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其实傻了。
就像是突然断电的机器，他的整个人都静止了，哪怕他再狂妄自大，也没想在赛场上弄出流血事件啊！
而苏舟……
苏舟也傻了，他刚才还觉得这个英国佬激动起来特别狂躁症，为此而向后撤了一步，这个距离也够了吧，球拍是怎么打过来的？！
其他人……
总之所有人都傻了。
傻了后立马开始行动！
陈清凡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一个跨步直接冲入了隔离板内，不出几秒就奔到了苏舟的面前。
“怎么样？！”陈清凡急切地问。
苏舟这会其实觉得有点头晕……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痛。
他紧闭着传来痛意的右眼，睁开无事的左眼，眼前……舅舅焦急的模样可真是……
……这不好。
苏舟仔细地感受一下受伤的位置……不，这个位置绝对不是眼球………是眉毛上下的地方。
苏舟松了口气。
然后他便忍着疼急忙安慰起对方：“没事，舅舅，眼睛一点都不疼，应该只是擦破了皮，在眉骨附近，除了血留的多一些，看起来比较吓人……不要紧的，舅舅，我能感觉到，一点都没伤到眼。”
陈清凡只觉得那滴滴下流的血就像是流在自己的身上，他本想好了不少赛后可以和苏舟说说的问题，但是……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去叫人！”陈清凡转身大吼！
同样跳进场内的石青和韩潇忙说：“程梓睿去叫人了！！马上就来！！”
然后陈清凡立马狠狠地锤了自己的脑袋，几个小的急昏了头，他怎么也跟着昏了头啊？！
陈清凡立马拿出手机，直接给医务室打了电话，让那边赶紧叫人过来。
一般来说，比赛场边都会有医务人员随时待命，但这次的团体赛不过是一场u-16的友谊赛，根本没人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所以只能从医务室紧急叫人。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医疗配备上的考虑欠缺，是一种不可否认的失误。
因为陈清凡的脸色太可怕，苏舟忍不住小声道：“教练，我真的不要紧，你别急……别急……”
“闭嘴！”陈清凡直接低吼道。
这时，英格兰队的带队教练也赶了过来，立马蹲下身询问苏舟的状况。
【这位选手你还好吗？】
苏舟想，依照舅舅的脾气，这会肯定是直接说“不好”。
……然而这个舅舅不是他的大满贯舅舅。
所以苏舟有些意外地看到陈清凡冷着脸，没说好，却也没说不好。
……苏舟怔住了，除去那次医院走廊，这是他第二次体会到两个世界的不同经历带给人的差异性。
苏舟的心中一阵升起涩意。
然后他转头用英语道：【看起来有些吓人，但应该问题不大……疼的地方很表面，我目前觉得只是皮肉伤。】
英格兰的带队教练面露惊讶。
基本已经确定只是皮肉伤，苏舟闭着右边的眼睛道：【如果真的很严重……】
陈清凡沉着语气说：【我们这边绝对会将责任追求到底——不，即使不严重，这件事我们也一定会予以追责。】
苏舟点点头：【是的，但是我绝不会夸大我的情况，这一点您可以安心。】
……英格兰队的教练说不出话来了。
全程，安德烈只字不吭，站在一旁。
…
……
队医到了。
苏舟却扶着陈清凡站了起来。
他请示道：“教练，我觉得我还可以……”
……陈清凡却直接爆了粗口：“可以你妈！”
苏舟：“…………”
苏舟在心里小声嘀咕，我妈不就是你姐。
然而他认真地再次说：“教练，我还想比赛，已经到10了……我觉得稍微包扎一下的话，接下来的程度应该可以……”
“——没有可以！”陈清凡强硬道，“程梓睿！热身！苏舟，你去医务室。”
苏舟：“…………”
粥闭嘴。
医生蹲在苏舟的面前，检查了一下，说：“等会去医务室再做详细检查，不过现在必须先包扎一下。”
包扎期间，所有人如临大敌，英国那边自然是不想出现“外交事件”，中国这边纯属就是心疼自己人。
医生的手法很利落，消毒、清理、抹药、包纱布……并且也在期间向众人表示，的确如苏舟本人所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大约十分钟后，苏舟的右眼上多了块四方形的棉布。
苏舟站起来走了两步，全场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医生问：“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苏舟虚摸了一下右眼，试探着左右晃了下头，说：“没事，不晕，挺好的。”说完，接着对陈清凡道，“教练，你看我都不晕……”
