顾曜的手指摩挲着,收回手的瞬间里,像是犹豫着想要再碰碰柳月阑。


    但最终都忍住了。


    “……我竟然觉得,36号也很空旷。”顾曜继续说着,“想想都觉得荒唐,我们在那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可当你离开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就连那里,都没有什么你存在着的痕迹。可是,那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克制的念头到底还是压过了一切。顾曜极不自然地收回手,没有再做其他多余的动作,他只是慢慢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轻声说:“那天晚上,我在36号坐了很久,第二天一早,我给临风打了电话,请他把那些画册作为礼物送给你。”


    顾曜不知怎么描述自己那时的心情。


    从前,他总是觉得别人在拖累柳月阑,总觉得,柳月阑为太多人、太多事浪费了太多时间。可当他从老房子落荒而逃回到他们的家时,他恍然发现,其实他自己也在拖累柳月阑。


    相爱的这些年里,柳月阑又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呢?


    他的工作,他的生活,他的朋友,甚至他的家人,每一样都在顾曜的“部署”之下,每一样都在顾曜的“掌握”之中。那些为了柳月阑好而做的事情,一点一点地挤占着柳月阑存在着的痕迹。


    “……我把那处老房子做了简单的改造,恢复成了你曾经住过的样子,本来想,等你回来的时候把它还给你。如果非要说原因——”顾曜在这里停顿了很久,思索着如何解释,“我希望那是你的东西,只是你的东西。”


    他伸出手,从柳月阑的怀里抱过果果。


    他们依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因为这样的动作而像是有了一个拥抱。


    一个……短暂的、久违的拥抱。


    和这个拥抱一起涌入心底的,还有顾曜熟悉的气息和温热的呼吸。


    他的手叠在柳月阑的手腕上,触摸到的瞬间他迟疑着拨开了自己的手,片刻后不知又下了什么决心重新覆了上去。


    顾曜稳稳地托着果果,动作那么轻松。


    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人,唯有面对心爱的人时才那么犹豫和小心。


    小婴儿不懂大人的这些爱恨纠缠,她只知道被抱着就很快乐。


    她从一个人的怀里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怀里,两个怀抱是同样的温暖。


    她不老实地动了动,用胖胖短短的手指头戳着柳月阑的脸。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果果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巴,甜甜地对他笑着。


    柳月阑心下酸涩,在这时又被果果的笑容治愈了。


    他伸出食指让果果抓着,避开顾曜的视线后,几不可闻地问:“既然……既然你害怕自己不想放手,也事先想好了办法,那为什么——”


    柳月阑咬着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又总是要逼我呢?”


    窗外,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顾曜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抱着果果,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落在地上。


    听到柳月阑的问话后,顾曜侧过身去,只留给柳月阑半张侧脸。


    柳月阑却从地上的影子里,看到了他扣紧的手指。


    很久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顾曜的话。


    “……对不起,阑阑。”顾曜背对着他,低声向他道歉,“对不起。”


    第87章 87 “这些不是用来让你原谅我的手段……


    轻声说完这句道歉后, 两个人都沉默了。


    果果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宝宝宇宙里。她用暖呼呼的小手拍着顾曜的下巴,对上那双带着明显哀伤的眼睛时也只是愣了一下。


    小手拍得更起劲, 好像这样就能快快拍掉那些不快乐的往事。


    她的世界那么简单。


    开心了就安静地自己玩,不开心了就号啕大哭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注意过来。


    开心就是开心, 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也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往事。


    柳月阑回过头来看她,她也正吸着手指望着他。


    和柳月阑的视线碰上时,果果笑成了眯眯眼。


    柳月阑朝她努努嘴,视线又挪到背影僵硬的男人身上。


    他轻声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顾曜。你可以把那些东西都给我——画冊也好,毕业纪念册也好,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临风,让他转交给我?”


    这些东西固然都是属于柳月阑的, 可过去那么多年里,柳月阑也没见得真有多想要——有些画,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顾曜把这些东西一点点收拾好, 想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他本可以用它作为另一种“礼物”,另一种……在必要时刻换取柳月阑片刻心软的“弥补”。


    可是顾曜没有。


    他用一种十分迂回的方式做完了这些事。


    这个问题似乎没有那么难回答。顾曜放松了一些,甚至笑了一下,说:“因为这是给你留的后路,所以才要放在别人那里。只有这样, 等它们真的能发挥作用的时候, 我才不会后悔。”


    柳月阑却生气了:“你口口声声这些都是给我留的后路,有没有想过我需不需要后路?顾曜,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我没想过要离开。”


    顾曜口中泛苦:“你说得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是做一些自以为对你有用的事。”


    柳月阑闭了闭眼睛,眼眶酸涩。他挤出一个像是嘲讽意味的笑,问道:“顾先生,你不仅自以为是,还分不清轻重缓急——重要的事瞒着我,又总是用奇奇怪怪的东西惹我生气。”


    顾曜也叹气,却还是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哪些是瞒着你的重要事?如果是说这些托临风给你的东西,我觉得不算。”


    他换了个姿势,让果果趴在他的肩膀上,终于敢回过头来看着柳月阑的双眼。


    “这些东西只要交到你手上,就算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至于是由谁送出、以什么理由送出,真的没有那么重要,阑阑。”他一字一句,说得郑重,“这些不是用来让你原谅我的手段,这只是我想为你做的事。”


    他顿了顿,没有追着去看柳月阑慌乱避开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为我爱的人做一点小事,怎么都算不上是很重要吧。”


    再之后,两人谁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沉默了很久,后来,果果肚子饿了,前后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就哭红温了。


    顾曜着急忙慌地抱着她走来走去,柳月阑手忙脚乱地去给她热奶。


    水奶热好后,果果啪地吸住奶嘴,心满意足地开始品尝这一餐的美味佳肴。


    终于又安静了。


    柳月阑接过宝宝抱在怀里,调整了一下奶瓶的位置,轻声说:“还差个秋千。”


