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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第20章

    剔透的莲花灯小小一盏,在纪怀光手心亮着浅金色,子桑视线落至定魂灯,缓慢眨了眨眼。

    纪怀光将灯递至她的眼前,修长的身形在子桑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定魂灯别样朦胧,子桑注视着那星点光亮,呆上两秒后突然哼笑。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定定注视着纪怀光,唇角眉梢浮现了然以及淡淡讽意,“原来,喜欢玩滴蜡啊……”

    纪怀光迎上她的视线,先是一怔,很快耳尖着火一般。

    滴……她在想什么!

    拿惯了重剑的手此刻托着一盏轻灯,却微微有些颤抖,偏偏子桑还抬起手臂伸出手指,醉眼朦胧地似乎想戳一戳这盏“暴露他特殊癖好”的灯。

    鬼使神差地,纪怀光收拢五指放下手臂,将定魂灯紧紧握在手心。

    仿佛一旦被子桑触碰到,她的醉言醉语真的就成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印章。

    灯没碰到,子桑有些疑惑,仿佛不理解小小的东西怎么还会跑。

    她伸长手去够纪怀光垂在身侧的手腕,没想到一个失去平衡,身子朝前载倒下去。

    纪怀光眼疾手快捞住她。

    软绵绵的身子、带着酒香的呼吸,透过肢体接触与耳畔的呼吸疯狂滋长,抽走他气力一般让他浑身灼烧。

    像是抱着一块烙铁,纪怀光迅速将人扶稳坐好,后退两步站开。

    呼吸变得不可靠,急促且沉重。明知小题大做,酒醉的人对此毫无意识,却仍旧无法说服自己平复呼吸。

    子桑坐稳后手臂再度搭上酒坛,扯起嘴角扭身抱起酒坛,准备继续开灌。

    纪怀光瞧见她仰起头,疾步上前夺过酒坛,封好坛口放进芥子袋。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子桑手里落了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纪怀光抓着她手腕,将定魂灯塞进她的手心,并再度退开。

    浅金色光亮熄灭一瞬,很快重新亮起。

    魂体一致亮浅金色,不一致亮乌黑色。

    纪怀光睁大眼睛,定魂灯幽幽亮着浅金色,魂体一致!没有夺舍!

    心仿佛平白空了一块,隐约的失落感向空掉的那块四周蔓延,些微泛麻。

    好像有什么让他在意的东西瞬间远去,从来没有抓住。

    明明师娘未被夺舍更好,他却没有感到放松。

    会不会出错?

    有可能。

    纪怀光从子桑手中取过定魂灯,置于妄生剑柄。

    剑灵无生体,约相当于游魂,并没有“魂体一致”之说。因此……

    乌黑色的光将透明莲花灯台照得如墨般诡异。

    纪怀光仍旧不信,将莲花灯重新放回子桑手心。

    浅金色的光重新亮起,明晃晃照着子桑白皙的手掌。

    没有出错,容不得不信,魂体一致,没有夺舍。

    她一直是她。

    纪怀光取回定魂灯放进芥子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如此,便也不用寻找夺舍之人,倒也省下一桩事。

    他视线扫过子桑随意扔在枕旁的芥子锦囊,弯腰伸手取来,将里面余下的两坛酒收入自己的芥子袋,转身准备去卓轩那里取醒酒的药。

    让她喝成这样,确是他的失职。

    子桑盯着他的背影,前前后后都没有弄明白,纪怀光怎这么坏?

    拿小玩意在她面前显摆却不给她玩,塞给她以后又抢回去,抢回去、塞给她又收走,反反复复,戏耍她么?

    Big胆!

    眼看扰她的罪魁祸首就要离开,子桑起身上前欲虎扑过去,然而脚下一软,反而直直朝地面栽过去。

    一双结实的手臂适时伸过来,稳稳将她架住,以至于子桑有种受到冲击的错觉。

    痛!她皱着脸,心里恨纪怀光处处管着她还每每害她。这人属实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子桑仰头,蹙眉盯着纪怀光。

    四目相对,对面仍然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冷漠脸。

    本就愤恼的她酒气上头,直接张嘴朝纪怀光的下巴咬下去。

    必须教训!