陈清凡：“…………”
陈清凡看向医生。
医生直接对苏舟露出了不赞同的眼神。
……苏舟不再申请上场。
不过他申请和即将上场的程梓睿以及韩潇……包括即将以替补的身份、代替他上场的石青说几句话。
所以石青还是要上场。
对此，医生允许了。
韩潇依旧是最积极的那个，说不清是因为苏舟险些就就要拿下的胜利，还是因为自己人被打出血的火气，这个才14岁的小男孩怒气冲冲，对苏舟挺起胸膛大声承诺：“舟哥！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打！拼命打！！我要向你一样赢——我们可以赢！就……就算赢不了！就像教练说的！绝对不能让他们打的舒适！！”
说完，他心疼地看看苏舟被纱布盖住的眼，又忍不住地想要祝福：“舟哥，就，对我说两句…？”
苏舟：“…………”
苏舟揉了揉韩潇的头发，如果不是因为笑的动作太大、会引起眼皮的疼痛，他一定会开心地大笑几声。
“好好打！”苏舟克制着低声说，“我也看过你的不少比赛，按照你在国内青少年锦标赛发挥出的实力打！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我们有希望赢下来！！——我们是-可-以赢下来的！！”
本来只是想听句“加油你能行”的韩潇：“…………”
噫！！
他、他顿时感觉肩膀重了不少！！！
而程梓睿就比较沉默，或者说细心，不等苏舟开口，他就先一步表示：“苏舟，你少说两句，别弄得眼睛疼——我会好好打，这次这帮英国人真的过分了。”
苏舟眨了眨仅剩的那只眼……
……忽然觉得，在没有真的伤到眼球的大前提下，这一次的流血似乎很值…？
而石青。
苏舟一上来就说：“抱歉啊，让你上场了。”
石青也是：“抱歉啊，如果不是我…………？”他紧张地压低声音，“你知道…？”
苏舟配合地压低声音：“不是教练说的，就是有天，我不小心听到的……对不起，真的是不小心，你跟着舅舅打球的时间比我长，肯定知道他不是把这种事到处说的人，只有你和他知道。”
石青的心里一阵复杂，又是羞又是耻，但……
……他咬咬牙，对苏舟伸出拳头：“你去好好休息，我……我试试，试试。”
苏舟与他碰拳：“哈！试试又不犯法！我先去医务室躺一会！加油啊！！”
一旁，陈清凡看着他们都说完了，立马对队医说：“麻烦你了，看好他，处理完后……你看看坐着还是躺着合适，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如果仔细检查后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送医院，随时给我打电话。”
队医应下来。
在又收到了英格兰队再三的道歉之后，苏舟跟在医生的身后，慢吞吞地向着医务室走去。
医务室里，这里没了外人，只有医生，苏舟也不再强撑着，他痛得呲牙裂嘴，眼角都生出了泪花。
“可恶好痛……”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哽咽，不是他要哽咽，真的是痛。
医生处理的手法又轻了一些。
苏舟哭唧唧道：“医生，我头晕……”
医生放轻了声音说：“我仔细检查过了，伤口不深，确实是皮肉伤，等会清理包扎完了，你躺下睡会，我在门外挂上牌子，没人吵你………这几天不要沾水，等它结疤，疤掉落之前千万别剧烈运动，很快就好了。”
又过了小二十分钟，医生彻底处理完毕。
苏舟倒抽着冷气道谢。
然后在阵阵绵延的疼痛里倒头就睡。
再次醒来时，苏舟是自然睡醒的，额角的疼痛在受伤的几个小时后彻底晕开，就像脑门上有着一个薄薄的钢片在不停地压，又酸又痛，还带着一点让人受不了的酥麻。
啊，难受……
苏舟痛苦地按住额角，挣扎着睁开了一丝眼缝………嚯，苏舟的眼底升起惊讶，他睡了这么久吗？竟然都已经黑天了。
“醒了？”一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是陈清凡，苏舟不能再熟悉了。
苏舟含糊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扶着床铺坐了起来，他向四周扫了一眼，医务室内分外空荡，只有陈清凡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双腿上放了一本本月最新的《乒乓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