    “什么?”顾曜先是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你说老房子吗?那里地方太小了,秋千不好做。等回国之后我想想怎么安排吧。”


    说罢又觉得自己很愚蠢:“唉,我也是傻了,那里都要拆迁了。”


    柳月阑这时也才反应过来:“……那就放到36号吧。”


    果果在这时候干掉了一瓶奶。她吐出奶嘴,小手一挥,把空空如也的瓶子挥到地上。


    顾曜弯腰去捡,起身的时候低低地应了一声。


    *


    该说的话都说开了,两个人的关系却并没有缓和的迹象——非但没有缓和,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柳月阑单方面地和顾曜冷战起来了。


    顾曜自然也没有想过用这样几句话哄柳月阑回心转意,但这个冷战的结果实在出乎意料。


    他也琢磨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柳月阑说:“顾先生,你还是别琢磨了。你闭嘴当个人形立牌还能有点观赏价值,你一张嘴我就想揍你。”


    顾曜惹不起他,闭上嘴默默地去干活了。


    和果果一起生活的时间过得飞快。


    柳月阑那一趟回国时果果才三个月,一转眼,已经半岁了。


    出生时瘦瘦小小的宝宝一点一点长高,柳月阑翻着手机里果果刚来索兰瑞时候的照片,都有些认不出她了。


    皱巴巴的肉团子一点点长开,乳毛脱落换了新发,牙齿也长了几颗,肉嘟嘟的小胳膊腿儿小小地抽了条。


    “你看,她现在都不能蜷在我怀里了。”柳月阑费劲地抱着胡乱扭动的果果给视频里的柳星砚展示,“又长高了,这小姑娘,以后不知道要长到多高。”


    柳星砚已经习惯了这个晒娃狂魔的作风,敷衍地夸了几句后,说起了自己的近况:“我涨工资了!”


    柳月阑也有办法治他:“哎哟是吗真了不起呢。”


    柳星砚瞪他。


    柳月阑把果果放到爬爬垫上让她自己玩一会儿,举起手机想跟柳星砚说点什么,一看镜头里那人的脸,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我过阵子回国之后记得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柳星砚又高兴起来:“可以!”


    他算算日期:“你准备回来啦?”


    柳月阑“嗯”了一声:“下个月月底。”


    果果被带来索兰瑞之前,柳月阑和顾昭通过一个长长的电话,这个日期,就是那通电话里面定下的。


    顾昭给自己定了一个日期,在果果半岁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来,把果果接回身边亲自照顾着。


    柳月阑本想说不用,他还可以继续照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顾昭才是果果的母亲,分别这么长时间,顾昭一定想她了。


    大概是因为临近这个节点,顾昭近来找他的次数多了起来。


    柳月阑时常抱着果果和顾昭聊视频,又找了一些顾昭的照片贴在果果的房间里,有空就教她认妈妈。


    后来,顾曜也听说了这件事——顾先生在索兰瑞装了这么长时间的好好先生,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又发了少爷脾气。


    他也没说什么,就自顾自生着气,脸拉得老长。


    柳月阑懒得理他。


    几天之后,这位先生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又和没事人一样过来招惹柳月阑。


    先解释起了前几天臭臭的脸色:“阿昭身体不好,果果是她的女儿,我来照顾果果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要把果果接回国,我很生气。我是在气这件事情。”


    柳月阑说:“阿昭本来身体就不好,果果不在身边她心里肯定难受,这种时候你让让她不行吗?”


    顾曜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他坐在床上,正在整理果果的衣服——虽说只在索兰瑞住了短暂的几个月,但果果的东西着实不少。


    顾曜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其实也不完全是生气,也很……沮丧。”


    顾先生很少有这种情绪,解释起来也很费劲:“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停下手里所有的动作,只看向柳月阑,慢慢说道:“你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但你愿意帮阿昭照顾果果。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很挫败。”


    柳月阑本想说“你自己经营感情经营成这个样子还想赖我吗”,看见顾曜的脸色后,这话又没说出口。


    他站直身体,移开视线,文不对题地说:“我很喜欢果果。”


    顾曜笑了:“我也喜欢。”


    他不再继续说这些只属于自己的心情,又安排起了回国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有个照应。”


    柳月阑没拒绝。


    至于回国之后怎么安排……顾曜没提,柳月阑也不想问。


    话说到这里,怎么都绕不开“是不是愿意为了果果留下来”这样的话题。


    这个问题,柳月阑真的无法回答。他也有了些逃避的心情,索性不去管这些,侥幸地想,船到桥头自然直。


    之后的那段日子波澜不惊。


    果果的运动量太大了,柳月阑只好和顾曜错开时间去收拾行李,前前后后整理了一周,才勉强收好了小宝宝的行李。


    安稳地度过了前六个月之后,小朋友出了新手保护期,不出意外地发烧了。


    柳月阑和顾曜琢磨了半天,实在没搞懂她到底是被谁传染了感冒,最后也只能归因于过于温暖的室内和有些寒冷的室外形成的温差。


    生病了的果果也是个软萌的小天使,只是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贴着柳月阑。


    挺大的床,他们一大一小挤在一起,都把柳月阑挤到床边了。


    柳月阑一整天都揪着心,晚上果果睡下时才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他很快就睡着了。


    但心里还是惦记着病着的小宝宝,他睡得很不安稳。


    顾曜不放心他们,那一晚没有回自己的卧室,就坐在床边守着。


    十二点多的时候,果果醒了。


    她的手脚和脑袋各做各的——小胖腿一蹬,熟练地翻身坐起,小脸蛋还是懵的。


    她缓了一会儿后,没有想明白自己好好地睡着觉,怎么忽然坐起来了,于是号啕大哭。


    顾曜见她醒了,下床去给她冲药,听到哭声后赶紧跑过来。


    柳月阑也惊醒了,猛地一起身才发现果果只是睡醒了。


    他搂着果果重新躺回床上,一个没注意,自己险些从床边滚落。


    顾曜伸手接住他,低声说:“小心。”


    柳月阑的瞌睡都惊醒了,顾不上自己,先去看果果。


    还好,这个小意外没有吓到她。


    柳月阑开了小夜灯,摸摸宝宝的脑瓜,又用被子裹起她抱在怀里。


    半分钟后,果果的药冲好了。


    柳月阑用奶瓶给果果喂着药,又低头用下巴碰碰她的额头试温度,挺惊喜地扭头跟顾曜说:“好像没有白天烫了!”