    她咬死他!

    皮肉之下就是骨,一口下去软中带硬,不痛快!

    子桑展臂环住纪怀光的腰,闭上眼更加用力阖紧牙齿。

    纪怀光本来不过下意识扶人,没想到被扶的人竟然踮脚朝他靠近,张嘴直接咬过来。

    起先是下巴刺痛,很快刺痛被情绪上的震撼掩盖。纪怀光凝住呼吸。

    不知道酒香从何而来,竟然持续漫溢,从四面八方渗透进肌理,浸入五脏六腑,让他由内而外泛起逐渐脱力的热涌。

    腰际被手臂用力环住,柔软尽数贴上心膛,就在眼前,就在怀里。他突然生出一股将人揉碎的冲动。

    眼前女子像衔住食物不肯松口的小鸟,没什么杀伤力,还不服气般哼哼两声。

    纪怀光长睫轻颤。

    竟然咬……他闭上眼睛,喉头数次滚过。

    下巴传来的刺痛逐渐转变成麻意。几个呼吸间,他睁开眼,语调无波道,“还请师娘松开。”

    嘴里的“肉骨头”不安分,一上一下动得她脑袋疼。

    子桑觉得牙齿酸,松口后有些不甘心,又意犹未尽地嘬上一小口,这才满意。

    察觉到那两瓣软到不可思议的唇做了什么,纪怀光丹凤眼点点瞪大,眼里流露出无辜的错愕。

    呼吸间耳根与脖子热力升腾,烧得全身如针扎。

    她确实松口了,可是唇与舌却在他的下巴处勾勒。柔软与灵活,温热与潮湿,叼啄后的安抚。

    没等他落败般推开她,子桑已经松开手臂,摇摇晃晃站立。

    唇角向上的弧度微醺、甜美。醉了的她情绪变化如风,刚才还发狠咬他,这会儿竟然眯起双眼,笑得如两弯新月。

    眼睛与耳后根仍被火烘着般发烫,纪怀光盯着她,不错过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子桑身子晃了晃,竟然微微嘟着双唇,闭眼仰起头,将自己的脸完整送到他眼前。

    刚亲吮过他下巴的唇,水润、红艳,眼尾两抹飞红与唇角微笑的弧度一起,灼烫了纪怀光的眼睛。

    呼吸骤然止住,他僵在原地,盯着子桑的脸,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当然明白这个姿势的意思,醉了的人没有道理,或许把他当成师尊,或许没有认错人。

    无声的邀请最致命,他猛然转身。

    “弟子寻二师弟取醒酒的药。”纪怀光丢下这句,长腿迈得飞快,转眼消失在门外。

    子桑原地立上一会儿后睁开眼睛,已经看不到纪怀光的身影。

    跑得倒快。

    她摇摇晃晃转身勾起芥子锦囊,又踩棉花般来到前院。

    丁香树下,子桑靠在树干上,先是划掉与沙文瑞的传讯记录,后给陈敏儿发去消息,[敏儿,在议事厅门口等我。]

    发完这个,她将玉简随意扔在脚边,朝东一步、两步、三步……

    修士的底子就是好,喝了好几坛都没能彻底醉倒。

    早知道纪怀光会给她添堵,没想到真这么会坏事。

    还好她早有准备。

    子桑找准地方,捡起隐藏在草丛里的花锄,蹲下来刨土。没花多少功夫就挖出几坛藏在土里的酒坛。

    狡兔三窟,这样的藏酒点,她还有两个。

    纪怀光这么会给她找不痛快,不请自来还站在门口不走,想必是狗鼻子闻见酒味了。

    眼看着避不开,她索性把人请进来。

    她就是喝酒了,而且醉得一塌糊涂,所以他要拿她怎么样?

