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意识抽离时，他还没仔细观察过所处的环境，趁着人不在，必须得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头顶就是入口，抬头就能看到自然光线从洞口斜斜地投进整个洞穴，因此洞穴并不算很昏暗，洞口正下方流淌着一条溪流，水声很轻，应该是有地下暗河，整个洞穴呈蒜形，洞壁光滑，绿色的藤蔓顺着洞壁垂直，盘根错节在地上，根系发达。
看来是在某处洞穴内，要不要向外界求助？
目前看来有两种办法:一是顺着地上的藤蔓往上爬，从洞口逃生。
但这个洞穴空间很大，藤蔓上面长着细小的尖刺，而且前几天刚下过雨，藤蔓很滑，轻而易举地想爬到不是件容易事。
二是找到地下暗河，顺着水流游出去。
但他水性不好，而且水流湍急危险，因此这个方法也否决了。
还有什么办法吗？
这时候，路知遥黑色的大衣上面盖着的他的外套。
对了，还可以拿手机拨打电话！
路知遥当机立断，赶紧起身把奶油色的外套拿了过来，可一上手，路知遥就感觉手感不对，衣服轻了许多，好像少了东西。
总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路知遥手探进衣兜，什么也没有。
他的手机呢？
笼罩在头顶的光线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路知遥的后背瞬间紧绷，身后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
他猛地回头去看，是褚序回来了。
“醒啦？”褚序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薪柴，点燃的火光将他半张脸染透，墨色的瞳孔染上温柔的颜色，半袖露出的精实有力的小臂。
空旷的洞穴内，一堆又一堆的薪柴，暖色的火光，以及面前这个抱着薪柴的人。
有一种怪异又温馨的感觉。
路知遥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看着男人问：“你捡这些东西干什么？”
褚序把薪柴放在地上，薪柴“咕噜”“咕噜”地滚动，还有薪火明明灭灭的声音，一切显得太过安逸了。
褚序盯着路知遥，神色认真，“冬天的时候这里会冷。”
冬天？
路知遥心中的不安感再上一个档次，“你到底想干什么？”
褚序朝弯了弯嘴角，满是满足，“我准备和你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怪物喜欢路知遥，但路知遥不喜欢他，所以怪物决定把他关起来。
反正时间会让人接受一切。
路知遥迟早会喜欢他。
路知遥沉默了好一会，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不能让褚序把计划实现，但他也不能直接激怒怪物。
要遵循渐进，无声润物。
路知遥看着蹲在地上看着火光满足的男人，语气平常，像是完全不在意当前的情况，问：“我的手机在哪？”
“在那边，”怪物胡扯起来一点不脸红心跳的，“过来的路上掉了，回头我给你换台新的。”
小溪边边的一块石头上，两截手机正安详地躺在上面。
路知遥：……
信他的鬼。
你和我说这是掉在地上的手机？
好赖话全给褚序说了，他还拿不出证据来，真行。
“……”
又过了好一会，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怪物好像很享受这种岁月静好的氛围，甚至低低哼起了怪异而悠扬的小调。
路知遥看着柴火旁边，不知疲倦地拿着木枝扔进柴堆添火的男生，突然问：“你是喜欢我吗？”
他看不到对方具体的好感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的动作，以及这幅画面，心底深处的某一块地方柔软了下来。
似乎曾经也有另一个人这样做过。
褚序想都没想地回答：“当然喜欢。”
下一瞬，他的下巴被轻轻抬了起来，褚序看见了路知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这种目光下，一切虚伪将无所遁形。
褚序看见了路知遥双脚赤.裸地站在地上，搂着对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面对面坐着，“路路身体不好，这样会着凉的。”
对于自己很容易就被怪物抱起来的事实，路知遥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耸了耸肩，俯身凑近，纤长的手指在褚序的丈量，虚拢地握住了对方的脖颈，“有多喜欢？喜欢脸、身体、还是什么？”
天知道男生现在的模样有多么勾人。
贴身修饰的衣服勾勒出路知遥姣好的身形，领口松散，露出一截瓷白的颈子和秀致的喉结，衣服湿透，一只手就能握紧的腰肢，从褚序这个角度看，几乎什么都看见了。