    他冷不丁地回头,只是想和顾曜分享自己的欣喜,万没想到扭过头去,又看到了那双包含复杂情绪的双眼。


    那点小小的欣喜很快被无法言说的心绪占据。柳月阑匆忙地低下头,重新去看果果有没有吃完药。


    这时,顾曜轻轻坐在他身边。


    他没有凑近,依旧和柳月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手指攥得很紧,昏暗灯光下,依然清晰可见小臂内侧凸起的浅浅青筋。


    婴儿用的药都是甜甜的,果果很快喝完了。


    柳月阑拔出奶瓶,想要交给顾曜的时候,脑袋忽然一重——


    温热掌心贴在他的头顶,顾曜另一只手接过奶瓶。


    安心的温度从头顶逐渐下移至肩膀,带着薄茧的手指虚虚按着他的肩膀。


    顾曜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他沉默着抱起果果,用眼神示意柳月阑睡到大床的另一边,自己坐在这一侧哄果果睡觉。


    夜深了,吃过药后,果果也很快睡着了。


    顾曜抱了一会儿,等她睡熟之后又给她测了体温,见温度的确下来之后才放心地把宝宝放回床上。


    一扭头,柳月阑还没睡。


    顾曜用口型说:“你睡吧,我看着。”


    果果睡姿豪放,双手双脚通通张开,像一张饼一样摊在床上,霸道地占领了一大半领土。


    柳月阑能凑合着睡下,顾曜实在没地方睡了。他看了看,又实在不想冒着吵醒果果的风险把她挪走,便说:“反正也快天亮了,我守一会儿,你快睡吧。”


    柳月阑裹着被子,慢吞吞地翻了身背对着那一大一小两个人。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睡意。


    身后安安静静的,只偶尔传来一两声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只有小果果睡得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柳月阑实在毫无困意,索性坐起身来。


    他回头看看,顾曜一只腿支在床上,另一只腿踩在地上,很费力地靠着坐在床头。


    在他腿边,果果安静而沉沉地睡着。


    “怎么了?”顾曜轻声问。


    柳月阑浅浅笑了一下,视线移下去看床上的宝宝。他用手指戳着果果胖乎乎的小手背,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看着顾曜,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好像懂了,为什么有些夫妻没有感情,却愿意为了孩子凑合着过下去。”


    顾曜被他的话逗笑了,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去看果果:“从前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小孩子。”


    柳月阑也笑。


    笑过之后,他又问:“你希望我为了果果留下来吗?”——


    作者有话说:这个送命题顾先生你再做不对我真没辙了啊[彩虹屁]


    第88章 88 我等你愿意带上它的那一天。……


    顾曜没有直接地回答“是”或者“不是”, 而是以一种相当笃定的语气说起另一件事:“如果你留下来,我们很快就会和好。”


    柳月阑无法反驳。


    顾曜终于明白柳月阑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难怪。我说你怎么忽然有这种感慨。”


    他望向柳月阑,眼中的爱意丝毫没有被暗色吞噬:“阑阑, 你永远都不会被宝宝牵绊住。”


    他郑重地许诺:“我向你保证,永远都不会。”


    柳月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曜的语气在短暂的紧绷后又恢复冷静:“其实我想过。”


    他看着柳月阑, 毫无保留地剖析这自己有过的阴暗想法:“真有那么一天,你不会拒绝的。”


    柳月阑不知是嘴硬还是真的认真, 底气不怎么足地说:“我会。”


    顾曜笑着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说着, 顾曜的声音逐渐轻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也希望你远离顾家,远离那里的一切。我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够让你心软,但是——”


    不知是不是柳月阑的错觉, 他竟觉得顾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从前我不懂,但现在,不管我说什么, 做什么,都不是用来挽回你的手段。现在,我只希望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你自己喜欢的,都是你自己想要的。”


    “我希望你,做你自己。”


    最后, 顾曜这样说。


    柳月阑眼神微颤。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 天亮了。


    窗外,漆黑的夜空被撕开了一条浅色的口子,温暖的光束照进拉了一半的窗帘, 清晰映出了顾曜的面容。


    他眼神平静,没有隐藏那份浓重的爱意。


    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顾曜依然这样深爱他,现在,他也终于明白,爱不该带着让人无处躲避的压迫和窒息。


    “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跟你说过。”顾曜眨了眨眼睛,悄悄抹掉眼中那浓郁的情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带你离开照海吗?”


    从前,他提过那么多次想带着柳月阑换个地方生活,甚至愿意放下自己打拼了十年的顾家,放弃了倾尽心血的IPO。


    “过去,我经常觉得,我不像一个活人,我只是行尸走肉。”顾曜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柳月阑,低声说着,“好像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管理这一整个顾家。以前觉得很奇怪,当初拼了命也要抢到的东西,现在觉得毫无意义。有一段时间,真的觉得很迷茫。”


    说罢,他重新看向柳月阑,眼神又重新变得清亮:“我经常觉得,只有在你身边,我才像是一个活人。所以我想带你逃离那里,我想带你离开顾家,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生活。”


    顾曜苦笑着说:“从前……这也是我不敢承认的事情。我很害怕听到别人否定顾家,那是我的心血,我不愿意听到别人说顾家不好。但现在,我敢承认了。”


    克制了一整晚的动作,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做了出来。顾曜伸手,用手背轻而珍重地碰了碰柳月阑的脸颊。


    手背很快换成了指节。顾曜又摸了摸柳月阑的眼角,在那人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时,低声说道:“阑阑,我希望你离顾家的人远一点。但如果……”