    完全可以做得更绝,不过她刻意收着,没一上来就直接放大招。目前看来,吓唬吓唬就能把人吓走。

    不要太简单。

    将坑填回去,又给沾了泥的酒坛用完除尘诀,子桑将几坛子酒连同花锄一起收进锦囊,还留了一坛酒在手中。

    松语阁不能待了,回头又被纪怀光搅了好事。现在就换个安全的地方继续不醉不休。

    故意把人引开,议事厅的方向确定不能去,哪里好呢?

    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不近处一只红嘴黑羽小鸟身上。

    小鸟一动不动立在半人高的枯枝上,两只眼睛漆凌凌。

    不是乌鸦的黑色小鸟,稀罕。

    子桑举起酒坛,仰头喝下一大口,目光落在小鸟身上。

    许是一心两用,这一口辛辣下去竟然呛到气管。

    她忍不住低头咳嗽,动静大到能清楚感觉到心腔震动。视线无意间瞥向黑色小鸟,对面仍然是同样的姿势,只脑袋稍稍转了转。

    这小家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随便了,走到哪里算哪,能隐蔽就行。

    她的视线仍旧定在小鸟身上。

    咳嗽这么大的动静都惊不走,颇有几分虎胆。就小鸟的方向了。

    子桑朝红嘴小鸟的方向走过去,晕晕乎乎想着小家伙什么时候会飞走。然而走到近前,小鸟也不过随她移动转头而已。

    一人一鸟目光落在彼此身上,子桑觉得有意思。

    她在看鸟的时候,鸟也在看她。

    酒劲上来,心血来潮,她朝小鸟微笑询问,“我们俩这算不算看对眼?”

    王八看绿豆,她是绿豆,谁是王八?

    云逸轩。

    银霜写字的笔顿住,浅淡瞳色下神情平静,视线落在虚处。

    纪怀光怀疑自己的师娘魂体分离,有什么根据?青涛的夫人在弟子面前装醉,又意欲何为?而且她竟然问一只鸟是不是“看对眼”。

    不过是想看看她真醉假醉,所以才没像寻常鸟物一样飞走而已。

    银霜唇角荡开极淡的笑意,既然被“发现”,那就算看对眼吧。

    遥远的另一处,红嘴小鸟唧啾两声。

    子桑原本不过跟自己开个玩笑,没想到小鸟竟然“配合”她适时地叫出声,简直跟一问一答一样。

    她突然觉得愉悦,瞧,修仙世界连只鸟都这么有灵性。

    子桑朝红嘴小鸟伸出手掌,“我现在准备跟某人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小家伙,你要不要一起?”

    她不过想试试“默契”到什么程度,然而出乎意料,小鸟竟然真的展开翅膀,轻轻落至她的手心。

    鸟爪接触到皮肤的地方有些痒,黑色羽毛在阳光下隐隐发光,小家伙近看有着一双跟羽毛几乎融为一体的漂亮眼睛。

    听懂人话这点让子桑着实有些惊喜,兴头上,她翘起唇角,“走!带你玩去!”

    纪怀光从卓轩的修舍要来醒酒药丸,再返回松语阁,却没看到子桑。

    房门没关。

    会去哪里?

    他来到前院,视线定在掉落于地的传讯玉简上。

    空酒坛做不了假,她的确喝了不少。纪怀光捡起玉简,最新的一条讯息发给陈敏儿。

    议事厅?去那里做什么?

    纪怀光当即给陈敏儿传讯,[五师妹,师娘寻你什么事?]

    对面很快回讯,[我也不知道,师娘只说了议事厅门口见。我现在在赶去的路上。]

    纪怀光扫完消息,将玉简收进芥子袋,朝议事厅的方向御剑而去。

    醉成那个样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浓密的树荫下,子桑靠坐在大树旁,一口一口往喉咙里灌着酒。

    小鸟在一旁安静望着她,不知道小小脑瓜子在想什么。

    子桑晃了晃酒坛,又快见底。

    她盯着小鸟,忽然笑起来,目光有些游离,“猜猜看,这次会不会被那个家伙找到?”