褚序喉结几不可见地滚了滚，他抬眼看着路知遥，唇角勾了勾，“路路不知道吗，困在淤泥里的怪物看见光的时候，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他捧着路知遥的脸，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视对方，反问：“路路呢，路路喜欢我吗？”
路知遥没有直接回答设个问题，俯身看着褚序的眼睛，“再过几天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你会过来吗？”
漂亮精致的男生头发微卷，发尾处呈现一处温柔的湛蓝，神情温柔缱绻，好像深海里摄人心魄的人鱼。
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好像满心满眼都是被注视的那个人。
褚序握住那只瓷白的手，控制着拢住自己的脖颈，身体兴奋到战栗，“我会去的，到时候路路可一定要给我一个答案。”
怪物给了路知遥期限，但如果路知遥最终给不了一个让怪物满意的答案，怪物把他的宝贝藏在一个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至死方休。
*
这种情况是路知遥最不希望看到的，但偏偏就是发生了。
他被褚序抱着从洞穴回到了野营地，一路接受着目光的洗礼。不过人已经比之前少很多了，就大多数人看完景色，玩得尽兴后就坐车回去了。
路知遥一过来，远远地就看到除了褚序以外的另外三位攻略者，意外的是，现在他竟然能看到盘踞在三位攻略组身后的怪物真身。
系统告诉他，这是因为他们的好感度都达到了50，所以可以看见伪装之下怪物的本体。
路知遥若有所思。
季舒的身上盘踞着一条黑蛇；温修与肩上潜伏着一只毒蛛，黑白相间，腹部嵌合一颗红色方块；顾阳泽则是背后跟着一头白化的老虎。
这样一看，确实是符合他们每一个人的特点。
那褚序呢？
褚序是什么。
路知遥抬头，不可名状的阴影在迷雾中蠕动，黏腻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数不清的眼球长在黏腻的腕足上，一圈一圈扭曲的如同虹彩一样的纹，仿佛古神的眼睛。
仅仅看了一眼。
路知遥就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滞空状态，既非清醒，也非沉睡，意识像是被扔到了打面缸里，被反复捶打，最后一团一团地抽空揉碎。
褚序如有所觉地看了眼怀里几乎失神的男生，捂住了路知遥的眼睛，食指揉着对方紧蹙的额头，“不要乱看，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神明的力量，否则就会变成你们人类口中所说的，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不过……”
怪物像是想到了什么。
手指缠绕着路知遥的头发，唇瓣几乎触碰耳廓柔声呢喃，“不过那样的路路我也喜欢，只能依靠我，像个听话的玩偶，多好。”
*
“你对路知遥做了什么？”眼看着路知遥倒下，季舒再也忍不住，冲上去质问褚序。
他想从褚序手里抢走路知遥，结果褚序分毫不让，不让季舒碰到路知遥的身体一点。
原本还在打卡，留在野营地的学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后，纷纷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想看看又双叒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看呢，就被赶走了。
温修与看着围观的人，微微欠身，神色歉意，“抱歉大家，我们有私事要处理，可以回避一下吗？”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温修与才转过身，扶了扶单边金丝眼镜，审视起褚序这位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竞争者。
被三道灼灼目光审视着的出一种完全不慌，甚至还有闲心捋开贴在路知遥脸颊上的碎发，再回答季舒刚才的问题：“没做什么，也就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难忘的时间，怎么了，你是嫉妒了？”
路路，名字叫的还真是亲密呐。
季舒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尖几乎陷进掌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把他带走的。”
早在先前他就找到了和路知遥同车的余乐乐，问他路知遥的行踪，那两个余乐乐的朋友告诉季舒，路知遥是被褚序给带走了。
褚序弯了弯唇角，礼貌且客气，“是我带走的又如何，难不成把路路留下来让他和你们在一起吗？”
怪物脸皮厚起来那真是不要命了。
“我说，又没有人类，大家何必非要装成正常人的模样呢。”褚序语气直白。
褚序说的话没错。
怪物再怎么装，本质都不是人，它们骨子里刻着的就是对认定之人的绝对占有和绝对控制，这是怪物无法摒弃的劣根性。