    他松开手,低头看着横在两人中间依旧熟睡的火龙果,嘴角笑意浅浅的,又很快淡去。


    “如果你远离不了,至少能够在我的保护之下继续做你自己,而不是……像我们一样,也变成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他说到这里,也终于敢去正视先前两人一直逃避的问题:“阑阑,回国之后,我先带着果果找个地方住。可能是老宅,也可能是别的地方。你——”


    即使早就下定了决心,说出这样的话时,顾曜依然觉得痛苦:“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顾曜没有隐藏眼中的不舍,却也在这样的时刻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轻声说:“柳月阑,这一次,你真的自由了。”


    顾曜从来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这一夜,他坐在他爱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向那人剖白着自己的内心。


    曾经那么想一直抓在手里的人,现在,顾曜终于愿意让出主动权,让柳月阑自己来决定他们的以后。


    这一次给柳月阑的自由,是毫无保留的,是……他真心希望的。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这一场夜聊,不知不觉竟然聊到了天亮。


    日光照进房间,果果伸了个懒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在小宝宝完全清醒的前一刻,顾曜低下头,飞快地说:“阑阑,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顾曜的语气很冷静,唯有眼神带着些许悲伤。


    他像是真的能够平静地接受所有的结果,无论柳月阑是走是留。


    柳月阑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像被烫到一样很快移开。他轻声说,话语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你知道的,阿曜,如果……如果阿昭,或者是你,希望我为了照顾果果而留下来,就算我心里再怎样不愿意,我也会的。”


    顾曜莞尔一笑:“但现在我不希望了。”


    他低头看着果果,看着他们顾家的未来。他的眼中没有对果果未来如何成功的期盼,也没有盼她快快成长的急迫,只有一个长辈最真心的爱和呵护。


    他说:“以后不管因为什么事,都不要再勉强自己。”


    窗外,天色完全亮了。


    太阳悄悄地冒了头,第一缕阳光钻进窗子,只不过一瞬间,明亮但不刺眼的光亮就充满了整间卧室。


    一向强势的人,现在在这温暖阳光的映衬下也带上了真心实意的温柔。


    “从前是我不懂,用那些自认为对你好的事情束缚了你。现在,我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


    顾曜伸手虚虚地托住柳月阑的脸颊,拇指摩挲着那片柔软的皮肤,珍视的意味太过明显:“……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束缚你了,阑阑。”


    床上,小小的肉团子动了动。果果搓了搓眼睛,终于彻底清醒。


    她脾气很好地自己乖乖躺着,小手朝柳月阑的方向挥了挥,被握住手后,甜甜地笑了。


    柳月阑俯身将她抱起。


    刚睡醒的小宝宝全身都裹着暖烘烘的热气,醒过盹之后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话。


    顾曜接过果果,又给她测了体温,确认她退烧之后,才笑着对柳月阑说:“上午我来吧,你快睡一会儿,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没有顺着这一晚的话题继续追问,方才那点悲伤也悄然消失。


    他稳稳地抱着果果,一个人也能不慌不忙地给果果换好尿不湿又热好奶,像是世界上最温柔、最靠谱的人。


    他带着果果下了楼,把房间让给柳月阑,让他安静地休息。


    或许是因为这一晚没怎么休息实在累了,又或许,是顾曜的话语让他内心翻滚不已,总之,重新躺回床上后,清醒了一整晚的大脑忽然困顿了。


    他窝在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很快睡着了。


    这个上午他久违地做了梦,梦的内容很有趣。


    他梦见果果长大了。


    果果小朋友变成了少女顾清如,一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在满满的爱里长大了。


    *


    在索兰瑞的日子,渐渐走到了尾声。


    柳月阑把该邮寄的东西都寄到了顾家老宅,也收好了自己的行李。


    之后,他和顾曜一起,带着果果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乖巧的宝宝在长途飞行中香甜地睡着,抵达顾家老宅时才慢慢转醒。


    老宅里,她的母亲正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她。


    许久不见,顾昭也变了很多,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眼泪却是先掉下来。


    她的手掌颤抖着,小心从柳月阑怀里接过果果,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


    果果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不懂她的悲伤和眼泪,只用小手拍了拍顾昭的脸。


    小婴儿不会说话,也不懂那些词的含义,她只知道,在那么多的人类语言中,最先学会的词是“妈妈”。


    柳月阑在顾家老宅里住了几天。


    果果不认生,虽然和妈妈分开许久,但也很快熟悉了。


    有妈妈陪伴的生活,怎样都是快乐的。


    一周后,柳月阑准备离开了。


    顾昭对此很是惊讶:“离开?你要去哪儿?”


    说着,还迟疑地看向顾曜。


    顾曜:“跟你没关系的事你能不能少问?”


    顾昭懒得理他,抱着果果回了房间。


    这位顾先生回国之后也依然没去公司,游手好闲地当起了纨绔子弟。


    听说柳月阑要走的消息,他也没有多少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问柳月阑:“打算去哪儿?”


    柳月阑耸耸肩:“不知道,到处转转,去采风。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工作,该去找找灵感了。”


    顾曜笑着说:“行,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我帮你调私人飞机。”


    柳月阑也笑:“好好好,财大气粗的顾先生。”


    他看了一眼顾曜,犹豫了一刻,说:“到时候给你寄明信片。”


    顾曜小小地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开了个自己的玩笑:“好啊,不过,你不怕我去抓你回来吗?”


    柳月阑没好气地说:“想什么呢?你收到的时候我肯定早就离开了。”


    “也是。”顾曜无奈地笑了。


    柳月阑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随身行李,便准备离开了。


    他走得潇洒,依然只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要说还有什么牵挂……大概就是果果小朋友了。但果果回到顾昭的身边,是最好的。


    这样一想,他也没什么牵挂了。


    走出顾家老宅的时候,他又被顾曜叫住了。


    柳月阑逗他:“干什么?又不让我走了?”