    小鸟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她的话。

    说不好呢……谁知道还有什么后手?

    子桑低下头笑得肩头乱颤,自说自话般,“你说……他好好的大弟子不当,非要当我爹做什么?管天管地管空气,烦不烦……”

    说着说着,她渐渐放下手中酒坛,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松针,在子桑浅紫色纱衣以及明艳脸庞投下淡淡光影。

    如万物从发生到消亡,安静却生动。

    红嘴小鸟静静盯着她,好一阵过去突然振翅飞近,啄走一只沿着树干向下蠕动,眼看就要爬到她头顶的毛毛虫。

    小鸟将嘴里不断扭动的虫子放至另外一棵树上,又折返回来。

    这回,小鸟收拢翅膀停在子桑肩膀上。

    山风过境,吹动数缕青丝拂过小鸟的翅羽。

    小鸟歪着脑袋瞧子桑的侧颜,静静立了不知道多久,也同她一样阖上双目。

    云逸阁。

    银霜收笔,抬眸望向窗外。

    当爹……

    想到子桑明明没醉,偏偏一口咬上纪怀光的下巴,甚至仰头索要亲吻,把人吓得落荒而逃的画面,银霜摇摇头,眼底浮上浅淡的无奈笑意。

    人的举止,果然千奇百怪。

    *

    纪怀光在去往议事厅的沿途一路查看,没有见到子桑的身影。等到了议事厅仍然一无所获。

    他给陈敏儿传去讯息,得到的回复是“路上没有见到师娘,还有一会儿到。”

    不对,按照子桑的速度,即使出发比他早,也不至于沿途不见人影。偌大的元极宗,想藏起来原也没那么难。

    如此的话,人会在哪里?走错方向?又或者,刻意引导?

    陈敏儿没多会儿赶到,双臂撑膝用力喘气。

    “大,大师兄。”

    纪怀光压低嗓音,“叫上你其他师兄,搜寻宗门,看看师娘在哪里。”

    陈敏儿一时间愣住,顾不得平复呼吸。

    “师娘怎么了?不是才给我发的讯息……”

    “她喝醉酒,现在人不见了。”

    “酒……”陈敏儿意识到什么,赶紧压下嗓音,“师娘怎么会明知故犯?”

    难道说……借酒消愁?

    “我回趟松语阁沿途找一遍,你知会其他师兄着重在松语阁附近找,有任何发现通过玉简传讯。”

    纪怀光按照推测迅速找回去,墨绿色身影消失于视野。

    在宗门内被掳走的几率很小,不会御物飞行的酒醉之人,芥子锦囊里也没有符咒,所以人多半就在松语阁附近。

    陈敏儿迅速联系上卓轩、马道成、黄秀明,简要说明情况。

    从坐落在宗门不同地点的修舍出发,青涛长老一脉的弟子全部行动,出发寻找他们喝醉酒的师娘。

    天色点点暗下,夕阳即将消失于地平线,子桑悠悠醒转。

    密集的松针像一张巨网,与松香味一起隔绝了天与地。

    山谷里不少生灵准备休憩,也有那昼伏夜出的逐渐苏醒。将暗尚明之际,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迷离。

    脑袋像戴着持续收紧的紧箍,疼痛不堪,子桑盯着满目松林,心里空得厉害。

    不是她的公寓,没有清晨阳光打在梳妆台上,反射透明花瓶的剔透光泽,也没有伸手就可以拿到的,能够立即联系到爸妈的手机。

    醉酒不是回去的法门,醒来依然还在异世,她迷失在剧本里出不去了……

    胃里翻江倒海,却都不及失落来得铺天盖地。

    诡异的是,哪怕犯着恶心,她却突然想起妈妈做的苦瓜炒鸡蛋。黄绿相间,总也半生不熟,明明真的不好吃,此刻却格外想尝一尝。

    还有之前答应过爸爸,带他去她工作的片场看一看,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是不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在她的世界,她是不是已经猝死,尸体被送进火葬场,烧成一堆灰,被盛进一个小小的罐子里。