“哼。”指骨捏得嘣嘣响的顾阳泽看着有恃无恐的路知遥，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有的东西，我们就没有？”
褚序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都没想地回答：“那又怎么样？和路路共处一室的是我，路路身体虚弱在他身边照顾的还是我，和路路有过亲密触碰的更是我。”
“你！”顾阳泽手背上青筋暴起，隐约能看见凌厉的面容上虎纹浮现。
季舒也不遑多让，在褚序所站在的地方的后方，无数只毒蛇藏匿在草丛中。
“哎呀，我只是说实话，这也要生气吗？”褚序摊了摊手。
两方气焰嚣张，一副随时要打起来的架势。
温修与适时地打断，到季舒和顾阳泽两人的中间笑眯眯地各拍了下肩膀，“你很强大，但你有十足的把握路知遥会选择你，为什么不选择和我们合作，把他永远留下来呢？”
“路路会选择我的。”褚序不假思索，然后细致温柔地将手捂住怀里安静睡着的男生的耳朵。
确认过路知遥不会听到声音后，褚序弯了弯唇角，明明仍然是那张脸，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又让人发自骨子里的恐惧，“而且谁要和你们分享，这就是你们说的喜欢？”
为什么有把握？
褚序不会把路知遥能看到他们这些怪物的情况公之于众，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和你们动手。”
温修与眯了眯眼，眼里满是忌惮。
这家伙百年没有出来，不仅没有衰弱，反而更加摸不透了。
*
夜色中，黑色轿车平缓行驶在公路上。
路知遥猛地惊醒，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自家司机张承忠的的车上，身上还盖着暖烘烘的毛毯。
要问他怎么回来了。
别问。
这几小时他不是晕，就是病的，怪物一个比一个难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承忠透过后视镜看到路知遥醒过来，关心道：“小少爷你醒啦？”
路知遥轻声“嗯”了一声，问：“张叔，是谁送我过来的？”
按照所想，大差不差就是褚序了。
张承忠回忆道：“好像哪个小男孩打电话给夫人吧，夫人让我过来接少爷，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抱着少爷过来的。”
想起那男生关心不得了的样子，张承忠既欣慰又感慨，小少爷能在学校里交到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褚序的好感度上升了。】
【路路，褚序的好感值已达到50，要现在查看褚序的信息吗？】
【哦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路路你要听哪个？】
系统的语气有些严肃。
路知遥略一沉思，“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四位攻略者的好感度都达到了50，路路可以选择一位对象作为最终的攻略者。】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除了褚序以外，另外三个人的恶意值同时上升到了80。】
【恶意值一旦达到一百的话，你会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所以一定要小心！】
【选择最终攻略对象的时间还有很多，路路可以慢慢考虑。】
车辆平缓地行驶着，路知遥撑着手靠在车窗上，看着车窗上面凝结的水珠缓缓流下，外边高速飞掠的车影楼房，“不用了，我选褚序。”
【确定是褚序了吗？路路。】
【一旦做出选择，无法反悔。】
“嗯，毕竟我答应他了。”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一阵颠簸，这时路知遥看清了车窗外的路灯、小巷，和楼宇。
“哎呦，前面堵车了小少爷。”张承忠看了看路况，应该是前边出了车祸。
路知遥顿了顿，刚想说他去和母亲说一声晚点到，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碎成两半了。
张承忠也想到了这点，转头对路知遥说：“小少爷，我先和夫人说明一下情况。”
路知遥点头后，继续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小飞虫透明的翅膀沾上水，然后挣扎，最后翅膀停止翕动掉落。
嘟————
路知遥的耳边同时响起的是两道声音。
“唉，这堵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张承忠担心的声音和——
前方突然爆发的尖锐的车鸣声。
路知遥咽了咽口水，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停滞。
一双死沉枯槁的猩红眼睛正站在昏暗的小巷口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