    顾曜听出了玩笑的意味,却也没有顺着这个玩笑继续说下去,而是略显严肃地说:“阑阑,如果……你愿意的话,帮我给柳星砚带句话吧。”


    柳月阑一愣。


    他停下脚步,错愕地看着顾曜。


    “对不起。”顾曜说得有些勉强,却也看得出是发自内心,“……这是和柳星砚说的。”


    他回头看看顾昭房间的方向,再回头看向柳月阑时,眼中带了丝丝笑意:“果果……果果也治愈了我。照顾她的这段时间,我很快乐。”


    他看着柳月阑,神色那么温和。


    “这份快乐,不仅仅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也是因为……因为她。”顾曜一字一句轻声说道,“她让我知道,有些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我想了很久,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在果果的身上想明白了这件事。”


    他看着柳月阑,不知不觉眼眶竟泛了红。


    “……你爱他也好,恨他也好,是怨是憎,那都是你的事情,我不该管,也不能管。”


    柳月阑心口酸涩。他看着顾曜,一颗心被泡得酸楚不已。


    混乱的心跳声快要盖住他的话语,他望着顾曜,轻声说:“他是我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说罢,他歪歪头,按下了快要冲出鼻腔的泪意,浅笑着说:“阿曜,你是……”


    他隐去了关键的那几个字,继续说:“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心知肚明的话语不需要直白地点破。顾曜看着他,在即将送别深爱之人的时候,心里也终于有了一点安慰。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要走,就坚定地走。阑阑,你再犹豫一秒,我就要发疯了。”


    柳月阑像是真的被他逗笑了:“走了,阿曜。好好照顾自己。”


    顾曜抿唇,犹豫着缓步向柳月阑走来。


    压在心里深切的爱意还是盖过了其他一切念头。他伸出手,轻轻拢在柳月阑的后脑,俯身下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


    轻得像羽毛一样的浅吻。


    属于顾曜的熟悉气息淡去后,柳月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紧抓着外套的一角。


    这个吻结束后,顾曜准备回老宅了。


    他冲柳月阑摇摇手机,笑着说:“以后……分享一下日常生活,总是可以的吧?”


    他没有掩饰自己依然想了解一切的掌控欲,好在,顾先生终于知道了这些东西该由柳月阑主动说出:“我很想知道你的生活。你想告诉我的话,我很愿意听。”


    柳月阑听到这话,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


    他想笑一下,笑容的弧度却实在勉强。


    他微微侧过身,抚了抚整齐的衣角,才又重新看向顾曜,低低地说:“阿曜,其实……很久之前,我在找可以结婚的地方。”


    顾曜双眼睁大,错愕地看着他。


    那一刻,震惊、懊悔和难以置信先后涌了上来,原本勉力维系着的体面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顾曜的眼眶瞬间红了。


    只不过刹那之间,他便背过身去,躲避的背影那么凌乱。


    几秒钟之后,他重新转过头,脸上已经不再有其他的表情。


    他看着柳月阑,语气只剩真心实意地庆幸:“幸好……不然,又多逼你做了一件事。”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样一想,倒是好事了。”


    柳月阑却摇摇头,说:“之前,我一直不想提起这件事,就像你不愿意说索兰瑞的别墅是你买的一样,提起这件事,我也会觉得丢脸,会觉得,就算明知我们之间有问题,我还是愿意用结婚来盖住这些,这种想法很丢脸。但现在,我想告诉你——”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争吵又分开,短暂相处后又再次分离,柳月阑想,事到如今,当他们能够再次坦然地面对对方时,彼此心中最深的想法,竟然还是爱。


    平淡生活无法抹去,歇斯底里也不能忘记。


    再见到顾曜的时候,再次站在顾曜身边的时候,他仍然爱着他。


    想通了这些,那些曾经纠结无法说出口的话语也没有了掩藏的必要。


    他说:“原因……不重要,阿曜,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那时候我是想和你结婚的。”


    没有结成的婚,曾经让顾曜那样暴怒,然而现在听到柳月阑的话,顾曜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除了庆幸,竟然还有了一点点的慰藉。


    他爱的人,也一样地爱着他。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吗?


    顾曜这样想着,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柳月阑面前。


    柳月阑低头一看——


    熟悉的绒布盒子。


    那里面,应该躺着一对新的戒指。


    “之前在索兰瑞忙着照顾果果,这个东西就收起来了。”顾曜诚实地说,“也不是一直带在身上。只是今天凑巧,出门时看到它,就顺手装口袋里了。”


    顾曜把盒子打开,眼神定定看着那里面的两枚戒指,却并没有取出。


    几分钟之后,他把盖子合上,小心装进柳月阑的口袋里。


    他说:“阑阑,我等你愿意带上它的那一天。”


    第89章 89 你这弟弟根本没打算跟顾曜断干净……


    “所以呢?”柳星砚愕然道, “……他就……让你走了?”


    柳月阑往嘴里送着葡萄,理所当然地说:“不然呢?你还真想让他把我关起来?”


    柳星砚闻言不禁正襟危坐:“难以想象。”


    “这有什么难以想象的。”柳月阑迅速干掉面前的葡萄,“他还托我跟你道歉, 跟你说对不起。”


    柳星砚眉毛都立起来了:“让他自己跟我说!”


    提起这件事柳星砚就要碎碎念:“真没见过比他脾气还差性格还差的人!好奇怪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话,我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他这套说辞柳月阑都快背下来了:“好了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从顾家老宅离开后,柳月阑又一次心安理得地在柳星砚的新家“借住”下来。


    打引号是因为, 这件事,除了柳月阑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意。


    柳月阑对此很不满:“柳星砚,你会不会太没有良心。”


    柳星砚对此也很不满:“你吃我买的水果要挑剔不好吃, 吃我做的饭嫌弃没味道,睡我买的床还嫌硬,我很难有良心。”


    吵归吵,还是说了点正经事。


    柳月阑说:“哎, 你跟我也就算了,跟别人能不能别这么……”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柳星砚这个性格,索性略过, 说:“你知道之前你们评绩效时,你们科室有人给你穿小鞋吗?”