    或许因为酒的影响,之前刻意回避的想法一股脑灌进来,子桑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手臂。

    红嘴小鸟在她的动作下睁开眼睛,移动脚爪抖了抖翅膀。子桑这才留意到,肩膀上竟然还立着一只黑色小鸟。

    她伸手将小家伙从肩膀上取下来。小鸟没有挣扎,乖乖任她捉在手心,圆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她。

    “你一直没走吗?”子桑才刚问完,又自嘲般笑起来。

    她这是什么无聊的问题,小鸟要是飞走了,又哪里会在她的手心里。

    小鸟似乎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歪着脑袋盯着她。

    红色的嘴与漆黑的眼,简简单单,灵性、漂亮。

    子桑伸出食指,指尖轻轻触摸小鸟的脑袋,“你是不是也找不见家了?”跟她一样,不知道归属在哪里。

    “总有别的办法,只是暂时没找对答案而已,对吧?”

    子桑将小鸟仍旧放回肩膀,掌心撑地,扶着树干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也像代替小鸟回答。

    这个法子不行,就试试别的。

    或许是日子不对,比如她穿过来那天有什么异象之类的,又或者原身做了什么异常的举动,把她“招”了过来。

    只要找对方向,她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走吧,带你去见见我那难缠的大徒弟。”子桑将没喝完的酒倒掉,又挖了个坑把酒坛埋起来,拿枯枝隐蔽起土包。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小鸟就落在不远处静静注视她,等她忙完,又飞回她的肩膀。

    子桑将小鸟从肩膀上取下来,托在手心,伸出手指摸了摸小鸟的脊背。

    黑羽触手细腻光滑,让人舍不得挪开,“你听得懂人话对不对?听的懂就啄我一下,怎么样?”

    子桑垂眸盯着小鸟,小鸟也仰头盯着她。

    没多会儿,红嘴轻轻点在她的掌心。

    居然……子桑扬唇笑出声。

    天知道,她竟然被一只小鸟给安慰到。

    “我叫子桑,很高兴认识你。叫你什么好呢……”她盯着小鸟的嘴巴。

    “就叫‘小红’好不好?”

    小小的个头,红红的嘴巴,多贴切。

    小鸟盯着她,不作任何反应。

    “不喜欢吗?不喜欢就啄两下。”

    小鸟毫不犹豫低头在她的掌心啄上两下。

    子桑与啄完后仰头回盯她的小鸟对视,一时间忍不住发笑,肩膀也随着憋笑而抖动。

    小家伙怎么这么可爱?也太萌了!

    她伸手戳戳小鸟的红嘴尖,愉悦道,“反对无效!”

    她捍卫它发表意见的权利,但不妨碍她霸道地决定怎么称呼它。

    “小红”直观又好记。

    小鸟突然被点到,居然也不闪不避。

    子桑将它放回肩膀,调转方向打道回府。

    云逸轩,银霜抬眸望向松语阁的方向。

    分出的部分神识可以与画灵共享。

    称他为……“小红”吗?

    窗台闪过一抹黑影,皮毛乌亮的猫一跃而入。

    “刚看到青涛长老大弟子,好像在找人。”

    银霜视线重归长桌,动笔继续作画,“他探了青涛夫人是否魂体一致。”

    黑猫跃至长桌,“青涛这位夫人,眼神是同从前不大一样。结果如何?”

    “一致。”

    黑猫收拢前腿趴下来,乌漆漆的瞳孔目光落在银霜笔下,“定魂灯不可能出错,所以我眼拙了。”

    眼前之画笔锋藏于青痕之中,长卷之上,松涛浩渺,晚霞连绵,一轮近红的夕阳半隐其中,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

    子桑还没回到松语阁,突然从天而降一人,惊得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看清楚是冷着一张脸的纪怀光,她抬眸恼对方一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纪怀光一言不发,视线落在她肩膀红嘴小鸟身上。配上他的眼神,着实不怎么友善。

    子桑歪头蹭了蹭小鸟,“很可爱吧?路上捡的,快成精了,能听得懂人话。”

    “不清楚来历的东西不宜带在身旁。”纪怀光答。

    瞧,瞧,见面就是一顿说教。她还不知道这鸟来历不明?可就是喜欢。

    子桑挑起眉毛,语气意味深长,“你师尊没了,我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捡到只合眼缘的鸟,留在身边怎么了?要不然……”

    她上下打量眼前神情冷峻的男子,“你陪我?”

    先起个高调控诉平时照顾不周,再提出对方不可能接受的建议,正常人多半会选择同意留下小鸟。

    何况纪怀光若敢再给她添堵,那可就别怪她老账新账一块算。

    纪怀光丹凤眸垂着,唇线绷得笔直,看不大出情绪。不过子桑猜他这会儿多半在憋什么坏水。

    她觑他一眼,边走边问到,“找我什么事?”

    纪怀光抬眸扫她一眼,“师娘还是饮酒了?”

    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听起来却是肯定。

    子桑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心虚,反而理直气壮,“想你师尊想的,借酒浇愁。”

    纪怀光原本准备了一番归劝的话,突然尽数吞进肚子里。

    所以当时……她把他当成师尊了?

    咽回去的话堵在胸腹,再想说却已经说不出口。他取出玉简给几位师弟师妹传讯“人已经找到”,沉默萦绕于两人间。

    子桑等了半天没等来纪怀光“兴师问罪”,也不着急。

    反正他也许好奇她“酒醉”后去了哪里,她可不好奇他怎么找到的她。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首先碰到寻过来的陈敏儿。

    “师娘!”她上下打量子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子桑心中熨帖。瞧瞧,这才是体贴的大宝贝会做的事,见面先问好。哪像纪怀光,上来先问候她的鸟。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怎么在这里?纪怀光让你过来的?”

    “师娘,您传消息让弟子去议事厅等,弟子才通过大师兄知道……”陈敏儿及时收住口。

    师娘触犯宗门规矩这种事可不兴挂在嘴边。

    “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议事厅等?”子桑面露诧异。

    一旁纪怀光将她的传讯玉简递过来,子桑神情莫名地接过去,迅速浏览了下信息,眉眼微微挑起。

    “这里。”陈敏儿也取出自己的玉简递过来。

    子桑“核实”过讯息对得上,若有所思道,“可能约你去见银霜长老吧,一时间想不起他住哪里,只好去议事厅找。”

    肩头的鸟闻言朝她转过头来。

    “见银霜长老有事?”

    陈敏儿纳闷。银霜长老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宗门事务,平时一般在云逸轩休养,师娘能找长老有什么事?

    子桑向高大的陈敏儿眨眨眼,“他长得好看,近距离欣赏美色有益于身心健康。你我同为女子,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把人引去别的地方,总得有个说得通的理由。

    陈敏儿怔上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子桑话里的意思,略显刚毅的面庞骤然浮上焦臊。

    所以想见银霜长老,却因为醉酒走错路了么?

    怎么能……那可是银霜长老,谪仙一样的人物,谁敢生出半点窥伺的心思?师娘果然非同一般,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想说就说,想做就做,难怪能将师尊拿下。

    所以当初师娘和师尊,究竟怎么在一起的?

    陈敏儿脑子里一会儿念着“罪过”,一会儿用意念勾勒出一册平民女子与大德修士的情爱话本,脸上神情时而愧疚,时而宠慰。

    小鸟仍旧盯着子桑,圆溜溜的眼睛倒映女子此刻神秘的微笑。

    交代完“前因后果”,子桑扭头对身后不声不响的纪怀光道,“没别的事你回去吧,我和敏儿还有别的安排。”

    纪怀光抬眸瞥过来,很快垂下眼眸,“是。”

    “大师兄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娘。”陈敏儿终于从幻想的画面里走出来,向纪怀光拍刀保证。

    纪怀光颔首停下脚步,目送两人背影消失。

    “主人,您这么费劲寻她,她却半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还赶您走!”