    柳星砚震惊:“?!”


    柳星砚这个人,看上去比柳月阑活泼外向太多,可骨子里和弟弟是一样的孤僻不爱交朋友。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和那些同事也都是点头之交, 谈不上有矛盾, 但真要说很熟悉,那肯定也是没有的。


    听到这话,他左思右想, 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又是得罪了谁,只好继续问柳月阑:“什么呀?”


    柳月阑说:“你们前阵子评绩效,有人看你不爽,给你打低分。”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不自然地说:“顾曜听说了,用了一些办法给你调回来了,你今年才涨了工资。”


    柳星砚:“……”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柳星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吭哧吭哧说了一句:“那你替我谢谢他吧。”


    柳月阑拿他刚刚说的话堵他:“你自己跟他说。我是你们的传声筒吗?”


    柳星砚自己别扭了一会儿,又说起另一件事:“小蔡来我们医院读研了。”


    他对小蔡没有什么别的看法,提起这件事也谈不上欣喜或者不快。


    没想到,柳月阑对此竟也毫不意外:“哦,我知道。”


    柳星砚:“嗯?”


    他脑瓜一转,难以置信地说:“这该不会也是顾先生的手笔吧?”


    柳月阑无语地说:“……她第一志愿报的导师没收她,顾曜给调剂了一个别的导师。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事。”


    “……”柳星砚说,“顾曜一天天到底有没有点正经事?”


    柳月阑失笑。


    除了这个,顾曜还摆平了工作室的事。


    这个,顾曜没说,是温霁川某天打电话来跟柳月阑告状,他才知道的。


    温霁川苦不堪言:“柳太太,我承认工作室的事我做得不厚道,但我真的没打算吞了你的工作室,你回来之后我一定还给你。顾先生不能这么霸道吧!”


    说是顾曜把他新签的几个小画家都弄到竞争对手那里去了,连违约金都亲自替他们赔了。


    温霁川说:“‘隅’新一季的展览主题都定好了,现在倒好,小画家带着画跑路了!开我天窗呢。”


    柳月阑懒得听他抱怨这些,淡淡地说:“你活该,赖谁。”


    温霁川沉默了几分钟,再开口时语气真挚:“好吧,也确实是我活该。不过,柳太太,你也不厚道。”


    柳月阑嗤笑一声:“我对你不感兴趣也算不厚道?”


    温霁川沉默不语。


    *


    打发走了温霁川,还有别人——柳星砚不知在想什么,琢磨起给他介绍对象了。


    但这个对象,不好找。


    不够帅的,不行。不够有钱,不行。年纪太大,不行。脾气不好,不行。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又帅又有钱又年轻脾气也好的人——


    二婚带娃。


    这个男的还挺振振有词地跟柳星砚说:“二婚带娃怎么了?你弟弟不是也带着个孩子?”


    柳星砚好悲伤地把他拉黑了。


    现在,这人一有空就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给陆昭野看,想让他出出主意帮柳月阑找个靠谱的对象。


    一开始,陆昭野还愿意配合。后来,他……


    “砚砚,我说你……”陆昭野头痛地说,“你要不要先问问柳月阑他想不想找对象?”


    柳星砚本想反驳,仔细一琢磨,回过味来了:“你的意思是,他……?”


    陆昭野好笑道:“依我看,你这弟弟根本没打算跟顾曜断干净。”


    柳星砚面无表情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他们play的一环是吗?”


    陆昭野笑着抱住他,没否认:“你就让他们俩瞎折腾去吧,别管啦。”


    柳月阑隐隐约约知道这些事,也没多上心。


    他在哥哥这里蹭吃蹭喝住了几天,又准备离开了。


    柳星砚:“这次又去哪儿?”


    柳月阑晃了晃手机,给他看看上面某个地址:“去这儿。”


    又顺便要走了装着临风骨灰的项链,说:“你弟前两年点名要去的地方,后来病了不方便,一直没去。上次想着,结果忘了,现在补上。”


    说着,柳月阑掏出手机,找了个日期给哥哥看,说:“果果1岁生日,我会回来。”


    之后,便离开了。


    再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柳月阑辗转去了很多地方。


    他又重新开始工作了。


    这次学乖了,没再开马甲,继续用“柳月阑”这个本名创作。


    社交平台上很多人嚎着“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好像离了他真就没人给他们画画了一样,看到柳月阑一愣一愣的。


    他的行李依然很少,除了必要的衣物和证件外,随身携带着的,就是那条项链了。


    他又拍了很多东西,拜托柳星砚放到临风的墓里。


    他和临风不是血缘关系上的兄弟,从前也不住在一起,只偶尔在那么几个重要的时间或场合里见上一面。真要说彼此多么依赖对方,大概也并没有。从前,他把临风的离去当作是暂时的离开,安慰自己说,本来也不是多么经常见面的关系,临风病痛缠身,离开确实是解脱。


    可现在,他的确有了些许悲伤。


    说来也巧,这时候,顾曜给他发来了几条消息。


    以临风的名义成立的医疗基金,在今天支出了第一笔专项资金。


    顾曜给他发了一层层的审批资料,还有一个长达200页的PDF,是对这个医疗团队的尽职调查。


    柳月阑随手翻了翻。


    PDF的内容很详细,从学术背景到科研实力都挖得一清二楚。


    顾曜说,这第一笔钱虽然不算大数目,但怎么说都是临风的遗产,每一笔都不能随便使用。


    就着这个机会,他和柳月阑多聊了几句。


    之后,话题拐到了老房子的拆迁上。


    顾曜发来一个视频,说:【今天上午拆的。】


    柳月阑点开视频——


    大型挖掘机的机械臂高高扬起,缓慢而有力地插进破败的墙壁里。高压水枪射出一道道水流,冲淡了四散的尘土。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视频里,这栋楼已经千疮百孔了。