    妄生忿忿不平。它可算看出来了,主人预备拿它作押来换的定魂灯,原来是给子桑用的。怎么可以这样?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它岂不就归银霜长老了?不服气,非常不服气。

    纪怀光没理会妄生的挑拨离间,转身朝反方向御剑飞行。

    他没提到过在找她,自然也不需要、更从来没期望有所回应。

    师尊在世时曾让他照顾好子桑,前有师恩,后有许诺,他必定护她周全。

    只不过……

    沿着子桑来时的方向搜寻许久,纪怀光于某处闻见淡淡酒香,并很快在附近发现不太寻常的一处——掀开枯枝下泥土新鲜的土包,几个空酒坛掩埋其中。

    眼见主人立在土坑前默不作声,告状不成的妄生再添一把火,“这又是哪位弟子触犯门规?偷偷藏外面喝酒?”

    它在心里暗暗叫劲:快!快想起来你那“好”师娘也喝酒了!这个女人就不是什么纯良好人!最常坏规矩!

    纪怀光垂眸沉默一会儿,突然自芥子袋取出不久前刚从子桑床畔没收来的酒,拆开封口仰头而饮。

    初入喉的酒既香且烈,坛口圆滑,两行清液自唇角蜿蜒而下,浸湿衣襟。

    纪怀光丝毫不觉,转瞬饮下大半。

    妄生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恨不能把它自己的嘴给缝起来。假如它有嘴的话。

    怎么会这样?它家主人脑子坏掉了还是怎样?难道看到空酒坛子也会嘴馋?

    主人这么没有顾忌地违反门规,会不会嫌他多嘴?连带着又高看子桑几眼?

    啊啊啊!好气!!!

    *

    天色已黯,云逸轩外,陈敏儿紧张地拉拉子桑的袖口,“师娘,真的要去见银霜长老吗?不大好吧?”

    一同蹲在灌木丛后的子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的确不太好。这样,敏儿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去见银霜长老就可以了。”

    陈敏儿刚想说那怎么行?她得替师娘挡在前面,然而仔细想想这事好像不仅谈不上危险,而且还是师娘自己要去的,她去了是不是反而多事?

    没错!多事!陈敏儿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在阻碍师娘寻找第二春!

    身受重伤之前,银霜长老可是比她师尊还厉害的修士,师娘若能跟银霜长老喜结连理,岂不又是一段佳话?

    “那弟子先回去,师娘您……”

    “赶紧回吧,瞎操心!”子桑笑着白陈敏儿一眼,满意地看着对方倒也没多犹豫地离开。

    之前将纪怀光支开,便是为了问陈敏儿一个关键的问题——宗门内有没有谁对天地异象比较有研究。问到这个人,她才好打听穿过来那天究竟有没有什么可能触发奇异事件的情况。或许只有满足当日同样条件,她才能顺利回家。

    没想到陈敏儿给出的答案,竟然是银霜长老。

    既然已经拿着人家的名号“坑蒙拐骗”,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她当即提出来想见人家。

    云逸轩不似松语阁般殿宇式样,简单的木制结构因攀缘于外周的藤蔓而显得清新自然。要不是窗口溢出灵火的光亮,当真看不出来是长老修舍。

    子桑盯着窗口轻声道,“小红,我一会儿去见的人比较厉害,不知道他排不排斥小妖怪,不然你在外面等等我?”

    小鸟没有飞走,反而低头在她的肩膀啄上两下。

    行,她懂了,“不好”的意思。

    “那一起吧。”

    子桑起身,整理整理裙摆,朝光亮方向靠近。

    书房内,银霜放下笔,抬眸望向云逸轩大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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