    柳月阑关闭了视频,问;【顾先生这么有闲情逸致,还去看老房拆迁现场?】


    顾曜说:【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柳月阑看着这句话,久久不知如何回复。


    事实上,顾曜特意起了个大早,专门去了拆迁现场。


    一开始,他只是想去看看,当成个事情说给柳月阑听。可亲眼看着那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时候,顾曜心里也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柳月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和顾曜相爱。


    他在这里长出血肉,长出翅膀,长成那个……他爱的柳月阑。


    柳月阑那么耀眼,他不该属于这个地方,他早晚会离开这个地方。而到了现在,顾曜才终于明白,少了过去的任何一天,少了在这里生活的任何一天,柳月阑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柳月阑。


    许久之后,手机里终于传来了柳月阑的回复。


    【还是有点舍不得的。以前那么讨厌这个地方,现在它不在了,倒有点怅然若失的。】


    顾曜笑了笑,回复道:【怎么说都是生活过的地方,舍不得很正常。】


    说着,他话锋一转:【我快过生日了,请问柳太太,我的明信片还有着落吗?】


    柳月阑鼓捣了一会儿,发过来几张照片:【找了很久纸,终于找到合适的了,之后又去调打印机的参数,耽搁了。自己挑吧。】


    照片一字排列着大约十张明信片,从图案的风格来看,应该都是柳月阑画的。


    顾曜把照片保存下来,圈了几张重新发给柳月阑,说:【不挑图案,可以挑字吗?】


    柳月阑回了个OK,又说:【你毛病真多。写什么?】


    顾曜笑了。他发了一条语音,语气中笑意明显:“我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还不能挑一挑?”


    柳月阑说:“谁惯的你这毛病。”


    顾曜如今也是学会死皮赖脸了:“你就写,‘致我最爱的顾曜,’行不行?”


    柳月阑一副牙酸的语气:“……你有病吧。”


    顾曜没回答,只笑——


    作者有话说:新卷,和好的新篇章[星星眼]


    第90章 90-一更 “朋友可以有很多个,也可……


    全世界到处乱逛的这段日子里, 柳月阑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卫枫。


    柳月阑也不惊讶,卫枫这种人,想查一查他在哪里, 再简单不过了。


    见到卫枫时,他正在一艘游轮上, 打算开启一段新的简单旅程。


    虽然并不太想见到这人,但也不至于为了他影响旅程的心情。柳月阑没多说什么, 点了点头,让他跟着了。


    前阵子,卫枫帮顾晞处理了一些生意上的事。他知道柳月阑对这些不太了解,也向来不怎么爱听, 便长话短说:“顾晞和顾曜好像有些矛盾,吵过几次。”


    也不意外。


    顾曜甩手不干,相当于顾家又一次易主。新的管理者上位,首先要做的事, 必定是培养自己的人。


    但卫枫接下来的话,确实让柳月阑有些惊讶了。


    顾曜管理顾家的时候,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子公司用来装民生类项目。


    这类民生项目, 名声好听,但大多不赚钱,很少有人愿意做,于是顾曜就顶上了。


    这家子公司名下几乎包揽了照海市一大半的公益类项目,每年亏损金额巨大。


    卫枫说了个地点, 问:“这个地方, 你应该知道。”


    柳月阑迟疑着点头:“在美院附近?”


    “对。”


    柳月阑知道那里。


    是一个老年大学,楼上还有幼儿托育,楼下是菜市场和便民食堂。


    很一站式的便民服务。


    口碑挺好, 上过好几次电视新闻,但是生意是真的难做,据说从开业到现在,没有一年盈利过。


    卫枫接着说:“顾晞给关了。事闹得还有点大,幼儿家长腾不出时间找新的托育机构,闹着要讨说法。”


    柳月阑听得头大:“这都什么事啊。”


    卫枫耸了耸肩:“反正,顾晞这人就是这样的风格。不赚钱的都砍了,能赚钱的就疯狂加杠杆。”


    柳月阑轻声叹气:“顾曜不管吗?”


    卫枫说:“管啊,这不是吵得不可开交吗。”


    柳月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顾曜现在在哪儿?”


    卫枫表情古怪:“你自己问他,我不知道。”


    柳月阑瞪他。


    卫枫很无奈:“……我真不知道。我来这之前,他已经消失很久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想想也是。


    顾曜真想知道谁的消息,没人瞒得过他。但顾曜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消息,自然也有本事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说起这个,卫枫似乎颇有不快:“照海都乱成一锅粥了,他也真放心就这么走了。”


    柳月阑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说:“你操什么心呢?”


    卫枫有些语塞。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柳月阑话语中的不悦,低声说:“……月阑,你……”


    海上风大,卫枫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很快就被海风吹散了。


    柳月阑听得不很真切,也没有立刻回答。片刻后他说:“卫枫,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类似的话。”


    他没有看向卫枫,只平视着前方,视线平淡地落在蓝绿色的海水上:“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卫枫抿了抿嘴,像是不太服气:“就非得是顾曜吗?”


    柳月阑:“不是顾曜也不会是你。”


    卫枫被这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瞪着柳月阑,表情凶狠,像是非要讨个说法。


    可他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过了不知多久,卫枫的表情和身体都逐渐放松。他试图用温和的语气说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月阑,我想知道,为什么顾曜可以,我不行?”


    柳月阑嗤笑一声:“是啊,我和顾曜认识多久,就和你也认识多久了。那么,卫枫,我倒是想问问你——”


    柳月阑离开栏杆,站直身体,终于正视着身旁的人,语气几乎称得上质问:“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倒是说说看,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卫枫是真实的,还是以前那个温和有礼有分寸的卫枫是真实的?”


    卫枫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难道顾曜就一直是真实的吗?他不比我虚伪?”


    “顾曜至少敢承认他虚伪。你敢吗?”柳月阑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你连回答我的问题都不敢。”


    卫枫几乎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


    他终于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不知是说服自己,还是真心告诉柳月阑:“也是,其实你从来没有隐瞒过这些……是我太贪心了。”


    过后,他反复深呼吸几次,这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说:“过来之前,我回过一次顾家的老宅,见到了顾昭和果果。”


    说起这个,卫枫的表情生动了几分:“你有没有问过顾昭,为什么会起‘火龙果’这个名字?”


    柳月阑不解道:“没问过,怎么了?‘火龙果’很萌啊。”


    卫枫笑着摇摇头:“理解不了,怎么会取食物当做小名。”


    柳月阑撇嘴:“你不懂的事情多着呢。”


    *


    这艘邮轮的行程一共三天,除了初登船时的这次谈话外,卫枫没再主动找过柳月阑,直到下船时才再次出现。


    看上去他并没有和柳月阑同行的打算。


    他提着自己的行李箱,隔着很远就冲他扬了扬下巴,说:“走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虽然我觉得有事情你会先去找顾曜,但,如果有事需要我帮你,尽管来找我。”


    柳月阑没什么所谓地点了点头,说“好”。


    卫枫提着行李箱,本来打算离开了,但大约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走出两步后他又回过头来,大步走向柳月阑。


    ……知道这人是什么德性之后,柳月阑谨慎多了。看到卫枫过来,他立刻警惕性地向后退了两步。


    卫枫看到他的动作后愣了一瞬,随后有些无奈地说:“……没有别的意思,月阑,只是想问你——”


    身后,大批的游客陆陆续续从游轮上下来,行李箱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混着人声,吵得柳月阑耳边嗡嗡作响。


    一片嗡鸣声中,他听到卫枫略显小心的声音:“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那就算了。往后……我可能也很少回照海了。我是想,如果可以,以后,我们就当做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可以吗?”


    柳月阑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着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慢慢说道:“朋友可以有很多个,也可以只有一个。”


    卫枫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却也从中听出了不算委婉的拒绝。


    他当然知道柳月阑不是好说话的人,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难免心灰意冷。


    他再说不出别的,只点了点头,就此离开。


    *


    柳月阑这趟出来,还真不是为了避开谁——他太长时间没画画了,手生,得找找感觉。


    先前工作的那家手游,所属的公司又立了新的手游项目,打算把柳月阑弄回来继续合作。


    柳月阑先和他们签了几个宣传插画的合同,最近在着手准备。


    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天之后,柳月阑终于开了直播。


    他的直播间是从微博链接过去的,名字也跟着加上了“种火龙果版”的后缀。


    最开始没几个人的时候柳月阑犹豫过要不要改,后来还是没有改。


    带着这个后缀,他还觉得美滋滋的。开始画画之前,他甚至心情很好地主动给顾曜发了消息要果果的新照片。


    顾曜很快发了两个视频过来。


    第一个视频里,顾曜背对着镜头,果果被他抱在怀里,只露出两只紧紧攥着他胳膊的小手手。


    镜头里,顾曜弯腰,要把果果放到爬爬垫上,那两只小手立刻抓紧,咿咿呀呀撒着娇不让。


    顾曜无奈地“哎”了一句,又把宝宝抱起来,几分钟之后再次试图放下。


    果果再次咿咿呀呀地抱紧了他。


    镜头外,顾昭笑得镜头都在颤抖。


    顾曜无语地回头,脸上写满了“救命”:“还拍?过来帮忙!”


    第二个视频,果果会爬了。


    顾曜在老宅给她单独布置了一个房间用来练习爬。房间不算太大,空无一物,地上铺满了爬爬垫,只有角落里零星散落着几个玩具。


    视频里,果果匍匐在地上,爬得飞快,小手小脚按在爬爬垫上,甚至能够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柳月阑喜滋滋地把这两个视频保存下来,没注意,都笑出声了。


    直播间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听到这笑声都在扣问号。


    【大白天见鬼了,有谁见过柳太太笑成这样啊】


    【种地种出心得了[淡淡的][淡淡的]】


    【别种你那破火龙果了,据说你游要开新游戏了,是又把你挖过去了吗?】


    柳月阑看了一眼屏幕,把最后这人禁言了。


    他一边架板子一边说:“谁说我们是破火龙果?禁言了。”


    公屏上又飞过一连串的省略号和问号。


    开始画画后,这些无聊的弹幕才少了一些。


    柳月阑快速地勾着线,偶尔回答几个公屏上的问题,也会分心和他们聊天。


    “是有点手生了,找找感觉,别把你游招牌砸了。”


    “什么类型的游戏?我又不是策划,不清楚。”


    “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抬头看直播间名字,种火龙果呢。”


    在他直播间蹲着的,多少有一些知情人,见他没有避讳,便没大没小地问了那个关键问题:【火龙果到底是不是顾家的小朋友啊?】


    接下来,整个公屏上的发言停滞了大约半分钟。


    这人急了,哐哐哐开始刷屏顶掉那个问题:【你们不厚道】【都想问但是不说话!】【我帮你们问了你们装死】【呜呜呜柳太太别禁言我】


    柳月阑破天荒地又笑了。


    不过,笑过之后也没回答,只继续画着手里的东西。


    这一次,终于专心了。


    这个直播播了快4个小时,完整地记录了一个精草半身像的制作过程。


    结束后,柳月阑揉了揉手,站起来时又觉得腰痛,只好去拿膏药。


    他找出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大包膏药——这还是回国时顾曜给他装上的。


    柳月阑费力地在腰上贴好膏药,往床上一趴。


    先前直播的时候没顾上看手机,现在他拿起手机一看,顾曜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果果快过生日了,你回来吗?】


    柳月阑抿了抿唇,在床上慢慢地翻了个身。


    翻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腰疼,又被迫翻了回去,重新趴在床上。


    文字很难传达人的情绪,但,柳月阑还是用一种假装毫不在意的心情回复了这条消息。


    【回啊。】——


    作者有话说:双更,后面还有一章


    刚写完马上就发了,有虫一会儿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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